無端出現的神秘青煙,不斷催動著周逸體內的氣血。


    好像一條自天而誕的真龍,淩空蹈虛,張口而吟,召喚那些沉眠於荒涼湖沼底部的蟠螭蛟虺(hui)。


    越來越多氣血,被青煙引動,奔騰在周逸體內。


    腹腔下丹田。


    胸腔中丹田。


    顱腔上丹田。


    奇經八脈,四肢百骸……猶如一道道屏障的沉屙隱疾,在這股洪流的衝刷下,仿佛烈日照雪,漸漸消融。


    周逸心生感悟。


    這憑空而生的青煙,竟能幫助自己打破人體內的種種屏障枷鎖。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升級?


    一陣陣匆促的腳步聲從樓外傳來。


    遠在數十米外,卻是從未有過的清楚。


    其中有一陣腳步聲,略顯與眾不同,匆忙中隱透著旁人所沒有的韻律。


    腳步聲漸近,頃刻已至樓內。


    ‘香珠來了。’


    周逸沒有睜眼,卻仿佛看見了香珠輕盈靈動的身影。


    此時他正處於青煙帶來的美妙體驗中,懶得起身和香珠打招唿。


    房門口,香珠沉默良久,方才小心翼翼地掀起門簾。


    “先生,奴有一事……”


    話音未落,她的目光便已凝滯。


    先生披著柔軟的氈毯,很隨意地倚坐在木榻上,仿佛在閉目養神。


    可落在香珠眼裏,卻如詩如畫,透著一種玄而又玄的韻律,仿佛世間萬物與紛擾,都從他身邊一層層的剝離開。


    香珠就這樣怔怔地看著……


    “你方才要說什麽。”


    溫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侍女猛然迴過神,那張俊美的麵孔近在咫尺,笑吟吟地凝視著自己。


    香珠心跳沒來由加快,暗罵自己也太沒出息了,這都已經朝夕相處了一個月,盯著逸塵和尚看時居然還會發呆。


    不過像和尚這樣根本沒有死角的美男子,實在是世間僅見。


    就連那光頭也是如此圓潤鋥亮,令人愛不釋手。


    “哦,先生,碧茵死了。”


    香珠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起周逸的反應。


    令她失望的是,逸塵並沒有流露出預想中的智珠在握、了然於胸,而是微顯怔忪。


    難道和尚昨晚隻是隨口一提?並無其它特殊涵義?


    也是,未卜先知可是真正的仙人手段!便是本門老祖也尚未達成的神通妙術!


    這沒良心的禿驢該不會覺得碧茵好看吧的?


    “她是在和管事徐方偷歡時候死的。”


    香珠幽幽地補充了一句。


    周逸走下床榻,目光投向窗外:“真的死了?還是死在一個男人床上?”


    香珠道:“是啊,整個徐府的人幾乎都已經知道了。”


    哼,你這濃眉大眼看似清心寡欲的小禿驢居然喜歡碧茵這種,口味真重。


    “這就怪了。”


    周逸清楚的記得,碧茵是被虛耗在樓前雨夜裏所殺。


    一個念頭閃過。


    周逸看向暗暗切齒的香珠,低聲問:“她身上,有沒有少了什麽?比如某處?”


    感覺到周逸投向自己某處的目光,她下意識挺起沉甸甸的某處,隨即仿佛想起了什麽:“她的胸腔處有道傷痕,心髒肝脾都不見了……”


    話音未落,她陡然警覺起來。


    一個普通的侍女怎麽可能在慌亂中看出這些,還十分平靜地說出。


    她偷眼瞥去,周逸低頭沉吟,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言語間的破綻,不由稍鬆口氣。


    “走,去瞧瞧。”周逸披起大氅,眼裏流露出些許興致。


    “今早不洗頭了嗎?”香珠晃了晃手裏冒著刺鼻薑味的銅壺。


    “不了。”周逸一絲不苟地戴上巾幘,藏起那顆漂亮的腦袋,緩緩道:“徐府的生薑已經失去了小僧的信任。”


    “可徐管事已經封鎖了那間小舍,小郎君去請破案奇人,至少也要等到一個時辰後……”


    香珠聲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落向不遠處的銅壺滴漏,眼神凝滯,心頭劇震。


    浮箭刻度顯示為巳時三刻。


    而自己來時,剛剛過了辰時。


    一個愣神間,竟然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這……怎麽可能?


    難不成自己無意中,進入了傳說的頓悟之境?


    可為何自己的功力、武技、氣感,都沒有絲毫漲進?


    “走吧。”


    溫和的聲音傳來。


    香珠抬頭看向那道已經行至門簾處的修長身影,目光複雜。


    此種感覺,就仿佛自己無意中觸碰到了一扇隱藏著無窮玄妙的大門。


    可惜那扇門,卻不屬於自己。


    憑生悵惘。


    ……


    周逸和香珠在通往後院的小徑上,被一名高高瘦瘦的仆人攔了下來。


    “郎君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逸塵師傅得罪了。”


    周逸餘光瞅了眼香珠。


    小娘子正沉浸在某種低落的情緒中,絲毫沒有為自己出頭的打算。


    周逸隻好雙手合十:“小僧聽聞碧茵之事,特來為她超度。”


    高瘦仆人麵露難色:“這……”


    周逸笑了笑:“是了腸奴,可有人在裏頭?”


    聽到小師傅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仆人顯得很開心。


    “是啊,小郎君正帶著呂捕頭在院裏查看。”


    “呂捕頭就是那位破案奇人?”


    “正是!”


    腸奴開始眉飛色舞地講述起呂神捕這些年間在文和縣,乃至廣元郡裏所破獲的種種奇案,就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譬如呂神捕光憑美貌乳娘的一口假奶,拯救被盜百小兒的奇案。


    又比如呂神捕在青樓三日足不出戶,拯救失足……失聯花魁。


    還有呂神捕追捕大盜時,意外發現郡府別駕小妾的奸情。


    周逸揉著光頭,嚴重懷疑腸奴在開車。


    老慣犯了。


    香珠卻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會心一笑。


    周逸突然問道:“既然呂神捕這麽厲害,為何至今還是文和縣一介胥吏?”


    腸奴愣住,啞口無言。


    這時,從小徑遠處傳來兩人的對話。


    一個粗獷,一個溫和。


    腳步聲雖還在數十步外,可聲音卻清晰無誤地飄入周逸耳中。


    “仲才放心,那仵作跟隨某多年,盡得真傳,為人謹慎,絕不會亂嚼舌根。”


    “呂君手下某自然放心。某可是替呂君向我叔父背書,定能破此奇案。一會兒去慶春樓?”


    “哈哈哈,又讓小郎君破費了。還請轉告徐太守,區區小案,某最多十日便能破獲。”


    沒過多久,兩名男子出現在視野當中。


    其中一人三十歲上下,身高八尺,雄壯魁梧,長髯飄飄。


    另一人二十歲出頭,錦衣玉袍,五官端正,氣質不凡。


    正是徐公長孫,徐芝陵之侄,徐昆。


    仲才是他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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