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九時許,天朝科學院時空機器實驗室。

    張淼萌教授靜靜地坐在那台龐大的時空機器原型機麵前。其實,它還不能稱為“時空機器”,因為它目前尚不能讓任何東西穿越時空,現在隻可以為人們撕開一個窺探過去時空的窗口,以未來的視角見證過去時空發生過的事情。

    人們喜歡將這台機器稱為“未來之眼”。

    張淼萌教授挺喜歡這個稱唿。她認為,對於“蒼然涕下”的古人來說,未來的人能夠通過機器直接“看到”他們,也是夠神奇了。

    有一段時間,她偶然看到,曆史上記載著許多少年兒童溺水身亡的案例,這與當下的“枯水時代”形成強烈反差,這引起了她的興趣。於是,她在這些少年溺亡案例中,隨機抽取了一個案例進行深入關注,那個案例的小主人公就是冷驍龍。

    借助“未來之眼”的幫助,張教授決定先從冷驍龍嬰兒時期開始研究。根據冷驍龍出生的時間、地點等信息,她在機器上輸入了冷驍龍嬰兒時期的時空座標。

    很快,“未來之眼”在她麵前展現了一幅清晰的時空影像:

    1000年前。

    農家兩層半小樓前庭院。

    一輛橙色的嬰兒車上,跨坐著一個萌萌的小男嬰,約一歲光景,仰著小光頭,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正出神地望著院子裏一棵荔枝樹上的幾隻喜鵲。這個時候,紮著萌萌的短馬尾、身穿白t恤和藍底小碎花長裙的年輕媽媽,正在庭院外麵的菜地旁與一位過路的女同事聊天。

    當嬰兒正望著樹上鳥兒的時候,一隻荔枝蝽蟓嗡嗡地轟鳴著從空中飛來,不過以嬰兒的視力還看不到它。倒是幾隻蚊子的到來引起了他的關注。蚊子叮咬處,嬰兒嬌嫩的小臉蛋上立即出現了幾個紅色的小包包。此時的嬰兒還不懂得驅趕,因此蚊子們有恃無恐。奇癢和疼痛令嬰兒搖著小腦袋哇哇大哭,淚水橫流。然而,嬰兒的哭聲並沒有喚來健談的媽媽。

    那隻荔枝蝽蟓震動著翅膀降臨嬰兒車的上方,挺著個飽滿的大肚子繞圈兒,進入了嬰兒的視線。

    當嬰兒正目不轉睛地瞪著蝽蟓媽媽降落在嬰兒車前的“小廣場”上的時候,在嬰兒無法知曉的地方,一條三十多厘米長的紅脖子蜥蜴,正悄無聲息地從媽媽的腳邊跑過,跳進了小河中,然後踏著“淩波微步”趟過小河,跑進了庭院裏。

    那輛醒目的嬰兒車似乎引起了它的注意。它抬起一隻前腿,歪著頭,遠遠地審視了一會兒,銳利的目光很快發現了那隻正在嬰兒車邊沿來迴亂爬的荔枝蝽蟓,於是它快速跑過空曠的庭院,直奔嬰兒車而去。

    此時的嬰兒已經停止了哭鬧,全神貫注地望著“小廣場”上的蝽蟓媽媽從屁股後麵生出了一排排整齊的卵,綠色,共六排,每排五顆。嬰兒裂著沒長牙齒的小嘴,樂得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蝽蟓媽媽也“吱吱吱”地歡叫著迴應他。

    當蝽蟓媽媽生出了最後一顆卵時,那條大蜥蜴已經敏捷地爬上了嬰兒車,但它沒有立即展開進攻,而是歪著腦袋,警惕地掃視了一下周圍。這時,它麵前的嬰兒對於蜥蜴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巨人”。而這個“巨人”也將目光轉移到了怪獸般的蜥蜴的身上。

    四目相顧之間,兩者分別在想些什麽,無人知曉。但從嬰兒那純淨美麗的笑容來看,兩者初次相逢,似乎很融洽呢。

    這時的蝽蟓媽媽已經分娩完畢,現在正是逃命的好機會,但它卻悠閑地在“小廣場”上踱著步,似乎還陶醉在分娩後的幸福中。

    對於蜥蜴來說,眼前的“巨人”顯然並不在它的菜單上,而它也沒有感受到來自“巨人”的威脅,因此它扭著頭繼續關注那隻蝽蟓。

    就在它正準備朝蝽蟓媽媽射出舌頭的時候,嬰兒突然猛地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簡直驚天動地。這條蜥蜴久經戰場,自然沒有被嚇倒,但它誌在必得的獵物——蝽蟓卻被嚇跑了,它射出去的舌頭差了那麽一點點。

    沒有氣餒的“怪獸”很快又發現了新的獵物:兩隻仍然沒有飛走的蚊子。一隻停留在嬰兒的鼻尖上,另一隻停留在嬰兒的左眉心上一點。“怪獸”立即鎖定了兩隻還在大快朵頤的可憐蟲。

    當那兩隻可憐蟲拖著圓滾滾的透著紅光的小屁股準備飛走時,蜥蜴及時地射出了它的舌頭,先將鼻尖上那隻蚊子粘入口中,然後是眉心上方那隻,無一漏網。

    還沒弄清怎麽迴事的嬰兒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當嬰兒再次睜開雙眼時,那條蜥蜴還在嗒巴著嘴巴,揮動著它的長尾巴。雖然這點口糧無法讓“怪獸”滿足,但也算有些收獲,於是它感激地望著“巨人”,扭動著腦袋,然後朝他點了三下頭。

    嬰兒朝這隻蜥蜴伸出了稚嫩的小手指,抵在它的腦門上。蜥蜴沒有躲閃,也沒有攻擊。

    這一幕剛好被迴來的媽媽看到,她立即收住了腳步,隔著七、八米遠靜靜地站住了。她認為這是兒子非常奇妙的人生第一課,不能破壞氣氛。

    過了約一分半鍾的時間,兩者除了微調了幾下姿勢外,沒有大的變化。媽媽這時才醒悟,應該將這美妙的畫麵拍下來,於是趕緊豎起手中的手機,哢哢按了兩下快門。

    很顯然,他的媽媽保護了這個嬰兒、蜥蜴和小昆蟲三者之間的第一次“美麗接觸”。她認為這必定意義非凡,對兒子影響深遠。

    張淼萌教授將觀測的時空座標調到冷驍龍的少年時代。此時,她看到了古代那一片讓人神往的美麗田園:

    田野裏,水溝和小溪縱橫錯落,無論是小溝、小溪、小河,還是稻田,到處都是水,每一處的水都是一般的清澈明淨。水裏滿是大大小小的各種小魚、小蝦和螃蟹。

    稻田裏,稻苗才長到筷子一般高。稻田裏的水又清又肥,螃蟹很多,一個個盔明甲亮,舉著兩隻大鉗子,在水田裏橫行霸道,不可一世的樣子。此時正是烈日當空的正午,田裏水溫上升,成千上萬的螃蟹們都跑迴到田邊躲避太陽,擠成密密麻麻的一大堆。田埂上,瘦小的少年冷驍龍隻穿了一條小褲衩,光著上身,正伏在田邊,觀察著那些螃蟹打群架。他的一隻腳伸到了水田裏,腳趾頭沒入了鬆軟肥沃的泥土裏,成群的小魚、小蝦便在他的腳趾間遊來遊去,鑽出鑽入……

    整整兩個小時過去了,少年、螃蟹、小魚、小蝦仍然保持原來的狀態,各得其樂。

    奇怪的是,整整觀測了兩個小時的張淼萌教授,竟然也不覺得疲憊,她被這些美好的情境深深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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