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柱村道,馬坑監獄,探監室。


    “叮鐺、叮鐺、叮鐺……”


    聽著門外傳來的鎖鏈聲,陳永仁從白色牆壁的黑色掛鍾上收迴目光。


    伴隨著一聲“吱呀”,穿了一身棕色短袖囚服的陶成邦在獄警的看守下,緩緩走了進來。


    “你是誰,我們好像不認識吧,你找我有什麽事?”


    看著坐在長桌後麵笑嗬嗬的陳永仁,以及對方麵前擺放的一個黃色紙袋,陶成邦微微皺了皺眉。


    幾天後他就要出獄了,這個時候卻出現這麽一個陌生的年輕人,陶成邦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請坐,陶先生,”陳永仁抬了抬手,然後又指著陶成邦手上的銀色鐐銬,對獄警說道:“麻煩你把他的鐐銬取了,謝謝。”


    “好的,陳sir。”


    “啪。”


    看著被扔在桌子上的鐐銬,陶成邦雙手開始不斷的扭晃起來。


    自由的感覺,真好。


    幸好,他很快就要重獲自由了。


    “陳sir,我先出去了,有事你叫我。”


    “好的,謝謝你了。”


    “吱呀,哐!”


    看著重重關上的鐵門,陳永仁敲了敲桌子:“陶先生,我先自我介紹。我叫陳永仁,cib的高級督察,專門負責線人這一塊的工作。”


    “cib,線人,”陶成邦不傻,一聽陳永仁的介紹,便猜到對方的來意:“陳sir,我馬上就要出獄了。線人什麽的,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出獄後隻想過太平日子,可不想再參和那些事情。”


    “有沒有興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覺得你有別的選擇嗎?”


    “什麽意思,難道你們差佬還要逼我當線人不成?”陶成邦有些不滿,眉頭也跟著緊鎖起來。不過與此同時,他還感到一絲不安。


    “別緊張,放輕鬆,”陳永仁衝陶成邦微笑搖頭,說起了另一件事情:“來之前,我見過呂明哲,他跟我介紹了你的情況。陶成邦,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所以,你覺得那個曹楠會這麽輕易放過你。”


    聽了陳永仁這話,想到曹楠那家夥的做事風格,陶成邦頓時沉默了下來。


    “陶先生,你知道嗎,有很多像你這樣有案底的道上中人,出獄後,用不了多久還是會走上舊路,你知道為什麽嗎?”


    看著陳永仁,陶成邦並沒有接這話,不過心裏麵,他已經有了答案。


    “那些人中,或許有些人的確是屢教不改。但是還有一些人,卻是迫不得已。因為,他們以前的那些關係網,不允許他們做個好人。”


    “啪,”說到這裏,陳永仁打開紙袋,從裏麵抽出幾張照片拍在桌子上:“你是曹楠的心腹,所以我想你肯定比別人要了解曹楠。你說,等幾天後你出獄,他會不會來找你。


    到時候,你難道打算拒絕他?或者說,你準備怎麽拒絕他,你敢拒絕他嗎?”


    盯著桌子上曹楠的照片,看著照片中神色威嚴的曹楠,想到對方的所作所為,陶成邦嘴唇動了動,最後什麽也沒有說。


    陶成邦知道陳永仁說的沒錯,一旦曹楠找上門,他根本就沒法拒絕。


    見到對方這個反應,陳永仁繼續從紙袋中抽出一遝照片,輕輕的遞了過去:“陶先生,你很幸運,有個很好的妻子。在你蹲監獄的時間裏,她一直努力工作。我想,她肯定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走上老路,重新變成一個罪犯,你說對不對。”


    照片中是一個嘴唇有點大的長發女人,以及女人出現在各個場合的畫麵。


    女人穿著酒店的工作製服,在大街上發傳單;女人穿著灰色毛衣和牛仔褲,在快餐店中吃著簡單的盒飯;女人撐著雨傘,在大雨中行走……


    看著妻子羅冰燕的一張張照片,想到這個女人為自己的付出,陶成邦眼眶為紅,揉了揉鼻子,長長地歎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了,你準備怎麽做?”


    “我說了,你出獄後,曹楠肯定會找你迴去。到時候,我們再商量把這家夥給解決。對了,你知道啪哥出獄了吧?”


    陶成邦點了點頭,想到那個膽大妄為的家夥,開口說道:“我知道,那家夥是不是剛出獄就犯事了。”


    “是的,這家夥剛出獄,就召集人手把一個地下錢莊給搶了。我也是因為他,才盯上你的。”


    “這家夥真是不怕死,連地下錢莊的主意都敢打。”陶成邦搖了搖頭。


    “是啊,所以我這次除了要搞定曹楠外,還要把這家夥一起解決。我想讓你介紹下啪哥的情況,他以前在曹楠下麵做事時,和你們的關係怎麽樣?”


    陶成邦放下手下照片,身子後靠在椅子上,開始迴憶啪哥過往的所作所為:“那家夥做事的時候容易上頭,動起手來非常狠,所以我們很多人都挺怕他的。很多人也因此不怎麽喜歡他,跟他關係不是很好。


    也就傻豹、狄偉還有高飛這三個家夥跟他關係好,哦,對了,還有唐強那家夥。誰來也奇怪,這家夥膽子不怎麽大,反而和啪哥關係很不錯。”


    “傻豹、狄偉、高飛、唐強,”陳永仁一一念起這幾個名字,然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這幾個人裏麵,好像隻有那個唐強還被關在監獄裏麵吧。”


    “對,他跟我一樣,都關在這裏,也快出獄了。”說到這裏的時候,陶成邦似乎想到了什麽,繼續說道:“陳sir,其實你想找線人的話,唐強那家夥也很合適。他膽子小,還有一個在上小學的女兒,所以他早就不想在這行幹了。


    不過我估計他和我一樣,出獄後,肯定會被啪哥找上。既然這樣,不如讓他也給你當線人,這樣也更方便把啪哥那夥人給解決。”


    “啪哥,唐強,女兒,”陳永仁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後掏出手機,撥通了梁俊義的電話:“阿俊,你幫我進資料庫,找一下一個叫唐強的資料,那家夥關在馬坑監獄。查到後給我發過來,越快越好。”


    陳永仁剛掛斷電話,盯著自己妻子羅冰燕照片的陶成邦突然問道:“陳sir,曹楠那家夥做事很小心的。我怕就算我當了線人,也不見得就能抓住對方的犯罪證據。”


    陳永仁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我不是呂明哲,我的做事風格是,有證握最好,沒證據,那就生產證據好了。”


    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陳永仁,陶成邦心裏咯噔一跳,陳永仁的這種做事風格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想到這裏,陶成邦立刻發現了一個問題:“陳sir,我是說,我隻是說打個比方啊。如果我拒絕當線人,你打算怎麽做?”


    看著小心翼翼的陶成邦,陳永仁聳了聳肩:“出獄後,你可以打聽下我陳永仁的名聲。這些年來,不知道有多少被我盯上的罪犯家破人亡了。所以,你如果想你的妻子平平安安,享受幸福生活的話。請相信我,跟我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陳永仁的話很溫和,態度很誠懇,然而陶成邦卻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你放心,陳sir,我一定會配合你把曹楠那夥人搞定。”


    “我相信你。”陳永仁點了點頭。


    這時,陳永仁的手機傳來了振動,“叮咚。”


    拿起手機,發現是梁俊義發來的消息:“唐強,原屬曹楠團隊成員。因為一次搶劫的過程中,被警方抓捕,證據確鑿,送入監獄。家裏有一個正讀小學的女孩……”


    簡單看完了唐強的資料,陳永仁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小女孩的照片上。


    照片中的小女孩一頭長發,穿著粉色長裙,在陽光的照耀下,笑起來很是可愛。


    “這個唐強,是不是很關心他的女兒。”陳永仁突然問道。


    “他就這麽一個女兒,可以說視若珍寶。”


    “行,我知道了。那麽,等你出獄後我再來找你。”


    “好。”陶成邦不想問陳永仁打算怎麽說服唐強,隻看陳永仁的作派,陶成邦就知道唐強最後肯定會答應。


    “吱呀!”


    看著緩緩打開的鐵門,陳永仁衝走進來的獄警說道:“你好,我想見見關在你們這裏的唐強。”


    已經得到上頭配合的命令,獄警當然不會拒絕:“好的,陳sir你稍等。”


    十分鍾後,和剛才一樣,外麵傳來“叮鐺、叮鐺、叮鐺……”的鎖鏈聲。


    然後,穿了一身棕色短袖囚服的唐強緩緩走了進來。


    這一路上,唐強都很是困惑。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出獄了,怎麽這個時候會有人來見自己。


    “你好,唐強先生,請坐。”陳永仁指了指對麵的座位,朝唐強示意道。


    “謝謝。”相比起陶成邦,唐強無疑要沉默許多。


    陳永仁沒興趣和對方拐彎抹角,直接說道:“唐先生,你好,我叫陳永仁,cib的高級督察,負責線人這一塊的工作。


    我知道你和啪哥關係很不錯。你過幾天就要出獄了,我相信他到時候肯定會找上你。所以,我希望你成為我的線人,及時向我提供他的消息。”


    “陳、陳sir,我、我出獄後想找份正當工作,不想再做這個了。我,”


    “200萬,”陳永仁抬了抬手:“我這個人很大方的,隻要你配合我的工作,事後我給你200萬。另外,我再安排你女兒進一個更好的學校,接受更好的教育,費用我會安排一個慈善基金來支付,你覺得怎麽樣?”


    “我、我,”唐強張了張嘴,最後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陳永仁把手機遞到唐強麵前,指著裏麵的小姑娘說道:“多可愛的一個女孩啊,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她以後和你一樣,也成為一個罪犯。可是,你應該清楚,以你和啪哥的關係,他一定會來找你做事。


    你如果敢拒絕,以這家夥的兇殘,難保他不會用你女兒威脅你。所以,唐先生,跟我合作,是你和你女兒最好的出路。”


    “唿、唿、唿,”看著女兒可愛的照片,想到陶成邦的兇殘,唐強抿了抿嘴唇,最後緩緩點頭:“好,我幹,不管陳sir你說什麽,我都幹。隻要能讓我女兒過上太平日子,我什麽都願意幹。”


    “啪、啪、啪。”


    陳永仁輕輕拍了拍唐強的肩膀:“唐先生,請放心,我保證你不會失望的。”


    “吱呀,哐!”


    看著重新關上的鐵門,陳永仁身子後靠,欣賞著桌子上曹楠的照片:“嗬嗬,先讓你再逍遙幾天。然後,我就送你下去見關公他老人家。”


    安排好一切,陳永仁不再逗留,和監獄幾名獄警打了招唿,便離開了。


    看著逐漸滑落的夕陽,陳永仁拍了拍肚子。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工作,陳永仁也有些餓了。


    二十分鍾後,陳永仁駕駛著黑色suv,來到灣仔石水渠街的陳廣記茶餐廳,開始享受他的下午茶。


    之所以選擇這家茶餐廳,是因為陳永仁有一次和剛認識的女孩來這裏喝下午茶,然後發現這裏的食物味道還挺不錯。


    “歡迎光臨,先生,請問要來點什麽?”


    “四個菠蘿油,六個酥皮蛋撻,一碗雲吞麵,再來一杯凍檸茶。”


    “好的,先生請稍等。”


    茶餐廳的人不是很多,東西上的很快。


    陳永仁首先拿起一個菠蘿油吃了起來,經常喝港式下午茶的都知道,菠蘿油是下午茶的王牌美食。


    這家餐廳的菠蘿油賣相很好,最外層的表皮金黃鬆脆,,有著標誌性的爆裂紋,裂紋均勻,看上去很是漂亮。


    陳永仁用手拿起,剛一入口,就感受到了牛油慢慢融化後的酥脆香軟。


    享用完一個菠蘿油,陳永仁拿起了一個蛋撻。


    蛋達主要分為酥皮蛋撻和牛油皮蛋撻,因為要了菠蘿油的關係,陳永仁才點了酥皮蛋撻。


    酥皮蛋撻最大的特點在於酥皮外層鬆脆,咬下去層次分明,是其精髓所在。


    據陳永仁所知,最厲害的蛋撻師傅可以製作出多達380層的酥皮。不過可惜的是,陳永仁還沒有遇見過。


    連續吃了一個菠蘿油和2個蛋撻,陳永仁這才享用不那麽燙的雲吞麵。


    雲吞麵,是港島最家常的味道,也是全港銷量最多的麵食之一。


    一碗好的雲吞麵,必須具備三個條件:麵條爽口彈牙,湯汁晶瑩金黃,雲吞皮薄餡足,具備這三個條件,想不好吃都難!


    而這家餐廳的雲吞麵,三者都具備,這也是陳永仁每次來必點的原因。


    把嘴中各種食物吞進肚子裏後,陳永仁喝了一口凍檸茶。


    在港島,凍檸茶是炎熱夏季的熱門冰飲,因為茶中有著檸檬的微酸、紅茶的清爽、還有冰塊的透涼,很是適合炎熱悠長的夏季。


    吃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雲吞麵後,發現肚子不那麽餓了,陳永仁進食的速度也減慢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陳永仁就這樣呆在茶餐廳裏慢慢享用這些食物,順便時不時的看著窗外偶爾經過的美女,日子倒是過的清閑。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直到天色徹底黑下來後,看著街上閃耀的燈光,陳永仁才摸著肚子走出了餐廳。


    他並沒有馬上開車走人,而是開始在街上散起步來,順便消消食。


    不過,就在陳永仁經過街道拐角,來到一家服裝店櫥窗時,他眼角的餘光突然看到了一個閃爍著寒光的刀光朝他逼來。


    “啪!”


    陳永仁左腳蹬地,身子後退,同時扭頭看了過去。


    下一刻,陳永仁就有些尷尬了。


    原來,反射出寒光的刀並不是衝他來的。握刀的主人是一個女人,對方正站在櫥窗後割著一個塑料燈具。


    陳永仁的反應也嚇了櫥窗後的女人一跳,她先是把刀放到一邊桌子上,然後衝陳永仁歉意的笑了笑。


    明白自己搞錯了的陳永仁也笑著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麽。不過他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櫥窗外麵,認真打量櫥窗後的女人。


    女人留著一頭包黑長發,五官很清秀。


    女人身上穿著青色緊身裙,外麵套著白色無袖褂子,看上去自有一股時尚女郎的氣質。


    正所謂飽暖思那什麽的,吃飽喝足的陳永仁,看見這個女人,立刻想到了最正確消食的辦法。


    地球人都知道,長跑是一個非常消耗體力的運動。特別是長跑最後階段的快速衝刺,就更是如此。


    可以說,長跑非常有助於鍛煉身體,除了有些傷害女人的膝蓋外,便沒有其他的缺點。


    作為一名長跑專家,陳永仁已經決定了,呆會就想辦法約櫥窗後麵的女人一起去海邊長跑。


    至於傷膝蓋什麽的,他才不在乎,反正傷的又不是他的膝蓋。


    女人可不知道陳永仁的想法,她先是認真查看了下塑料燈具,發現沒有什麽問題後,這才轉身走到後麵牆壁展示處。拿起凳子上的綠色“m”字母,開始在牆壁上掛了起來。


    陳永仁也沒有進去打擾對方的工作,隻是雙手抱胸,靜靜地欣賞著女人的背影,同時想著接下來的長跑姿勢。


    女人雖然沒有迴頭,但也感受到了身後被她嚇到的陳永仁正盯著她看。


    不過她此時無心理會這些,正在認真的調整著“m”字母的角度。


    就在這時,安靜的房間內響起了玻璃被敲打的“噠、噠、噠”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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