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崇的祖靈見證!我以先祖的血起誓,山部與海部約為盟友,共同分享領地上的馴鹿與森林,交融部族的血脈與婚姻…而仁鹿、蒼天與神山,一同注視著我們!我們結盟的祭品,我們永遠的敵人,是北方入侵的鹿部!…”


    “主神見證!尊崇的膠人先祖見證!我以先祖的血起誓,山部與王國約為盟友,共同分享王國的鹽與火石,交融部族的血脈與婚姻…在主神至高的太陽下,山部與王國將麵對同樣的敵人,並肩廝殺,驅逐北方入侵的鹿部!…”


    “姆鹿阿拉山瓦!好!升起火堆,告祭神山蒼天。跳起祭舞,告祭於我!再宰殺幼鹿,割破手掌,飲下血飲,告祭最古老的仁鹿!…”


    老祖母姆鹿山母高舉薩滿權杖,在部族營地的祭壇處唿喊咆哮。而看到她神降的驚人姿態,所有山部的部落民,都敬畏的磕頭行禮。


    在長生天信仰的北亞諸部中,無論是占據草原的蒙古諸部、占據山林的女真諸部、還是遊蕩荒原的鄂溫諸部、遊蕩雪原的勘察加諸部…薩滿降靈降神,都是最神聖的儀式!


    這種祖靈附身的儀式,隻有年長通神的薩滿才有資格,通常很少舉行。但這種祖靈附身一旦出現,就會是部族最高的決斷,以先祖與神靈的名義!


    “讚美附身的祖靈!讚美通神的祖母!…”


    部落民們敬服拜倒,齊齊叩拜,隨即順從的忙碌起來。他們點燃儀式的火堆,抓來馴鹿宰殺,擠出鮮紅的汁液。而老祖母姆鹿山母,親自用傳承的薩滿骨刀,割破姆犬與祖瓦羅的手掌!隨後,部落民們圍繞著火堆起舞,敲擊著沉悶的鹿皮鼓,激動高喊,更唱起古老的血誓祭歌。


    “咚咚咚!先祖走下神山,薩滿法力無邊,仁鹿賜下血飲,神山注目蒼天!…”


    “咚咚咚!一飲喝下鹿血,二飲喝下人血,三飲吃下冰雪,四飲生食鹿肉!…”


    “咚咚咚!山部會盟海部,神山相會大海。血誓就此成形,違逆詛咒附身…靈魂永囚雪穀,部族斷子絕孫!!…”


    老祖母姆鹿山母祖靈附身,攝人的眼白不離祖瓦羅分毫。探索隊長祖瓦羅先是飲下鹿血,渾身熱的冒汗。接著,他和姆犬又被割破手掌,放了足足半杯鮮血,直滴的頭暈目眩、眼前發黑。


    然後,老祖母親手把兩人的鮮血混合,又分成兩杯,加入祭壇旁的積雪,喂給臉色蒼白的兩人。祖瓦羅打了個哆嗦,吃完詭異血腥的冰冷血飲後,又被迫吃了幾塊血淋淋的生鹿肉,從腸胃到鼻端都冒著腥氣。最後,他咬著牙,和會盟的姆犬再次發下血誓的誓言,也發下最惡毒的詛咒!


    “主神見證!先祖見證!海部與山部結盟,從此並肩廝殺…若違此誓,靈魂永淪地淵,家族從此斷絕!…”


    探索隊長祖瓦羅渾渾噩噩,就像是提線的骨雕木偶,又像是被老祖母的法力操控,一步步完成了漫長又嚴苛的儀式。


    “吼!我的孩子們,我會繼續注視著你們,在雪白的神山上!…”


    直到儀式完成,老祖母姆鹿山母這才高吼一聲,渾身劇烈顫抖,隨後暈倒在篝火的祭壇前。而當她再次睜眼,攝人的眼白已經恢複正常,說話的聲音也重新變成常人。


    “啊!祖靈離去了!祖靈迴到神山了!…”


    “快!把老祖母攙扶起來,送去帳篷中歇息!先祖附身,可是最消耗法力的!…”


    獵手姆兔速度最快,一個箭步就扶起老祖母姆鹿山母。而跳了整場儀式,老祖母早已是一身濕汗,氣喘籲籲起來。


    “不用!先祖見證!讓我緩緩就行,還不能休息…孩子,去!給我拿點鹿巴血飲來…”


    “是!老祖母!”


    老祖母姆鹿山母拄著法杖,歇了一會,飲了些補充的鹿心血,臉上重新泛起紅暈。隨後,她擦了擦嘴邊的鮮紅,看向女婿姆犬,又看了看孫女婿祖瓦羅,露出慈祥的笑容。她向祖瓦羅招了招手,祖瓦羅輕顫了一下,小心走到老祖母的身旁。然後,老祖母就拉著祖瓦羅的手,溫和親切地聊起天來。


    “海部的頭人啊,祖靈很喜歡你,祂也是你的祖先!血誓已成,山部就絕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海部的盟友…崇高的祖靈留下了訓誡!古老的血脈分開了太久,久到了該再次融合的時候啦!…”


    “呃?…神性的老祖母…”


    “去吧!海部的頭人,去派你的隨從迴去,把你注定的妻子姆索娜接來…就在兩個部族的見證下,在山部的冬營地裏完婚吧!…”


    “是!…聽您的…”


    經曆了這一場神性的儀式,探索隊長祖瓦羅心神震撼,很是有些敬畏。與山部貴女姆索娜的結合,顯然是雙方盟約的保障之一。而姆索娜長得很好看,又很高挑,隻能委屈自己一下,為王國再次獻身了…


    片刻思索,祖瓦羅低頭垂目,恭敬地向薩滿老祖母行禮,也向未來妻子的祖母行禮。


    “主神庇佑!古老的膠人血脈,在西海的盡頭重逢,確實到了該再次融合的時候了!”


    “嗯…海部的頭人,神聖的婚禮要通知各部,那就定在半個月後吧!把海部的戰士,全部喊到溫暖的冬營地來,和溫泉山部一起操持。我再邀請一下周圍其餘的山部…”


    “好!尊敬的老祖母!山部能接納我們,在溫暖的冬營地過冬…真是感謝先祖,感謝您!…”


    觀察著祖瓦羅的表現,老祖母姆鹿山母滿意的點了點頭。她拄著鹿骨法杖,眼中閃動了會,決定再講的更深一些。於是,老祖母就親切拉著祖瓦羅,站在祭壇的邊緣,手指了指群山的北方,認真地叮囑道。


    “海部的頭人,我的孩子!無論你們海部的生存,是何等的方式…北方的鹿部,都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先祖指引!我們在祖靈的見證下血誓會盟,便是可以交付後背的盟友。我可以為山部做主,把神山腳下的港口之地,交給你們海部,幫助你們熬過冬天,甚至幫你們獲得馬匹、馴鹿與狗…但作為交換,作為盟友的義務,你們也要真正參與到,山部與鹿部的廝殺中來!…”


    “啊!尊敬的老祖母,感謝您的慷慨!呃…主神見證!我會派出王國的武士,幫助溫泉山部,抵禦鹿部的入侵!..”


    “不。我的孩子,不是抵禦,不是防守。先祖見證,在這片牧鹿的雪原上,我們不需要防守,也決不能防守!…”


    “呃…您的意思是?難道是…主動出擊?!”


    “嗯…”


    老祖母姆鹿山母笑了笑,眼中泛出著睿智的神采,平靜地出聲問道。


    “海部的頭人,我的孩子,你們海部有九十個戰士,卻隻有一條大船…你們沒有鹿群、冬季也不能捕魚,哪怕有什麽火石取暖…你們的食物,也必然不夠熬過半年的冬天吧!…”


    聽到老祖母洞察的詢問,探索隊長祖瓦羅怔了怔,垂下眼眸,輕輕點了下頭。


    大雪狼號跨越島鏈最西端的時候,隻攜帶了兩個月的食物…而現在已然半個多月過去,剩下的糧食確實不多了。留在海灣邊的武士和水手們,隻能靠艱難的冰釣來補充口糧…實際上,長船糧食的不足,正是祖瓦羅主動前來的最重要原因!


    “唔…主神見證!尊敬的老祖母,我們可以拿出鹽和武器,與山部交換些食物!…”


    “哈哈!我的孩子,你們隻有一條船,攜帶的鹽和武器,又能有多少呢?在這吃人的雪原上,沒有武器又怎麽能行?…更何況,山部的食物也有限,每年冬天都會有老人餓死…所以,要解決吃的問題,就隻能…而你們要打通西去的航路,與西邊西邊的馬部貿易,也必須要……”


    老祖母姆鹿山母搖了搖頭,又一次指了指北方。這一次,她沒有笑意地笑了笑,蒼老的眼角抖動著,就好像含著冬雪的冷冽與蒼涼。


    “北方,半島的北方,馴鹿十天的行程,一千兩百裏外…就是鹿部南遷半島的,最大的一個部落,鹿苔河部!它也是我們溫泉山部,甚至所有山部,最大的威脅…”


    “海部的頭人,我的孩子,隻要我們一起,吃掉他們…那支部族的馴鹿、牧民、女人與孩童,就能讓你們海部熬過冬天,建立起部族的雛形,真正立下根基!而吃掉他們,也能打通西去馬部的通路,獲得四足的騎獸,馬…甚至,在馬部的更南邊,還有四足的牧獸,牛與羊!…”


    “啊?主神啊!鹿群與丁口,在半島立下根基!…四足的騎獸,馬?四足的牧獸?牛?羊?…”


    聽到這些,探索隊長祖瓦羅抿了抿嘴,心中漸漸浮動起殺意。他與博識者米基不同,天生有著冒險的血液,也有著更為靈活的底線,從不拘泥於使用武力與廝殺!


    “一千兩百裏外,一千兩百裏外…鹿苔河部?老祖母,他們有多少人,能拉出多少戰丁?”


    “嗯…鹿苔河部,是半島上最大的一支鹿部,在十多年前南遷而來。他們比我們溫泉山部的人口稍強,有九百人,足足三百丁壯,數萬頭鹿群!而他們若是有了求援的時間,還可以從北方的其他鹿部那裏,拉來零零散散、數十上百的部族援軍…”


    “啊!三百戰丁?其他部族的支援?這樣的實力,我們要一口吞下?…”


    “先祖見證!必須一口吞下,把整支部族一次擊潰!而隻要滅了他們,俘獲的丁口與女人,俘獲的數萬鹿群,都可以由你們海部優先來分!…”


    老祖母姆鹿山母神情幽幽,聲音也是幽幽。在極北的寒風中,她伸出蒼老又粗糙的手掌,慈祥的撫摸了下祖瓦羅年輕的臉龐。隨後,她慈祥的笑了笑,像是極北雪原的老鹿,輕聲在祖瓦羅耳邊低語道。


    “海部的頭人,我的孩子!一千兩百裏的距離,坐著馴鹿的雪橇急奔,其實隻要八天…所以,我有一個祖靈指引的想法,對我們的出征很有利,你應該會樂於認同…”


    “啊?八天?主神啊!駕馭馴鹿雪橇,每天竟然能奔行一百五十裏?!”


    “嗯,如果不管鹿群的損耗,其實還可以更快…半個月之後,是你和我孫女的婚禮。我們可以用舉行婚禮的名義,召集周圍其他的山部,也派使者告知北方的各支鹿部…然後,溫泉山部出一百六十個獵人與戰丁,你們海部出八十個戰士,我再從參加婚禮的部族使者中,征集八十個戰士…那就是三百人的戰丁!…”


    “主神庇佑!聚集出三百人戰丁?然後攻打九百人的鹿苔河部?”


    “嗯,不是正麵的攻打,而是如山鷹般的突襲!…山鷹捕獵雪兔,也會出其不意、竭盡全力的突襲撲咬!…更何況,鹿苔河部,是半島北方最強大的一支鹿部,更是各部尊崇的鹿頭…我們總要想方設法,增加勝利的機會!…”


    老祖母姆鹿山母眺望北方,蒼老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狠辣。這一刻,她仿佛是神山天空上盤旋的山鷹,在十多年的隱忍與等待後,終於等到了一擊致命的機會!


    “先祖庇佑!這十多年來,我一直約束各部,避免與鹿苔河部的衝突…而以婚禮的名義聚集戰士,他們縱然有所提防…在這冬雪降臨、部族很少爭鬥的時節,也不會提防太多!…”


    “然後,我的孩子!就在你婚禮的那天…山部與海部戰士們集結一起,乘坐馴鹿的雪橇,連日奔襲北去,跨過整個半島,去突襲鹿苔河部!”


    “什麽!在我婚禮的那天,在麻痹半島各部之後…突襲鹿苔河部?!”


    “正是!先祖見證,這是最合適的時機!在部族很少廝殺的初冬,在嚴酷的寒潮降臨前,在敵人最沒有準備的時候,發動一場傾巢而出的襲擊!!…哈哈!殺死他們!…”


    老祖母姆鹿山母咧開染血的嘴唇,發自內心的笑出聲來,聲音沙啞又刺耳,就像夜梟的叫聲。隨後,她慈祥地伸出手掌,揉了揉一臉呆滯的祖瓦羅,讓這個年輕的海部首領,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北亞遊牧諸部的果決、兇狠與狡詐!


    “海部的頭人,我的孩子!隻要滅了最強大的鹿部,海部就能獲得獨立的領地與鹿群,獲得眾多的丁口與女人,在半島上建立威名,更打通得到馬匹牛羊的通路!…”


    “祖靈庇佑!鹿苔河酋長的首級,就是你婚禮上,最崇高也是最需要的祭品!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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