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真想起無歡曾提到的還未到場的特別行動組同伴, 她抬手迅速把嘴角的鮮血一抹,小心翼翼地確認:“是……四藏法師?”


    和尚單手扛槍, 右手豎掌行禮道,“阿彌陀佛,正是貧僧。”


    “久仰大名。”


    “不敢當。”


    “……喂, 你們不要在這種時候打招唿啊。”齊天戈黑著臉,“疑兇要跑了!”


    說時遲那時快, 疑兇手中被念珠打開的軟劍一抖,直取四藏法師的麵門——


    鑒真微顫的手握緊破邪劍一提氣要阻攔,霍然經脈劇痛。她又嘔出一口血來, 竟是體內再無一絲真氣可調動,隻得勉力咬牙將長劍當做飛刀投過去!


    後發而至的齊天戈在提氣之後,也同樣大驚失色, 此刻他身上的內力凝滯而艱澀, 酸軟的手臂險些握不住劍,隻覺力不從心。


    軟劍被破邪劍阻了一秒, 然而不含真氣的破邪劍所發揮的威力有限,軟劍依然勢不可擋地逼向四藏法師。


    “既然施主屢教不改——”四藏法師不慌不忙地直接扣動扳機!


    噠噠噠!


    槍聲轟鳴中, 軟劍被子彈擊飛, 倏地!一道雪亮的劍光刷地一聲劃破黑暗的地道——


    他還有一把劍?


    四藏法師一邊迅速倒退與疑兇保持距離, 一麵加大火力掃射,朝追來的齊天戈喝一聲,“趴下。”


    子彈橫飛, 尖嘯著混合著密集的金屬撞擊聲連綿不絕,四濺的火星猶如煙花般彈射開來。


    鑒真踉蹌著抓起離身後不遠的手電筒照向疑兇——


    在強烈晃眼的燈光下,穿著黑色夜行服的來人頭臉被汙黃斑駁的繃帶裹緊,露在外麵的雙眼病態凹陷,整個眼白幾乎被密密麻麻的紅血絲占據,他轉動眼球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麵前三人,目光猶如一條陰滑的舌頭,貪婪地舔過所見之人的周身。


    齊天戈冷著臉,被這眼神惡心地學鑒真用力扔出手中的窄劍!


    疑兇此刻正全力抵擋如暴雨般傾瀉的子彈,長劍舞得隻留下高速移動的殘影,劍身與子彈碰撞的‘叮當’聲不絕於耳,齊天戈這一劍直刺他的後心,他不得不迴撤一步!


    在這半秒的空隙,四藏法師一個精準的點射,瞬間一朵烏紅的血花從他肩膀爆出!


    他仰頭狂怒地咆哮一聲,屈指成爪陡然向齊天戈衝來。


    “小心!”


    手無寸鐵的齊天戈倔強地抿緊唇,握拳挺身迎戰。


    “退開!”四藏法師眼也不眨,就是咬死了疑兇的後背子彈狂泄而出,少數幾顆流彈擊中山壁,霎時塵土飛揚——


    然而,就在這短短數步的距離,硝煙塵土中,突然‘轟’地一聲,來人的身影竟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瞬間消失了!


    “怎麽迴事?”齊天戈離得最近,他驚異地起身就往四周看去。


    四藏法師也放下衝、鋒槍,他折起槍托後熟練地往寬大的袈、裟內一塞,轉手又摸出一根禪杖,擰開後一震臂,霎時杖身暴漲為一人高。


    “……”齊天戈目瞪口呆,差點沒接住鑒真拋來的手電筒。


    四藏法師手持禪杖,徐徐行了個單手禮,端的是寶相莊嚴,“阿彌陀佛,施主為何這般看貧僧?”


    齊天戈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沒什麽,大師真是……與時俱進啊。”


    四藏法師謙虛地道,“貧僧武藝不精,取長補短罷了。”


    倒也是,遠程衝、鋒槍,近戰有禪杖,可謂是攻守皆備。


    齊天戈先去喚醒被打暈的娃娃臉少年,幸而他身上並無大礙,醒來後又開始活跳跳的聒噪,鑒真一聲不吭,她心事重重地拿著自己的手電過來,一寸寸檢查兩側山壁。


    “這裏有血跡!”


    手電筒照到山壁上數條斷斷續續的暗紅色噴濺弧線。


    四藏法師則是以杖尾不斷輕擊地麵,在這片區域徘徊。兩邊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在密道左側一處貼近地麵的岩壁前停住。


    “底下又是一條地道,很深。”四藏法師以禪杖大致圈定了地道入口範圍。


    齊天戈蹲下身細瞧,“沒錯,血線也是在這裏消失了……他剛才受了傷,我們要不要追下去?”


    四藏法師道遺憾地搖頭,“入口狹窄,況且我們也不能確定底下是不是隻有他一人,小心被甕中捉鱉。”


    “那隻能等其他人到了再下去?”


    “最好如此,貧僧先做個標記。”四藏法師以禪杖劃下一個圓圈。


    “需要留下一人看守嗎?”齊天戈說著抬頭看向鑒真,卻見她已經撿起疑兇之前被子彈擊飛的軟劍,正捧在手中一寸寸觀察劍柄……


    她反常的沉默令他心中有些在意,“蘇鑒真,你怎麽了?”


    鑒真放下手中的軟劍,她遲疑了下,還是低聲道,“那人手中的第二把劍,是我師……師門傳下來的。”


    “你確定?”齊天戈驚訝地道。


    四藏法師也聞聲看向她。


    “確定。”鑒真垂下眼,認真而執拗地道,“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不會錯的。”


    劍招中那幾分熟悉的蜀山派的影子,還有當年師父隨身的流光劍……


    她原本以為蜀山派已經斷了傳承,但,但若是傳承的後人墮落成這般模樣,她就是拚卻了這條性命,也定要清理門戶!


    “你們兩個受傷了?”


    當一行四人原路返迴石棺時,原仲芳、無歡與李江川正好循著記號找到了主墓室,他們見到被扶出地道的齊天戈與鑒真,忙迎上前。


    齊天戈對原仲芳道,“我沒事,隻是手腳酸軟無力,可是鑒真原本就身負內傷,我擔心她會傷及根本。”


    主墓室內的長明燈已被點起,昏黃跳躍的火光下,鑒真麵白如紙,嘴角血跡隱隱,胸前的衣襟與半邊臉頰還蹭著一片胡亂擦拭的血痕,不用化妝就可以直接參演倩女幽魂。


    但饒是女鬼,她也無疑是個美麗動人的女鬼,在場都是年輕男性,既想抱她又怕唐突尷尬。


    鑒真朝靠近她的原仲芳搖搖頭,“沒關係的,我還沒傷到走不了路的地步。”


    四藏早已查過脈,“阿彌陀佛,兩位小施主的內力受損,不過齊施主隻要好生調養幾日就能痊愈,蘇施主……恐怕不太樂觀。”


    鑒真平靜地道,“我知道的,如今我身上已功力盡散。”


    在場眾人不由倒吸一口氣,原仲芳與齊天戈更是又驚又愧。


    “我本就身懷暗疾,其實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天。”對於這個能令所有武人心神崩潰的消息鑒真卻是很坦然,事實上,從她發現自己散功的那天起,她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一天隻是比她預想得更快來臨罷了。


    她抱著破邪劍,肩背挺直,眼神一如既往的明亮,仿佛沒有什麽能夠摧折她的脊梁,“沒有內力我還有劍意在心,不過是從頭開始,又有何妨?”


    四藏欣賞地道,“蘇施主胸懷廣闊,定能如願。”


    原仲芳深深看了她一眼,將一顆掌心、雷遞給她,“你們就留在主墓室養傷,我們會盡快迴來。”


    李江川見他們自顧自就往石棺下走,追上前,“等等我呀!”


    無歡一撩卷毛,吊兒郎當地斜睨他一眼,“學藝不精就乖乖留在上麵照顧傷員,拖我們的後腿還沒拖夠嗎?”


    理虧的李江川默默地在牆角蹲下,“……”


    由四藏帶路,原仲芳與無歡快速通過地道。


    鑒真見李江川頭上都快具象化出一團蘑菇,招了招手,“你們後來去哪了?”


    “被困在中室,繞過耳房的另一條地道過來的。”李江川心有餘悸,“這墓主簡直是鑽地鼠,有誰會把自己的墓穴建成一個迷宮?也是腦迴路清奇。但迷宮也沒用,照樣攔不住盜墓賊。”


    “恐怕不是盜墓賊。”鑒真平靜地道,“我在後麵的側殿發現了不少玉器,大部分都被打壞了,挖盜洞的人不像是求財,倒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李江川沉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具泡在積水池裏的屍體,很可能不是盜墓賊?”


    齊天戈與身後的少年們相視一眼,彼此都有不詳的預感,他低沉地道,“……等會兒出去時,能帶我們去看一下那具屍體嗎?”


    鑒真麵有難色,“恐怕沒有辦法。那具屍體,不見了。”


    “不見了?”


    “是的,我們就隔了幾個小時再迴地宮,就發現屍體不翼而飛。”


    李江川猶疑地舉手,“也有可能……又被人推迴水裏。我之前下水時好像,我是說好像,有看到一團黑色的水草……現在越想越不對勁兒,水底太黑了,當時心裏毛毛的不敢去細看,有沒有可能……是人的頭發?”


    娃娃臉少年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被你說得我寒毛也豎起來了。那……我們待會兒就去水裏撈屍嗎?”


    “我已經撈過一次,沒有第二次了!”李江川立刻say no!


    “可是隻有你知道位置。”鑒真攤手補刀。


    李江川垂死掙紮,“其實撈出來也沒卵用,整張臉已經泡得麵目全非,一不小心把屍體戳爆了,肝髒大腸滿天飛我怕你們看了會受不了……”


    少年們麵有菜色:“……謝謝,不用形容的這麽到位。”


    說話間,石棺內一陣作響,竟是原仲芳三人又迴來了。


    “怎麽這麽快?”


    原仲芳道,“地道不長,通往另一個耳房,他被四藏打中了肩膀與後背,本該走不遠。但血跡出了地道就消失了,善後清理做得很仔細,應該是在地宮內還有一個同伴。”


    齊天戈失望地道,“這地宮的地道那麽多,難道就這樣讓他跑了。”


    無歡看了下時間,“抓壞蛋是我們大人的事,現在已經下半夜了,這裏出了命案一早就會有警方下來。今晚的大冒險就到此為止吧,我先送你們出地宮,放心,你們爹媽我也會通知上。”


    全場哀嚎一片。


    大家長原仲芳拍板,這次就不舍近求遠,一行人魚貫從後室配殿的盜洞離開。


    “那屍體呢?”麵冷膽大的齊天戈對屍體依然念念不忘。


    “明早就會有警方代勞。”無歡惡質地看向李江川,一攤手,“或者你問問江川兄弟願不願意撈完屍後再背著屍體出地宮。”


    “滾吧你。”


    離開地宮時,深藍色的天幕猶如被清水不斷稀釋的巨大調色盤,似有一雙無形的手又往內加入了一抹皎白與金紅,一點一點透亮的蒼穹即將迎來下一個日出。


    一輛黑色牧馬人越野車長鳴一聲,車窗降下,四藏法師從車內探出頭來,“阿彌陀佛,諸位施主快快上車。”


    李江川呆呆地張開嘴,“……老司機,老奶奶過馬路我不扶就服你。”


    風馳電掣的牧馬人一路大s蛇行,迎著冉冉升起的紅色朝陽狂奔而去——


    “大師,你真的考過駕照嗎快誠實的告訴我!”


    “似乎,考過?”


    “為什麽用的是問號啊啊啊啊!”


    金燦燦的富貴酒樓外牆下,一夜未眠的少年靠在牆上,修長的身影被晨光斜斜拉長,在越野車的轟鳴聲中,轉過頭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事務繁多,斷的太久啦,好在深坑《裙下之臣》已經完結了。艾瑪,補償在蜀山蹲等了這麽久的童鞋們!前20個留言送紅包包~後麵10個紅包包送給油菜花的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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