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狐狸和小沙彌一行遠去,偏院內恢複安靜的時候,紫愉這才探頭探腦、小心翼翼地從角落裏走出來,環顧了一圈確定安全後,快步跑到井邊打水。


    待紫愉往玉瓷瓶裏裝好水,心滿意足地準備收起來離開時,那先去跑出去的小沙彌卻剛好從門口走了進來,直接和站在院子裏井旁的紫愉打了個照麵。


    “啊!有賊啊!”


    一聲撕心呐肺地慘叫從小沙彌嘴中喊出,打破了寺院裏的寧靜。


    紫愉呆愣不過數秒,隨即反應了過來,暗中正想掐訣卻發現自己居然使不出半點法術。


    眼見那小沙彌就要到紫愉身邊時,一抹紅影從小沙彌身後躥出,以更快的速度衝到了紫愉身邊。


    紫愉沒有猶豫,立即伸手抓住了紅狐,飛快翻身爬了上去。未待紫愉坐穩那紅狐便就又轉了個方向,反身朝著門口跑去。


    幸而紫愉抓得緊,爬上去後緊緊伏在狸之本體的身上,所以狸之速度雖然極快,但她也沒有被甩下來,在那個小沙彌驚天動地喊叫聲中成功跑了出來。


    從門口跑出來後沒多久便就有一大群僧人聞聲趕了過來,隻是人的速度到底比不上狐狸,所以沒多久狸之便將他們遠遠甩在了身後,馱著紫愉從孤山寺裏跑了出來。


    出了孤山寺後狸之並沒有急著化迴人形,而是借了術法淩空載著紫愉往秦都而去。


    確定安全下來後的紫愉趴在狸之身上笑得不能自己:“太刺激了,狸之,那小沙彌可真好玩兒。”紫愉揉了揉笑得有些疼的肚子,“不過為什麽我在那裏用不了術法啊?”


    “那孤山寺不是尋常寺廟,外有一個保護障,能壓製所有靈力。”狸之懶洋洋地伏在雲上,“你在秦都哪住著,我送你過去。”


    “朋來客棧,離你出現的那裏很近。”紫愉趴在狸之背上蹂躪著狸之軟軟的狐狸毛,“我跟你說,狸之,我前些時間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變成了朱雀神君,而夢裏的那樁事是朱雀神君舍身救青龍神君。狸之,你說這是不是朱雀神君托夢給我啊?”


    狸之聞言想笑,卻又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便隻好繼續懶懶地繼續趴著:“這個夢你跟其他人說過嗎?”


    “沒,我就和你講了,這個夢就我們兩個知曉。”紫愉眯著眼看了看路程,覺得還有段距離,便縮做一團從狸之背上滑了下來。


    狸之見狀又將自己身形變大了些,由著紫愉滾進他懷裏胡亂蹭著他的肚皮,連放在袖裏的一個小匣子掉出來都沒有察覺。


    “想來是神君覺得你可親,就托夢於你吧。”狸之說著便將尾巴搭在了紫愉身上。


    這時紫愉哪裏還有心情去想那些有的沒的,胡亂點點頭心裏卻隻覺得狸之的毛比她離開萬妖山前更加柔順舒服,不由打了個哈欠,抱著狸之的尾巴在狸之腹部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雙眼一閉酣睡了起來。


    狸之無奈地搖搖頭,伸爪將紫愉遺落的匣子撿起來收好,調慢了雲速後將腦袋靠在紫愉身旁,也閉上眼小憩起來。


    待紫愉醒來時是在客棧之中,而狸之卻不知去向。


    紫愉從床上爬起來,從懷中拿出裝了甘露水的玉瓷瓶放置桌子上後,便開始翻找之前被她放在袖子裏的、裝著玉骨扇的匣子。


    正在此時狸之推門走來進來,看見站在桌子旁恨不得將自己腦袋塞進袖子裏的紫愉不由奇道:“你在作甚?”


    紫愉頭也不抬,一隻手拚命地往袖子裏麵掏啊掏:“找東西。”


    狸之走到一旁欣賞了一會紫愉的神情,方才慢悠悠地從自個袖子裏掏出匣子來:“是這個嗎?”


    紫愉飛快地瞥了一眼,正要否認時忽然微愣,呆滯了一會後知後覺道:“怎麽會在你這裏?”


    紫愉說著就要伸手去拿那匣子,狸之見狀舉高手,挑著眉笑道:“這匣子我很喜歡,送我如何?”


    “行行行,你把匣子裏邊東西給我就行。”


    狸之聞言將手舉得更高:“匣子歸我了,裏麵的東西自然也就歸我了。”


    “不行!”紫愉急道,費力蹦著伸出手想要將那匣子搶迴來。


    狸之生了逗紫愉的心思,自然就不會輕易讓紫愉將這匣子拿迴去。何況,他妥實好奇這匣子裏到底裝了什麽東西,居然讓他那素來沒心沒肺的小愉兒那麽在意。


    他可是記得,之前在大街上時,這丫頭就是抱著這個匣子笑得一臉傻氣,連他跟在身後都沒有注意到。後來去孤山寺盜甘露的路上,她也是一直就寶貝著著匣子,將它放在袖子還不放心,途中偷偷摸摸地還塞了好幾次。


    紫愉卻沒有意識到狸之的逗弄之心。若是擱在以前她肯定能夠發現,可如今她一心想著拿迴匣子,那裏會注意到狸之說這話時語氣裏的調侃。


    隻是她妥實不夠高,加上狸之有意為難,更是令她連匣子的邊都夠不到。


    紫愉急中生智,直接跳入狸之的懷裏,一手勾著狸之的脖子,另一隻手就要去搶匣子。


    狸之起初被驚了一下,但很久就反應了過來,麵上笑意更甚,“一個匣子居然能令小愉兒如此上心,不惜為此投懷送抱,我真是越來越好奇這匣子裏裝得是什麽了。”


    紫愉本就因夠不到匣子而著急,如今聽了這話更是覺得氣惱,她收迴搶匣子的手,一拳錘在了狸之的胸口:“臭狸之,那是我精心挑選,準備送給流火哥哥的禮物,你快還給我!”


    狸之在聽到這話是眼睛的神色忽然就暗淡了幾分,麵上倒是仍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紫愉被匣子吸走了所有注意力,所以並沒有發現狸之的變化:“你要想要我下次給你準備一份禮物就是,你現在快將它還給我。”


    “什麽禮物?我也想看看。”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


    ☆、第三十一章、四人相會


    紫愉聞聲立即往門口看了過去,聲音裏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喜:“肅霜姐姐,你迴來啦!”


    “嗯。”淩肅霜邊答聲邊走了進來,隨即有些驚奇地道:“咦,你們不是在說‘禮物’嗎?這是在作甚?”


    隻見狸之筆直地站在屋內,一隻手高高舉著一個匣子,而紫愉則一手攀著他的脖子借力掛在他的身上,努力伸著右手似是想要去搶那匣子,而腦袋卻是轉向門口,看起來有些滑稽搞笑。


    淩肅霜忍著笑,倒是跟在她身後一起進來的季流火神色微微有些不好,冷冷地看了狸之一眼,抿著嘴什麽都沒說。


    狸之見淩肅霜和季流火兩個忽然結伴進來,不由微微有些愣神:“青龍神……”


    “叫我季流火就好。”季流火淡淡道。


    狸之點點頭,倒也不在意季流火對他的態度。他從前在天界的時候就和季流火不大對付,如今下了凡更是沒有幹係。加上如今他們兩個一妖王一神君,地位也不曾相差,他也確實犯不著表現得與季流火多熟稔。


    何況天界之中他所在意的,自始至終不過南螢一人。


    倒是淩肅霜有些尷尬,她是知道狸之對南螢的心思的,也是知道季流火和狸之一向的不合。


    淩肅霜瞥了眼季流火,隻見他麵色倒是毫無變化,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桌子旁坐下。而另一邊的狸之眼神則是落在紫愉身上,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而紫愉自從狸之手裏拿迴匣子後心情便大好了起來,喜滋滋地抱著匣子絲毫沒有注意一旁三人之間的暗波湧動,還小聲地似乎是在和狸之說著什麽。


    淩肅霜看了看季流火又看了看狸之,見兩人誰都沒有打破屋內氣氛的樣子,隻好試著去和他們搭話:“聽聞秦都以景名於天下,不如我們去看看?”


    “好呀好呀。”紫愉聞言第一個反應過來,“流火哥哥帶我去過了十裏桃林和霧湖,狸之帶我去了孤山寺,那肅霜姐姐我們去碧落澤怎麽樣!”紫愉越說越興奮:“我就差那沒去……咦,肅霜姐姐,你怎麽了?”


    紫愉看著麵前麵色微白,神情恍惚的淩肅霜有些疑惑,隨即似乎是反應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默了默,再也沒有說些什麽。


    “你是說,這兒有霧湖?”淩肅霜說這話時似乎是有些遲疑,甚至還帶著一點不知所措,“不謝桃林和霧湖?”


    淩肅霜似是費了極大的功夫才想明白自己所說的話,眼裏帶了許多道不清的情緒看向季流火:“是我所知道的,霧湖和桃林嗎?”


    “是。”季流火點頭道。


    “我要去看看。”淩肅霜斬釘截鐵道,“幾萬年了,凡間滄海,它依舊還存在,那我一定要迴去看看。”


    淩肅霜說這話時看起來悲傷又希冀,紫愉知道她這是想起了南螢,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倒是狸之率先開口:“那便一起去看看。”


    季流火動了動嘴,最後卻沒有反駁,而紫愉自然也是沒有意見的,於是一行人說走就走,即刻朝著十裏桃林而去。


    因為這是紫愉和季流火第二次來,倒是比第一次快多了就到了桃林前。此時是黃昏,晚霞餘暉下的粉色的桃花鎏金而放,純雅中帶著莊重,更添幾分奪目色彩。


    季流火這次倒是沒有再失控了,平常地仿佛閑庭信步,而淩肅霜在踏入桃林的那一瞬間起,就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真的是不謝桃林!”淩肅霜一步步朝著霧中走去,因著薄霧氤氳,紫愉看不清她的神情,卻是聽出了她音裏的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思念之情。


    “肅霜姐姐,你可以講講,你和朱雀神君的故事嗎?”紫愉亦步亦趨地跟在淩肅霜身後道。


    她已經知道了季流火和朱雀神君的相識,也因此對淩肅霜和南螢的相識產了幾分興趣。


    大概是觸景生情,淩肅霜的確有了傾訴的心情,聽到紫愉問她,便也情不自禁地陷入了迴憶。


    朱雀一族性子高傲,白虎一族性子冷淡,所以那時朱雀族和白虎族雖是共居桃林許久,卻是劃地自居,相互之間毫無往來。若不是後來女媧古神來此挑擇各族最優秀的青年,想必她和南螢也不會有機會相識的。


    其實說起來也奇怪,她的記性素來不是很好,過去很多事情淩肅霜都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了,諸如自己的族人和自己原來的名字,她幾乎是完全都記不起來了。可是她和南螢的初識,她卻記得那樣清楚。


    女媧古神擇選人,朱雀族和白虎族因為族人稀少,所以在女媧古神來後便就挑了人選出來。隻是彼時她們並沒有見過麵,也不知道對方是誰,隻是大抵的明曉會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除此外再無其他。


    所以在那天清晨,淩肅霜早起在亭子裏習練曲子時,她並沒有認出同樣來亭子裏的紫衣姑娘就是另一個被挑選出來的人,朱雀族人南螢。


    淩肅霜隻記得那天的清晨有著細微的風,吹得霧湖的霧四處消散,位於湖中心的小亭則因此一片清明。正是因為亭子裏光線好又沒有霧,所以那天南螢才難得地抱了摞書出來。


    也因此遇見了在亭子了為古琴曲所困擾的淩肅霜。


    淩肅霜記得,當時她坐在一旁對著曲譜彈得小心翼翼,坐在另一旁的南螢卻湊了過來,看了兩眼她的曲譜道:“你是在習上古琴曲?”


    “嗯。”淩肅霜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好淡淡應了一聲。


    那姑娘倒是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極其熱心地同她道:“剛好我在習這個曲的舞,要不我們一起練?你彈琴我跳舞,這樣你也可以更快掌握這個曲子。”


    淩肅霜當時是想拒絕的,可是看著麵前女子那一臉的希冀,最終默聲道了個“好”。


    其實一開始淩肅霜是挺擔心的,她曲子彈得不熟,而那姑娘也不知道跳舞如何。


    不過沒多久她的擔心就被南螢打消了。南螢自稱是在練習,實際卻是跳得十分好,她不僅可以將舞步隨意變快或慢來適應她的曲調,甚至還可以慢慢來引導她奏曲的速度。


    不過一上午的時間,淩肅霜就在南螢舞步的相助下,掌握了這曲她好幾日沒有練熟的曲子。


    她練順曲子後已是午時,那姑娘看起來似乎是累極了的樣子。淩肅霜心裏感激,便破天荒地主動搭話:“我叫西離,今日多謝你了。”


    “誒,你叫西離?你就是女媧古神所擇選出的那個白虎族人?”姑娘一臉驚喜道,“我叫南螢,朱雀族人。”


    淩肅霜同樣也是震驚無比,但卻沒有像南螢表現的那麽明顯。她的話裏在肚裏醞釀了一圈,最後變成了一句:“幸會。”


    南螢聞言哈哈一笑:“素聞白虎族人性子冷淡,傳聞誠不欺我。”


    “素聞朱雀族人性子高傲,傳聞欺我至深。”淩肅霜迴道,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南螢身上天生就有一種令人放鬆的氣質,和她相處很容易令人開懷起來,加上兩個都是目前為止唯一被選出來的人,又湊巧的都是女子,兩人的關係自然而然地慢慢好了起來。


    南螢喜紫色擅跳舞,平素經常穿一襲紫衣在桃林裏,順著淺淺的霧色就開始跳起舞來。而淩肅霜則喜彈琴,加上女媧古神分別授予她們所學的上古術,一個是琴曲一個是舞步,於是兩個人就更加變得形影不離了起來。


    再後來女媧古神從青龍族和玄武族各選出一個人,四人隨著女媧一起去了天界。


    淩肅霜跟紫愉說這段往事時是邊走邊說的,不知不覺兩個人就起走偏了主路,走到了林子的另一端去了。


    而季流火和狸之兩人一時也因著桃林樹多枝雜,霧氣朦朧而走散。


    好在紫愉最先反應過來,提醒了淩肅霜準備兩人一起迴去時,卻忽然看到了一個令她們難以置信的畫麵。


    她們看見,距離她們不遠處的一棵桃樹下,一隻修為不高的貓妖正在試圖迷惑一個來桃林遊玩的姑娘。


    而隨即她們便看到,那隻貓妖雙手纏上女子,頭微垂軟軟地搭在了女子身上,竟是想要吸食女子的魂魄!


    前幾日紫愉剛才救了一個被蛇毒所控失去魂魄的妖精,今天就看到了另一個妖精正在迷惑凡人準備吸食她的魂魄。


    淩肅霜見狀本是想要袖手旁觀的。她本就不是除惡揚善的修士修者,那些凡人的事情她也懶得插手,這世間萬物各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善也好惡也罷,終歸都輪不上她去插手幹預。


    何況那吸食人類魂魄的是一隻貓妖,算起來該是妖族內部的家務事,而如今妖王就在這秦都,所以淩肅霜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做什麽,隻是打算轉身離開而已。


    可是紫愉就不一樣了,紫愉生於萬妖山長於萬妖山,又與妖王狸之關係甚好,自然是不會眼睜睜地任由這事情發生的。


    所以紫愉一看到,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就衝了過去:“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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