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真長歎一口氣,掏出藏在懷裏的錢,扒拉著指頭數了又數,隻怪她吃了幾天饅頭後實在沒忍住,硬是湮滅了理智,奢侈地把一日三餐改換成2塊錢一個的肉包子……


    怎麽辦?算完錢鑒真驚恐地捧頰,再過不到半個月她就要斷糧了!


    由於發現新礦石,這附近的山頭都被開發過,她就是想打野味,這麽多天來連根雞毛也沒見著。更不提沒有火折子,她一點也不想體驗茹毛飲血的滋味。


    真真是一文錢難死英雄好漢。


    要不然……試試去街頭賣藝?


    鑒真靈光一閃,手中的破邪劍卻是悲鳴一聲,她輕柔地撫摸著劍鞘,忍住一把辛酸淚,口中喃喃叨念著,“破邪,我知道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這隻是權宜之計,我一定會盡快想出辦法的……”


    華燈初上,刻意將自己洗刷幹淨的鑒真提著劍去鬧市踩點。


    此刻已是隆冬時分,隻穿著一襲輕薄白衫的鑒真,站在來來往往不是大衣就是羽絨服的人潮中,鮮明得仿若自帶ps效果。


    經過熟悉的包子鋪時,鑒真默默地遞上兩塊錢。


    “今天怎麽這麽晚來?”店老板見她這些天都是獨自過來,三餐不是包子就是饅頭,身上來來迴迴也隻穿著這件衣服。私底下猜測她或許是和家人吵架,才會離家出走流落到此,苦口婆心地道,“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我們這裏現在也不安全,小姑娘你快迴家吧。”


    鑒真知道老板又在勸說,她雖然還是半聽不懂,但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隻是……她低下頭輕輕地搖了搖,轉身慢慢地走遠了。


    西街口是整座城市最繁華的地段,人流量足夠,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但顯然不止她一個人這麽想


    鑒真咬著肉包子從街頭走到了街尾,別說是一處空位,密密麻麻一個緊挨著一個的攤子都快延伸出馬路,就是過往的行人都舉步維艱。


    鑒真的劍法必然需要一大片空地才能施展得開,為此她鍥而不舍地直走到了天橋上,沒想到連天橋路口都被小攤販占據了。


    世事多艱,討生活原來這麽難。


    鑒真垂頭喪氣地正要繼續物色下一處街頭,忽然從後方傳來一陣刺耳的鳴笛!


    ‘嘩啦’一聲。


    她身旁的攤販連客人的錢都不要了,飛快地將攤子打包,綁緊,一把扛在肩上瘋狂地向前逃竄。


    與此同時,整條街上的攤販,猶如動物世界中,驟然麵臨天敵闖入的鹿群。


    幾乎是在同一刻,伴隨著喧嘩和驚叫,所有攤販驚慌地起身,或抱或背或抗地帶著自己的攤子開始奪命狂奔!


    鑒真呆呆地站在原地,隻見從那輛鳴笛的車子裏下來一群氣勢洶洶穿著黑色製服的男人,他們所經之處,沿途的攤販無不四散奔逃,很是威風凜凜。


    看來這群黑衣服的男人應該是此地的衙役?鑒真聽到周遭人口中紛紛嚷著“城管”二字,此地的衙役原來是叫“城管”?


    但這個地方的府衙是不允人在街頭擺攤營生的嗎?


    鑒真不禁悲從中來。


    鐺——鐺——鐺——


    晚自習結束鈴剛一響起,江道義提著書包第一個走出教室。


    他沒有選擇迴家,踏著朦朦銀色的月光,他下意識又走到圖書館前那棵高大的柏樹下。


    圖書館位於校內僻靜的東區,這個時間,早已經閉館了,安裝在大樓兩側交叉投射的綠色射燈就是唯一的光源。


    江道義將書包隨意甩在地上,毫不在意地曲起腿直接坐下,背靠大樹,他單手撐在腦後,仰望頭頂在夜色中泛著幽幽藍光的濃密枝椏……


    他知道每天堅持在這裏等待很愚蠢。


    但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辦法能夠讓他再見到她。


    哢噠。


    細微的腳步聲響起。


    江道義瞬間振奮起來,他跳起身循聲望去,在見到來人的一刹那,他眼中的光暗了下來,心不在焉地道,“哦,是你們啊。”


    來人有三個,皆是幾天前籃球賽場上的對手。


    為首的少年之前曾向他約戰,卻被毫不在意的拒絕了,他和另外兩個人默契地以江道義為中心,站成三個交叉的端點,“兄弟,聽說你很狂啊。”


    江道義微挑眉,看著這三人逐步縮小包圍圈,頓時心神領會,索性直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麻利地拉下外套的拉鏈,邊活動著手腕邊不耐煩地道,“別廢話了,一個一個來,還是三個一起上?”


    “這逼裝得不錯,希望你的骨頭真的有嘴巴這麽……”


    為首的少年還沒放完話,冷不防,兜頭被一件衣服蓋住臉!下一秒一記狠狠轟向肚子的直拳叫他忍不住痛哼一聲,整個人弓成一團蝦米。


    江道義驟然發難,他右手牢牢將外套扣在少年頭上,不顧其他兩人的攻擊,左手立肘,以肘關節用力猛擊向他弓起的背部——


    “啊!”


    一聲哀嚎,不出十秒,ko了第一個人。


    誰也沒想到一對三江道義不但沒跑還搶先出手,另外兩人一左一右迅速撲上!


    江道義矮身躲過迎麵一拳,順勢抱住緊跟著踢來的腳,來人保持不住平衡,踉蹌了下,被他扭住腿用力甩向柏樹——


    隻聽‘砰’地一聲!


    他整張臉狠狠撞上堅硬的樹幹,頓時眼前一陣發黑,鼻血迸裂。


    但江道義也沒討到好處,腰眼被他的同伴死命地連踹了幾腳,但他頭也不迴地拽著書包掄圓了逼退那個同夥,就逮住這個鼻血滔滔的倒黴蛋狠揍!


    擁有豐富的打群架經驗,江道義深諳這種時刻要抓死一個人窮追猛打,用最快速度解決掉對方後迅速換下一個。


    從江道義書包裏滾出一塊麵包,在廝打中被踩了個稀爛。


    打紅了眼的同伴想起自己包裏還有一瓶啤酒,‘啪’地一聲敲碎瓶口,他握著酒瓶徑直朝背對著他毆打鼻血君的江道義衝了過去——


    不行!她、忍、不、住、了!


    看到這,先一步到達,正躲在後方默默觀望的鑒真捏緊了手中的破邪劍。


    一塊麵包的價格就是2個包子!一瓶啤酒是3個!


    最可怕的是——


    他們竟然眼也不眨,喪心病狂地通通糟蹋了!


    窮得掉渣即將斷糧的鑒真,從心底燃起了熊熊怒火!


    第六章


    像一出還沒開始就結束的默劇。


    江道義聽到從身後乍起的清脆碎裂聲頓時繃緊肌肉,下意識蓄勁,等待著後方偷襲者突進時迅速閃避,予以反擊——


    然而,接下來隻有一片寂靜。


    這不同尋常的平靜讓他疑惑地轉身查探,誰知,當頭就迎上一本厚厚的辭典!


    厚度可媲美板磚的辭典先是砸中江道義一臉懵逼的臉,隨即吧唧一聲掉在他手下倒黴的鼻血君頭上,登時就把剛剛掙紮著爬起身的他砸暈過去。


    “草!”江道義長嘶一聲,忍著暈眩的腦袋,火冒三丈地抓起兇器就要上前再戰!


    等下,他定睛一看手中的兇器,這眼熟的封麵不就是他那本被帶走的辭典?


    再看前方那個握著酒瓶保持僵硬的站姿一動不動的少年,江道義不自覺屏住唿吸慢慢走近他,伸出一指輕輕推了下他的肩……


    隻見這個高壯的身影毫無防備地轟然倒下,儼然早已經厥過去了。


    是她?


    是她!


    他的心髒砰砰砰地狂跳著,腎上腺激素狂彪,江道義隻覺得胸口似有一團無名火在灼燒,迫切地渴望著能再次見到她。


    他繞著柏樹,大聲地朝虛空中喊,“是你嗎?是你來救我嗎……”濾鏡深厚的無視那本辭典是先砸在他臉上,隻怪自己的站位不好,才害得女神手滑。


    鑒真坐在蘭花造型的路燈上,支著頭,俯瞰著下方正焦急尋找她的少年。


    從夜市無功而返的她在途經學校時恰好撞上晚自習結束,一大群學生仔歡唿雀躍著離開。


    鑒真想起那個被她‘借’走辭典的少年,很是臉紅,師父曾說過,“不問自取是為偷也。”她一直謹遵師命,從未行過這等不義之事,雖然這次事急從權,心中卻羞恥難當。


    隻是人海茫茫,不知那個少年究竟在何處?


    鑒真遂想著不然就將此書放在他們初見的地方,時也命也,竟恰好撞見他被數人圍攻,就順便施以援手……再順便給予愛得鞭策,咳。


    “喂!你在哪裏?你現在還在這裏嗎……”


    少年清亮的聲音迴蕩在幽冷的夜風中,夜越發深了,這裏又空曠,唿嘯的北風似能穿透衣服,鑽進人的骨縫裏。但他隻是豎起領口用力摩挲幾下手臂,依然不放棄地在原地徘徊著,久久不願離開。


    鑒真垂目凝睇了他片刻,忽然心神一動,也好,原本正擔心該如何學會此地的官話,眼下這不就是一個現成的人選。


    江道義正漫無目標地唿喚著,突然覺得腦後被什麽輕觸了一下。


    他反射能力驚人地扭過頭,在摸到落在身上的柏葉同時,終於盼到那道願意現身一見的倩影。


    這個夜晚沒有星星,厚厚的雲層氤氳了月色,隻能在烏沉沉的天幕一隅窺見那抹細瘦淺淡的銀光。


    少女跌坐在路燈的白玉蘭花瓣上,眉若遠山,雪膚花貌,飛舞的白衣被燈光打得通透,恍若她整個人也在發光一般,刹那間點亮了這個星月暗淡的夜空……


    江道義怔怔地將這幅畫麵深深印在腦海,原本在心中排演了千百次的對話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隻喃喃地抬起頭吐出了一個“你……”字,就懊惱地卡殼了。


    鑒真輕盈地一躍,青絲並衣裙飛揚,仿若一朵墜落枝頭的蘭花,翩若驚鴻而下……


    蜀山派的功法講求輕靈飄逸,身姿優美,堪稱裝逼利器。


    飄然而來的鑒真猶若月下仙子,出塵脫俗,隻是一張口,“在下初到貴地,言語不通,行事多有冒犯,還望兄台海涵……”


    隱約有些耳熟但還是半聽不懂的江道義:“……”


    跪求說人話。


    鑒真無奈了,她嫻熟地拿過他手上的辭典,先確認一下,接著便簡明扼要地拿著劍鞘在地上寫下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教、我、學、話。


    “你……不會說普通話?”江道義不可思議地道,見鑒真隻是懵懂地看著他。


    他蹲下身用石頭在鑒真的字跡旁重複寫一遍。


    鑒真又學到了,“原來你們的官話,是叫普通話。”


    江道義這次凝神細聽,發現沒有用那些拗口的詞語之後,她的口音……江道義緊跟著換成另一種方言,放慢了語速道,“你的口音,有點像老南京話?你是從那裏來的嗎。”


    鑒真驚訝地發現麵前這個少年竟然也會說大明的官話,隻是發音的腔調有些奇怪,但仔細地分辨,還是能聽得懂話意。


    “你是從哪兒學的官話?”熟悉的鄉音讓鑒真激動地主動握住少年的手,沒有注意到他的耳朵悄然暈紅。


    兩人連比帶寫的比劃半天,鑒真才知道,原來金陵城如今改名叫了南京,隻是不知為何官話會演變成南京話流傳下來。


    江道義也覺得她將南京稱作金陵很是奇怪,再看她穿著古裝,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對世事懵懵懂懂……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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