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說走就走,止修也立即跟了上去。可以毀掉我的屍體,這麽好的機會,硬生生就讓我錯過了。我現在特別討厭那個自稱征服的家夥。


    我一直找機會,想要撲上去給他一拳。但是止修那麽強,竟然也隻是勉強跟上他的腳步。我被法陣困住,得靠近點才行。


    我對此十分遺憾,卻不放棄的想要趁機揮拳。可那個少年卻好像知道我內心想法一樣,就是不往我身邊接近。始終和我的屍體保持了一段距離。


    他們來到了一處木屋,木屋就建在大樹底下。真的很大的一棵樹,抬頭好像根本看不到盡頭,而垂在木屋頂上的那些,都是大樹的氣根,像是簾幕一樣。


    我被安放在木屋床上,木屋空蕩蕩的,除了床就隻有一個床頭櫃。而且也很小,根本不像是人生活的地方。


    我忽然意識到,這個奇怪的地方,或許根本沒有人類。而沒有人類,這個金發的吸血鬼少年,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


    我下意識看他,卻被他紅色的眼睛所震懾。


    我連止修怎麽擺布自己的屍體都沒注意。


    “我很快迴來。”止修再一次向我說了這句話。


    他向少年走去,我這才將注意力轉迴止修身上。止修向少年說道:“在那之前,我還有疑問。”


    “不如邊走邊說吧?這有趣的屍體,讓我感覺不舒服。”少年攤著手,就差沒把嫌棄兩個字寫臉上。


    我一聽就有些怕。他們這是要把我獨自留在這個鬼地方?天知道外頭會不會忽然爬進來一堆蟲子!這很可怕啊!


    止修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掏出一支蠟燭,試圖點在床頭櫃上。可蠟燭才剛點亮,就熄滅了。


    “這裏是黑暗森林,對光明並不友好。你大可放心,這是我的地方,他們不敢進來。”


    止修沉默了,最後收起了蠟燭。


    他們就這樣離開了木屋,關上門的一瞬間,我感覺視線變得更黑暗了。


    止修特意來這裏,難道是想拉攏原始血脈反攻迴去?可那少年繼承的,很可能就是執著統治的征服。怎麽能和一個如此有野心的人合作呢?那肯定會變成棋子啊!止修在艾伯大陸上掀起的戰火已經夠可怕的了,如果再加上這個少年……


    我開始安慰自己,那少年看起來,並沒有他所繼承的原始血脈那麽野心勃勃。


    不怪我擔心,傳說中的原始血脈,征服和殘暴,所到之處必定是人間煉獄。


    如果要分危險等級,征服和殘暴是第一階梯;控製、虛偽是第二階梯;而享樂、夢境是第三階梯。至於引發吸血鬼浪潮的複原,已經不在這之列了。複原本該是最親善的一個,誰也沒料到,反而是他,對艾伯大陸率先產生惡意。不過好在,他已經死了,艾伯大陸也重迴平靜。


    如果沒有止修的話。


    我漸漸有些頭疼,開始懷疑,這場戰爭的大勢,究竟有沒有形成。


    如果衛玊他們趕到這裏,和原始血脈拉拉家常,有沒有可能說服少年站到他們的陣營,一起把止修給殺了。


    原始血脈一直沒現身艾伯大陸,說不定人家繼承了力量卻不好這個呢?


    我說服了自己,忽然靈光一閃,意識到止修先前口中的‘夢境’。


    原始血脈的夢境?


    還有,他們一直說的心……


    止修好像說過,他是來取東西的。


    我越想越不明白,撓心得厲害,整個人都快抓狂了。


    當時我還沒有料想到,更令人抓狂的事情在後麵。


    止修竟然把我的屍體,丟在木屋裏整整十一天沒露麵!


    我不由得懷疑,自己被遺棄了。


    在這個連個人影都沒有的鬼地方。


    第28章


    123  這樣的結論, 一旦得出就會讓人非常的焦慮。如果說那個狹小的密室, 幾十年都不會有人發現我,那麽這裏,大概永遠都不會有人被發現。


    黑暗森林?


    我連聽都沒有聽過, 更別說那些奇怪的樹、藤蔓、蟲子……


    我很不爭氣的盼著止修迴來, 我特別想嚎啕大哭。我的存在,漫長且孤獨, 簡直比傳說中, 巫師詛咒的原始血脈還要淒慘。


    我正這麽想著, 忽然傳來奇怪的‘刺啦’聲。我急忙看著四周, 才發現屋子外麵竟然有藤蔓試圖進入。


    不是說這裏很安全的嗎?


    不是說它們不敢來的嗎?


    還有沒有一點信譽了?我對吸血鬼的印象再度差了幾分。


    藤蔓還是進到了屋子裏。盡管它被奇怪的力量攻擊, 一路都留下斷裂的痕跡, 也沒有停下。它們像蜿蜒爬行的蛇, 不斷朝我的方向前進。


    我抱著自己的肩膀,想要後退, 可也沒有真正可以退的地方。我試圖和它們打商量,“毀掉屍體可以,但是別往我這來啊!”


    說實話, 我還不知道,毀掉屍體對我有多大的影響,還是挺好奇的。


    就在我以為藤蔓要不顧一切接近撕碎我身體的時候,它停在了不遠處。它們保持了一定距離, 我一下就醒悟那是法陣的範圍。


    它們進不來麽?


    我剛產生懷疑, 藤蔓忽然發出哀嚎聲。沒錯, 發出了哀嚎聲,不停的在地上翻滾,然後瞬間著起火來。火焰飛躥,不一會便落下火星。藤蔓全部被燒成了灰燼。


    有人進入屋內,是那個金發的少年。


    他冷漠的看著這一地的狼藉,竟然徑直向我走了過來。那一刻,我甚至覺得他清楚的看見了我。“讓我瞧瞧,究竟是什麽闖進了我的地方。”


    我被他嚇得爬上床,躲在了床的另一邊。


    少年停了下來,依舊是法陣之外的距離。但他做了一個令我不解的舉動。他竟然繞著法陣,在法陣外麵走了半個圈。


    我感覺到後背發寒。


    他察覺到了,盡管地上什麽都沒有。他忽然一甩手,一道黑色的風刀朝我的屍體飛來,我嚇得閉上眼睛,可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驚訝的睜開眼,才發現法陣竟然將風刀抵擋在外麵,猶如雷電交鋒,發出了奇異的亮光。


    我聽到了叫喊聲,就來自屋子之外。好像少年的這一下攻擊,讓森林裏的所有生物都興奮了起來。


    “驅魔人現在都覺醒了嗎?最古老的法陣……”


    少年話音一落,雷電的亮光也就消失,黑色的風刀沒有打中我的屍體,反而旋轉著落在了我身後。


    “可惜,隻是殘次品。”少年扯起嘴角,嘲諷的笑了。“外麵變得有趣了,我得快點出去……把那幾個家夥的繼承殺死才行。竟然敢把我關在這裏幾千年!”


    少年擁有著妖冶的臉龐,卻有了雙兇狠的眼睛。那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煉獄裏的兇獸。總歸,不是人的樣子。


    我被恐懼籠罩,渾身僵硬不敢挪動。哪怕他感受不到我,我也沒有辦法反抗他。


    他向止修撒謊了。


    他曾說,自己是心甘情願守護在這裏的。


    我的腦子從來沒有這麽靈光過。


    所以,他是被關的。


    他為什麽要撒謊?止修來找這個家夥究竟是想做什麽?絕對不能放這個怪物離開。


    我確定了,他是征服。


    我因為恐懼,渾身戒備。恐懼到極點的情況下,根本不敢將視線挪離對方。


    他說自己被關了幾千年。


    我曾以為,止修就是艾伯大陸最大的反派boss,所以其實還不是。止修如果將這個惡魔原身放出去……他可是執著統治的征服,和衛玊他們不一樣,他是真正的惡魔原身。一旦他想得到艾伯大陸,沒人可以阻止他。


    他本該死了,為什麽,竟然還活著?


    我由衷的祈禱,無論是誰,拜托阻止他!


    我害怕得兩手發抖,屋外又傳來刺啦聲。藤蔓再度試圖進入屋子,征服將法力釋放出去,無數的風刀幾乎將藤蔓碾碎。


    “它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躁動了。”征服對著我的屍體,竟然在說話。“吸食巫師血肉的藤蔓,因為一個法陣看到了光明。有趣,太有趣了。可惜,那個愚蠢的繼承種,很快就會把黑暗森林毀滅了。這世界,再也不會有,困住我征服的牢籠!”


    少年得意的大笑,走路晃著身體,像是在跳舞一般,就這樣腳步輕快的離開了木屋。


    我多希望自己有辦法阻止止修,告訴他這一切陰謀。可是我辦不到,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我成全了一個惡魔的使者,又即將見證一個惡魔的原身。這簡直太可怕了。


    我抱膝坐在地上,由衷希望止修能夠發現醒悟。


    三天後,我見到了止修。


    他依舊穿著用袖扣買來的衣服,披著一件黑色的鬥篷。他的衣服已經又髒又破,像是辛勤勞動的農戶,或者是山上砍柴的樵夫,反正,沒有一點大領主的感覺。他頭發亂糟糟的,胡子也長出來了,看上去十分的邋遢。我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樣子,一時有些陌生。


    所以,我是在觀察完他的模樣後,才注意到他左手手臂空蕩蕩的,整隻袖子也不見了。


    吸血鬼擁有強大的身體治愈能力,但卻沒辦法再生。如果是複原者,及時彌補,或許還有可能。但這鬼地方一定沒有複原者,止修的這隻手臂,也絕對不會是剛剛丟的。


    我又氣又想笑,喉嚨還有點莫名的苦澀,我真是快被他逼瘋了。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願意放下這一切?沒人欠你的,就算有,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你看你有多愚蠢,人家耍你玩呢!你還想當迴你的大領主?你已經輸了,接受現實吧!都丟了一隻手,你也該放棄了!”


    止修聽不見我,當然也沒有迴話。他就在我眼前晃著,我的視線怎麽也離不開他空蕩的左手。他用右手抓著掃把,打掃先前藤蔓留下的髒亂痕跡。他似乎在有意閃躲,一直沒用左側身對我。


    “你遮也沒用,我看見了!就為了力量,就為了反攻打贏戰爭,你活該!”


    我說著說著,鼻子也跟著酸。我恨自己不爭氣,狠狠捏了一下鼻子。


    作為艾伯大陸新戰爭的發起人,止修是該死。可怎樣都好,讓我看著他的左肩,真的有些受不了。而且我明知道他是被人利用,外頭還有個更大的隱患在,恐懼、擔憂、無助……許多心情交雜在一起,真的要被逼崩潰了。


    聖主,快讓這一切結束吧。


    我聽著止修的掃地聲,由心的對聖主懇求。


    止修開始了日常的早出晚歸。當然,這裏沒有白天,隻是一個形容。他每天迴來,都非常疲倦。可他就是什麽都不說,偶爾還朝我的屍體方向傻笑。我不知道他去做了什麽,但猜也猜得出來,是征服說的,‘毀滅’這個黑暗森林。


    整整半個多月。


    一想到止修每天用一隻手那麽賣力,卻是在‘解救’統治的征服,我的心情就難過到極點。


    雖然他一句話都不說,但我可以從止修的表情來判斷。他的心情好像越來越明朗,甚至從閃躲著不想靠近我的屍體,到有一天,主動把我扶坐起來。


    他和我的屍體碰了額頭,我感受不到美感。畢竟那是一具眼睛睜著,表情空洞的屍體。但我能感覺到止修對屍體的親昵。


    我目睹著這一切,默默抱臂,用手摩擦手臂。


    好冷……止修這個大變態,他到底是在做什麽?


    我當然不會蠢到誤會什麽,但是他對這具屍體,實在有些太投入。我大概也能理解這種心情,我小時候的玩偶,和它說話玩耍,久而久之也會抱著哄著,像它是有生命一樣的喜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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