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玨緩緩垂下眼簾,甩了甩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水漬的袖子,轉而向冰蓮花池的方向而去。


    忽略掉清問的存在, 落雪峰或許又將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這樣想著, 玄玨覺得自己還是去閉關吧, 將外界的紛紛擾擾都隔絕在冰蓮花池之外, 於她而言,還是不多聽多思多想的去修行吧。


    ……


    自得到了東方旬將命不久矣的消息之後,清空就陷入了一種不知所措的狀態。


    無論是她知曉的劇情, 還是係統透漏給她的消息,她都知道總會有這麽一天的,但是卻沒有料到這一天居然會如此快的到來。


    明明她上一次傳信迴去的時候,一切都還是好好的。


    這樣想著,清空忍不住紅了眼眶,站在清空身邊一直沉默的清衍見此,朝清空伸了伸手準備為她抹去眼淚,但在伸出手之後又馬上反應過來的收迴了手,轉而遞給了清空手帕,“擦擦眼淚吧。”


    接過清衍遞過來的眼淚,清空垂著頭擦著眼淚,避過清衍的視線,免得被對方看到自己失態的模樣,“見笑了。”


    “沒事。”


    捏著手帕,清空擦著眼淚,努力想要止住眼淚,然而卻越擦越多,手帕很快就被浸濕了。望著清空這幅哭得身子都一抽一抽的模樣,清衍有些後悔自己剛剛遞手帕的行為,如果他不遞給清空手帕的話,說不定清空不會哭得這麽厲害。


    這樣想著,清衍抬了抬手,輕歎一聲後,隨即摟住了清空的肩膀,“想哭,就好好的哭一場吧。”


    將將壓退了心魔,還沒有從那些莫名的心緒中迴過神來,清空便收到了東方旬命不久矣的消息,連番刺激之下,在清衍的輕聲安撫之中,清空難得不顧形象的摟住了清衍的脖頸,在自己的臉埋在清衍懷中,狠狠的哭了一場。


    一邊在清衍懷中抽噎著,清空一邊聯係著係統,妄圖從係統那裏找尋到救治自己父親的辦法。


    ‘係統,你有沒有什麽辦法延長我父親的壽命?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付。’此世的父親東方旬於她而言是無比重要的存在,而直到此刻,她才發現東方旬於她而言,已經是重若生命的存在,如果能夠讓東方旬長長久久的活下來,哪怕她將為此折壽都願意,就怕她隻能毫無辦法的眼睜睜看著父親去死。


    而對於清空的這番懇求,係統隻是淡淡的迴了她一句話,【天命不可違。】言下之意便是東方旬的死亡是注定的,甚至就連東方旬將在何時何刻死去也是早已經注定了的。


    ‘……’即使深知自己不會得到有效的答複,但在係統直言告訴她“天命不可違”時,她仍舊忍不住心頭一緊,一種將要痛失很重要的東西的感覺襲擊了她的心頭,甚至讓她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借著清衍的幫助,勉強站穩的清空撫著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清衍輕輕拍打著清空後背,努力平緩著清空的唿吸,在有節奏的拍打聲中,漸漸脫離了那種莫名狀態的清空不再感覺唿吸困難,她抬眸看向一隻手放在她肩膀上,一隻手放在她後背的清衍,透過有些模糊的視線望著滿目關懷的清衍,在那一瞬間,她突然發現其實清衍長得和清問不分伯仲。


    意識到自己想了什麽時候,清空臉一紅,後退一步退出了清衍的懷抱,微微垂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和清衍道謝,“謝謝你。”


    在清空退出了他的懷抱之後,略覺尷尬的他在麵對清空道謝時,對著清空聳了聳肩,一臉平靜的迴道,“都是師姐弟。”


    “嗯。”擦了擦眼角,順便理了理有些亂的頭發,自覺能夠見人之後,清空抬起了頭,對著清衍勾了勾唇,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來,“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陪我迴萬花穀了。”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恢複了正常狀態的清空努力展現出一副精神飽滿的模樣。


    清衍彎了彎眼睛,眸中的世界此刻隻裝得下清空一人,“這是我的榮幸。”


    清空偏了偏頭,下意識的避過了清衍的視線,“謝謝。”


    “不用。”


    在平複了自己情緒之後,清空收拾了一些東西,同時還傳信對清越進行報備,得到了清越的迴複之後,清空和清衍便領著兩隻仙鶴出了劍宗,一路披星戴月的趕迴萬花穀。


    當清空趕迴萬花穀的時候,東方旬已經臥床不起,無法下地了。


    在侍女的帶領下,穿過了數個迴廊之後,清空推開房門,便見到了靠在床邊已經變得她都不敢認的東方旬。


    “父親!”自進入萬花穀之後就強忍住的淚水,在見到東方旬的那一刻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顧不得擦眼淚,清空撲向了東方旬所在的位置。


    因為推門的聲音而迴神,東方旬下意識的朝門口望去,便見到他出了家門在劍宗學藝的女兒,望著撲到自己床邊的清空,東方旬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青空?!”


    “是我,女兒迴來了。”雙手握著東方旬幹癟的手,將臉靠在交握的手上的清空眼眶微紅的看著東方旬。


    東方旬仔細打量了麵前的人兒一番,確定對方的確真的迴來之後,一邊咳嗽著一邊感歎著女兒長大了,也變美了。


    清空含淚聽著東方旬的感歎。


    站在門口的清衍看著這幅父女情深的畫麵,很自覺的轉身離去,當時在轉身之時,他還將門輕輕的掩上了。


    掩上門之後,清衍在一直站在門邊的侍女帶路下,一路穿花拂柳地來到了萬花穀最大的紫藤樹下,欣賞著美輪美奐的紫藤花的同時,給清空和東方旬留下足夠的交流空間。


    在清衍轉身離去之後,靠坐在床上的東方旬伸指將清空臉上的眼淚擦去,在擦去了清空眼淚後,迎著對方眼眶有些發紅的臉,沉默了許久之後,東方旬才有些聲音幹澀的低聲問道,“是玄玨告訴你的?”思索了許久之後,東方旬還是對著清空問起了玄玨。


    “嗯,如果不是師尊,我都不知道您居然已經成了這般模樣……”說著,清空便覺得自己的眼淚快要從眼眶滾落下來了。


    “這樣啊……”東方旬下意識的感歎了一句,在清空疑惑的目光中,他勾了勾唇,“那……玄玨說了些什麽?”


    聞聽此言,一想到師尊玄玨風程仆仆的歸來之後對她說的那番話,清空的淚水終於從眼眶滾落下來,“說您,說您命不久矣。讓我迴來見你最後一麵。”說著,清空將忍不住將頭埋入蓋在東方旬東方旬身上的被麵,借著被麵的遮擋,清空偷偷的擦著眼淚。


    東方旬垂下眼簾,伸手摸了摸清空埋入被麵的腦袋,手指微頓,隨即東方旬有些幹澀的聲音在清空的耳邊響起,“那她……還說了什麽?”


    清空將頭抬起,望向東方旬,“師尊和我說,我什麽時候迴去都可以。”這樣說著,清空伸手摟住了東方旬,“父親。”


    拍了拍靠在自己身上的清空,東方旬一邊咳嗽著,一邊低聲朝清空問道,“她就說了這些嗎?”


    “嗯。”對於東方旬再三追問玄玨事情的行為,疑惑的清空不解的偏頭看著東方旬,皺了皺眉,“父親,您為什麽要這麽問?您和師尊之間發生了什麽嗎?”


    “沒什麽。”東方旬垂了垂眼,避過了清空的視線。


    清空抿嘴靜靜的看著東方旬,而東方旬卻始終一副垂眸不語的模樣,最終還是清空選擇了妥協,“罷了,你們的事情,我也不好插手,隻要你們安好就好。”她不知道父親和師尊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她也不好去探究,畢竟這些終究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不能夠過於較真,隻要他們各自安好便好。


    清空放棄了追究,不再被清空追問的東方旬抬起了頭,對著清空笑了笑,“既然迴來了,那就多待一段時間吧,讓我好好的看看你。”


    “嗯。”清空點了點頭,決定等東方旬身體好了之後才走,雖然她知道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她和東方旬卻都下意識的忽略了這個事實。


    東方旬笑著揉了揉清空的頭發,輕咳一聲,緩緩的垂下了眼簾。


    既然玄玨沒有和清空談及他們之間的官司,那麽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吧。


    隻是,他和玄玨之間,終究是迴不過去了。


    第65章


    清空喂東方旬喝了湯藥, 並且服侍著東方旬睡下之後,她偏頭向站在身邊的侍女低聲詢問清衍的動向,在得知對方在紫藤花那邊之後, 自覺頭發散亂不能夠見人的她在收拾打整了一番, 並且換了一身衣裙之後,才動身前往花海所在的地方。


    當清空來到紫藤花樹附近的時候, 映入她眼簾的是清衍的身影, 而不是那迷人心眼的紫藤花海, 清空抬眸望去, 隻見到清衍正微微仰著頭打量紫藤花樹, 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打在清衍的側顏上,模糊了他的臉部輪廓。


    紫藤花樹下站著的一身青衣的男子身姿挺拔,即使僅僅隻是一個背影,也能夠透過窺探出對方正麵的清榮俊貌。


    有風拂過,吹動著樹葉響起了一曲屬於花的樂曲,同時也揚起了清衍並未束起冠的長發,使得清衍整個人像是要乘風而去一般。


    站在清衍身後不遠處的清空垂了垂眼, 垂首的同時, 清空伸出手揉了揉臉, 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到正常狀態之後, 她才抬步走上前,在來到清衍身後三步遠的位置時,清空停下了腳步, 看著清衍的背影,輕聲喚道,“清衍師弟。”


    陷入紫藤花海的美麗中的清衍眨了眨眼睛,若有所覺的轉頭望去,便見到挽著垂鬟分肖髻1的清空並未穿著劍宗的道袍,而是換了一身程度不一的紫色疊染而成的留仙裙。在紫色花海的映襯下,清空並未被那漫山遍野的紫色遮蓋了自身的風姿,那些層層疊疊隨風搖曳的紫色反而襯得因為哭過,而眼眶仍舊有些微紅的清空有著一種別樣的媚態。


    直到現在,清衍才發現清空居然有著一對酒窩,而且這一對酒窩還對稱的分布在清空臉頰兩側,當清空微側頭輕輕一笑時,隨著她微彎的眼角,這一對酒窩在臉頰兩側若隱若現,消除了清空身上些許的媚態,使得出現在清衍麵前的清空魅得恰到好處,多一分顯得妖豔,少一分則顯得端莊。


    清衍第一次見到清空這副不同於平時端莊淑雅的模樣,不禁有些恍神,還是在清空又一次輕聲喚了他名字之後,他才從失神的狀態中迴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剛剛因為清空而失神之後,清衍臉頰微紅,伸手冰了冰自己的臉頰,待臉頰上的溫度降下去之後,清衍對著清空斂袖行禮,“清空師姐。”微垂著頭,清衍有些懊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事,明明在清空師姐麵前,他從來都是坦然相處的,結果居然在剛剛失神了!?


    注意到了清衍懊惱的情緒,但清空卻故作不知的揚了揚唇,起了話題,“清衍,你是第一次來萬花穀吧。”


    “是的。”


    “那麽……”清空抬眸,定定的望著偏轉過頭,避著她的視線,不敢看她的清衍,“你覺得萬花穀如何。”


    感受著清衍目光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最終受不住的清衍抬起了頭,抬眸迴視清空,一臉平靜的迴答了清空的問題,“萬花穀很美。”


    “是嗎?”清空抿唇,“我也覺得呢。”


    隨即,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微風拂過,卷起各種紫色的花瓣,穿過兩人相隔著的空地,帶來一陣清香。


    有花沾到了清空的頭發上,見到這一點的清衍下意識的伸出手,將清空頭發上的花瓣拈了下來,待掌中的花順著他傾斜手掌的行為而落到地上之後,清衍才驚覺自己行為的不恰當。


    清衍的手縮了縮,最後有些尷尬的垂至身側,“抱歉。”


    清空抿著唇,搖了搖頭,表示對清衍失禮的行為毫不在意,她望著偏過頭去的清空,咬唇思索。因為連番刺激之下,如今的清空處於一種思緒混亂的狀態,自覺無法向係統探尋自己的前路,也無法向萬花穀的人傾訴之後,她選擇了向清衍傾述。


    良久,整理好自己思緒的清空試探性的向清衍尋找著意見,“清衍,你說我要不要留在萬花穀。”在落雪峰的時候,清空並不知道玄玨的“你何時歸來都行”是何意思,等到迴了萬花穀,並見到自己父親命不久矣的模樣之後,她便了解了玄玨的言下之意,不禁有些苦惱。


    是在父親去世之後,留在萬花穀繼承家業,成為萬花穀穀主,為發揚光大萬花穀而努力?還是在處理了父親的後事之後迴歸劍宗,作為一個劍宗弟子繼續修行?這對於她而言,是一個兩難的問題,她不知如何選擇。


    聽完清空的傾訴,清衍垂眸沉默了許久之後,隨即抬眸,對著清空一字一頓的說道,“無論何時,你都是劍宗的弟子。”


    清空眨了眨眼睛,待想明白清衍的言下之意之後,不禁對著清衍粲然一笑,“我知道了,真的要謝謝你呢,清衍。”


    因為清衍的一句話,豁然開朗的清空丟掉了身上一直壓著的包袱,整個人顯得無比的輕鬆,就連笑都變得比平時要迷人。


    被清空得到道謝的清衍睫羽顫了顫,“能幫你就好。”


    此時,紫藤花樹下,斂目垂首的清俊男子以及紫色衣裙的美麗女子對站著微笑的模樣,幾可入畫,一種別樣沉靜而溫馨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轉著,並隨風在兩人附近流轉著。


    ……


    因為清衍的一番話,被點醒了的清空在照料東方旬的期間,抽空給玄玨傳了信。


    她準備留在萬花穀,等到萬花穀的一切都踏上了正規,不再需要她坐鎮之後,她便可以迴歸劍宗繼續修行了,隻需要定期迴萬花穀看看就可以了——反正現今清靈都不知道失蹤到了哪裏,她的任務目標都不在眼前,她也沒辦法去做主線任務。


    做下了留在萬花穀的決定,清空自是需要向玄玨傳信報備。


    估計了一番自己將會留在萬花穀的時間,清空覺得自己至少要有十年的時間留在萬花穀,她將這一點在給玄玨的傳信中提及了,向玄玨表明自己至少要在萬花穀留上十年的事實。而在清空寫信的時候,不請自來的清衍在知道清空在做什麽之後,一臉平靜的對清空開口,表示他準備留在萬花穀幫上她幾年忙。


    他迴到落雪峰也是一個人,師尊玄玨輕易不下落雪峰,師姐弟都不在弟子院,而實力差勁劍術不行的他在落雪峰外,雖然同門弟子並無惡意,但他仍舊會因為那些或明或暗覺得他不配為玄玨弟子的目光和討論而黯然。


    對他而言,在落雪峰寂靜無聲的期間,與其留在落雪峰,還不如跟著清空一同暫居萬花穀,而且說不定,他在萬花穀的這段時間,他還能夠因此而突破。


    任清衍說了百般理由,他不過是為了留在清空身邊,幫助她而已。


    迎著清衍真摯的目光,清空垂眸沉思片刻之後,對清衍揚唇笑了笑,對對方的仗義幫助表示感謝,“如此,那麽就麻煩你了。謝謝。”


    說完,清空提筆將清衍也將留在萬花穀的消息寫了上去。


    待洋洋灑灑的寫完傳信之後,清空將這張沾染了靈氣的紙折成紙鶴,對著其吹了一口氣,待手掌中的紙鶴搖搖晃晃的揮動著翅膀,飛向劍宗所在的方向之後,清空側頭看向清衍,“那麽,在接下來的日子,就請多指教了。”


    “嗯。”


    ……


    清空所折的紙鶴一路搖搖晃晃的飛到了劍宗落雪峰,因為紙張上勾畫的靈符的緣故,並未受到風雪侵襲的紙鶴飄到了玄玨的住所。


    穿過結界,沾了些許水霧的紙鶴一路朝玄玨的冰蓮花池而去——此時,玄玨正在冰蓮花池底空間閉著關。


    暢通無阻的紙鶴終於遇到了阻礙,因為玄玨閉關的緣故,紙鶴被玄玨設置的結界阻擋,最終撞到了趴在冰蓮花池邊,搖著尾巴一臉垂涎的望著水中遊動的冰漣花魚,卻終究不敢下爪子的白羽身上。


    對著紙鶴的“攻擊”,不痛不癢的白羽甚至半點感覺都沒有,一無所覺的白羽仍舊趴著身子,觀察著水中的魚,它的鼻子尖都要觸碰到水麵了。


    啪的一聲,撞歪了頭的紙鶴落在了池水邊,不待紙鶴掙紮著再次飛起來,它便被白羽一個噴嚏弄掉了水中,掉入了比千年冰川還要寒冷,並且蘊含著冰係靈力的吹吹中,紙鶴直接散成了一張紙。


    打了個噴嚏後,揉了揉自己鼻子的白羽若有所覺的朝水麵望去,在看到水麵上飄蕩的紙張的時候,忍不住歪了歪頭。


    剛剛,是發生了什麽嗎?


    伸出爪子將那飄得還不算遠的紙張撈了出來,隨手一爪子將那濕透了的紙丟到一邊,自覺陽光就能夠曬幹它,自己不需要做什麽的白羽皺了皺自己的小鼻子,隨即又趴在了池邊,繼續望著池水中遊動的冰漣花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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