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傑慢慢地將幾隻鉛筆削好,沒有理睬一頭霧水的劉逢達、李蓮英、董海川,還有那個啞巴徒弟彭振岩。


    他靜靜地爬在寬大的書桌上用銅鎮紙壓好紙,屏聲靜氣地在紙上勾畫出一個圓臉的輪廓,然後又畫出了另一種長圓臉尖下巴的臉形輪廓,接著又是畫出了十幾種不同的臉形!


    接著劉傑將畫紙推到董海川麵前,指了指啞巴徒弟彭振岩,對董海川說道:“董老前輩,你和他相處時間長好溝通些,你給他比劃一下,問問他,那個領頭軍佐,臉型是哪一種?”


    董海川明白了,於是伸出手給彭振岩比劃著,畢竟是師徒幾年心意相通,彭振岩明白了董海川的意思,拉過畫紙小心地看著,然後伸手指著其中一個臉形輪廓,嘴裏哇啦哇啦大叫起來,劉傑點了點頭,以前在警校一位老師曾說過,聾啞人失去了語言能力,對其他的事情就會用心一些,記憶力反倒是會有所增強!


    劉逢達雙手扶著桌麵才沒有暈倒,他不知道兒子什麽時候有了這工筆畫的功夫,卻不知道這是高級警官學校的一個基本技能。嫌疑犯的再現模擬畫像課程,劉傑考試是得過99分的!


    此時劉傑另拿一張紙,揮動鉛筆畫了不停地畫著眼睛,有圓眼,有三角眼,有細眯如縫的眼睛等各種眼型,這下彭振岩不用提示就明白要他做什麽,在劉傑剛畫出一個略微狹長的眼睛時,大叫一聲伸手按在了那眼睛圖形上!


    看來,剛畫出的這個眼型就是彭振岩所看到的領隊將官眼睛模樣!


    書房裏靜靜的,隻有劉傑鉛筆尖觸過白紙劃出的細微“沙沙”聲,不多時,劉傑已經畫出了各種的臉型以及眼睛、鼻子、眉毛、嘴唇以及耳朵。


    彭振岩盯著劉傑的畫紙,一邊皺眉迴憶,一邊仔細分辨,分快挑出來適合的五官圖型!


    這模擬畫像,其實既是腦力活,也是個體力活!前清劉傑嗜酒貪杯,軀體不免虛弱,此時劉傑額頭已經是冒出細微的汗珠,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書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問梅走了進來,柔情地看了劉傑一眼,輕輕地放下一個茶盅,然後悄聲退到門外。


    劉傑捏著茶盅蓋打開一看,淡淡的香味就飄到了劉傑的鼻孔裏,那正是一盅長白山老參雞湯!可能是家仆劉全告訴問梅自己正在書房裏幹什麽,問梅溫柔體貼就給自己熬了這一盅參湯。


    幾口參湯下肚,肚子裏和心裏的暖意允盈,劉傑更是有了力氣。


    新婚以來,問梅每天看到劉傑都是懵懵懂懂的樣子,即使有半個時辰的清醒,那也是在尋覓好酒,瞬間又成迷糊狀態,而這次居然清醒了好幾個時辰,而且一直奮筆書畫待在書房裏和宮裏來的人物在謀劃什麽事情。


    雖然不知所為何事,但認定這是劉傑在做一件男人該做的大事,問梅不免心裏有了暖意,於是親自下廚做了一碗羹湯來慰勞這第一次有了個正經人樣的夫君!


    劉傑知道,能畫出適合的臉形、五官,還隻算是萬裏長征走完了第一步!


    更重要的是要將這耳、眉、眼、鼻、口五官的位置複原在臉龐的合適位置,這更是千變萬化的,這是更細致的活!


    李蓮英掏出懷裏的西洋鍾表看了一下,劉傑猜想這李蓮英事情多肯定坐不住了,於是起身對李蓮英說道:“總管大人身兼要職,不用在這裏久等了,我可以和董老前輩師徒再細細琢磨一下這畫稿,爭取能維妙維肖地描摹出當天搶寶之人!”


    確實李蓮英時間不多,要著急迴宮,劉傑對劉逢達說道:“我送送李總管大人吧!”


    第一次看到劉傑如此清醒穩重,謙謙有禮,劉逢達也是十分欣慰,於是施禮送李蓮英走出書房,劉傑緩緩地走在李蓮英一旁朝院門踱去,同時把自己的想法和主張透露出來:


    “李總管,那描摹畫像一旦完成,我看就不必交由李總管尋查了吧?”


    “噢?這是為何?”


    李蓮英原以為劉傑一旦完成了這畫像,肯定是交給自己然後由自己調動刑部的力量去捉拿肇事之人。


    “李總管這次怒火攻心,拿到完成的畫像,肯定是按圖索驥,在京城鬧得雞飛狗跳!我說過,這京城大佬大家一團和氣,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原本誰也不礙誰的事!這隊搶寶的軍士半路撿了個漏子,也不是他們的本意!------畢竟押送路上董老前輩的徒弟們也不知道是李大人的寶物------如果他們發現李大人在背後支持尋查,那狗急跳牆,說不定會有什麽動作都未可知!”


    劉傑頓了頓,又緩緩地分析著利害,“李大人從今天起,不妨就忘掉這件事,我全程接管好,等水落石出那一天,我自會給李大人一個交待!”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劉傑,但李蓮英看到這年齡不大的少年有手段、有腦子,心放下了大半,於是叮囑道:“好!這次劉公子如果能給雜家查個明白,雜家是不會忘了你的這個情份!”說完,帶領幾個侍衛離開劉府直奔宮中而去。


    迴到書房,又過了一兩個時辰,劉傑才在彭振岩的不斷指點修正下拿出一幅精準的畫像!


    雖然不會說話,啞巴彭振岩衝著劉傑伸出大拇指,表示出稱讚的意思,看樣子,這個畫像可以定稿了。


    劉逢達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劉傑今天是什麽真神附體,居然幾杆洋鉛筆畫得了如此工巧的人像,自打從娘胎生下來何時見過次子有作畫之才?


    劉傑看著麵前的畫像,思索著如何另找門路將這個領隊的清兵武官給挖出來。


    “父親大人,我想到了一件事,上次到咱們家,贈你鉛筆的那幾個洋神父是哪個教堂的,現在走了沒有?”


    劉逢達“哦”了一聲,略一思索就迴憶起來了,“那次來拜訪的神父,是剛到京城不久的大英帝國傳教士聖若望和亞瑟,這是父子兩人,上次來意圖,真有些稀奇古怪,說是想在京城辦一個報館,但是要為父出麵,聯合京城珠寶行,每家珠寶行捐獻出資三萬兩白銀,置地購房籌建什麽報紙叫《京城神音》,為父感覺如同要騙我錢財一般,就笑罵他們一通打發走了!真是可笑!”


    劉傑閉上眼睛,努力迴想了一下,當時那幾個洋人傳教士帶著一個蹩足的翻譯,到府上來求見劉逢達,當時劉傑也在一旁,但是不停地打著酒嗝,也沒在意那幾個洋人傳教士的說辭,但是隱隱還記得那蹩足的翻譯叫易語卿,之所以對那翻譯有印象,是因為他自吹自擂有著特殊的資曆:


    1839年,林則徐以欽差大臣的身份到廣東禁煙。為了解外國敵情,差人潛入澳門,搜集外國人編排的英文報紙,譯送分發給兩廣總督、海關督管、海軍衙門等軍方作為禁煙和備戰的參考。


    這些定期譯發資料就稱為《澳門新聞紙》,而易語卿此人正是在該報任職多年,正想跳槽到聖若望門下再創《京城神音》,但是大清禮部及總理事務衙門僅出資支持聖若望發行一期,若要長久創刊發行,由聖若望自己想辦法籌備資金。


    而送鉛筆示友好,正是傳教士聖若望來劉逢達府上化緣的一個小意思,結果卻空手而歸。


    劉傑雖然當時不在意,此時迴想那翻譯和聖若望表達出來的,正是合作的意圖,隻不過劉逢達隻知道賺錢,對一個新報紙的問世並不感興趣,也不知道投資一家報館會給自己的生意帶來什麽影響!


    而劉傑覺得,這份商業運行的報紙,會有許多文章可作。


    腦子裏轉了幾個圈之後,劉傑把畫稿小心的卷了起來,給仆人劉全吩咐道:“上次聖若望說過現有的資金隻夠發一期,現在你把這個畫像送到聖若望那裏,務必讓他想辦法在這一期上把這張畫像刊印上麵,對了,我想想再寫些什麽------”


    略一思索,劉傑另行拿紙提筆寫了一行小字:“本人是江南家資萬貫的財主,有未出閨閣膚白貌美女兒一枚。前些時日偶行京城見此武官,濃眉巨眼,似蓋世之雄傑,前途實在無量。路遇匆忙未問名姓,願尋查到該將軍一談,願小女許配於他,自當陪嫁良田百畝,宅院五座,黃金二百兩白銀八千兩。請此英雄與《京城神音》主管聖若望教父聯洽為宜!”


    剛一寫完,劉傑拍著桌子放聲哈哈大笑起來,“這‘重金求子’的消息一放出去,不愁這好運的郎君不顯身了!”


    畫稿與小文全部折疊裝進一個大信封裏封好,然後遞給劉全,“你把這個交給聖若望,告訴他,如果將這上麵的東西刊發出去,那麽以後要繼續發行《京城神音》,不管是要地還是要錢,我劉家想辦法給他擔著就是了!”


    說完,劉傑看了一眼在一旁納悶的劉逢達,隻見劉逢達想了想,呆呆地說道:“也好,隻要你不再醉酒,你有什麽主張我就盡量依你就是了!------那沒見識的洋和尚化緣,該能要多少銀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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