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引舟收迴手指,微微撇開視線,語氣平淡:“你過慮了,我隻是讓你看看碰到我的下場,你覺得,我這樣,能替徐家求來什麽?平白添一個仇家而已。”


    華秋嬈僵硬了片刻,壓抑住怒火隱忍道:“徐引舟,這事你不願意沒人能逼迫你,我隻不過代你父親來探望你關心你。你不領情就算了,好端端的遷怒圓圓做什麽?啊,是了,我差點忘了,你這個人天生冷血沒心沒肺,連親生母親都能害死,更何況隻是一個姐姐。你可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司機開車趕到了店門口,兩名保鏢衝進店鋪一把將徐圓圓撈起來抬進車廂,動作雷厲風行。華秋嬈原本還想說幾句紮心話給徐引舟添堵,但見昏迷中的徐圓圓臉色十分難看也就顧不上擺弄這些小把戲了,匆匆上車前往市醫院。


    目送這幫人風卷殘雲般散去,沈茹茹默默鬆了口氣,華秋嬈再待下去,不知道還會抖出什麽勁爆的豪門醜聞,她一個外人圍觀的很尷尬呀,尤其是在醜聞主人公是她喜歡對象的情況下……


    徐引舟十分鎮定,仿佛華秋嬈剛剛隻是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輕笑一聲,打開保溫盒聞了聞,說:“周阿姨是浙南人,她老家那邊習慣燉藥膳湯滋補身體,據說這道老鴨湯對女性非常好,你要不要試著嚐嚐看,不過口感可能會有點奇怪。”


    沈茹茹不著痕跡地瞄了他幾眼,看他情緒一點兒沒受到影響這才放下心,俯身湊過去吸了口香氣,點頭誇讚道:“聞著挺香的,周阿姨手藝一向好,這個肯定也不差,來一碗試試吧。”


    迴到後院,兩人拿了碗勺坐在花架下方的石桌旁,正在房裏打坐的百裏無殊聞到味道立刻開門出來蹭吃,他伸著脖子往前緣和店鋪方向掃了一圈,“那女的走了?”


    “她接下裏幾天都不會來找你了。”沈茹茹說著舀了勺黑糊糊的甜湯喝,湯裏放了很多料,雜七雜八什麽都有,核桃、人參、枸杞……口感確實有些怪異,鴨肉甘甜微苦,還挺好吃。


    百裏無殊喝一口湯臉色就變了,他沉默地把碗推到一邊,意外道:“為什麽,她終於離開暮源鎮了?”


    沈茹茹看了看專心喝湯的徐引舟,見他沒反應就把剛才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華秋嬈的那些話自然略過沒提。


    百裏無殊了然,隨即朝徐引舟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好,都不用到處躲,往那兒一站就沒人敢碰你。”


    徐引舟淡淡斜他一眼,“你”


    *


    市醫院,徐圓圓被送到急診中心的時候嘴唇已經紫了,連臉色都灰敗下來,狀態差的令人觸目驚心。急診護士一看她的臉色直接給她排了手術室進行援救,華秋嬈眼看著女兒躺在病床上被推進手術室,身側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她感到後怕,同時,更強烈的怒火從胸口燃燒起來。徐引舟到底做了什麽,明明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他究竟是怎麽傷到徐圓圓的?


    華秋嬈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麵迴想剛才在店鋪裏的每一幕場景,一麵拿手機準備打越洋電話跟丈夫訴苦順便告狀。


    電話剛拿出來,一個長發女人忽然走到她麵前停住,“徐夫人,你好。”


    她出現的很突兀,華秋嬈抬頭看她,怎麽也想不起剛剛到底有沒有聽見高跟鞋靠近的腳步聲。


    “你是哪位?”


    長發女人殷弘的嘴唇彎起一抹微笑的弧度,“我是能幫你的人。”


    “你到底是誰,裝神弄鬼那一套,我不吃。”華秋嬈雙臂交疊搭在胸前,下巴微微抬起,貴婦人的氣質頓時顯露無餘,“徐家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攀上的。”


    長發女人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嘲諷之意,“徐夫人放心,我既不要錢也不求名,隻要你幫我取了徐引舟的命就行。歸結到底,我們的目的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華秋嬈非常詫異,她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盯住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詭異女人,“你跟徐引舟有仇?”


    “沒有,我跟他不熟。”女人嘴角的弧度大了些,露出口中微黃的牙齒,與她的烈焰紅唇形成鮮明對比。


    華秋嬈最在乎這些小細節,見狀嫌棄地撇撇嘴,態度也隨意了許多,“沒仇你要他的命?讓我怎麽相信你,誰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給我設的陷阱?”


    “這個簡單。令女被他身上的煞氣傷到了吧,普通人沒有一年半載的精心調養根本好不起來,就算養好了,也可能落下各種後遺症……”女人說著,伸出一隻拳頭放在華秋嬈麵前,微微攤開五指,露出一條正在掌心裏快速爬行打轉的拇指大小的蜈蚣,“但是有了它,不僅可以迅速恢複巔峰狀態,還能延年益壽。”


    “啊!”


    華秋嬈冷不丁看到一條蠕動的蟲子,嚇得魂都去了一半,她尖叫著往後靠到牆麵上,這才發現兩名保鏢不知道哪去了,竟然一直沒有出現。她白著臉怒道:“你到底是誰?這裏是醫院,你要是敢亂來,我就報警了!”


    “真囉嗦!”女人冷冷地說了一句,緊接著就上手掐住華秋嬈的下巴,將蜈蚣一把塞進她嘴裏。小蜈蚣立即沿著喉管爬了進去。


    *


    入夜,春寒料峭,小黃早早鑽進了它的小窩,朱朱和嫋嫋互相挨著站在細木頭架子上,閉目休息。


    食堂裏亮著一盞白熾燈,兩道安靜的人影坐在窗邊,空氣中彌漫著奶油的香甜滋味。


    沈茹茹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還要烤二十分鍾才行。


    徐引舟一手握著黃泉石,一手握著小刻刀,一筆一筆細致地雕琢。黃泉石質地特殊,比翡翠玉石堅硬得多,雕刻起來也格外費勁。他刻完一把小劍,吹了吹劍身上的粉屑,遞給沈茹茹,“你在烤什麽,好香。”


    “蛋糕胚啊,我記得明天是你生日吧。”沈茹茹笑盈盈地說,“晚上做好放冰箱,明天吃味道最好。”


    徐引舟眉毛微挑,眼睛睜大了些,他仔細想了想,“確實是明天……你怎麽知道?”


    他從小就不過生日,二十多年來,早就忘了這個日子,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從別人口中聽到。


    沈茹茹收起小劍,比劃了一個掐訣算卦的動作,認真點頭:“當然是算出來的!怎麽樣,準不準?”


    咳,她是絕對不會把查看了他的入住登記信息這事兒給說出來的!


    徐引舟遲疑了片刻,緩緩點頭,“很準,謝謝你,茹茹。”


    沈茹茹心情好極了,雙手捧著臉,手肘撐在桌麵上,咧著嘴傻笑,“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蛋糕,可以獨家定製哦。”


    “都可以,你做的都很好吃。”徐引舟捂嘴咳了一聲,打起精神準備刻下一把劍。


    沈茹茹連忙把剩下那半塊黃泉石拿走,“別刻了,之前那些夠用了。你早點休息,爭取早日把身體養好。”


    即使知道徐引舟的病不是簡單的休息可以解決,她還是忍不住會這麽勸,大概就跟多喝開水一個道理。


    “我已經好很多了。”徐引舟眼角微微上揚,長睫毛在眼下勾勒出一道漂亮的陰影,“單純吸收惡鬼的修為,能夠幫助我延長壽命,我現在至少可以比原來多活三年。”


    沈茹茹有點失望,兩隻惡鬼的修為隻能讓他多活三年,看來以後的道路還很漫長。她難過了一會兒,忽然想到另一件事,“那你找到消除煞氣的方法了嗎?”


    隻要身上的煞氣不消除,他對修為的需求就會像一個無底洞。因為他利用純淨的修為填補漏洞的同時,自身攜帶的煞氣會不停地進行破壞,製造出新的漏洞。這樣下去沒完沒了,根本看不到盡頭。


    “暫時還沒。”徐引舟搖頭道,“百裏也沒有辦法。”


    沈茹茹琢磨了一會兒,說:“要不你讓我用斬殺符砍一刀試試?”


    徐引舟:“……”


    兩人聊到深夜,直到蛋糕完成存進冰箱冷藏,這才各自迴屋歇息。


    *


    第二天早晨,沈茹茹吃了早飯到店裏開門營業。門一開,就看到華秋嬈和徐圓圓母女倆走過來,她愣了一下,昨天才吃癟今天又來,真是百折不撓啊……


    她默默打量著徐圓圓,昨天她被帶走的時候臉色仿佛一個死人,這會兒看著卻格外紅潤有光澤,恢複能力也非常強悍。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麵相似乎跟昨天不太一樣了。


    還沒細看,母女倆已經走進鏡花緣,她們沒急著找徐引舟,先在店裏轉了一圈,然後到桌旁落座。徐圓圓顯得特別熱情,“沈老板,你的符籙真靈驗啊,我昨晚在醫院收到好幾個表白呢。”


    沈茹茹十分客套:“主要還是因為你自身有魅力。”


    徐圓圓捂著嘴嗬嗬笑起來,“沈老板真會說話。你這兒還有別的什麽有意思的符籙嗎,我挺有興趣的,想買點玩玩。”


    沈茹茹端出專門放符籙的木盒子給她看,一一解釋每種符籙的功效。


    徐圓圓就像看到玩具的小孩子,這個也要那個也喜歡,最後每種都買了一枚,花了十來萬。華秋嬈冷眼旁觀,也沒阻止她。


    “沈老板,你的皮膚真好,平時用的什麽護膚品?可以分享一下保養秘訣嗎?”


    徐圓圓湊到沈茹茹麵前,甚至伸出手要往她臉上摸。


    沈茹茹撇頭避開,恰好看到她鎖骨處有塊移動的突起,她心中一驚,立刻想起楊女士身上鑽出來的大蜈蚣。


    第56章


    “這是什麽?”沈茹茹裝作看到什麽髒東西的模樣,手中捏著【鎮邪符】就往徐圓圓鎖骨上貼,動作快準狠,“啪”的一下正中那塊移動的突起。


    符籙沾到皮膚的瞬間化作空氣融了進去,在徐圓圓的驚叫聲中,鎖骨上方的皮膚被撕裂一道口子,指頭粗的蜈蚣從傷口裏鑽出一個頭,它似乎很痛苦,掙紮著要爬出來。然而【鎮邪符】的力量已經將它大半截身體毀壞,那股可怕的靈力源源不斷地湧入它身體裏,難以掙脫。


    蜈蚣卡在傷口的位置拚命掙紮,把傷口撕裂的更加猙獰,鮮紅的血液像自來水似的噴湧。徐圓圓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敗了下去,她連尖叫的力氣都沒了,軟到在地上,驚恐地拍打自己的鎖骨上方,試圖把蟲子趕走。


    沈茹茹戴上手套,將那斷了一大半隻剩下兩厘米不到的蜈蚣揪出來,丟在地上一腳踩住來迴碾,直到它變成一坨扁扁的碎屍。


    華秋嬈還保持著品茶的動作坐在椅子上沒反應過來,她被剛剛的突發狀況驚呆了。


    她沒想明白,她們明明是來暗算人的,怎麽還沒展開計劃就被徹底破壞了。


    徐圓圓再次陷入昏迷,鎖骨處的傷口還在不停流血。


    沈茹茹見她傷勢那麽重,立即給她貼了張【止血符】,然後打急救電話喊救護車。


    喊來麥麥幫忙把人抬到放平的躺椅上後,她繞到櫃台後翻出一隻家庭醫藥箱。她平時很注意安全健康問題,箱子裏不僅準備了幾種常用藥,還有齊全的處理傷口的工具。


    【止血符】的效果很好,徐圓圓的傷口已經停止出血。沈茹茹用酒精棉為傷口處簡單消了毒包上紗布,轉頭吩咐麥麥去打一盆井水過來。


    井水很涼,沈茹茹丟了塊幹淨的新毛巾進去,朝華秋嬈看去,“阿姨,你給她擦一擦身上的血跡吧,天冷血凝的快,一會兒幹了就不好擦掉了。”


    華秋嬈如夢初醒般撲到徐圓圓身邊,抓著她的手掉眼淚。美人連哭都是梨花帶雨的,她的淚珠一顆顆往地上落,臉蛋上的妝容依舊服服帖帖一絲都沒花,通紅的眼底充斥著怨恨,瞪著沈茹茹:“你對她做了什麽?!”


    沈茹茹正感歎她哭戲了得不知道私下練了多少迴,忽然被炮轟了一句,有點無語,“阿姨,講點道理,我明明是在救她,她身上被人塞了借命蟲,不拿出來會折壽的。剛剛用掉的符籙你可不能賴賬,我沒收你額外包紮費就不錯了。”


    華秋嬈聽到借命蟲三個字怔愣了一下,隨後迅速收斂了外露的情緒,她拿紙巾按了按眼角,若無其事地問:“借命蟲是什麽意思?”


    “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你隻要知道被它跟上會折壽就行了。”沈茹茹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你們昨天在醫院有沒有遇到一個長發女人,她的鼻梁上有一顆痣。”


    華秋嬈抿了抿唇角,微微搖頭,“沒留意。”


    這時,救護車趕到了,醫務人員迅速抬走徐圓圓,華秋嬈猶豫了一下也跟著上車離開。


    沈茹茹想了想,覺得這事不太對,吩咐麥麥在店裏看著,迴後院找徐引舟和百裏無殊商討。


    百裏無殊一聽就樂了,“等了這麽多天,大魚終於來了。”


    徐引舟沉思片刻,“她們一定跟那人達成了某種合作,協議內容應該與我有關。”


    沈茹茹讚同:“我也是這麽想,徐圓圓身上的蟲沒了,那人一定還會去找她。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繼續等著隨機應變,還是主動出擊?”


    百裏無殊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是主動出擊,打她個措手不及!”


    “萬一鬥不過她怎麽辦?”沈茹茹有點擔憂,“還有那對添堵的母女,恐怕不好辦。”


    徐引舟伸出手指往桌上扣了扣,“我讚同百裏的意見。那人已經坐不住了,早晚會有一場惡鬥,不如我們掌控主動權。至於她們那裏,我來應付,借命蟲不敢進我的身,不用擔心。”


    三人認真商議一番,最後決定去醫院守株待兔。


    *


    鎮醫院,住院部。


    沈茹茹和百裏無殊各自套了一件白大褂,躲在徐圓圓病房對麵的茶水間盯梢。徐引舟則隻身去對麵病房裏探望,扮演一枚誘餌。


    住院部人不多,茶水間冷清得很,幾乎沒什麽人走動。沈茹茹扒在門窗上望著對麵,對麵門沒關,徐引舟就站在門內,長身玉立,神情冷淡。華秋嬈站在他對麵,不知道正在說些什麽,時不時低頭抹眼淚,期間還試圖去抓他的手。


    “這人真會演,心裏頭恨不得徐引舟死,表麵還要裝柔弱,女人都這麽表裏不一麽。”百裏無殊朝對麵瞄了一眼,轉頭靠在櫃子上啃桃子。


    沈茹茹沒搭理他,專心盯著對麵,眼見著華秋嬈越來越靠近徐引舟,神情姿態都往詭異的方向發展,她感覺有點不對勁,招唿道:“百裏,你快看,她是不是被附身了,怎麽奇奇怪怪的?”


    百裏無殊擰著眉頭瞧了會兒,“看不出來啊,我跟她又不熟……”


    正說著,就見華秋嬈哭著哭著忽然低頭做小鳥依人狀往徐引舟身上靠,甚至伸出手企圖摟住他的腰。盯梢中的兩人猛地瞪大眼,震驚異常。


    “她居然想對徐引舟使美人計,腦子裏怎麽想的,真是為老不尊,以為人人都跟她一樣重口嗎?”沈茹茹一臉嫌棄地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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