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抬頭看了桑梓一眼,這才慢慢地點了點頭,“嗯,我姓農。”


    桑梓又和農婆婆聊了一些別的話題,可惜農婆婆的嘴太緊,除了無關緊要的事情,別的東西半點兒也不說。聊到最後,桑梓也沒打探清楚,這飛闥城中到底有沒有妖修。


    但從她進城後一路的見聞來看,現在的飛闥城內大概是沒有妖修存在的。


    奶湯燒好,加入豆腐青豆和醃漬好的鮮蝦,灑入一些調料繼續燜一小會兒,最後再勾一些薄芡,這碗南方諸島特產的金沙豆腐湯就燉好了。


    農婆婆側頭看了一眼另一個鍋中的白飯,動了動腳,最終還是停在了原地沒有動彈。


    桑梓給農婆婆盛了一碗白飯,再把勾好芡的金沙豆腐湯拌在白飯上。這之後,她才把碗遞給了農婆婆,“婆婆,您嚐嚐我們南方諸島的特色吃法,金沙豆腐湯拌白飯,超好吃的,我爹每次都能吃光三大碗。”


    農婆婆靜默了片刻,才慢慢地伸出手,接過了桑梓手中的碗。她用勺拌著碗裏的飯,卻始終沒有吃上一口。


    桑梓看了片刻後,便若有所思地跟農婆婆說道:“婆婆,您先吃著,我們那邊也要開飯了,我就先走啦。”


    桑梓揮了揮手,不等農婆婆開口就轉身跑掉了。


    農婆婆看著桑梓的背影,停頓了好半晌,才終於舀了一口飯,珍而重之地放進了嘴裏。


    下一刻,她的眼淚悄無聲息地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農婆婆的家,地方並不算小,隻是到處都堆滿了特製的木盒。盒子歪歪斜斜地疊在一起,摞得幾乎有天花板那麽高,反倒顯得屋子愈發地逼仄窄小了起來。


    這麽點兒地方也不夠大家躺下睡覺,所有人便索性盤起腿修煉了起來。


    桑梓睜開眼睛,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怎麽迴事,打從她踏進了金丹第一層後,魔界的鬼修煉魂場便對她關閉了。無論她怎麽催動傳送令牌,令牌都紋絲不動,既不迴應她的召喚,也不搭理她的唿喊,就好像令牌突然“死”掉了一樣。


    桑梓猜測,這大概跟佛子前段時間封閉了魔界有關。聽說她渡過金丹雷劫後不久,佛子就再次修煉到了大乘期,隨後佛子就下令封鎖了魔界。這倒是跟傳送令牌失效的時間對上了。


    不過,能在鬼修的煉魂場裏煉夠整整十年的神識,桑梓已經很滿足了。這種好事,別人想碰都碰不上,她卻能碰夠整整十年,這已經比人家好太多了。


    桑梓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伸了個懶腰,從周天大循環中退了出來。


    天色尚且有些陰沉,但天邊已經依稀有了些太陽的亮光。桑梓站起身,輕輕地推開了院門。


    借宿在別人家裏,桑梓也不好煉體,那樣動靜太大容易吵到農婆婆。桑梓打量了一下農婆婆的小院,隨後便布置了一個小型的隔音陣法,然後給農婆婆劈起了柴。


    過了一會兒,太陽漸漸地從天邊的雲朵裏露出了小半張臉。


    農婆婆推開屋門,懷裏抱著一個木箱,步履匆匆地從屋子裏小跑了出來。


    她沒注意到隔音陣法裏正在劈柴的桑梓,而是打開木箱,小心翼翼地把裏麵的東西掛了起來。


    那大概是一片形狀不太規則的淺色布匹,上麵畫著密密麻麻的紅色符文。


    農婆婆眯眼看著這片沐浴在陽光底下的淺色布匹,半晌才一臉厭惡地從袋子裏摸出小半瓶赤錦花的花液,用錐子蘸著花液,在布匹上戳刺了起來。


    劈完柴的桑梓解開了隔音陣法,分列院子兩頭的兩個人這才發現了對方。


    桑梓看見院子另一端的農婆婆後,笑眯眯地跟她打了聲招唿,“婆婆,早啊。”


    農婆婆卻臉色大變,“你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我一直都在啊。”桑梓小心翼翼地看了農婆婆一眼。


    農婆婆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她收起了布匹和赤錦花的花液,然後非常不高興地告訴桑梓:“你們該走了。”


    “婆婆對不起。”雖然不知道是哪裏惹了農婆婆不高興,但桑梓還是點了點頭,“是我們打擾婆婆您了,我們這就離開。”


    一位剛剛睜開眼睛的蒼吾師兄,一邊小聲地打著嗬欠,一邊開口說道:“我們給婆婆做頓早餐再走吧?還做昨天的那個金沙豆腐湯唄,我看婆婆昨天挺愛喝這個的。”


    農婆婆聽完卻毫不留情地踢了他的屁股,“趕緊滾蛋。”


    接著,農婆婆翻臉如翻書地把桑梓一行人給趕出了門。


    一群蒼吾弟子麵麵相覷地看著對方。


    桑梓則輕輕地敲了敲農婆婆的房門,“婆婆,在我們南方諸島,喝完金沙豆腐湯的第二天,是要吃兩枚金沙果的。我把金沙果給您放在門前了,您待會兒可以嚐一嚐。”


    屋內很快就響起了腳步聲。接著,農婆婆打開房門,扔給了桑梓一枚香囊,“這是你給我做飯的報酬,我們兩清了,趕緊滾蛋,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話音剛落,農婆婆就彎腰拾起金沙果,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桑梓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香囊,隨後笑眯眯地衝著緊閉著的房門揮了揮手,“婆婆,劈好的柴我給您放進廚房裏了。我們這就走啦,你自己多保重啊。”


    農婆婆頗不耐煩地脫下腳上的鞋,用力地擲到了房門上。


    “咚”的一聲,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第91章


    離開飛闥城前,桑梓若無其事地鬆開手, 將一枚刻了斂息陣法的記錄玉簡, 扔在了飛闥城的城門口處。


    盡管在飛闥城內並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的妖修氣息, 但桑梓還是覺得這座城池很不對勁兒。她說不上來這股奇怪的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沒有人給她開門, 又或許是因為農婆婆幾次三番地催她趕緊離開。


    留下了一枚記錄玉簡的桑梓,帶著飛闥城迴饋給她的疑惑, 領著蒼吾派的師兄師姐們繼續北行。


    在飛了半日以後, 他們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瑤光城。


    瑤光城是靈界大陸七座城池中最北方的那一座,下轄十一座中型城池和一百一十一座小型城池。


    但正如蒼吾掌教所說的那樣, 瑤光城在此次妖修食人事件中所遭受的損失並不是很大。除開飛闥城,大部分瑤光下轄的城池都繁華依舊,修士們照樣在市集上大聲吆喝, 小崽子們依舊在家中咯咯傻笑。硬要說和以前有哪裏不同的話, 那就是各家各院的防護陣法,都不惜靈石地開到了最大的程度。


    桑梓把中級防護符篆拿出來,一一地分給了眾位金丹期的師兄師姐, “萬事小心為上。”


    這群蒼吾派的老弟子們很是給桑梓麵子, 他們二話沒說就激活符篆貼在了外衫裏麵, “小師妹真是個妥帖人。”


    桑梓的妥帖不僅體現在了這一點上。


    瑤光城主婉拒了蒼吾掌教的援助邀請,他們這群不請自來的蒼吾弟子,便不好大喇喇地直接在瑤光城裏以真身示人。


    飛往瑤光城之前,桑梓就想到了這個問題。但她同樣記得, 很多年前,巫家就曾經在瑤光城裏盤下了一座戲院。或許他們可以偽裝成巫家戲院裏跑龍套的修士。


    因此,還沒從蒼吾出發之前,桑梓就眼珠子一轉,通過通訊玉片聯係上了巫三長老。


    三長老帶著笑意的聲音很快就傳到了桑梓的耳邊,“崽啊,最近過得怎麽樣啊?大長老那隻老狐狸有沒有欺負你啊?他要是對你不好,你就跟我說,我到時候幫你出氣啊。”三長老大言不慚地說著大話,無視了他根本鬥不過日神族大長老的事實。


    桑梓根本沒有點破這個事實,她笑眯眯地謝過了三長老,又雜七雜八地聊了一些家常,之後才開口跟三長老問起了巫家在瑤光城裏的戲院。


    巫三長老立刻滿臉晦氣地歎了一口氣,“別提了,戲院早就關門了。”


    “關門了?”桑梓滿臉都是詫異,“什麽時候的事情?一點兒消息都沒聽到啊。”


    “不是什麽好事兒。”巫三長老語氣含糊地說了一句。之後,他抬頭看了桑梓一眼,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跟桑梓說道:“本來這些事情是不該跟你說的,但是阿梓啊,你也長大了,有些東西就不好太避著你了。”


    桑梓眨了眨眼。


    三長老這才歎著氣說道:“瑤光城城主的風評還不錯,我們當年也就沒有多想,直接盤下了瑤光城裏的戲院。壞就壞在,這瑤光城城主他還有個小舅子,吃喝嫖賭樣樣都來,忒不是個東西。這壞胚子看上了我們巫家戲院裏幾個經常上台的女修,便總是臭不要臉地上去騷擾人家。一來二去的,我就把瑤光城裏的戲院給關了。錢,我們巫家可以不賺,但我們巫家的修士,可不是誰都能上去摸兩下的。當年我唯一後悔的就是,關戲院前沒找人把瑤光城主的小舅子給揍上一頓,真不是個東西。”


    巫三長老想起這事兒就窩火,他一邊把瑤光城主的小舅子給罵了個狗血淋頭,一邊還不忘告訴桑梓,“崽啊,你可得離這種男修遠一點啊,別看他長了一張好臉,就以為他是個好人。壞人可不都是橫眉豎目的,長得好看的壞蛋到處都是。崽你可一定要睜大眼睛看仔細了。”


    “好啊。”桑梓笑眯眯地看著很有成為話癆趨勢的三長老。


    三長老這才咳嗽了一聲,強行又把話題轉了迴來,“崽啊,你突然問起瑤光城,是因為你接下來要去瑤光城麽?”


    “是啊。”桑梓點了點頭,“不好讓人家知道我的身份,本想裝成巫家戲院裏跑龍套的小修士的。”


    三長老沉思了片刻,很快就開口說道:“戲院已經賣出去了,但巫家在瑤光城裏還有一間閑置的鋪子。你要是身份不方便的話,倒是可以用一用日神族的身份,裝成是去瑤光城裏開食鋪的樣子。鋪子是現成的,你也會做飯,隻要多帶些食材就行了。”


    因此,這會兒的桑梓就借用了日神族的身份,手裏拿著瑤光城中閑置店鋪的產權證明玉片,身後跟著偽裝成跑堂和護衛的蒼吾師兄師姐們,不慌不忙地排到了進瑤光城的隊伍裏麵。


    進城的隊伍不算太長,側旁等著出城的隊伍卻排了老長的一溜。每一位等待出城的修士,都要被防守城門的戰修們盤問上老半天,才能被放出城。


    剛一出城,他們就迫不及待地召出了飛劍,轉眼就飛沒了蹤影。


    桑梓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


    很快,核查進城修士身份的瑤光城戰修就來到了桑梓的麵前,“你們來我們瑤光城,是來幹什麽的?不知道最近妖修泛濫麽?”


    桑梓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知道啊,但那也得討生活啊。鋪子都買了,總不能空在那裏浪費靈石啊。族裏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靈石,可不能就這麽浪費掉啊。”


    桑梓一邊說一邊迴憶著她小時候,家裏窮得一塊靈石都掏不出來的樣子。頃刻之間,她臉上那副心疼靈石的模樣就真實了許多。


    最起碼,這種表情把瑤光城的戰修給騙了過去。


    在查驗過桑梓手裏那間閑置店鋪的產權證明玉片後,瑤光城戰修便給桑梓等人放了行。臨轉身前,他還好奇地問了桑梓一句,“你買玉繩街的鋪子,是要做什麽啊?”


    “開食鋪啊。”桑梓笑眯眯地看著瑤光城戰修,“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開業了。您明天要是有空的話,可以來店裏嚐一嚐,保管好吃,我給您打五折。”


    瑤光城戰修先是婉謝了桑梓,隨後便一臉同情地看著桑梓繼續說道:“你要是開食鋪的話,那這家店的位置可不太好。玉繩街那裏住的大多都是苦行修士,他們不愛這些口腹之欲的。”


    桑梓略微挑了挑眉毛,但她還是笑眯眯地謝過了這位瑤光城戰修,“成不成的都得先試試,鋪子都買在那裏了,空著也是浪費錢啊。”


    “這倒也是。”瑤光城戰修沒再盤問下去,而是衝著桑梓擺了擺手,“趕緊走吧,新店開業,有得你忙的。”


    等桑梓一行人走遠了以後,他身旁的另一位戰修手下才湊上來小聲地說道:“頭兒,城主不是說不許我們放成團的修士們進城麽?您剛才怎麽一下子放進去了二十多個啊?”


    “你知道個屁。”方才還彬彬有禮的瑤光城戰修,這會兒卻已經變了臉,“城主那是不許我們放蒼吾派的老頑固們進城,可你看剛才那姑娘,渾身上下哪裏像是蒼吾派的老光棍兒了?”


    手下琢磨了一下,也覺得桑梓不太像是蒼吾派的修士,“氣質就不像,蒼吾派修士各個都硬得像是茅坑裏的臭石頭似的,剛才那個漂亮小姑娘看上去倒是軟和得很。”


    駱思凡要是聽到了這句話,恐怕會忍不住地笑出聲來。說桑梓漂亮,她是認同的。但要說桑梓軟和?那說這種話的人怕是沒見過桑梓手拿錘子砸人的霸氣模樣。


    根本沒認清楚桑梓本質的瑤光城戰修還在一臉得意地給他的手下吹著牛,“而且啊,我聽說蒼吾派的老光棍兒們都不會做飯,所以他們才一直都找不到對象。可你也知道,剛才那姑娘可是要去開食鋪的,飯都不會做她敢開食鋪麽?”


    瑤光城戰修斬釘截鐵地下了最後的結論,“所以剛才那姑娘,絕對不可能是蒼吾派的。”


    手下一臉認同地點了點頭,半晌又問道:“頭兒,那剩下的幾個人呢?有沒有可能是蒼吾派老光棍兒們偽裝的?”


    “不可能。”瑤光城戰修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蒼吾派那群老光棍兒脾氣又臭又硬,哪裏肯聽一個金丹一層的小姑娘的話?你剛才也看到了,我跟那小姑娘說話的時候,她身後那群人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一臉的狗腿樣兒,哪裏像是蒼吾派的老頑固們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瑤光城戰修眯眼打量了一下側旁排了老長的等待出城的隊伍,“更何況,瑤光城這兩天走了這麽多的人,城裏總是要再來些新人的。”


    完全不知道瑤光城戰修心裏想法的桑梓,和蒼吾派的師兄師姐們,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把閑置已久的店鋪給收拾了出來。


    桑梓揮動著她的本命靈錘,幾錘子下去,店裏的桌椅就成型了大半。再幾錘子下去,店裏的裝飾性法器也被她給錘了出來。


    最後把提前製好的幻陣和防護陣打開,一間食鋪就有模有樣了起來。


    桑梓白日裏開著店鋪,透過大敞的店門觀察著街上的情形,晚上就和蒼吾派的師兄師姐們,打著采購和拜訪鄰居的名義,四處跟人聊天談八卦。


    幾天時間下來,桑梓成功地打入了菜集大媽們的團體之中,而蒼吾派的師兄師姐們則被街坊鄰居們給列成了拒絕往來戶。


    讓蒼吾師兄師姐們鬱悶的事情並不隻這一件。還有最關鍵的一件事情:正如看守城門的瑤光城戰修所說的那樣,店裏的生意真的很不好。


    開門七、八天了,卻沒有修士願意上門來吃飯。任憑師兄師姐們再怎麽用力地吆喝,附近的修士們都還是不為所動。


    桑梓一度懷疑是她做飯做失手了,但蒼吾的師兄師姐們卻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膛跟她保證道:“沒失手,還是原來的那個味道。不對,這裏的食材更多,所以這裏的飯比原來還要好吃許多。”


    但店裏的生意還是不好,確切地說,店裏根本沒有生意。


    直到這一天,店裏終於來了一位中年男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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