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後】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這是宋初成書的《百家姓》的開頭,趙姓是國姓,當然要排在第一位,而緊隨其後的第二位就是錢姓。錢姓之所以能排在第二位,與獻地納土的錢弘俶脫不開關係。錢氏一族在宋朝的地位可想而知。


    錢弘俶應該是古往今來下場最好的亡國之君了。


    獻出吳越國之後,宋太宗趙光義對他恩寵不減,例如979年2月1日,錢弘俶入朝朝賀,趙光義在後花園大擺酒席,錢弘俶大醉,趙光義就命人用“金裝擔子”把錢弘俶送迴家,並將金裝擔子賜給錢弘俶作紀念。次日,趙光義又派禦廚等到禮賢宅伺候錢弘俶,幫他醒酒,調理身體,相應賞賜不在話下。


    雖然受到空前的優渥恩寵,錢弘俶時刻不敢忘記亡國之君的身份,侍奉趙光義時謹小慎微,每天起得比雞早,天不亮就帶著兒子去皇宮門口排隊,等待打卡上班。有一次趕上狂風暴雨,“諸節鎮無一人至者”,唯獨錢弘俶父子倆風雨無阻地站在門外等候朝覲,正巧被查崗的趙光義目睹,趙光義非常感動,“稱歎久之”,隨後告訴錢弘俶,說您年齡大了,要注意保重身體,從今天開始,不必早到,抽時間過來轉一圈意思意思就行。隨後便將禦前四根大蠟燭賜給錢弘俶,然後請他喝酒,從早喝到晚。


    這年7月,中書省草擬了一份封賞名單,其中給錢弘俶“加食邑一萬戶,實封一千戶”,送交趙光義審批。趙光義看了一眼,立刻提起禦筆,改為“加食邑二萬戶,實封二千戶”,翻一倍。


    又過一年,到980年正月時,錢弘俶得以“劍履上殿”,顯赫一時。


    980年4月1日,錢弘俶偶得風疾,趙光義聽說後非常關切,一日之內連派三波近臣到府探望病情,並賜湯藥茶果,之後隔一天來一次。6月3日,趙光義親自登門探望,8月11日又駕幸禮賢宅問候,每次來都帶著大量金銀珠寶作為賞賜。到了9月11日,病愈的錢弘俶入朝稱謝。


    11月初,趙光義要去魏州視察工作,錢弘俶請求扈從,趙光義賜他肩輿,許他肩輿隨行;7日,趙光義興起,在城東打獵,當時寒風甚緊,趙光義玩兒得正起興,忽然一拍腦門,說錢弘俶風疾剛剛痊愈,怎能經得住寒風?於是趕緊派人傳話,恩準錢弘俶返迴禮賢宅休養。


    兩個月後,錢弘俶的風疾還是複發了。981年正月,“風恙複作”。趙光義前後派了好幾波禦醫來禮賢宅會診,並且賜他無限期病假。


    在錢弘俶生病期間,趙光義不僅賜金銀財寶、湯藥茶果,還賜了一副棋:紫白水晶棋子,裝在金盒雜寶文楸棋枰中。隨棋而來的是趙光義的一封信,大意是我雖然日理萬機,但每日掛念愛卿的病情,送你這個小玩意兒,供你養病時消遣之用。


    這年(981)8月25日,趙光義駕臨禮賢宅,探望錢弘俶的病情。錢弘俶撐著病軀出門拜迎,但抱病之軀實在難以施以全禮,趙光義忙扶起他(親曳之,撫問再四)。


    到了10月份,錢弘俶才再次痊愈,並於10月1日這天入朝謝恩。趙光義拉著他的手撫問良久,隨後賜宴長春殿,在酒宴上,趙光義說你看現在又到冬天了,你身體不好,不宜再受風寒,這樣吧,從此之後,你就不用上班了(自後免入朝)。


    982年4月,錢弘俶風疾再次複發,趙光義派來了皇家曲藝團為他做消遣。


    錢弘俶最聰明之處就是知進退,具體來說是知退。983年11月,錢弘俶上表,大意是近年天下太平,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我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實在多餘,請求辭掉這個稱謂,並請求取消“淮海國”封號,一國之內不應再有封疆。趙光義準許他辭去大元帥之稱謂,卻保留其淮海國王的封號,並給他加食邑三千戶、實封五百戶。


    984年12月,趙光義有事於南郊,郊禮完畢,封錢弘俶為漢南國王,加食邑二千戶、實封四百戶,改賜“寧海鎮國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986年2月又改封“南陽國王”,加食邑二千戶、實封一千戶,並準許他赴鎮南陽,從此不必再做汴州禮賢宅囚徒。


    986年8月,錢弘俶病重(不康),趙光義派禦醫前往南陽搶救;988年7月,錢弘俶再次病重(複不康),禦醫們再次奉命前往會診。


    在禦醫們精心調理之下,8月份,錢弘俶病情好轉。8月23日傍晚,錢弘俶在書房命左右為他朗讀《唐書》,隨後又督促子孫們寫讀後感,忽然,錢弘俶風恙複作,當晚四鼓時分(24日淩晨),宣告搶救無效,過早地離開了我們。


    錢弘俶生於天成四年(929)8月24日四鼓時分,死於端拱元年(988)8月24日四鼓時分,六十年整,一分不差(以生記薨,實周一甲子矣)。


    噩耗傳至京師,趙光義悲傷不已,下詔廢朝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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