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秋發現像是喊自己,可這位是誰?怎麽想不起來呀?他不由地放慢了腳步。


    那位司機跳下車,走過來:“這真是‘英雄’多忘事啊,你們轉場過來時,不是坐的我的車嗎?不記得了?”


    侯小群反應快,眼珠一骨碌忙迎上去握住對方的手說:“記得,記得!這可是巧了,你那車開得那叫個好!”說完他把大拇指一伸。


    那司機臉一紅說:“得了吧,比起你們排彈英雄來可差得遠哩。鑽進炸彈洞裏找炸彈的是你吧?還有趙同誌那搬炸彈的氣勢,真如天神一般,我看楚霸王也不過如此吧?!”


    趙孟秋把機槍遞給鄭津生,也忙握住對方的手說:“您這一誇,我還真無地自容了。你們這是去哪兒呀?”


    “去前邊,給前邊的施工部隊送水果。”說著用手一指:“那裏山體滑坡了,好大一段哩。你們施工部隊正搶修。那麽大工程量一時半會兒可修不通,隻好等了。”


    魏天亮看到後,走過來說:“原來你們都認識,這可真叫巧了。”


    司機說:“可不是嗎,在這異國他鄉碰上個熟人就覺著格外親,就想多說上幾句話。”


    “親不親故鄉人,甜不甜家鄉水。在國外,一個國家的人就是老鄉呀。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說,畢竟我們守著家哩。”


    “不需要,不需要,見到你們,說幾句話就格外高興了。”


    正說著連長朱連貴肩上扛把鐵鍬和二班戰士們一路趕上來。問明情況,看了看停靠的車輛,又抬眼看看前麵說:“這怎麽行?一邊是山一邊是水,如果飛機來了,藏沒處藏,躲沒處躲。就是晚上,這麽多地麵特務,一發覺,飛機說來就來。太危險了!五班長你先把隊伍帶迴去,二排副跟我到前邊去看看情況再說。”


    司機忙說:“這怎麽行?這對我們是家常便飯了,你們都勞累半天了,快迴去休息吧。”


    連長說:“一家子還客氣什麽,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正像你們幫助我們一樣。”


    隊伍先迴去了。朱連長和魏天亮向前麵跑去。


    滑坡地段少說也有幾十米長,大半個山包滑下去,泥漿一直衝到河邊,幾塊大石頭如同攔路虎蹲在尚未塌陷的路基上,更有一塊巨石足有幾十噸橫在路麵,極富挑釁性地在獰笑。


    搶修的部隊這邊是h連,那邊是kb連。兩個連的兵力一字長蛇形排開,正鎬飛鍬揚,鎚釺叮當,挑土的推車的往來穿梭。還用上了魏天亮發明的土吊車,長長的竹杆頭上叼著大土筐交錯如織。朱連長看了一會兒說:“你看滑下去的土如此鬆軟,要開挖新路基談何容易。還要夯實,修整邊坡,能通車一兩天恐怕沒啥指望。可是人多了又排不開,這樣吧,咱們先迴去,吃完飯,先抽調一部分同誌來支援,通車能提前多少是多少。”


    魏天亮想了想說:“要不咱們先卸下貨物來,背吧。這邊的東西倒到那邊的空車上。又疏散了車輛,還不耽誤運輸,這路沒修之前,胡誌明小道上還不都是人背馬馱。”


    連長考慮了一下說:“可以,我看行,這樣兩不耽誤。”


    魏天亮說:“隻是車不是一個單位的,恐怕不大好協調,再說這路怎麽走?”


    朱連長說:“這恐怕沒多大問題,戰場上,團結協作的精神比平時強得多,大家都有一個出發點,一切服從戰爭需要。這路嗎?你看!”說著朱連長用手一指,“咱在這前山坡開一條臨時性的人行小道。恐怕沒有多大難度,隻是要多繞幾裏路了。”


    魏天亮點點頭說:“連長,您說得很有道理。”


    朱連長拍拍手上的土說:“走!人是鐵飯是鋼,先喂飽肚子,才更有力氣。別忘了,來時多帶點炸藥,先把那幾隻攔路虎消滅掉!”


    吃完晚飯,剛從工地上下來的同誌們顧不上歇一會兒,就又出發了。一排和勤雜班的同誌在連長和副指導員的帶領下去支援搶修;二排、三排在指導員和副連長的帶領下去轉運物資。指導員找到汽車隊領導說明來意,並記下物品的送達單位,便立刻安排人員卸車。炊事班長牛大海挑選兩名身強力壯的炊事員把熱騰騰的飯菜和豆漿送到司機們的麵前,司機們很是感動。吃飽喝足之後駕車返迴。握別時一再表示:一定要向老大哥部隊學習,多拉快跑,努力為援越抗美做貢獻。


    指導員、副連長、二排副、三排長身先士卒,用被包帶拴好水果筐,背起來走在前頭,戰士們背的背,抬的抬,爭先恐後往前跑。筐眼裏鑽出來的特有果香讓他們感到一種親切的誘惑。尤其是滹沱河畔長大的戰士們更覺得心醉。這是他們家鄉的特產呀!薄皮多汁,香脆甜爽,你要兩手掐住果柄用力一扯,“叭”地一聲,齊丫丫兩瓣,咬一嘴甜汁滿口,從舌尖一直甜到心窩,那叫個美呀。尤其是大熱天裏,渴了,累了,吃上一個又解渴又充饑,爽啊,爽死了!它潤肺止咳,降火除燥,是高秋果品中的姣姣者。這就是譽滿中外的天津大鴨梨!就出產在他們的家鄉及周邊鄉縣。


    他們背著這沉甸甸的梨筐,心間生出一種淡淡的驕傲感,仿佛一下子嗅到了家鄉的氣息。他們累了咬咬牙,渴了咽口唾沫,誰也舍不得伸手拿一個吃。他們都一個心思,要一個不少地盡快送到前麵的施工部隊。


    走在長長的搬運隊伍最前麵的是趙孟秋和孟明信。趙孟秋在前,手揮著薄刃厚背大砍刀,披荊斬棘,刀鋒到處,纏腿的荒草,擋道的枝藤紛紛讓路。大有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之氣勢。孟明信則舉著十字開山鋼鎬,凡坡陡路滑之處便鑿上幾鎬,好讓背東西的戰友們有個落腳的地方。他們所過之處,身後便閃現出一條窄窄彎彎的小徑,這在這荒山野嶺之中也算是開天辟地了。


    指戰員們雖然已苦戰了一天,但連續作戰的作風是鐵道兵的特有素質。沒一個叫苦,沒一個喊累。背一趟來迴十幾裏的山路,卻沒有一個掉隊。


    待東方山頂的樹尖上現出一縷曙光的時候,這十幾車的河北大鴨梨已被他們螞蟻搬家似地全部運了過去,裝上迴返的空車,運向了接收單位。


    夜闌更盡,天光漸亮,嵐幕霧紗纏繞在翠黛的峰林間,極似一幅水墨丹青。一會兒,叢林醒了,鳥兒在枝頭拉起晨光的序幕,林木間偶爾有小動物疾奔而過。放眼望去,搶修路段的路基上幾塊攔路巨石已不見蹤影。戰士們的腳下新開出的路基在快速合攏。忘我戰鬥的鐵道兵戰士正用血汗澆鑄著一條打不爛、炸不斷的鋼鐵運輸線。雖然搶修速度很快,但是,畢竟任務太艱巨,通車還需一段時間。


    這時又有一隊車輛駛過來,車上裝載著援助越南南方的物資。指導員說:“這每一車物資對於英勇抗戰的越南南方軍民來說,就是生命,就是勝利!我們決不能讓一輛汽車在我們麵前受阻,路斷了,我們的鋼鐵運輸線不能斷,路就在我們的肩頭。我們要繼續發揚一怕苦,二不怕死的戰鬥精神,繼續保持連續作戰的作風,車上的物資就是消滅敵人的炮彈,同誌們,衝啊!”


    “衝啊!”“衝啊!”戰士們像一群小老虎又向著裝有“中國大米”的軍車衝過去。


    這時,搶修的路段上又湧來兩支隊伍。一支由東向西直奔受阻車隊而去,這是聞信趕來的越南老鄉們,是來幫助轉運受阻物資的。


    另一支由西向東衝向滑坡路段,這是前麵幾十裏外的施工部隊知情後主動趕來支援搶修的。轉運物資的隊伍和搶修現場出現了空前激烈的戰鬥場麵。


    不知什麽時候,營長賀岩鬆背著一袋子大米跑到了隊伍的前頭。他喘著粗氣扭過頭對指導員馬為民說:“久雨初晴,敵機不會放棄搗亂的機會,我防空部隊已做好了準備,管叫一切敢於來犯之敵,有來無迴!”


    “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馬指導員把米袋換了一下肩說。


    “美偽反動派已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七億三千多萬中越人民每人吐一口吐沫也能把約翰遜淹死!”賀營長說。


    馬指導員費力地用下頦朝搶修部隊一指說:“前幾天我們二排副出公差感動了上帝。你看,現在我們為保衛打不爛,炸不斷的鋼鐵運輸線,不是更感動了上帝嗎?”


    營長賀岩鬆深有感觸地說:“是啊!我看這感動上帝的不是別人,而是不屈不撓英勇抗戰的越南軍民,這上帝呢?這上帝就是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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