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一個學渣的夢想

    我是一個學渣,我有一個夢想。

    我自小喜歡科幻故事,同時更加喜歡科幻電影,但創作科幻小說則是從大二才開始的。與那些學霸型科幻作家不同,我隻是一個身材不高、顏值不高、智商不高的學渣,曾經夢想考取華南師範大學,結果失敗了,隻考了一間普通的師範大學。不僅如此,高一時,我曾經還因為物理考試得了26分而被班中同學高舉我的試卷取笑過,而比這更“光榮”的曆史則是小學四年級時,數學居然還得過16分。當然,我也有過“高光”時刻,一是小學五年級時,因為成績(特別是語文科)進步很快,還挺拔尖的,當時還篡了班中學習委員的位子;二是初三第一學期剛開學時,我恰好大病了一場,因此請假了大約十來天,那時的物理科第一單元是光學,我完全沒有聽課,隻是拿了課本自學了那一章,結果迴校後就迎來了“光學”的單元檢測,沒想到那位老師所教的兩個班中,我的成績居然是最好的,真是太爽了,這讓我驕傲了好一陣子。在作文方麵,我也說不上好,算起來,從小學到大學,被老師當作範文宣讀的,小學四年級有一次,小學六年級時有一次,高三時有一次,就這麽多了。

    其實我很早就接觸《科幻世界》和《科幻大王》了,但以前從沒想過自己也寫科幻小說,真正動了寫科幻小說的念頭是大二時萌生的。當時,我所在讀的城市有一個規模不錯的影劇院,雖然有點破舊,但它的銀幕是粵西地區最大的。那時候正在公映《侏羅紀公園2迷失的世界》。《侏羅紀公園》第一部我沒有在電影院看過,但當時《南方日報》對該電影的報道讓我印象深刻,說“恐龍好大、好逼真,吃人像牛吃稻草似的”之類,讓我很感興趣,於是走進電影院看了它的第二部。由於銀幕真的大,加上我有點近視又沒戴眼鏡,因此坐得比較近,雖然畫麵是2d的,仍然把我震撼得寒毛直豎。雖然看著電影很爽,但我仍然對其中的人物隻能一昧地逃跑感到不滿,不自量力地覺得自己可以把故事講得更好一些。我覺得,為什麽不安排一些戰鬥力強大的友好動物與恐龍對抗呢?為什麽人類在恐龍麵前隻能要麽逃命要麽受死呢?人類反殺恐龍也不是不可能的吧?我當時一邊看電影,腦中一邊湧出一堆反殺恐龍的辦法。通常,我一旦看了情節劇烈的電影,情緒也會比較激動,當然,不是到處找架打那種激動,而是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於是,“創作一部天朝怪獸故事”的念頭就在我腦中萌生了。

    對於把天朝怪獸設計成什麽樣,我頗費了一番心思。關於怪獸的形象,首先要確定的就是體型——大。這是肯定的。但對於它的具體樣貌,我首先想到的東西卻是個小東西——一種在我當地鄉下比較常見的小昆蟲:蛄螻。其實直到現在,我也沒太弄明白蛄螻是何種何屬,隻是對它的一種特性印象深刻:當它們在田地的泥時原本洞時,它們通常是沿著泥的淺表打一條與地麵平行的洞,而不是深入到泥層下麵去,那樣,它打的洞就會在地麵留下一條很明顯的拱形小隧道。我小時候經常去破壞它們的小隧道,會花很長時間掰開上麵那層薄泥,然後用手指沿著那條被它們整得光溜溜的隧道“走”一遍,想象著自己奔跑在那條小隧道裏的情景。另外,那蟲子還有另外一個本領讓我印象特別深刻,就是當我把它捉在手裏捏住時,它總是會用那對小小的螯足推開我的手指或手掌,以它那小小的個體來說,我覺得那對小螯足的力量是相當驚人的。它們這兩個特性,便是我想象中的天朝怪獸的雛形。

    對於一個天朝人來說,“恐龍”並不是我們認知中的“龍”。我想在故事中寫到天朝龍,計劃是拿天朝龍與怪獸對戰。當一些具體的戰鬥畫麵在腦中漸漸形成時,我便堅定的相信:這必定是一個非常精彩的故事,而且,這正是我想要的故事,我決定寫好這個故事。

    接下來,要確定的事情就是故事的地點。既然是寫怪獸,最好的場景當然是原始森林。我想來想去,覺得天朝的原始森林,顯然無法繞開湖北的神農架,不錯,就是它了,神農架。但當時初稿的題目並不是“魂驚神農架”,而是“東海龍王”。為了這個題目,我甚至還設計了一個頗有畫麵感的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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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張宣紙在桌麵上鋪開,兩把鎮紙尺壓住紙邊,一支大白雲畫筆在墨碗裏醮濃了墨汁,然後懸在紙的上麵,似在構思;濃墨漸漸聚向筆端,慢慢積成墨珠;墨珠變大,加重,終於掙脫筆毛的束縛,“啪”的一聲在潔白的紙麵上炸開來;得了自由的墨滴迅速向宣紙纖維間的空隙中滲透、奔湧,如狂濤、似惡浪:

    遼闊的東海海域正波濤洶湧、惡浪澎湃。風號浪湧間,一條金黃色巨龍張牙舞爪地分開狂濤,躍出海麵,幾個翻騰,又插入浪中,雄健的身軀把奔騰的巨浪卷作怒吼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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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白雲猛地壓在宣紙的那滴墨跡上,筆鋒在紙麵上遊走,似驚蟒、如猛虎……

    宣紙上鱗角漸現……

    窗外,電閃雷鳴,狂風卷著暴雨肆意馳騁衝撞,豆大的雨點瘋狂地轟炸在那淡綠色透明的玻璃窗上,大白雲毫不在意……

    宣紙上,一條金黃色巨龍正在風浪間盤曲伸展著,須鰭飄舞……

    筆鋒在龍首遊走,那金龍怒睜著無珠的雙目……

    “嘭——!”肆無忌憚的風雨雜物攻破了堅硬的玻璃,狂風冷雨夾著玻璃碎片射進大廳裏……

    電閃雷鳴中,恍見窗外鱗光流動!

    一塊銳利的玻璃碎片突然劃破了抓筆的食指,食指的顫抖中,兩大滴殷紅的鮮血濺射在那條金龍的無珠的雙眼上……

    一個炸雷轟了進來,在雪亮的、藍森森的閃光中,宣紙上的金龍血目怒睜!

    一隻潔白而蒼老的左手極力壓住想逃跑的宣紙,右手抓筆醮墨揮毫,四個蒼勁有力的草書大字“東海龍王”如狂風中的蒼鬆般盤屈伸展……

    大功告成的老畫家滿意地摘下眼鏡,抬手挺腰,狂風馬上趁機將國畫《東海龍王》卷到了潔白的牆壁上,在牆壁上鋪平、壓緊,又翻轉過來……

    又一個霹靂轟炸入來:

    “轟隆隆——!”

    已全身放鬆了的老人驚恐地迴過頭去,一條強健的龍尾突然間從破碎的玻璃窗外擺了進來,老人猛然迴首,所看到的令他嚇出一身冷汗:

    吹到牆壁上的國畫《東海龍王》已經幻變成了一張斑駁的白宣紙!

    暴雨不斷地卷進來,大廳裏已經雨蒙蒙一片,迷住了老人昏花的雙眼,拭眼當兒,狂風把桌麵上的各色碟墨碗刮到地上,一陣“嘭啵哐咣”的破碎聲中,碗碟碎塊向雨霧間彈射開去……顏料、墨汁在狂風中被吹散作七彩的冷霧,在老人迷朦的老眼前幻化作流彩的巨浪……在疾卷洄漩的風雨中,洶湧的巨浪在老畫家麵前被卷作怒吼的漩渦……在流彩變幻的漩渦中恍見金鱗遊動……老人踉踉蹌蹌地張開雙臂,轉著、跳著、哭著、喊著,戰戰兢兢地伸手摸向風浪中須鰭飄舞的龍首……在冰冷如電的觸感中,漩渦與巨浪一刹那間幻化於無形……

    幾個神色驚慌的男女破門而入,眼前的景象令他們目瞪口呆:滿是破碗碎碟的地麵上一片狼籍,渾身濕透的老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板上,身旁盤踞著一條驕健的金黃色巨龍,須鰭擺動,目射精光,正望著來人。

    “怎麽迴事?!”

    “他出來啦……”聲音沙啞而疲憊。

    “誰?”

    “東海老龍王……”無力的枯手指向大廳東牆。

    大家順勢望去,一張被雨水濺濕了的巨幅國畫反著緊貼在牆壁上。

    中年男子緊步走上前去,將國畫《東海龍王》翻轉過來,在牆壁上展平。

    眾人扶起老畫家。老人撫摸著身旁的金黃色巨龍的腦袋出神地望著那張巨幅國畫,突然指著它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原來你沒有跑啊!”

    人們順著手勢望著那國畫,那受了雨水滋潤的畫麵出奇地精妙絕倫,好一幅《東海龍王》啊!

    老人忽然低下頭望著身旁的巨龍驚駭地問道:

    “咿,那你是哪來的???”

    “爺爺,它不是從畫上跑下來的嗎?”小姑娘指著牆上的國畫說。

    “嗬嗬,真是一幅絕世佳作呀,要是這條龍能從畫上跑下來就好啦。”一位頭發花白、身材魁梧的老科學家左手叉腰,右手輕輕推了推眼鏡,望著裝裱精美的國畫《東海龍王》,微笑著點頭讚歎道。

    “錢所長,”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走近老科學家身邊說,“袁博士冷博士他們快到了。要不要派人去接他們呢?”

    “啊,是小林。他們到了什麽地方啦?”錢所長轉過身問道。

    “應該快到木魚鎮了吧?”

    “好,不用去接了,小茜和他們在一起,小茜認得路,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那好吧,我先下去了。”小林轉身下去了。

    錢所長抬起手腕看看表,時針正對準下午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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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故事最初版本的開頭。由於我當時熱情高漲,整個故事從構思到動筆寫完,僅僅花了半年時間,字數是約9萬字。當時的故事場景設計在神農架的神農頂上的一個生物實驗基地,與現在的版本的基地差不多的設定,但那也是全部故事的場景了——初版故事沒有走出基地範圍,視角很狹窄。為什麽這樣寫呢?因為我打一開頭,就是想把這個故事作為一部電影的篇幅來寫的。

    我此前完全沒有寫過小說,包括科幻小說,完全不管小說的要求,也不知道人家“科幻世界”要求的故事風格和寫作要求是什麽,也完全不懂投稿是怎麽迴事,居然還傻傻的去投稿了,關鍵還沒投全稿,隻投了開頭部分,而且還是鋼筆手寫的格子稿紙。要命的是,這次泥牛入海的投稿並沒有擊垮我的熱情。要是當時真把我的熱情給澆滅了,也許就沒有後來二十餘年的辛苦了。

    經過一番起勁的修修改改後(仍然是鋼筆手寫),我將大概15萬字的第二版故事拿給同事看,她開始時頗有興趣的表示一定會認真看,結果我滿懷希望地問她意見如何,她平淡地說,開頭完全看不下去,耐著性子熬完開頭後,後來的部分可以勉強看得下去了。也許你們會覺得奇怪,此時的我居然既沒有感到絕望並就此放棄,也沒有生氣她不識貨,而是想:這個故事是極好的,因為直到現在,天朝還沒有足夠精彩、足夠氣勢磅礴的“怪獸故事”呢,隻是我發揮得不好而已,那就重來吧。這個時期,極其辛苦的反複手寫稿子終於進入了電腦輸入階段,但我當時沒有電腦,於是請有電腦的同事幫忙將將那些改得密密麻麻、胡裏胡塗的手寫稿轉換成了電子版,這樣修改起來,就方便多了。

    故事範圍超出神農頂基地是從第三版本開始的,那時候的故事範圍擴大到了木魚鎮,並加入了一個新的角色:導遊小韋。加入這個角色是出於兩個考慮:一個是,我偶然在網上看到一個“我的家鄉是神農架”的文章,作者說自己姓韋,是一個小導遊,時裏說了一些導遊工作上的趣事。但是,我並沒有盜用裏麵的故事,隻是借用了那個姓氏“韋”,設計了一個村名:韋家村。這是出於加強故事真實感的目的。由於那篇文章讓我覺得那個作者是個很不錯的女孩,於是我特別設計了“小韋”這個角色。至於“冷驍龍”“袁正天”“柯珂”“錢茜”這四個主要角色,是從一天始就有了的。

    在不斷地推倒重來式的創作過程中,除了那個同事說的“開頭部分完全看不下去”這個讓我印象深刻的意見外,還有另外一個愛好文學的朋友給我提出了另一個意見:故事的角色全是一些年輕人,沒有有資曆、有份量的老年人在裏麵,總是讓人感覺不好。而且,裏麵寫到部隊打怪獸,但是一個實驗基地是不可能有權力調動軍隊的。於是,在後麵的修改中,錢茜的父親錢教授的故事份量加重了,同時,一個全新的人物“暴風行動”軍事總指揮“王將軍”開始被請進了故事中。

    隨著大部隊的介入,怪獸的攻擊範圍也由神農頂基地和木魚鎮擴大到周邊更遠的地區,於是,後麵的故事設計就變得複雜了起來,故事的題目也開始改為“魂驚神農架”。但是,我從來沒有去過神農架,對神農架及它的周邊地區完全不了解。好在我曾經隨單位去過一趟長江三峽遊,當時自廣州白雲機場乘機直達重慶,在重慶港順江而下,在秭歸一帶上岸,遊覽了大壩後,就穿過一大堆長長的隧道迴到了武漢。此行的收獲有兩點:首先是我見識了神農架周邊那一帶的大致風貌;二是首次穿行於超長的隧道群讓我印象深刻。這樣,故事就很自然地被帶到了秭歸那一帶,那便是最新版故事主場景之一“女媧市”的由來。計劃中,我曾經想親自到神農架自駕遊一趟,最終因為膽小和資金原因,沒能實現。故事中,神農架及周邊一係列地點的描寫,是我無數次“溜躂”衛星地圖的結果。

    在這一段故事中,最先形成畫麵的是那個“霧鎖江橋”。這是由兩點引起的:一是劉禹錫那句唐詩“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二是源自我自己遊三峽時拍到的一張風景照。拍那張照片時,正值早晨,江霧很重,我在遊船上看到白霧低低地浮在江麵上,無論是江上遊遊船,還是江邊風景,或者是對岸上的城鎮人家,全在一種蒙朧而純淨的意境中,我很喜歡那種畫麵感。

    為了寫好這個故事,我經常跑去電影院看了很多的美國大片,它們那種震撼的畫麵感對我影響較大。另外,托爾金的《指環王》裏麵那種對大場麵的鋪排也我讓非常崇拜。於是,追求電影式的畫麵感便成了我故事中的一個重要追求。由於我地工作地是鄉鎮,離城市較遠,為了看大銀幕的電影,我最初特地騎著自行車跑到三、四十公裏遠的茂名市去,後來換成了摩托車,再後來升級到了汽車,就是最新版故事中的那輛老款標致408。鑒於故事中的人物當時無車可用,我把自己的車子“借”給他們用用也是應該的。為什麽偏寫408而不是別的品牌呢?因為到目前為止,我隻開過408。添越和urus倒是想開,但還是等下輩子吧。什麽時候才能夠坐在電影院裏看電影版的《魂驚神農架》呢?

    這是我的一個夢想。

    作為一個學渣,我資質平平,甚至並不真正懂得怎樣去寫小說,我隻是想著寫出我多年前心中的那個故事而已。無數個通宵達旦敲擊鍵盤、無數次淚流滿麵地還原腦海中的激烈場景,以及那一整箱子的構思筆記,讓我知道,至少,自己的青春歲月沒有虛度。人生第一個二十年,我用來成長了,第二個二十年,我用來寫這個四十餘萬字的故事了,我不確定第三、第四個二十年,我還能寫出什麽樣的故事,但我知道,人生沒有多少個二十年可以供我折騰,夢想尚未實現,我得抓緊時間了。

    衷心感謝你們的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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