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什麽?咱們爺是定西侯府的嫡長公子,靖國公的嫡親外孫!”哇靠!我想低調,這位小哥卻如此高調。


    昨日他問我,要不要安排我認個幹爹幹娘啥,安排一個其他出身。我讓他歇歇吧!我對幹娘實在不感興趣,畢竟我那幹娘……更何況底細這個事情,我一不偷而不搶,幹嘛要臉上貼金,甚至還反問他:“你內心實質上是看不大起我這個賣麵的女子?”


    他那時喃喃地與我說道:“我隻擔心自己配不上你!”此話說得很是繾倦,讓我有些糊塗。


    “是嗎?既然是嫡長公子,娶公主娘娘都夠格了?怎麽會看上賣麵條的燕兒?”這位大嫂好奇心很重,但是眾位正在吃麵的客官,用他們的目光投票表決,他們和這位大嫂好奇心一樣重,一樣心存如此的疑問。


    然後這位小哥舌燦蓮花的開始解釋,什麽京城名刹,超級有名的預言大師,xx和尚說長公子,命硬克妻,一定要娶市井大腳女為妻。然後緣分天注定,靖國公來逛市集的時候剛好落腳這裏,看中了我。迴去就找定西侯商量,讓他親外孫娶我。這個謊說得真是,我隻能兩手一攤說一聲“完美!”


    等到下午打烊,我確認了每一個對這件事情有任何疑問的人,都得到了這個完美的解釋,我深怕這個小哥一個上午這麽說話,是不是口幹舌燥喉嚨啞?常兄這是打算做什麽?我昨日既然答應他了必然會遵守諾言,再說了我不嫁他,那也找不出其他人可嫁了。他犯得著這般嗎?


    記得前生某個網站若是出現奇葩貼,往往會有xx參觀團到此一遊之說。我現如今就遇到這樣的困擾,每天總有幾個或是慘綠少年,或是英俊青年,總之華袍錦衣。或高傲或和藹地過來買一碗麵,端詳我良久。要是看得時間長一些,影響我生意的,我就會說:“價格翻倍了啊!”


    通常他們都不在乎這麽幾文錢,豪爽的一錠銀子扔笸籮裏,不用找了。當然也有斤斤計較的,比如眼前這位客官,一臉驚訝地看著我,問:“憑什麽?”


    “參觀,買門票錢!”我頭也不抬地說:“下一位!”


    “你這女子,怎麽一點都沒有禮貌!”她問我,其實此刻我應該稱他,因為她穿了一身男裝卻滿身脂粉氣。


    “少爺,我這是開麵館的,小本買賣。價格低廉,客人多。您先吃麵,有什麽事兒,等咱打烊了。再跟我說,成嗎?”我耐著性子跟她解釋。


    “表哥怎麽會娶你這種女子?”她的麵條已經被她那扮作小廝模樣的丫鬟給端到了桌上,她卻還喃喃自語地站在那裏。


    我幫眼前的客人結算完,對她說道:“你沒仔細打聽啊?你家表哥娶我迴去是辟邪加鎮宅!”說完這些,她還在沉思,旁人倒是都笑起來了。


    隻見這位反應慢半拍的姑娘,突然拍手大叫起來道:“我想也是!”


    “想明白就好!快去吃麵,吃完麵,早點兒迴家去!”我勸她,這麽大個姑娘,真以為穿男裝就是男人了嗎?萬一被花子拍了去,到時候就麻煩了。


    她坐下邊吃麵,邊抬頭看我,說我不禮貌,那就禮貌點,我給她笑了笑,她也迴我一個笑容,甜甜地糯糯地,真是個漂亮的小女孩。


    她吃完之後,到我麵前期期艾艾地說道:“其實,其實你也別難過,雖然是給我表哥鎮宅,但是給我表哥鎮宅算是有福氣的。你說是吧?”


    我初時有些卡殼,反應過來立馬斬釘截鐵地迴答她:“是的!我也覺得!”


    參觀團來了好幾撥,常遠他外公又來了兩次和老春頭,談天喝酒,便服出行,我也不點破。


    王嬸幾次催我,上侍郎府去跟柳氏道個歉,請她迴來主持一下我的婚姻大事。


    被我阻止道:“她也是我認過來的親戚,要她,還不如要您了,您和王叔做了我的長輩即可!”定西侯府是個什麽狀況我都不清楚,政治這個東西,講求站隊,派係。前世偉人說過:“黨內無派,千奇百怪!”若是黃家和常家政見不合,這個時候拉出這層關係,對雙方都是麻煩。既然趕走了,就趕走了!


    就這麽著,王叔和王嬸成了我結婚客串的長輩,侯府給的聘禮不少,禮書我隻是寫了我手裏當初買下的那幾間房子和這個鋪子一半的股份。王嬸覺得有意見,我跟她說:“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再說了常家娶我是辟邪,難道還會計較這些?”


    王嬸恨鐵不成鋼地罵我:“你好端端地結婚,胡說八道什麽?你這樣一點點嫁妝,過去要被人看不起的。”


    “嫁妝多,肯定也看不起的!”我確認且放心,社會地位擺死在那裏,哪有那麽容易就看得起?


    倒是晚上,常遠再次爬窗,這迴進的是我的臥房。我剛剛洗完澡,正在擦頭發。


    他就這麽爬進來了,理所當然地接過我手裏的毛巾幫我擦頭發。


    他跟我說:“你的情意,就是最好的嫁妝!”這話說得很是沒頭沒腦,論說情意,哪裏及得上他對這件事和對我的上心程度,我就算是蠢笨也該看得出來,更何況我自認為情商不低。可我卻沒來由地覺得鼻頭發酸,好似有些傷懷,卻又說不出為啥,就覺得我合該迴報自己的一顆明晃晃的真心給他,才好。


    “阿霜那個丫頭很是嬌憨,你別惱她!”他拿了梳子將我的頭發從頭往下梳,我這一頭烏發可能是我渾身上下,最值得讚揚的了,烏黑滑溜沒有一絲毛糙。


    “前些天來的那個姑娘嗎?很是可愛!我哪裏會怪她?”我反問他。


    他嗬嗬笑道:“我想也是!你素來心大!”


    “誰家養的,這麽可愛的姑娘?”


    “她是我小姨家的姑娘,自幼呆在外公家長大。”


    “你外公家,看起來挺不錯。小姑娘看上去很純真爛漫!”我表揚了小姑娘,畢竟隻有幸福的家庭才能養出如此天真的姑娘。


    “說起來,外祖母今日問我,是否要請宮裏的教養嬤嬤前來給你教授些禮儀?”他看著我問道:“你意下如何?”


    “我原也有這個打算,我無父無母,平日裏又兇悍,隻有我管著幹娘,幹娘斷然不敢來置喙我的事情。我也未曾想過要嫁入豪門,也就沒有細細研究過這些禮節。是要個人來教我!”到什麽樣的環境做什麽樣的人,我自然懂,另外說道:“你這種大家大族的一些事情也好開始跟我說說,在應對的時候也可以有的放矢。”


    “如此我去迴了外祖母!”他剛剛坐下,又拉扯著我,今日可沒喝酒,斷然不能上他的當。我拿起桌上的一塊絲帕,將頭發隨意地鬆鬆地綁了一下,隔了桌子坐到了他對過。


    “燕兒,今日與我這般生分?”他略有些不滿地問我。


    我警惕地看著他道:“這不叫生分,叫保持距離。”不是我過於矜持,實在怕那日的情景重現,萬一這天幹物燥,春意盎然地不小心滾在了一起,雖然也沒什麽,但是總歸不太好,顯得我太過於猴急。正當我如此想的時候,外麵的野貓嚎叫起來,那聲嘶力竭的召喚,充分體現了荷爾蒙的力量。


    或許是看我緊張兮兮,或許是聽見野貓唿喚春天,總之突然就笑了起來:“你這麽緊張做什麽?那日你可不這樣!”


    我指了指我那床道:“那日在書房,今日是臥房!這能一樣嗎?”


    “隻要情意深厚,哪裏都一樣!燕兒,這是在邀我入幕?”


    我惱羞成怒道:“你可以滾了!”


    “行了!不逗你了!我走了。”他站起來,我先他一步打開門,要送他出去,他出門之時,在我臉上吧唧地親了一口,那神態自有一種偷香竊玉的歡喜,讓我頓然對自己的女性魅力有了新的認識。


    第10章


    在連軸轉般忙瘋的日子過後,略微清淨了幾日。我實在鬱悶的是,大婚居然放在了大伏天,這下可真是熱鬧了。我幾次提出抗議道,其實等入了秋再成婚也不錯,偏生每次都被常兄駁迴。


    他熱衷於爬窗,即便將窗關緊了,他撬了窗依然能進來。既然無力阻止,我幹脆就每日坐等聽到了二更天的梆子聲,才爬上床躺下。


    今夜,我脫了外麵的薄衫,躺在竹席上,用蒲扇輕輕的搖著,熱死個人了,這外麵即便有人守夜,不敢開窗睡,熱的睡不踏實。後半夜總算是清涼了些,才睡了過去。


    感覺身上有人推我,我敏銳地睜開眼,看到暗夜無光之間,我看到床頭有個人,剛要高聲唿叫,還未等我大聲叫喊,他先出了聲:“是我!”。


    “我靠!”我拿小拳拳捶了他的胸,對他說道:“你想幹嘛?”


    “天快亮了,等你起床!”他迴答地輕輕鬆鬆,我聽得懵懵懂懂,年紀輕輕的走馬章台少年,比我一個勞動婦女還起地早,太不符合常理。


    我揉著本就睡意難消的眼睛,問他:“這麽早過來幹嘛?”


    “你的嫁衣好了,我給你送來!”


    我摸了摸他的額頭道:“你沒病吧?值當你這麽著急上火的送來?”


    “今日,我要去大營,幾日不能迴了。若是不適合,還有時間改改!”


    “你不能讓隨便誰給送來?”我問他,腦子是個好東西,不過他的腦子在哪裏,我還真不知道。


    “我想讓你穿上,給我瞧瞧!”他這話一出,我這老少女的心就冒起了粉紅泡泡,一句說他的硬話都出不了口。


    “點燈!”我跟他說。


    燭火燃起,我見桌上擺著一個大大的包袱,打開包袱我喊道:“這麽多?”


    他略有些興奮地說:“穿起來看看!”


    我的手才摸到第一件衣服,粗糙的手皮帶毛了軟滑的綢緞。他瞧我不動了,問:“怎麽了?”


    我嗬嗬笑:“手太糙了,衣服都被我摸壞了!”說完我伸出手來,即便是夏日,有汗水滋潤,每日打水,擦洗灶台,劈柴燒火,能不粗嗎?


    “那我幫你!”他這話出口,難掩臉上的歡喜,我自然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對於這樣的心思,我心裏覺得自己甜滋滋地,鬼使神差地答應道:“好!”


    等他展開龍鳳呈祥的裹胸,想罵他居心不良,卻未出口,隻是說:“裏衣不要試穿了,就套上外麵的衣服,看個大概如何?”


    他倒是乖覺,依我之言,幫我翻出外衣,細心地穿上,在身後將頭發理出,我才發現這所謂的外衣居然也要兩大件,抱怨道:“你沒搞錯,穿這麽多?這麽熱的天,坐轎子,坐婚床,即便我身體好,估計也會熱暈吧?難道你洞房花燭,沒有那個啥的打算了?”


    “那個什麽啥?”他幫我係著胸前的衣帶,手擦過前胸,我一個輕輕顫。


    “啪啪啪!嘿咻!敦倫!仿避火圖!”我一邊避開他的手接觸我的身體,嘴巴裏卻是毫無遮攔,“難不成你還真娶我迴去鎮宅?”


    被我如此一說,他大笑出聲:“宅要鎮,避火圖也得仿!你放心,我自有妙計,定然讓你那日活蹦亂跳。我卻不知,燕兒還對避火圖頗有心得?”


    “我這開飯館的,日日劈柴,時時煙火,避火乃是第一要務。買幾本避火圖來參詳參詳也是天經地義不是?”已經穿妥帖,我身著紅裝,披著發讓他檢視。


    “若是說你羞怯吧?什麽都說得出口!若是說你大膽吧?偏又謹守禮教!”他看著我說道。


    我嗬嗬一笑,告訴他:“那叫嘴炮!”


    他想要細問我,我告訴他:“佛曰不可說!”


    “想來也不是什麽好詞!”


    “知道就好!”


    他站在那裏看了我半晌之後,將我拉進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男女力氣懸殊,我也怕身上衣服弄壞了,不敢掙紮。


    此刻天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敲門聲響起,平日裏此刻我已經開門,等王嬸進來。今日卻將她關在了門外。走出天井,喊一聲:“王嬸!等等!”


    “快些與我脫下!”我內心焦急。


    他慢條斯理幫我脫下喜服,我要開門前,對他說:“你快去躲一下!”


    “張燕,我是你男人,躲什麽?”


    “未婚夫!”我提醒他,這人就是不肯動,還在那裏理著我的婚服。


    王嬸又敲門,我無奈隻得出去將門打開,王嬸看我剛起床的樣子,進來問我:“今兒怎麽起那麽晚?快去換衣服。”


    “天氣太熱了,上半夜都沒有落睡,下半夜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我跟她說,她一聽也應一聲說:“可不是嗎?這鬼天氣。”


    “我昨夜涼了大半缸的開水,今日做些拌麵賣。”說著,讓她婆媳先去廚房準備。迴到房中,看到喜服包裹還在,人卻不見了,心裏落定,這人還算識相。脫下身上的白色裏衣,露出半舊的繡花裹胸,換上交領窄袖布衫,罩到膝蓋處下身一條褲子,中間用腰帶一紮,就麻溜地出去了。


    玉琴在炸爆魚,我從井裏拉起木桶,天熱咱們又沒有冰窖,晚上燜好的肉,要凝凍成塊,不散,隻能靠著井水的冰涼。拿起來切成塊,排在盤子裏。


    “燕兒!我走了!”聽見打招唿聲,我忙迴答:“哎!”突然察覺不對,抬頭看見常遠就這麽大搖大擺地堂而皇之地,從廚房門口路過。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句:“完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王嬸奇異的眼神看著我道:“燕兒,你怎麽這麽不知輕重?即便你們有婚約,到底是要成婚以後才能……才能在一起。你可知道,婚前丟了貞潔,哪怕那人是你的夫君,也會被婆家瞧不起!我說今日你怎麽就起這麽晚呢!你啊!真是糊塗!”


    我要是說我那薄膜還在,估計王嬸也不會相信,就隻能任由她叨叨,等店門開了,她也就會歇了。隻是我心裏納悶,既然他沒走,方才我換衣服的時候,他在哪裏?


    根據鐵口直斷給我們批的八字,據說是天作之合。看著手裏的生辰,我覺得好陌生,他幫我定了一個生日。這完全是根據天作之合湊的數字。這也是數據造假?


    就這樣,這一天終於到來了,林家母子隻是作為親眷被邀請過來,王叔王嬸才算是我娘家人。我嫁地簡簡單單,畢竟那幾間房子,手裏的這些銀兩在普通人看來或許還算是有幾個錢,對豪門來說,就什麽都不是。


    我被喜娘扶上花轎,這個時代評斷新娘子美不美,靠的就是花轎底端露出的那一對金蓮,若是前世我對此等陋習一直是秉持批判態度。經曆了這麽多年,漸漸想明白了,其實裹小腳與那整容,削骨磨皮是一個道理。一旦審美形成,就很難扭轉,更何況裹小腳是從上層社會傳到下層社會的,這種傳播更讓人容易效仿。


    不過我的審美觀是從前生就形成的,況且即便是前世,我也從不認為自己需要迎合誰的審美,從未有過對那張臉動刀子的想法。這一輩子自然不會以一雙大腳為醜了,是以大大方方地讓一雙天足,穿著繡花鞋露在外麵。


    雖然是三伏天,這轎子裏甚為清涼,好似這座位下放了冰鑒,果然是交給他就該放心了。


    下轎子的時候,有人輕聲嗤笑,議論著,無非是說我走得快,走得醜,一雙大腳毫無美感。品頭論足這個成語本就是針對了一張臉和一雙金蓮。


    記得那一日去他外祖府上,跟著嬤嬤一起學習禮儀,嬤嬤從未教過一雙大腳的女人走路,裹足女人獨具有的嫋娜多姿,惹人憐愛的姿態,在我學來簡直就是災難。我與嬤嬤商量:“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蓮步姍姍,沒有那三寸金蓮必然是不行的。如今我這腳豈止三寸,六七寸都有餘了,再要學那等姿態,完全就是東施效顰。”


    然而嬤嬤是個堅毅能幹的好員工,她勸導我,這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隻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成針。我內心寬麵條淚,想我前世雖是背靠大樹好乘涼,但是好歹也是走路帶風,自有殺氣的職場高管。如今卻要過來低首含胸,搖搖擺擺的走路,內心裏的不認同,學起來就異常困難。正當我要舉手投降,打算表示再學下去,我寧願不成親了,以抗議這等不人道的訓練。


    我那未婚夫君如救星般出現道:“走路跟河裏剛上來的鴨子似得,有什麽好看的?還是你原來的樣子好!走路就別學了!”嬤嬤還想爭論,被他一句:“她嫁的是我,女子從夫!我覺著好看就好看了。嬤嬤隻管教她如何行禮便是。”彼時我激動地問:“難道你也是穿來的?”他對著我一臉懵逼,我略感失望。


    有了他的這句話,走路這事就算過了,其實我那領悟能力不差,行禮這塊做起來就行雲流水,算得上一學就會。


    扯遠了,才走了幾步路,剛剛站好準備拜堂,就覺得這天氣實在炎熱,差點就不小心要伸手將頭上的蓋頭給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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