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穹之中得裂縫出現時的第一聲炸裂與空中飛機的爆炸之聲恰巧重疊了,那麽在片刻的安靜之後,裂縫突然傳來的第二聲爆炸卻是震撼了天地覆滅了人心,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巨響能夠將它掩蓋。


    震耳欲聾的巨響過後,蒼穹從裂縫處開始崩潰瓦解,滾滾不斷的暗紅色巨石從那裏崩塌隕落,最後懸在了半空,駕駛台上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三個人,他們瞬間放大的瞳孔充斥著末日降臨般的恐怖。


    冰沉望著崩塌的天空,說話聲音抖顫的對著張毅勸導,“張毅,你就聽船長的吧,好好操你的舵。”


    張毅驚駭的看著上空,嗓子失了聲的吼道:“操舵?”他指向了坍塌的裂縫,“再朝著那裏開過去,我就被人給操了,我還有心思去操舵!”張毅往後一撤,把身前的舵柄狠狠一撇,啪的一聲,舵柄從中間的正舵位置直接被他甩到了滿舵位置。張毅激動的心情就像坐在了高速飛馳的過山車,他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個轉向會是哪裏,永遠都不知道下一聲尖叫是自己的,還是身邊的,現在有了釋放的機會,他不覺得這是在發泄什麽不滿情緒,這分明就是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求生勇氣,他現在要呐喊出去,他不想在過山車終止的時候,後悔激情一直憋在了內心,從未釋放過。


    船尾下巨大的舵葉快速擺向了另一邊,附近的暗流隨即變化了方向,十多節的船速這一打滿舵,舵效馬上就來了,諾大的船頭迅速轉向張毅打滿舵的方向,並加速甩離天空的裂縫。


    而船長始終背對著他們,什麽也沒有說。


    看到船頭迅速偏離的冰沉也二話沒說,直接站在了舵機前的位置,然後他接過舵柄,將舵柄轉迴到正舵的位置,他又往迴壓了壓舵,船頭這才漸漸穩住了,穩住之後冰沉把航向調轉了幾度,對準了裂縫的方向繼續前進。


    “冰沉,你在幹什麽!你瘋了嗎?”這次,張毅把怒火對準了冰沉。


    冰沉邊穩住航向,邊冷言迴複他,“我在操舵,難道你看不出來麽?”


    “他瘋,你也跟著他瘋?你是嚇傻了,還是怎麽迴事?”


    冰沉的眼睛裏隻有夜空中的裂縫,憑借著感覺將手中的舵時不時的左右調調,讓船頭始終對準裂縫,“我現在很冷靜。”


    “都什麽時候了,你對準裂縫開叫做冷靜?現在最冷靜的判斷就是逃跑!冰沉,你別操舵了,我們一起跑到船尾把救生艇放了吧,”張毅嘶聲而道,吐沫星也四處飛濺,“我們一起逃離這個該死的船長,這個該死的陷阱,該死的一切!”這股激動澎湃的力量直衝他的心頭,瞬間擊碎了縈繞在內心深處的夢魘和畏懼,他不在乎這樣的辱罵會讓麵前的船長如何看待自己,他明白自己隻是個低級的水手,但是,這樣以下犯上的行徑在死亡麵前又算得了什麽呢?末日降臨一般的災難來得太迅猛了,他永遠不會知道在逃離之後,會遭遇的是更加窘迫的困境,還是遇見渺茫的希望,至少勇敢的嚐試都歸屬本能的欲望。


    張毅看著緘默不語的冰沉,更加憤怒了,“冰沉,我和你說這些正是因為我把你當成了我最好的兄弟!”


    冰沉仍然低頭背對張毅,不發一語。


    張毅看到冰沉仍舊無動於衷,一把將他拽到麵前,“自己的命握在自己的手裏,能決定它的人不是別人,是你自己啊!”


    “你能不能別再說啦!”語畢,冰沉一巴掌將張毅的手打開,耷拉下腦袋,繼續操舵。


    “這個舵就是束縛你的禁錮,你以為握住了它就等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了嗎?你以為聽從了別人,就能找到死亡的突破口嗎?你什麽時候能把它放下,你就什麽時候掌握了自己的命運啊!”


    “張毅,我求求你了,別再說了!”


    “傻子,我都不握了,你還握它幹嘛?把它放下,跟我走!”張毅抓住了冰沉操舵的胳膊,狠狠往迴拉了一把,而冰沉纖細的手牢牢握住了舵柄,任由強壯的張毅如何拖拽他,他就是不撒手。


    無法忍受的冰沉怒發衝冠而道:“要走你自己走,你放開我!”


    張毅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拖不動瘦弱的冰沉,張毅鬆開了手,氣喘籲籲的說,“兄弟,你剛才還說‘如果是你的話,你就會掉頭往相反的方向開,能離多遠就離多遠’,你明明也懷疑過他的判斷,為什麽還要違背自己的心跟著他一起錯下去?咱們離開這裏一起去釋放救生艇,咱們往相反的方向開!”


    “我……張毅,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別再說啦!”


    這時,一個嚴厲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爭吵,“冰沉,你剛才說過這樣的話?”一直沒有說話的船長轉向了冰沉,質問道。


    張毅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明白自己找到了突破口,這次一定要打破冰沉的冥頑不靈,“冰沉,你告訴他,你剛才是不是這樣說的。”


    “冰沉,你真是這樣說的?”


    “冰沉,你快告訴他!”


    “冰沉,你要說實話,不要聽從別人的挑撥!”


    “沒錯,你實話實說,不要聽從別人的脅迫!”即使在船長麵前,張毅也毫不示弱。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冰沉的答案,而他卻低頭沉默。


    “你說話啊冰沉?”船長和張毅異口同聲的急切逼問道。


    冰沉的眼睛逃避著張毅,“我……我……我什麽都沒說,我承認什麽?”他握著舵柄的手心已經濕透了,可還是牢牢握緊,沒有任何空隙。


    張毅顫抖指向了冰沉,憤怒的眼睛中卻有一縷悲傷,“好,好,好你個狗咬呂洞賓,總有一天你會為你的懦弱而付出代價!如果可以活下去的話,從今天起,你我形同陌路,如果死了,你我將化作怨鬼,不共戴天!記住我今天說過的話!”張毅重手一甩,揚長而去,他用盡全力拉開了駕駛台的後門,一股勁風隨之襲來,吹亂了他細碎的頭發,吹落了臉上滑過的一滴淚水。


    咣當一聲,駕駛台的後門被摔得搖搖欲墜,也把冰沉的心震得搖搖顫顫---張毅,分道揚鑣的我們會有相見的那一天嗎?即使在未來的某一天相見了,我們各自又懷揣怎樣的想法?我們會摒棄前嫌而相擁,還是隔閡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成了仇恨。夢醒時分,空蕩蕩的心頭突然間湧上的傷痛才是最真實的感受吧,朦朧的睡眼下流淌過的淚痕才是最真的情感啊……我的兄弟,對不起你了,原諒我不能和你走,我要見我的母親,我需要見她,我必須得上去!冰沉瞥見了麵前的父親---而我這個父親一定會製止我的,今天是我唯一的機會,我等了它好久啊,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嚐試!冰沉看向了天穹的裂縫,對準了方向繼續前進。


    船尾救生艇欻的一聲,從艇架之上衝入了海中,救生艇在海麵上起伏了幾下之後,背離母船朝著相反的方向駛去。


    選擇,這個岔口上永遠彌漫著大霧,許許多多的人在這裏遊離彷徨、寸步難行,即便狂風驟起、地殼變遷也無法讓這無盡的濃霧退卻,迷失的人們依舊看不清每條歸途的終點。


    岔口的每條道路上都有前往的理由,但總有那麽一條道路上會出現一個最急切、最渴望的呐喊在召喚著,有的人跟隨了呐喊選擇了至親,哪怕這條道路上需要他放下友情和生命,他都會義無反顧地朝著未知的盡頭前行,而有的人遵從了生命的唿喚,放下了擁有的一切,最後漸行漸遠。


    有可能,在這個路口上相互勸慰過的人們,在下個路口還會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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