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筋動骨】


    趙光義知道遼國必定乘勝反擊,在撤迴曹彬等人後,安排張永德知滄州、宋偓知霸州、劉廷讓知雄州、趙延溥知貝州,重新構築河北防線。


    來看一下這幾人的簡曆:


    張永德,很久遠的一個名字了,老同誌是郭威的女婿,世宗時為殿前都點檢,後來世宗擔心他威脅到自己,故將他外放並解除了兵權,而提拔了趙匡胤為殿前都點檢。此後,張永德便再無實權,被邊緣化,所以這個幫郭威建立後周、隨柴榮屢立戰功的勳將在宋太祖時淡出了曆史舞台,直到現在才被太宗委以重任;


    宋偓,原名宋延渥,這位老哥的背景極為深厚,堪稱夫人路線的集大成者、裙帶關係的骨灰級玩家:他爸爸娶了後唐莊宗李存勖的女兒;他本人娶了後漢高祖劉知遠的女兒;他的女兒嫁給了宋太祖趙匡胤。幾年前因貪腐問題而被外放,太宗即位後逐步把他拉迴權力核心;


    劉廷讓,原名劉光義,避聖諱所改,此君的來頭也不小,他爺爺是劉守文,他曾祖父就是“劉窟頭”劉仁恭。滅後蜀時,劉廷讓為東路軍總司令,後又與曹彬一起平定蜀地叛亂。如今的“雍熙北伐”中又與曹彬搭檔,兵敗後亦在貶斥之列。


    這幾人有許多共同點,其中之一就是都處於事業低穀期。趙光義安排他們防守邊疆,就是要給他們一個擊賊自效的機會,知恥而後勇。


    11月,如蕭太後先前所約,秋季南征開啟了。蕭太後帶著小皇帝,率領大軍南下親征,挺進到高陽關附近,對宋軍發起了試探性進攻,互有勝負。


    在蕭太後的指揮下,遼軍打得很謹慎,除了任命作戰經驗豐富的耶律休哥為前敵總指揮(先鋒都統)外,還派蕭達凜、迪子等作為遊騎斥候,封鎖側翼,又派謀魯姑等沿邊巡邏,防止宋軍向後滲透迂迴。蕭太後還特意指示耶律休哥,一定要派騎兵切斷向西的道路,防止宋軍逃往邢州。


    幾天後,遼軍斥候果然發現了一支宋軍運糧隊,隨即展開進攻,不僅殺獲甚眾,更是一把火將宋軍糧草輜重燒了個幹幹淨淨。


    隨後,耶律休哥率主力發起進攻,雙方在君子館(今河北省河間市北三十裏)爆發激戰。


    宋軍總指揮是剛剛提拔上來“戴罪立功”的劉廷讓,當時天寒地凍,宋軍士兵凍得手指僵硬,無法使用弓弩。以步兵為主的宋軍非常依賴弓弩的遠程攻擊,而“不能彀弓弩”對劉延讓簡直就是滅頂之災。不出意外,兩軍剛一接戰,劉延讓就被遼軍鐵騎重重包圍。


    劉延讓還是留了後手的,開戰前,他讓滄州都部署李繼隆率領精銳士卒作為後軍,與他所率領的前軍前後唿應,互為犄角。


    然而就在劉延讓苦苦支撐等待支援的時候,李繼隆卻率部撤退到樂壽。你們頂住,我先撤。


    李繼隆把隊友坑苦了。身陷重圍的禁軍將領桑讚率部力戰,從早晨奮戰的下午,這時候,遼國又派來了援兵,桑讚實在支撐不住,於是突圍而逃。最後,劉延讓全軍覆沒,數萬宋軍被殲,劉延讓換馬而逃,僅以身免。知雄州賀令圖被俘,高陽關部署楊重進陣亡。


    值得一提的是,賀令圖的被俘並不悲壯,反而成了中外笑柄。


    賀令圖的父親賀懷浦是太祖趙匡胤的大舅哥,“雍熙北伐”時與楊業一同為國捐軀。賀令圖早年是趙光義的部下,從龍功臣,趙光義登基後先知莫州、後知雄州,“雍熙北伐”之初擔任幽州行營壕寨使,攻克固安、新城、涿州。


    然而賀令圖“貪功生事”、“輕而無謀”,在駐守北疆的十幾年中,不停地鼓動北伐,“雍熙北伐”之所以成形,就與他年初的奏報有很大關係。


    戰前,耶律休哥派間諜告訴賀令圖,說自己在遼國犯了大罪,打算伺機叛逃大宋,屆時請予以必要的接應。


    如果真能接納耶律休哥的叛逃,當為大功一件,這種功勞豈能讓別人撈走?賀令圖不僅信以為真,還很雞賊地沒有聲張,打算獨吞這份大功,悶聲發大財,還厚贈給耶律休哥重錦十兩。但凡有點兒腦子,也不至於這麽沒腦子。


    君子館之戰,賀令圖作為先鋒與劉延讓一同被圍。這時候,耶律休哥派人前來傳話:“願得見雄州賀使君”。


    賀令圖更加堅信這是耶律休哥要找自己投誠,於是未經請示,便隻帶了幾十名貼身隨從,擅離本軍,徑直來到耶律休哥帳前,“我來了,你們投降吧。”


    差點兒沒把耶律休哥笑死。


    賀令圖在距離耶律休哥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意思是等耶律休哥給他下跪施禮。沒想到耶律休哥端坐在帥椅上,戟指罵道:“你小子一直挑撥兩國關係,現在終於來送死了!”


    沒等賀令圖反應過來,幾十名隨從眨眼間就被殺掉,自己也被五花大綁,成了遼國俘虜。


    史書說賀令圖父子“首謀北伐”,卻在一年之中相繼被殺、被俘,“天下笑之”。


    博州監軍馬知節聽說前線戰敗,立即命人修繕城池、趕製軍械、招募民兵、廣積糧草,做緊急動員令,做好戰鬥準備。博州,今山東省聊城市,而君子館則在河北腹地,所以博州吏民認為馬知節反應過度了,埋怨他沒事找事(官吏居民皆不悅其生事)。經過半個月的緊急動員,博州做好了戰鬥準備,好巧不巧,契丹騎兵唿嘯而至,見博州軍備完善,於是扭頭去了別處,這時候,博州軍民才對馬知節佩服地五體投地。


    君子館之戰後,遼軍縱橫河北,先後攻克邢州、深州,燒殺擄掠,還築京觀,給大宋帶來了沉重打擊。


    唯有代州傳來捷報,代州張齊賢用疑兵之計設伏,契丹國舅爺撻烈哥、監軍蕭打裏被擊斃,殺遼軍二千人、俘虜五百人,繳獲車帳牛羊戰馬武器等無計其數。


    在對河北地區完成零元購後,蕭太後班師迴朝,大賞有功將士。


    “高梁河之戰”隻是擦傷了宋朝皮肉,而“雍熙北伐”則讓宋朝傷筋動骨,元氣大傷。“雍熙北伐”的失利不僅讓大宋再也無力收複幽雲十六州,還讓大宋丟失了交州、夏州。


    交州方麵,此前黎桓服軟示好,請求冊封,趙光義始終不肯鬆口,因為大宋實力不允許,等他先收複幽雲十六州,就可以考慮收複安南地區了,“雍熙北伐”失敗後,“詔以權靜海軍留後黎桓為本軍節度”;


    與此同時,夏州李繼遷則派人向遼國和親、稱藩。一直以來,夏州在名義上是大宋領土,雖與遼國勾三搭四,但不敢明目張膽,隻是眉目傳情玩兒曖昧,見大宋失勢,夏州李繼遷決定不再苟且,幹脆光明正大地向遼國表白示愛,成功“閃婚”。


    大宋停止了開疆拓土,工作中心迴到了內政建設方麵,國內地區矛盾——特別是川蜀一帶矛盾尖銳,不久之後爆發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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