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別沮喪。果然,死人是沒有發言權的。


    止修開始在岸邊脫衣服,我特別想溜,可奈何被法陣困住。我沒勇氣往身後偷瞄一眼,我可是好人家的好姑娘。和他們吸血鬼的濫情可不同。


    怎麽說,我也是念著‘之乎者也’的八十老頭學生。這一點,我也算是正兒八經的傳統教育。


    以前冒險的時候,我想偷偷拉小手,都得心裏建設好半天。當然,對象不熱情,我的親近往往也是落空的。這麽想想,我真的挺慘,衛拓光被目擊的,都和卡微亞吻了三迴。而我……


    這種時候,就忍不住要罵自己蠢了。這都沒發現止修的奇怪,而且還以為是老實人比較木,不大會表達。


    這麽想想,我以前也不虧。他有過不少女人,而我是初戀,但是我連初吻都沒有丟!


    我默默握緊拳頭,也不知道自己在興奮什麽。


    嘩啦啦的水聲再度傳來,我隱約猜測是止修上岸了。可緊接著,我聽見靠近的聲音。


    我聽著水聲不停的歎氣。


    聖主啊!難道這是要考驗我的臉皮?


    我沒辦法阻止止修,連轉身戳瞎他眼睛都辦不到!


    這實在太可氣了!


    因為太生氣,所以我決定,短時間內也不要再跟止修說話。雖然他也聽不見,我也隻是在苦我自己。但是我就是生氣,已經很堅定的決定了。


    止修絲毫不受影響,把我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屍體打橫抱著。他在黑夜中緩步穿行,應該是要尋找歇息的地方。


    我被迫跟著,沒忍住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屍體。


    這究竟是什麽可怕的力量。泡了一迴澡,臉上竟然也沒起褶子。我再一次感歎自己生命力頑強,風吹日曬雨淋,屍體竟然還能好好的。


    我往地上狠狠跺了兩下腳,真心有些厭惡這莫名其妙的法陣。


    我忽然靈光一閃,當初止修的血水似乎啟動了法陣,這是不是意味著,這法陣和止修有特殊的聯係?


    我努力迴想,曾經沒認真上過的課。這樣類似的法陣究竟有哪些,有沒有斬斷聯係的方法。


    很明顯,我沒有頭緒。


    但是這麽強大的力量,讓我忽然想起驅魔人法陣曆史中,一個古老的傳說。


    當然,這個傳說有一個非常令人詬病的前提。


    驅魔人自命不凡,認為自己是聖主的使者。這個說法過於狂妄,還有非常不要臉的美化程度在。除了少部分驅魔人,沒有人接受這個說法。聖主的偉大,哪裏是我們這些驅魔人能接近的。


    我也是不讚同這個說法的。但拋去這些,這裏頭還有一個古老法陣。傳說它是所有法陣的起源,是驅魔人最古老的法陣,且沒有之一。


    傳說惡魔化身七個原始血脈,從此消失在艾伯大陸。聖主派遣自己的使者混入人類之中探查原始血脈的情況,並賜予使者法陣作為武器。


    聖主答應使者,隻要使者啟用法陣,就可以重新迴到他的身邊,並將光明降臨於他。


    可使者目睹了原始血脈禍亂艾伯大陸,決心留下給原始血脈一個震懾。使者沒有啟動法陣,反而是將其撕毀,把法陣碎片重新填補完善,變得更加容易學習和傳播。


    自然而然的,迴到聖主身邊的力量因此消失。這些填補後的法陣,也就是現在驅魔人所謂的古老法陣。


    關於這一點,畢家嚴厲斥責了其餘三大堂。他們嘲諷三大堂無能,沒辦法對古老法陣研究還原,所以編造謊言,虛構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最古老法陣,用來詆毀畢家。


    其實……這個也不是不可能。


    我不止一次聽見老爸咒罵畢家族長。老頭子言語間的羨慕和嫉妒,都快蓋不住了。


    況且,最古老的法陣,這個說法也太草率了一些。好歹要取個法陣名字才更具真實性一些。


    我當然不會以為,這就是那個最古老的法陣。而且止修的血也說不通。隻能說,在我的認知裏。這麽強大的法陣,也得是這種程度,才能夠媲美。


    隻不過,這和我一個死人,也沒什麽關係。我雖然總是向聖主祈禱,但也沒膽子期盼和聖主同行。不要說聖主根本沒有使者,就算有,也絕對不是我這種半吊子配得上的。


    而且,什麽樣的使者,會窩囊到連法陣都走不出去?死了都不能解脫?


    我如果去往聖主身邊,那一定是贖罪去了。聖主肯定要跟我清算,讓反派大boss崛起強大的罪孽。


    可說不定聖主心軟呢?再怎麽慘,也肯定比不上現在?


    我腦子裏轉了一大圈,氣憤的朝止修握緊拳頭,示威的晃了兩下。


    第二天,止修繼續抱著我上路。我的新衣服穿著怪好看,我已經偷打量了好幾眼。


    我幾乎放空了自己,止修的移動速度很快,以我的能力根本跟不上。我也不用上心,反正不管怎樣,我都會被法陣牽引,閃現跟過去。


    當然,如果不能,那就更好。


    因為我懶散的態度,沒怎麽關注四周環境。等發現的時候,明明才是白天,忽而就變成黑夜了。


    我耳邊仿佛聽見奇怪的哭嚎聲,已經死了的我,竟然意外的感受到了寒冷。視線之內,黑暗中隱約有些東西仿佛在蠕動。


    我定睛去看,不遠處的,竟是一棵被奇怪黑色包裹的大樹。我試圖看得更仔細,才發現那黑色,根本就是密密麻麻的蟲子。


    我被嚇得打哆嗦,再觀察四周,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陰冷和潮濕。


    我忽然聽見耳邊有動靜,往發出聲音的大樹一看,竟是黑色的藤蔓。藤蔓有手臂那麽粗,接二連三的出現,纏繞樹木不斷向上。像幾條活著的蟒蛇一般。


    樹木上的黑色蟲子相互接觸,開始快速移動,給人感覺,仿佛這棵樹能肆意移動一般。


    我對這裏產生了恐懼,無法擺脫,是融入骨血的戰栗感。


    我看向前方。前方一片黑暗,仿佛沒有盡頭。無數的大樹攔在前麵,仿佛有意識一般,每棵都在晃動自己黑色的樹枝,像是在等待吞噬過路人。


    我本能的拒絕前行。


    可止修卻邁起腳。


    我聽見奇怪的踩踏聲,低頭一看,地上遍布黑色的粘稠液體。


    肮髒、邪惡、醜陋……是這片土地傳達給我的感受。


    “現在掉頭還來得及。”


    黑暗中一個聲音響起,淡淡的,本應十分平和,卻很奇怪,有種說不上來的蠱惑感。


    第27章


    123  那是一個貴族王子打扮的少年, 披著黑色鬥篷高高坐在樹上。他占領的那棵樹, 雖然已經枯萎沒有生氣, 卻沒有一隻蟲子靠近。


    少年看著也隻有十六七歲的年紀。一頭亮麗的金發,皮膚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紅色的眼睛在長睫毛映襯下, 簡直比女孩還要美豔。


    他兩手撐在身側,微微俯身嘴上帶笑, 像是個調皮貪玩的孩子。


    “你是為那顆心來的嗎?”


    我能感覺到止修身體瞬間緊繃, 那突然的戒備,讓我覺得樹上的少年危險極了。


    “你是誰?”止修問他。


    “我是誰?”


    少年從樹上輕輕躍下,動作敏捷又輕鬆。他負手走著, 地上的黑色粘稠液體竟自動散開,像是有意識有生命的一般。


    “很好, 已經很久沒有人詢問過我的名字了。”


    少年忽然靠近,快得連眨眼的速度都跟不上。等他停在止修麵前,止修才反應過來避讓。他急忙抱著我,往後躍退了兩米遠。


    “那是驅魔人啊,真有趣。”少年閉著眼睛, 對著空氣嗅了兩下,再睜開眼時, 他眼睛裏,有種難以掩飾的興奮和瘋狂。“不,你的血更有趣!”


    我聽到止修悶哼了一聲, 不解的看他。上下一打量, 才發現止修的腳踝不知何時, 已經被藤蔓纏繞刮傷,藤蔓沾上了止修的血,緊接著就開始快速鬆開止修,像條受傷的蛇一樣,不停的在地上翻滾,最後竟然著起了火,化為灰燼。


    隨後,地上的粘稠液體也紛紛退開,液體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地上厚厚堆疊著的枯枝,和森森白骨。


    而我站的地方,下麵正好踩著一根骨頭,我一下子就彈開了。


    “你到底是誰?”


    “我?我曾主宰這片土地,為所有需要或不需要的人帶去規矩。我統治一切,人類、驅魔人、吸血鬼,巫師……”


    少年說到巫師的時候,剛剛還避讓著他的蟲子和藤蔓瞬間撲向了他。藤蔓將他包裹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球。黑色的風刀從藤蔓縫隙裏出現,越裹越緊的藤蔓忽然脫落斷裂,緩慢掉落到地上。


    少年站在中間,對剛剛發生的事情沒有絲毫恐懼,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所有的一切,都臣服在我的腳下。我是艾伯大陸的霸主,執著統治的征服。”


    我被少年的狂妄態度所震懾,卻因為他自稱征服而合不上嘴。我將抓耳撓腮這個詞表現了一遍,實在無法對這個同齡的少年產生認同感。


    征服是原始血脈中的一位,傳說中的惡魔原身。征服的繼承據我所知,在艾伯大陸上並沒有露麵,具體在什麽地方,被哪位貴族供奉,也不大清楚。


    畢竟像衛玊這樣活躍的原始血脈並不多。可那是繼承,不是原身。就像衛玊,繼承了‘虛偽’的力量,但他也不是‘虛偽’啊!


    我開始懷疑,這吸血鬼是不是年紀太小,不明白繼承和原身之間的區別。


    “夢境讓我來取東西。”


    止修的話,令我更是摸不著頭腦。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夢境’是什麽。


    “那個可憐孩子。不愧是我妹妹,那麽的執著……我是心甘情願守在這裏,明明都威脅她,如果不聽話,就把她打到身體破碎,她還是堅持這麽做了呢。”


    少年用嬉笑的語氣,說出了令人打冷顫的話。


    我弄不清楚少年的真實想法,如果他是在生氣,為什麽語氣中又有點奇怪的自豪?而且他認真的表情,讓我沒辦法懷疑,他說的是假話。把自己妹妹打到身體破碎,他似乎真的可以這麽做。


    “她做了什麽?”


    “你想套我的話?”


    止修和少年意外的合拍,兩人的交談看似不搭調,但都是在一個思路上的。不像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告訴你也沒關係。”少年又再度躍到樹上坐下。“你能在這裏,那夢境一定是向死亡獻祭了自己。這是隻有夢境才能做到的事情,將本就漫長的生命,通過強大的幻像意識延伸下去。不過,作為代價,她的血脈力量,應該已經很虛弱,沒什麽用了才對。或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消亡了吧。”


    少年仿佛是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言語中沒有絲毫的悲傷。甚至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還笑出了聲。


    “我該怎麽取到那顆心?”


    “你很急嗎?那裏很危險啊!我勸你,還是先安頓一下你的驅魔人。否則,這具有趣的屍體,一不小心被毀掉就不好了。”


    “好!帶我去!我想去!往哪個方向走!”


    他們說的話我,聽得一知半解,但這句我聽懂了。


    我立刻跳了起來,精神抖擻的找前方前進的路。我忘了自己不久前才生氣不理人,激動得不行。我試圖用言語慫恿他,“止修,快!告訴他,你很急!”


    “你知道合適的地方嗎?”


    “跟我來。”


    我氣憤得跺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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