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行到這裏已經完全超乎湖南巡撫岑春蓂的控製,在巡防營士兵的保護下逃到一向與岑春蓂私交甚篤的席家,而其他的官員也逃匿至其其朋友之家,以躲避數萬饑民的追殺,隻有湖南布政使莊賡良等少數官員沒有收到饑民的毆打。


    巡撫衙門的後院本來是岑春蓂居住的地方,但岑春蓂的正妻和子女都在老家,在長沙的隻有他的兩房小妾,也在事發之時被他送至好友席家安置,此時整個巡撫衙門在饑民的圍攻下成為了一個不設防的地方。


    饑民在巡撫衙門找不到可供他們發泄的人,於是一部分饑民開始搶砸巡撫衙門內的器物,令一部分則在有心人的引導下開始轉向街頭,奔向早已經關門的各大米店。


    長沙的米店雖然已經關門,但其店內的後門卻是洞開的,售米的事情也沒有斷絕,不過此時所有的售米都轉向了地下,用更高的價格出售給那些有錢買米的人,對那些沒錢買米的人都告知米糧已經售空。


    店外“砰砰”的敲門聲讓店內的雇員一陣心驚膽戰,為了防止以外發生,這些店員不僅在店內一聲不敢發出,還悄悄的關閉了後門,好讓外麵的饑民自覺離去。


    不過事與願違,店內的店員等待了許久之後外麵的敲門聲不僅沒有停歇,反而更加頻繁,唿叫聲也越發的不耐煩。


    “你們別敲了,我們這裏沒有糧食,你們到別家去問問吧!”店內的掌櫃看到店門已經不堪負重,快要被擠開,不得不站出來對外麵的饑民喊道。


    “你們莫要哄騙與我等,昨天我還見王老爺來你家買米,怎麽會沒有,剛才撫台已經說了,長沙的米糧五十文一升,我們又不是不給你錢。”外麵饑民中一人喊道。


    長沙的糧價之前早已經有糧店喊到八十文一升。隨著糧食的日益減少,現在黑市的價格早已經超過了一百文,五十文一升決計不會有人賣出的,不要說是巡撫發的布告。就是紫禁城的那個小皇帝親自下令估計也沒有人會聽的。


    這掌櫃的也是給人打工,自然不敢擔這個責任,隨後對外喊道:“鄉親們,我們店裏真的沒有糧食了,昨天王老爺買的糧食還是我和工人們的口糧!你們誰是不是?”


    掌櫃的最後一句話自然是對身邊的其他店員所說。這些店員在掌櫃的淫威之下不得不違心的迴應道:“我們掌櫃的沒有說錯,我們這裏真的沒有糧食了。”


    “鄉親們,不要聽他們亂說,裏麵肯定有糧食,隻是他們想要賣更高的價錢而已,我們一起砸了這家黑店的大門,用官價買走他們的米糧!”門外那人看店裏麵的人依然在睜眼說瞎話,氣憤之下想要借助攻打巡撫衙門的氣勢搶了這家糧店。


    饑民們在將巡撫岑春蓂打出巡撫衙門後膽子就變大了,此時聽到有人慫恿,自然不甘示弱。當即就有人隨聲附和道:“對,撫台已經許諾了糧食五十錢一升,這家店不賣,我們就砸了這家置撫台之令而不顧的黑店!”


    眾人一起用力,不過片刻就將這家店的大門打爛,隨後大家一擁而進,奔向店內的糧倉,而店內的雇員,包括掌櫃的都不敢發出任何的異議,全部躲在櫃台裏麵不敢出來。之前這群饑民對巡撫衙門的圍攻以及巡撫要門裏麵的槍聲自然聽在他們耳中,就連長沙權勢最重的撫台大人都奈何不得這些饑民,他們自認為在威勢方麵趕不上巡撫岑春蓂。


    之前發生在王家的滅門事件以及另一個王家的搶糧事件已經震懾了長沙所有糧店的東家們,這些人雖然在財帛的誘·惑下依然在高價出售糧食。但卻留了一個心思,將店內的大部分糧食全部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隻留下了少量的糧食在糧倉以供出售。


    進入糧店的大部分饑民是不可能擁有購買糧食的財力的,縱然是用官府剛剛給出的價格,所以這場強製的買糧行為再次演變為搶糧,就連有這個財力購買糧食的長沙本地百姓也不會再傻傻的去交錢了。片刻之後這間糧店就隻留下掌櫃和夥計看著空空如也的糧店相顧無言。


    糧店內的存糧自然不能滿足饑民的需求,不過有了這次的經驗,這些饑民已經有了目標,開始一起奔赴下一個糧店,而在街上正在漫無目的打砸的其他饑民看到了這些饑民背後的糧食袋子,也跟著他們一同走向下一個糧店。


    當饑民們掀起搶米風暴時,平日作威作福的巡警也成了饑民們打擊的目標,他們一舉將南北七城的警柵打毀淨盡,當然人群中自然不全是沒有飯吃的饑民,裏麵還夾雜著長沙的會黨勢力以及長沙士紳們的勢力。


    這兩種勢力與之前的饑民不同,他們對糧食並沒有迫切的需求,這些人之所以參與了饑民的打砸事件,甚至成為了其中的領導者,更多的是有他們自己的目的。


    會黨勢力與滿清朝廷的仇恨其實還要歸咎到當年黃興在長沙的那場沒有反動就失敗的起義。


    那個時候最大的反清勢力同盟會還沒有成立,當時除孫中山領導的興中會外,最重要的革命團體就是黃興領導的華興會了。


    黃興其實與徐衛是老鄉,都是湖南長沙人,不過與徐衛的教育曆程不同,黃興是從老式的教育培養出來的,而且他還在科舉考試中中過秀才,也曾在張之洞舉辦的兩湖書院讀過書。


    不久之後,黃興成為官費留日學生,入東京弘文書院學習師範,留學生中有許多人都曾是黃興兩湖書院的校友。


    黃興則醉心於軍事,常進行實彈射擊訓練,每彈必中,是個好射手,不過他並非頭腦簡單的赳赳武夫,他的國學功底不錯,書法也非常好,在日本時與湖南同學楊篤生、陳天華、樊錐、梁煥彝等創辦了《遊學譯編》雜誌,以譯述日文書刊為主,介紹西洋社會、政治學說及其革命曆史。宣傳民族獨立和民主革命。


    在東京的所見所聞讓黃興萌發了反清的思想,於是在第二年黃興便自東京迴國,準備策動反滿革命。


    黃興先到母校兩湖書院發表演說,散發革命宣傳品。結果被張之洞趕跑了,隨後他又在長沙借自己三十大壽的名義,與劉揆一、章士釗、宋教仁、吳祿貞、陳天華、譚人鳳、周震麟、張繼、柳聘農、彭淵恂、蘇曼殊等二十餘人秘密會商,發起組織了革命團體華興會,這是湖南省建立的第一個革命組織。與會的許多成員,都是後來辛亥革命中聲名赫赫的人物。


    黃興作為革命領導人,是極有遠見的,在華興會成立大會的演講詞中,對於革命的力量,他認為會黨、軍界、學界都很重要,對於中國革命的成功之道,隻宜采取雄踞一省與各省紛起之法。


    由於長期宣傳,當時的湖南,軍界、學界的革命思想日益發達。據張繼多年後迴憶說,當時在湖南不講革命的學生,好像是不成為一個好學生。


    有鑒於此,黃興在演講中說,軍界、學界、市民、會黨正如炸藥既實,待吾輩引火線而後燃,隻要把他們聯絡在一起,找準時機,或由會黨發難,或由軍學界發難。互為聲援,不難取湘省為根據地,然使湘省首義,他省無起而應之者。則是以一隅敵天下,仍難直搗幽燕,驅除韃虜。故望諸同誌,對於本省外省各界與有機緣者,分途運動,俟有成效。再議發難與應援之策。


    為了隱蔽起見,華興會對外自稱華興公司,以興辦礦業為主,外人萬萬想不到他們是要發動長沙起義。


    起義是需要用錢的,黃興把自己在長沙東鄉的祖產變賣了,彭淵恂、劉揆一、柳聘農等也踴躍出資,共籌得二萬三千餘兩白銀,用於運動新軍、聯絡會黨及購買槍械,為起義做準備。


    隨後,黃興與劉揆一短衣釘鞋、頭戴鬥笠,冒雪夜行三十裏,到湘潭礦山的一個岩洞中,與哥老會首領馬福益會晤,三人席地而坐,燃木取暖,喝酒吃雞,頗具豪情。


    暢談到天亮時,黃興成功地說服馬福益參加反滿革命,率會黨擔任起義的助攻,屆時在全省五個地區同時發動起義,主攻長沙的任務則由傾向革命的軍隊士兵完成。,同時黃興按日本軍製編組了各路義軍,他自任主帥,劉揆一和馬福益為副帥。


    湖南布置就緒後,黃興派陳天華等去江西遊說防營統領服膺革命,派章士釗、楊篤生長駐上海,以資策應聯絡,派胡瑛和宋教仁在武昌積極結納同誌,運動新軍,並且還參與組建了科學補習所,以實行黃興的革命計劃。


    說到科學補習所或許大家都沒有印象,但它之後演變成的知日會、文學社卻是之後武昌革命的中堅力量,當時發動革命的共進會就是借助這個文學社聯絡新軍內的革命同誌,這才一舉取得革命的勝利,讓武昌成為了真正的首義之地。


    革命黨人最大的缺點就是組織渙散,人員紀律性不強,另外他額合作對象哥老會在這方麵還不如革命黨人,於是乎馬福益等在瀏陽、醴陵一帶清軍中頻繁出入,人多嘴雜,很快便走漏了風聲,隨後清吏捕獲了一名華興會會員,長沙起義的計劃被他和盤托出。


    隨後,清兵紛紛出動,四處緝拿黃興等起義領導人,長沙的各秘密機關均被破獲,於是黃興躲進了吉祥巷聖公會,急電省外各處機關報警,然後才喬裝改扮,剃掉了黃帝式的胡須,逃離了長沙。


    哥老會龍頭馬福益之所以參與黃興的革命,更多的是打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目的,這次的長沙起義沒能成功讓他很不甘心,隨後他準備在湘西洪江再次起義,派謝壽祺與黃興聯絡。


    有時候不得不讚歎一下革命黨人的逃跑速度,在馬福益想要再次發動起義的時候黃興早已經逃到了日本,不過在收到馬福益的信息後便立即同劉揆一、謝壽祺從日本返湘,途經漢陽時,取出長沙起義失敗時密藏的槍械,裝船運往常德。


    沿途的清軍勢力自然都被黃興派人事先買通,進入湖南的一路上倒是暢通無阻,沒想到卻在沅陵過厘卡時竟被發現,好在當時黃興身手矯健,當機立斷將幾名清兵撂倒,飛身登岸離去,而馬福益此時已在萍鄉被清兵拿獲,最後被當時還任湖南巡撫的端方殺害了。


    馬福益當時在湖南乃至周邊省份都有著很高的威望,在南方的會黨中算的上是一個領袖式的人物,他的被殺害造就了南方會黨與滿清朝廷的仇恨。


    借助這次長沙的糧食危機,會黨人員和長沙的士紳開始不斷的派人興風作浪,這些人並沒有跟隨大部分饑民攻打長沙城內的各個糧鋪,而是帶領著他們能夠影響到的各業工人分頭到街道鳴鑼,囑咐各鋪戶從即日起一律罷市停業。


    糧鋪的被搶算是暫時緩解了長沙的糧食危機,饑民們在得到糧食之後便漸漸地脫離了隊伍,於是在黃昏時分這隻浩浩蕩蕩的數萬人的隊伍已經不複存在,不過整個長沙城已經被他們禍害的滿地狼藉,城內富戶及中產之家紛紛閉門不出,就連早已近在徐衛的命令下清空的百貨商店也受到了襲擊。


    ?這場風波在第二天並沒有得到平息,是日清晨城廂內外各鋪店一律罷市,滿城巡警躲盡,不見一人,各區巡警分局,有的改貼客棧招牌,有的緊閉大門,貼上公館出租字樣。


    相對於第一天,今天的風波雖然波及範圍更廣,但參與的饑民卻不多,更多是由會黨勢力領導的各業工人以及由士紳勢力引導的附近佃戶百姓,當然還有一部分昨天反應不及,沒有搶到糧食的饑民,人數頂多不過萬餘人。


    參與搶糧的絕大部分饑民在昨天搶到糧食的時候就一哄而散,同時現在想到了昨天在巡撫衙門被打死的那些人,心中也是一陣的後怕,自然不會在有糧食吃的情況下繼續參與這種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的事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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