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一片。


    沙衝看著自家保鏢被一個小丫頭片子耍著玩,氣得要死,雙手抓住欄杆,竟想直接從二樓翻下去。


    “給我迴去。”一道威嚴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沙衝迴過頭,不甘心地鬆開手,“爸,這就是我上迴說的沈圓,此女不除,必成大患!”


    “巫族長老都折在了她手上,你靠什麽除她?”男人從暗處走出,低頭掃了一眼正在用繩子捆綁保鏢的沈圓,靜靜道:“我跟她談談,你先走。”


    一個管家模樣的瘦高男人走到沙衝身邊,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少爺,乖乖聽老爺的吧。”


    沙衝捏了捏拳頭,腦海中浮現出巫族長老吐血後瞬間老了十歲的畫麵,不甘心地咬緊牙關,悶悶地說:“爸,你自己保重,不行就撤。”


    男人微微頷首,在目送他下樓時,不知想到什麽,突然說:“若是我出了什麽事,你不要幫我報仇,我自己會給自己報。”


    沙衝的腳步一頓,沒說話也沒點頭,突然加快步速往下走去。


    沈圓把那五個保鏢捆成粽子後,突然意識到麵前站了一個人。


    她抬頭,入目的是一張與沙衝長得極像的臉。


    “我是沙天意,我們做個交易吧。”男人的語氣不鹹不淡,一點也沒有事情敗露的緊張感。


    沈圓轉動眸子掃了一眼,似笑非笑:“拖延時間?”


    她站起身,拍拍手,從兜中抽出幾張黃符,一張接一張丟進那處用荒井掩蓋住的陣眼裏。


    連boss都出來了,看來他們那邊是真沒人了。


    沙天意看著沈圓當著自己的麵作法關了陣法,眼底閃過一抹怨毒。


    “現在人也打了,陣法也關了,不知沈道長可願意坐下聽我一談?”他將姿態放得很低。


    沈圓來了興趣,指著別墅說:“這麽大的動靜,那兩個巫師一會就該出來了吧?他們自身都難保,你還想著幫他們拖延時間?”


    “我並非在幫他們拖延時間,事實上,我已經將他們綁起來了,任憑沈道長處置。”沙天意伸出手,邀請沈圓進別墅。


    沈圓挑了挑眉,邁步走進別墅。


    如沙天意所說,別墅的客廳中央的確放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他們對於周遭的動靜一點反應都沒有,像是暈死了過去。


    沈圓在他們麵前蹲下,用拂塵的棍體撥了撥他們的長發。


    眼眶深邃,顴骨高聳,牙齒微凸,的確是巫族人的特征。


    他們的麵容都呈現出不自然的老態,所以沈圓無法判斷他們的年紀。


    巫術的反噬這麽厲害嗎?


    頗有點“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味。


    沈圓想著,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如果巫族的人這麽弱,怎麽可能在人數不占優勢的情況下,霸占一方?


    她心中一突,驀地往旁邊打了個滾。


    沙天意遺憾地收迴手,臉上露出了跟剛才完全不一樣的輕浮之色,“真可惜,隻差一厘米。”


    沈圓的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冷笑著道:“我早該想到的,你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麵前,必定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這話你就說錯了,我很簡單,隻想安穩地過自己的小日子罷了。”沙天意閑庭信步般朝沈圓走去,眼底滿是惡意,“但是你卻破壞了一切,我苦心籌備十年,才剛經營三年的一切!”


    “經營?”沈圓嗤笑一聲,慢慢地把手挪進包裏,“偷走別人的運勢,加注在自己身上,不叫經營,叫——混賬!”


    鋪天蓋地的黃符朝沙天意飛去,他眸色一沉,不進不退,麵色淡淡地說:“這些東西對我不起作......你幹什麽?!”


    “打人啊,還能幹什麽。”沈圓不停揮動拂塵,每拍在沙天意身上,都會帶出一連串血絲。


    沙天意吃痛,連連往後退去。


    拂塵抽出來的傷都不致命,但是卻惱人得很,沙天意退了十幾步後,終於停下。


    “你真當我是好欺負的不成?”他低吼一聲,不顧疼痛,反手抓住沈圓的拂塵。


    用力一扯,他將拂塵攥在手中,無視自己手掌中留下的血液,語氣不善地道:“所謂的道士,不過跟那些巫師一樣!都是些沽名釣譽之人!說著將陣眼封了,等我離開,你們必定要重新開啟!還以為我不知道嗎?”


    沈圓借著鬆手的力量,腳下一卷,將一旁的花瓶揮向沙天意。


    “他們是為了陣法而來?那你是怎麽把他們製服的?”


    沙天意抬手去擋,胳膊上頓時裂開了一個碗大的口子。


    看著沈圓靈活的身影,沙天意雙目通紅,狠狠地將拂塵扔在地上,用腳踩踏。


    “巫師是人,你也是人,隻要是人,必定有弱點,譬如美色,譬如金錢!”


    “原來如此,他們謀害你不成反被俘,在你的控製下對我出手,失敗後被反噬。你本想將他們當成棄子,引我入甕,卻沒想到,被我察覺?”


    沈圓分析完畢,見他踩得青筋凸起,好心提醒道:“我給它加持了九百九十九道法術,你踩不斷的。”


    沙天意:“......”


    “毀運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我就是死,也要將你殺了!”放下這句狠話之後,沙天意閉上雙眼,雙手比劃出一個詭異的姿勢,嘴裏默念咒語。


    沈圓聽了一會,心中突生警兆,從兜裏掏出繩子,試圖阻攔沙天意。


    “......降請鬼王!”沙天意念得飛快,等沈圓到近前時,正好將最後一句話念完,驀地睜開了雙眼。


    客廳內的東西無風自動,包括沈圓的頭發和衣袂。


    她神色凝重,將腰間的葫蘆拿下,沉聲問:“是誰教你的降請鬼王咒?你可知鬼王現世的代價是什麽?”


    沙天意神色癲狂,整張臉都像是被人用力往上提一般,猙獰可怖,“不就是獻祭我的性命嗎?你不讓我好好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沈圓輕歎一口氣,神色悲憫,“你錯了,你若活著,我反倒奈何不了你,但隻要你成鬼,我就是不想管,也要管了。”


    “榮華富貴我都享盡了,現在正好,得享長生!”沙天意的臉部愈發扭曲,雙手往上伸著,仿佛在迎接什麽。


    虛空中陡然出現一個黑洞,沈圓往後退了一步,打起十二分精神。


    鬼王同樣是“鬼之上,神之下”,但它與附身在安康身上那東西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就好像同是一萬以上,十萬以下,一萬零一與九萬九千九十九的區別。


    沈圓現在對上它,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並且,由於鬼與人的思維方式不同,沈圓想要靠嘴去說服對方,無異於天方夜譚。


    她伸手輕撫腹部,眉頭微皺。


    之前吞噬安康身上那鬼物,導致她腹痛了那麽久才好,要是將這鬼王吸進去......


    後果如何,她不敢想象。


    黑影如墨,一縷一縷沉下,纏繞在沙天意身上,像是給他蒙上了一層黑紗。


    “喚我何事?”黑影裏發出一道暗啞刺耳的聲音,聽得沈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精神層麵上的壓製,就是換了沈無為來,此時也動彈不得。


    沙天意雙眼翻白,臉色紫紅,整個人出現窒息休克的症狀,但他還是用力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句話:“她毀我運勢,請鬼王大人幫我報仇......”


    “嘖,腐朽的身體,勉強一用。”


    黑影下沉的速度突然加快,瞬間便從沙天意的天靈蓋鑽了進去。


    當沙天意再睜眼時,沈圓知道,鬼王降臨了。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沙天意”突然舉起手,僵硬地擺了擺,“嗨,小妞。”


    沈圓:“......”


    沙天意是不是請錯鬼了???


    眼睛一眨,“沙天意”直接站在了沈圓麵前,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邪笑著說:“我是鬼王,有興趣一起吃個飯嗎?”


    沈圓:“............”


    完全被壓製,看來沒請錯。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哦。”鬼王輕佻地擠了擠眼睛,攬著沈圓的肩膀出門。


    見沈圓用力地轉頭往後看,他愣了愣,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跟他有仇是嗎?他在這呢,送給你。”


    第18章


    沈圓收迴視線,瞥了一眼鬼王的手。


    變成一團黑影的沙天意如小雞仔一般被鬼王抓在手裏,眼裏一半是恐懼一半是憤怒。


    顯然他完全沒弄明白,自己請來的鬼王,怎麽與沈圓如此親密。


    之前沙天意之所以會那麽輕易地用出降請鬼王咒,就是知道念咒者雖然會肉體死亡,但卻會在死後化成厲鬼。


    當人無法長生,但當厲鬼,隻要不被捉,就可以一直逍遙下去。


    到時候想要什麽了,讓沙衝給他供奉上即可,豈不是比在人間生活還要快活?


    本以為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卻沒想到一切顛倒。


    不光是他,沈圓也沒弄明白。


    她什麽時候點亮“禍水”技能了?


    身上的束縛驀地一鬆,沈圓先轉過頭去把自己的拂塵撿了起來,塞進腰間後,才打開葫蘆把一臉不甘的沙天意裝了進去。


    辦完這一切,她遲疑地看向雙手插兜,自帶風流氣質的鬼王,“你......想吃什麽,我請?”


    畢竟是難得一見的鬼王,她就當破財消災了。


    鬼王一拍巴掌,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天運加身之人,就是識趣!嘿嘿嘿,吃自助怎麽樣?”


    他垂涎的模樣有點像沈圓以前很喜歡的一條金毛,沈圓鬆下肩膀,一邊往外走一邊問:“你能吃出人間食物的味道嗎?”


    頓了頓,她突然想起什麽,不動聲色地問:“你剛剛為什麽說我是天運加身之人?”


    鬼王眼珠一轉,避而不答後者,“我現在與這具身體合二為一,各項感覺與人沒什麽不同。唯一可惜的是,時效隻有6個小時,6個小時後我就會隨便找一個地方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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