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跑到舵機前,將自動舵的轉換器打到手動舵的位置---冰沉還是太年輕了,關鍵時候還得靠船長,等會船長一定會要滿舵,無論是往右滿舵還是往左滿舵,總之他一定盡快遠離那道裂縫。船長,我準備好了,就等你下達舵令啦。


    冰沉拿起話筒的時候卻猶豫了片刻---備車?為什麽是備車?這個時候不應該加速遠離天空上的那道裂縫嗎?父親的指示讓他感到疑惑,不過他還是遵從了,他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聯係輪機長的號碼,“輪機長,船長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把車備好。”(說到備車,簡單說明一下,散貨船備車分兩種情況,其中的一種就是船在全速前進的時候,把全速降到可控速度的準備工作,機艙的發電機、螺旋槳的主機都必須準備好,關鍵人員也必須到位,所以這就需要時間來提前通知。船舶在正常航行中,基本上是不可以隨便降速的,它和汽車有所不同,馬路上的汽車遇到緊急情況最主要是通過刹車來進行避讓的,轉向並不是首選,而如果大船需要避讓,最好的辦法便是通過改變航向,如果單靠轉向還是達不到避讓效果,那麽就需要降速。)


    “備車?航行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備車了呢?”電話的聽筒響起輪機長詫異的究問。


    具體怎麽迴事冰沉無法用一言兩語說得清楚,船底不變的九米五水深,夜空之中一朵火紅的雲在緊緊跟隨,蒼穹竟裂出一道巨縫,還有滿身火焰的怪物站在那裏,這些怪異的事情在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但他難以將這些事化作言語表達出去,他能順利表達的隻有危險即將降臨,時間一刻都不能耽誤,“事態緊急,船長要馬上備車!”冰沉快速說完,他希望輪機長能夠明些事理,不要再追問於自己,他隻需要得到一句馬上行動的答複。


    “船在大海中航行不是說備車就能備車的,到底怎麽迴事冰沉?你把事情解釋清楚啊。”


    冰沉皺起了眉頭,焦急的說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你馬上備車就是了。


    船長望著蒼穹之中擴張得越來越大的裂縫,災難眼看就要降臨,如此千鈞一發之刻,電話的那頭還絮絮叨叨,船長心裏一陣憤怒,隻身一轉,強行奪過冰沉手裏的電話,“我叫你備車,你就備車,哪來那麽多廢話!”啪的一聲,船長重重扣上了話筒。船長在船上擁有絕對的權利,尤其是遇到了緊急情況,他的命令更是起到了決定性作用,此時此刻的他,充分展現了一位船長強有力的態度。


    ……


    機艙中的機控室內。


    聽筒裏傳出了一個話筒被重重扣響的聲音,輪機長驚得打了一個哆嗦。


    “電話說扣就扣,老子還是個輪機長麽?”


    坐在輪機長身旁的年輕人附和著,“冰沉竟敢扣你的電話,他真是膽大包天了!”


    “他哪敢扣我的電話!”


    “我剛才聽你在電話裏喊著他的名字,不是他麽?”


    “是船長,後來是他接了電話。”


    年輕人恍然而道:“噢……是他啊。”


    “你說船在大海上航行豈能說備車就備車,說減速就減速,我和他們駕駛台要一個解釋過分麽?難道他們駕駛台要求我幹活,不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當然不過分,他們簡簡單單一句話要求備車,咱們機艙的人就得在下麵忙忙碌碌。可是輪機長,我想他們的人也清楚這點,如果沒有緊急情況怎麽就要求全速航行的船就備車了呢?您說,有沒有可能外麵的情況十分緊急,他們根本來不及解釋原因。”


    “叫我幹活,用這個態度怎麽成?”輪機長雙手交叉於胸前,將臉狠狠轉向了另一邊。


    年輕人貼近輪機長的身前,“輪機長,真的不給他們減速嗎?”


    “不降,堅決不降!”


    “那好吧,機艙裏你說的算,我就不叫咱們的人準備了,就按照這個速度跑。”


    聞言,輪機長怒拍了一下桌子,“狗日的,給他們降!”


    ……


    “張毅,把定現在的航向。”船長說完,一個人默默站在剛才的位置,仰望向了天空之中的裂縫,咬切牙齒的嘴角卻有一絲緊張不安。


    沒過多久,血紅的裂縫突然停止了延伸和擴張,船舶附近的海域也變得出奇的平靜,唯有上空的火雲如影隨形的跟著他們。


    駕駛台水晶鍾的秒針“嘀嗒嘀嗒”走著,舵機上羅盤的指針“吧嗒吧嗒”擺動著,若大的駕駛台安靜得可怕,他們三人甚至能聽清自己的唿吸之聲,凝重的氛圍讓他們感覺到了心口之上有股莫名的壓迫。


    張毅輕捅了一下身邊的冰沉,正在思索著什麽的冰沉迴頭瞪了他一眼,“幹嘛?”


    張毅湊到了冰沉的耳邊,輕聲道:“為什麽要讓船仍舊把定現在航向,難道我們不應該調頭嗎?”語畢,張毅瞄了一眼船長的後背,生怕被他聽到。


    “不清楚。”


    “要是你的話,你會怎麽做?”


    “要是我的話,我會掉頭往相反的方向開,能逃離裂縫多遠就跑多遠,這個時候都恨不得把船加到最快速度,一股氣把它甩開,可父……”話說到這裏,冰沉突然停頓了,他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了從來沒有出現的失誤,今天怪異的事發生太多了,以至於亂了他的思緒。船長在外人麵前自稱自己為“崔家偉”,甚至將他所有的證件都改為這個名字,一方麵為了掩護和冰沉的關係,盡可能有利於逃避上麵的追殺,另一方麵同事在一條船上,這樣的直係關係是不容許的,倔強的冰沉不願意改變自己的姓氏,無奈之下的船長隻好改變自己的。隻有在私下裏,冰沉才敢將船長稱為父親。“可船長為什麽要備車減速呢?”冰沉立刻補充著,生怕被張毅看破他和船長之間的關係。


    “是啊,船長是怎麽想的?躲都躲不及,難道還要主動迎接他?”心思全用在了船長身上的張毅,完全沒有發現船首已經偏離了原航向,船頭迅速撇開了裂縫。


    張毅的話就像一盞明燈,瞬間點亮了冰沉的思緒---剛才張毅報告水深的時候,這麽怪異的事情,父親居然漠不關心,直到裂縫出現的時候,他依然沒有任何驚詫的態度,莫非他早已經知道了?如果他已經知道了,那麽為什麽從一開始他就要選擇這條航線航行呢,哪有羔羊親自送入虎口的道理。他會不會和天上的怪物……


    冰沉分析到這裏卻被張毅打亂了,“船長和天上的那個家夥不會是一夥的吧?”張毅謹慎的問道。張毅不知道冰沉和船長的父子關係,如果他知道,他會把這樣的猜測爛在肚子裏。可是,當危機從天而降之時,窗戶紙一樣脆弱的隱秘又怎能經得住考驗。


    冰沉狠狠瞪了張毅一眼,“他剛才和輪機長的電話你也不是沒聽到,你覺得他的語氣是和那個怪物一夥的嗎?”


    “他也有可能是裝給我們看的。”


    “神經病!”


    “神經病?你說我是神經病?好,那我來問你,太平洋的水突然隻有二十多米,好好的天空怎麽就裂開個巨縫,還有一向謹慎小心的他不但不逃跑,還減速迎向那個裂縫,”張毅激動的說著,一直壓低的聲音也沒控製住,“你不覺得這些怪事是蓄意已久的嗎?”


    冰沉拽了一下因自己無意出口的一句“神經病”而失去理智的張毅,示意他冷靜些。


    這時,一直保持緘默的船長開口了,“張毅,你有空擔心這些,倒不如擔心自己操的舵,跑偏了多少度!”船長背對著他冷漠說道。


    張毅低頭看了一眼羅經的指針,竟和需要把定的航向相差了八度---是你要求把定這個航向,結果船頭偏了這麽長時間卻不早點提醒我,故意等到偏大了好抓我的把柄,故意找個理由來挑我毛病是吧?其實你就是拿我為借口好隱瞞你的罪行!張毅心裏慪著氣,上下兩片嘴唇也氣得直打架,他似乎想說些什麽,可話憋在嘴邊就是開不了口,就像一塊大石重壓在心口,欲罷不能。


    冰沉看到張毅激動的神情,感覺他還想說什麽更加出格的話,便捶打了一下他的後背以作警示。


    而冰沉這個舉動,卻讓張毅心口的那塊大石完全釋放了,激發了他藏於心中的不滿而言出於口,“沒錯是偏了很多,不過船長,你從未告訴我為什麽要把定這個航向,為什麽要對著裂縫開去,你沒有告訴過我原因,我為什麽要執行你的錯誤判斷?”說完,張毅臉脹得通紅,心髒也驚跳不停,他從未質疑過船長的指示,更從未用過這樣的語氣和船長說過話,今天算是破了例。


    船長緩緩轉了身,用震懾人心的冷漠眼神看向了他,語氣極其緩慢的說道:“如果你不想早點死,就老老實實操好你的舵!”說完,他仰頭望向了平靜出奇的裂縫,心裏暗自笑道---危機就要來了,自己人卻起了內訌,內訌就內訌吧,內訌也算是死前的掙紮,臨死前的掙紮都值得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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