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教授伸了伸酸痛的腰身,忽然悟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看看時間,已經半夜十一點多鍾了。一台一點七米高的人形女機器人給她送來了一份晚餐:兩枚熟土豆,三枚食用磨菇,一小瓶一百毫升的飲用水。

    她疲憊地坐在桌子前,拿起其中一枚土豆,端詳了一下,皮還是完好的,但非常幹淨,湊近鼻子聞了聞,能感受到它的溫熱和獨特的香味兒。她輕輕地就著皮咬了一口,慢慢地嚼著,雖然隻是常規的土豆味,但很香。唉,由於水資源越發的饋乏,已經極盡節水之能事的地下農業,也越來越艱難了,可能要不了多久,這些可愛的土豆就再也吃不上了。打從前年開始,政府就明令禁止拋棄食材的皮、莖、根、葉等任何部分,當然也包括土豆那層薄薄的皮。一些科學狂人甚至正在著手研究將沙子變成食物的方法。張教授不像他們那麽瘋狂,她想找出更可行的辦法。

    張教授拿起了第二隻土豆,聞了聞,是雞肉味的,應該更香吧。她剛想咬,轉念想了一下,還是將它製作成一塊雙層麵包吧,中間夾上那三枚食用磨菇,就成了古代人常吃的磨菇三明治了。

    站在旁邊的女機器人明白了她的要求,用手環上的皮米機器人對土豆和磨菇進行加工,眨眼功夫,一塊磨菇三明治做成了。

    此時,外麵突然響起了巨型沙塵暴來襲的警報。她並不緊張,也沒有什麽值得緊張的,依然優雅地吃著三明治,嗯,麵包很鬆軟,味道和口感都相當不錯。她吃完後,仔細檢查了一番桌麵,沒有遺留任何碎屑,挺好的,要不,那笑容可掬的女機器人一定將會將她浪費食物的情況如實上報,那可是要治罪的。“浪費罪”是一項等同於非法殺人的重罪,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直到吃完飯,張教授才踱出到外麵的停機場,倚著天井旁邊的欄杆,仰起頭,望著滾滾沙塵從那巨型玻璃保護罩上狂暴地卷過。

    不久,沙塵暴消停了。一輪明月高懸夜空,照亮了月光下的“大肥皂泡”,以及“大泡泡”裏麵的“水晶城”,照在張淼萌教授那美麗的臉龐上。張教授望著頭頂上那輪皎潔的月亮,眉頭緊鎖,神情憂傷。

    今天,其實她和同事們走了很遠。早上五點三十分,他們乘坐“好奇的喜鵲”號,從已經成了稀草荒漠的古渤海海床出發,沿著東南古海岸線一直飛到古南海腹地,轉上昆侖高原一帶,再往肆川省折返,沿著早已幹枯的舊天堂江江床而下,到神女峽江段,再順著幹枯的香溪河轉上光禿禿、了無生氣的神農架,然後直接返迴天京市。期間,她帶領隊員們在西南區的一個小沙丘旁邊,專門逗留了一陣子,當時是上午十點二十五分。

    一路上,他們從北到南,從南到西,由西到中,不管是昔日富饒的平原、秀美的丘陵、壯闊的昆侖高原,還是巍峨險峻的天堂江大峽穀群,全都被沙漠吞噬了。

    他們所到之處,除了零星地見到一些若有若無的小野草,以及小片半死不活的稀樹樹林外,剩下的,均是連綿起伏的沙漠和荒原。不管是內陸還是古沿海地區,那些千百年前的繁華城市,以及前人引以為傲的所有雄偉的人造物,現在全部都埋葬在了沙海之下,難覓蹤影。

    能夠像天京市那樣幸存並被保護下來的舊城市,是不多的。當年最高的摩天大樓,現在也僅能見到小小的塔尖。如果你有眼福的話,大風過處,巨丘移動,你可能會偶爾看見一段裸露出沙丘的舊高速公路高架橋。它們雖然已經破舊斑駁,但仍然雄偉非凡,像一條失去生命的巨龍,毫無生氣地躺在沙海上,迴憶著當年汽車川流不息的繁華和熱鬧。

    巍峨的珠穆朗瑪峰幾乎不再有終年不化的積雪,也不必再擔心可怕的雪崩,這對登山者或許是一個喜訊,但晚上零下一百二十攝氏度以下的低溫,怕是沒有誰喜歡去消受它。天堂江江床兩岸的險峰依舊,但已幾乎沒有任何植被。熱風唿嘯、沙塵飛揚的江床和峽穀上已經積滿了沙子,乍一看去,會令人誤以為那是潺潺流動的江水。

    這一切,都是源自於那場可怕的災難。

    張教授認為,巨災雖然可怕,但解決辦法往往藏在一些毫不起眼的小地方。

    一千年前的那個少年冷驍龍,她認為仍然需要繼續關注。一向信奉“以科技守護生命”的張教授現在相信,少年冷驍龍的身上一定藏著什麽東西,那東西應該可以解釋她心中“生命憑什麽能夠守護生命”這個疑問。

    其實早在幾天前,她就找到了答案。她需要讓他們明白,那個答案,也許正是解決目前地球危機的最強大武器。

    第二天,早上七點三十分。

    天朝當局和地球聯盟的幾名官員在科學院領導的陪同下,來到了時空機器實驗室。他們想了解時空機器的進展情況。

    “我們目前正利用時空機器原型機,關注著一個一千年前的小男孩,名叫冷驍龍。”張教授對聯盟的官員們說。

    “我們不關心他,”其中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官員傲慢地擺擺手說,“我們隻關心這台原型能讓我們看到什麽,或者能讓我們做什麽。”

    “這台機器目前確實能讓我們看到過去時空的實景。”張教授說,“我們知道,現在的孩子們堅信,過去的地球充滿了水的說法是天方夜譚;那種小溪匯集成小河,小河匯集成大江,最後匯集成占地球麵積百分之七十一的巨大海洋的說法是神話傳說,是騙小孩子的。

    “甚至一些教師也對我說,現在的每一滴水都會被妥善的循環利用,絕不會浪費,而過去的時空,卻經常出現小少年兒童溺水身亡的事件,這怎麽可能呢?他們還跳到河裏洗澡、遊泳,甚至在水裏拉屎、拉尿,還進行各種水上比賽,那得是多大的罪過!但我們科學界知道,那都是事實。事實上,我們的地球,的確曾經擁有過足夠多的水,而且,人們在水中拉屎和遊泳並不是罪過。因為水量足夠巨大,便有了神奇的循環自淨功能。

    “而且,有許多的少年兒童在河中溺水身亡也是事實。我還曾經在這件事情上花費了不少的心血。在研究那些溺水案例時,我偶然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物,他就是我剛才提到的冷驍龍。”

    “怎麽又是冷驍龍?”那個女官員皺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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