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峰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心計的人,幹事說話總是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抹角,根本不計較什麽後果。近些日子以來,又因桐童他們的事弄得憔悴不堪,故更不能把問題考慮的全麵些;再加上王醫生的自殺給他的衝擊,所以他更本沒有顧忌什麽後果,便慌慌張張地把王醫生的死訊告訴了桐童。桐童的再度昏迷是他始料不及的。他一看到桐童向後倒去,心裏又悔又急,恨不得殺了自己。他急忙扶住桐童,輕輕把桐童放在床上,輕輕撫著他的臉。是的,他累了,真的累了,但他即使再累,他也要振作起來,去打理目前亂如麻的事情。不過,令他驚奇的是,夏紫穎的強悍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外麵,夏紫穎都能獨當一麵,有時竟能抵得上一個男子。狄峰見夏紫穎這麽幫你自己,心裏早已放下了以前的陳見,眉開眼笑地和夏紫穎搭訕。夏紫穎則冷著臉,愛理不理的,讓狄峰吃了不少苦頭。盡管這樣,考慮到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危危險險的,狄峰還是要她呆在家裏照顧桐童。

    有了夏紫穎的幫助,狄峰倒是輕鬆了許多,幹起事來也從容了許多。王醫生那邊,因為他是自殺的關係,所以來過幾個法醫鑒定完後,又有幾個律師模樣的人過來要狄峰簽字;還有一些重要文件,律師則點名叫桐童簽,說是王醫生遺囑上說的。狄峰聽了,也不計較什麽,匆匆簽完字後,又去忙其它事去了。夏紫穎本來還是心存怨氣的,但他一看桐童這般模樣,心疼都來不及,那還有什麽閑心思去生氣;再加上自己又冷眼觀察了狄峰幾天,雖覺得狄峰固然有可恨之處,但這個人心眼還算不壞,有些時候還覺得他蠻可愛的,更何況人家好意跟自己說話,自己怎麽好意思在跟人家鬧情緒呢,如此一想,她更不好意思給狄峰拉臉了,說話也和氣了些,言語也不似以前那麽尖酸刻薄了。

    在夏紫穎的精心照顧下,桐童很快醒過來了,隻是淌淚,一句話也不說。夏紫穎怕他急壞了身子,故意慪他說話,他也懶懶的,並不怎麽搭理。躺在床上細細迴想,桐童心裏早已翻山倒海了。這幾天,就這短短的幾天發生的事,他這一輩子也不能忘掉。樊帆的負心,王醫生的殞命,再加上自己心裏對樊帆依舊難以舍棄的愛都讓他傷痛欲絕。王醫生走了,永久地去了,去了那個世界和他心愛的人長相廝守了。王醫生,她親愛的爸爸,就這麽悄悄地,悄悄地,永久的離開他了;他不再照顧他,也不會再在他流淚的時候安慰他、開導他。那個慈祥的老人,那個永久愛著他的爸爸,就這麽去了。桐童躺在床上,一想到他那流逝的歲月,他就淚流滿麵。王醫生那和藹的麵孔依舊在他腦海裏若隱若現。這個和藹的老人,陪了他一年多的老人真的離他而去了。夏紫穎看著桐童流淚,雖有千言萬語,但她亦不知該如何說起,也無從說起,隻是軟語勸解桐童。

    “我要去見爸爸,是我害了他!我想見他最後一麵。為什麽死的人不是我啊!”他如此對夏紫穎說,然後掙紮著起來,想去見王醫生。“你剛剛起來,不宜太勞累,呆會再去吧!”夏紫穎流著淚短短的說。桐童堅持。不得已,夏紫穎撥通了狄峰的電話。狄峰聽後,匆匆趕過來,和夏紫穎二人扶著桐童到了王醫生他們醫院。桐童在狄峰的攙扶下慢慢朝太平間走去。夏紫穎也不停地拭淚,跟著他們上了樓。

    樓梯。拐彎處。樓梯。拐彎處。樓梯。拐彎處。一樓。二樓。三樓。。。。。九樓,太平間,然後,掩著的門打開了,王醫生也就這麽暴露在了他們三人麵前。在這期間,桐童始終是哭泣著的。那漫長的路途,那幽暗、冷清的樓梯,那個如魔鬼般吞噬了王醫生的房間,每一個角落,每一步對於桐童來說都是一種折磨。他終於看到了那個曾經愛他、疼他、照顧他的爸爸。他就這麽傻傻地看著,和那冰冷的床上的老人對望,然後崩潰,一下子撲過去,和那瘦弱、和藹的老人擁抱,然後哭泣。夏紫穎、狄峰他們也不相勸,也知道勸說無益,雙雙掩門,退出房間。整個房間隻有桐童的哭聲讓人分外揪心。窗外,夏紫穎、狄峰也淚流滿麵。

    王醫生火化那天,天陰沉沉的。清晨,桐童在夏紫穎百般勸說下稍喝了幾口粥,便向醫院走來。桐童輕輕退去王醫生的衣物,然後哽咽著給王醫生淨洗身子。本來狄峰他們也要進去,卻讓桐童拒絕了。給桐童預備好洗澡水、浴巾等物後,狄峰、夏紫穎他們便在門外靜候。溫熱的水漸漸流過了王醫生的額頭、臉,桐童一邊撫摸著,一邊哽咽。王醫生的雙眼就這麽緊閉著,緊閉著,不再看他心愛的兒子,也不再理會這世界的俗事。也許他現在正在天堂和他心愛的人相擁吧。逝去的人早已逃離了這世間的樊籠,可活著的人卻還在這滾滾紅塵掙紮著,被各種名利牽絆著,一刻也不得安寧。活著的人難道就一輩子得不到自己心愛的人,非要等到死後才可以滿足和自己心愛的人長相思守的心願嗎?我們的愛情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虛幻,難道隻有死才能解脫嗎?我們的愛情為什麽注定要與常人不同,為什麽我們的愛情這麽坎坷?為什麽?難道gay就是一種錯嗎?可這種錯究竟是拿什麽來評判的,何必要用這殘酷的倫理來扼殺我們的幸福?何必!桐童就這麽仔細的擦拭著王醫生的裸體,就這麽傻傻地撫摸著王醫生的每一寸肌膚,包括那個被利刃割破的手腕。桐童撫摸著那個傷口,心痛的幾乎無法唿吸。“他一定很痛吧,他怎麽下得了手!”他悠悠地想。替王醫生洗完身、穿好衣服後,有幾個工作人員抬著擔架過來,臉色慘淡地把王醫生放在擔架上,走了。當門掩上的那一刹那,桐童才意識到他和他心愛的爸爸就要這麽永別了。他掙紮著想跑過去再看他爸爸一眼,卻被狄峰死死抱著,夏紫穎則在一旁哭著勸桐童。桐童就這麽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的爸爸走了,就這麽悄悄地走了。

    應桐童的要求,他親眼看著王醫生的遺體被抬進火化室。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他仿佛看到火苗正貪婪地舔噬著王醫生那單薄的身軀;而王醫生的遺體就這麽一點點地熔化了,一點也不剩。王醫生的軀體化成了粉末,被縮在那小小的盒子裏。桐童抱著那小盒子,無聲地哭泣著,哭了好久好久。王醫生入那天,天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的樣子。出席葬禮的人隻有醫院的幾個工作人員,狄峰,夏紫穎,桐童,還有一個律師模樣的人,自稱是王醫生的個人律師。桐童看著王醫生的骨灰放進了早已準備好的公墓,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知誰的手機響了,然後傳來一個女人切切的聲音:“我參加我們院長的葬禮呢,待會兒再迴去。你先出去買點魚啊什麽的,我迴來做。囡囡的生日派對一定要隆重點才行,否則,小妮子可是不依的。好了,先就這樣,我掛了。”睜開眼,他看見江美玲的神情馬上由喜轉悲,抽抽搭搭地哭泣。桐童再次痛苦的閉上眼,懶得跟江美玲一般見識。江美玲假意哭了一番,便跟著其他人離開了。律師給桐童看了王醫生的遺囑,桐童確認無誤後簽字,簽完後,律師又交給桐童一封信,說是王醫生囑咐的。做完這些後,律師也離開了。不知為什麽,下起了小雨,狄峰、夏紫穎、桐童他們相擁著,在雨中哭得一塌糊塗。。。。。

    接下來幾天,桐童他們是在忙碌中度過的。幾天過後,桐童他們都瘦了一圈。狄峰還是天天上班,夏紫穎也去上學去了,而桐童則因健康原因和精神狀態的關係,辦理了請假手續,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在家靜臥。漸漸地,漸漸地,一天天就這樣過去了,轉眼間王醫生已經去了大概有一個禮拜。這天清晨,桐童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給王醫生過了“頭七”。在這期間,自從參加了王醫生的葬禮後,桐童的精神頭愈發不好了,動不動就發脾氣,對音樂和酒精的依賴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每天不是拿著mp4聽音樂,就是提著酒瓶自斟自飲。狄峰所做的禁酒、禁音樂的所有努力均告失敗,不得已,狄峰隻好把mp4和酒瓶偷偷藏起來,並不給他零花錢。這樣一來,桐童則像著了魔似的呆在王醫生墓前,一呆就是一天,要麽自言自語,要麽輕哼音樂。照他的意思,他覺得王醫生在地下太寂寞了,要有人聊天解悶才行。“爸爸走的太寂寞了,他老人家又怕黑,我不陪他誰陪,所以你就不要再勸我了。”他如此對狄峰說。狄峰見禁不住他,隻得隨他去了,隻好暗中保護。不提。

    幾天之後,桐童他們又恢複了往日生活的平靜。好比被人用一根棍子攪混了帶有泥沙的河水一般,當棍子停止攪拌後,一些泥沙就開始沉澱,河水又會變得透明,開始一種新的重生,也就有了新的內涵。就像這樣,人一旦從忙碌變得清閑的時候,他就會在現實中沉澱很多東西、很多感情,開始反省自己,重新認識自己。桐童現在就是這樣。經過幾天的忙碌之後,他便開始反省自己走過的路,開始迴憶那些美好的日子,迴憶王醫生,迴憶和樊帆經曆過的風風雨雨,迴憶那個曾經愛他、而又不敢接受他的死去的苦命人濤濤。如此一番,他便會變得多愁善感,更加敏感,像含有無限委屈和哀怨;那哀怨就像秋天熟透的草莓一樣,輕輕一碰就會落在地下,濺起滴滴相思來,然後淚也就跟著來湊合一下,觸及他心中更多的悲哀。今天,一大早起來,他便又拿著酒瓶準備出去。不經意間,他把一本書帶落到了地上,書中夾著王醫生給他留下的最後一封信。他很內疚地拾起那封信,卻發現信封被誰撕開過,再看到那些由於慌張沒有疊好的信紙,他心裏的迷惑又多了幾分。他狐疑了一迴,問狄峰,卻發現狄峰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說話也閃爍其詞,根本沒有往昔的風采。桐童一看狄峰的慌張樣,要說他幾句,又怕他沉心,於是便罷了。

    按照王醫生的遺願,他和他的愛人葬在了一起,在醫院附近不遠處的小山上,所以王醫生的墓地並不是很遠,大概隻走十五分鍾左右就到了。天陰沉沉的,烏雲黑壓壓的低垂在天空,好象一塊碩大的鐵鍋一樣倒扣在這個寂寞、荒涼的世界。風輕輕地吹過,很不經意地弄亂了桐童的頭發,由此我們才可以看到桐童憔悴的麵孔和紅腫的眼睛。桐童紅腫的眼睛緊閉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道路兩旁茂密的蘆葦像個個死氣沉沉的木偶一樣,呆呆的用毫無生氣的表情盯著桐童。一陣風吹過,他們便發出魔鬼般的夢囈,張牙舞爪地朝桐童發著淫威,讓桐童的心又緊了幾分,那原本蟄伏在心底的哀愁和孤獨又被擴大了幾分,一瞬間就填充了桐童弱小的身軀。走在王醫生墓前,緩緩地,他窒了一下,然後扶著墓碑又哭了一迴。哭夠了,他攤開了王醫生給他留下的最後一封信,逐字讀了下去。

    “兒子”:

    當你攤開這封信的時候,爸爸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或在天堂或在地獄和我心愛的少聰在一起了。當你看到這些文字的時候,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堅持走完你的人生,不管它有多麽艱難。人各有命運,你要做的就是等待、順從,然後最大程度的在命運掌控的範圍內實現你的自身價值。所以,你一定要堅強,不要為爸爸掉淚,因為爸爸已經完成了命運賦予我的使命,所以爸爸覺得累了,該休息了,爸爸也就選擇了這條路。這是必然,兒子。你一定要堅強,不要徘徊在這些傷痛之中難以自拔,這是爸爸不願看到的。爸爸的桐童應該像快樂的天使一樣,而不是被現實的幻像蒙蔽,然後自怨自艾、一蹶不振。

    是的,你要快樂,爸爸要你快樂,時時刻刻如此。因為如此,爸才這麽關心你、顧及你的感受。因為如此,爸才給你和樊帆想好前程,才讓他去河北,讓他去闖天地,為的是讓你以後過著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心愛的人陪著你,一直如此,直到你們互相噎氣的那一刻也不分離,不像我和少聰一樣顛沛流離。但爸爸錯了,爸真的錯了!爸把這些想得太過於理想化,從而忽略了現實的殘酷。是的,按照現實的考驗,樊帆的確在現實的重壓下膽怯了。但是,兒子,不管怎樣,爸希望你最終能原諒樊帆,原諒他對你有始無終的感情,徹底放手,還他自由,給你解脫。是的,你應該解脫,不能老把自己包裹在仇恨裏麵,這樣對你很不好,而且對你的傷害也是最致命的。為了爸爸,你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爸知道你是一個重感情的好孩子,但爸還是希望你多學會愛護自己,哪怕一點點也好。樊帆要走,你就放手,不放也得放,必須得放,為自己,也為我。

    兒子,你知道嗎,你的優點是善良,最大的缺點也是善良。你的善良是天生的,是不含雜質的那種。你的這種善良可以給這個社會帶來一股新鮮的空氣,能改良很多人心中陰暗的一麵,可以改良很多人病態的良心,但它給你帶來的隻有災難,滅絕性的災難。你這種超越人性的善良隻能讓你傷痕累累。所以,兒子,你一定要學會防禦。

    兒子,記得我們初次相遇嗎。那時我剛給樊帆做完手術,疲憊不堪,但一看到你,爸的疲勞就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內心也有一種很想和你交談的欲望。兒子,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因為爸爸從你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種力量,一種無法言語的震撼。你的力量是野性的,而你給我的震撼就是爸爸在你眼中讀到了愛和感恩——兩種人性中最純粹、但支撐人性的全部的東西。記得爸看見你衣冠不整的模樣,爸就開始心疼‘憐憫之情也從我的心底泛濫;爸看到你眼神裏的倔強和堅持,爸就感受到了你那高傲的自尊和不屈的人格;看到你紅著臉窘迫地說著“學學”的模樣,爸又看到了你天真可愛的一麵。是的,桐童,你是多麵的、是具有多種現代人無法擁有和替代的品質的複雜體。它們可以讓你擁有別人無法擁有的光環,也可以讓你擁有別人無法擁有的災難。知道嗎,你的善良就是你的光環,而你的精神潔癖就是你的災難。你對感情過分執著隻能讓你傷痕累累,這也是爸爸最擔心、最不願看到的。所以,兒子,你一定要善待自己,一定要對得起自己,不要一味顧及別人的感受而忽略了自己,也不要盯著別人給你的傷痕(傷疤)發呆,從而讓那些傷疤占據你原本脆弱的心。

    兒子,爸當初那麽欣賞你,除了欣賞你的善良、愛和感恩之外,爸就欣賞你那樸素的愛情觀。是的,你的觀點正確,和爸一樣把愛情看得無比崇高,但這卻是我們最為致命的一種災難,也是我們處理感情、處理人際關係上,再從人眼中看來最為幼稚的一種。我們就像瀕臨滅絕的動物一樣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息,與此同時,我們樸素的愛情觀就讓我們吃盡苦頭。如今,當我在這人世上滾打五十幾個年頭後,當我走到生命的盡頭,我才發現我當初的錯誤,也開始反省自己走過的情路。我真的沒辦法保證假如少磊和我一樣活過五十幾個年頭的時候,他會不會犯樊帆類似的錯誤。這就是我們的弱性,也是我們良心的弱性。我們的錯在於:我們把愛情看得太聖神、太神秘,當神一樣崇拜。我們把愛情看成一成不變的東西,這就是我們的錯誤,錯得離譜!也許我們的觀點在古代或許會有人理解,而在現代社會裏,我們的觀點就像出土的紙張一樣,見風就化,一點也不剩。現代生活水平的提高,不僅豐富了我們的物質文化,而且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人的思想。所以,愛情在現代社會中根本經不起物質和金錢的誘惑。人的善變就在金錢、權利、榮譽麵前得到了新的展現,並能發揮到極致。

    因為這些,所以我著實擔心你;因為這些,我才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像天使一樣快樂,不遺餘力。記得你第一次給我朗誦《上邪》的時候,我除了感動之外,我就想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天真呢。如此一想,我便有了讓你認識到現實社會殘酷的一麵的初衷,於是就有了我讓樊帆去河北的一幕。一方麵,我想讓你看一下現代社會是如何讓人異化感情的,另一方麵,我想讓你看看樊帆對你的愛能持續多久。我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錯了,我到現在才意識到我當初的決策給你帶來了多大的傷害。我哭過,求老天放過你們,求樊帆迴心轉意,哪怕讓我現在死去。我到現在才理解了你的痛苦,你的。。。。。。爸真的寫不出來了。。。。。。

    但兒子,爸真的希望你好好生活,不要被所謂的“情”牽絆。你的路很長,你應該有更多的事要做。記住兒子,你可以多情,但絕不可以濫情。給自己必須留個底線,這是必須的。爸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那就是記住你的話,記住“紅塵白浪兩茫茫,得失何須計短長。春日乍看楊柳綠,秋風又見菊花黃。榮華原是三更夢,富貴還同九月霜。水月鏡花皆幻影,緣來緣去本無常。”,認真找一個人,然後讓他愛你一輩子,你也要愛他一輩子,直到你們咽氣的時候為止。不要承諾過“生生世世”,太虛,也太假!兒子,不管怎樣,以後好好過。兒子,你是幸運的,這種幸運是上天賜予你的,是別人無法替代的。記得嗎,當你和樊帆在花瓣和蝴蝶織成的天堂裏謳歌你們的愛情的時候,爸好嫉妒你們。爸好想和你那死去的“媽”也能這麽風光一次。但你是你,你是屬於你的,上天給你的愛和恩賜也隻有你自己擁有,別人無法替代。

    你一定會驚訝爸為什麽把“你那死去的‘媽’”的“媽”用引號括起來吧。兒子,這就是爸對你和樊帆愛情的膽怯,也是爸對你是一個gay的膽怯。不知為什麽,爸很擔心你的情況。有些時候,爸很想叫你“女兒”,但爸就是不敢。gay圈裏麵的性別、稱謂現在正麵臨著一種危機。向傳統文化、主流文化挑戰的膽怯,就是一種危機。在我們眼裏,我們很希望用“男”和“女”來代替“1”“0”稱唿,更希望讓社會的其他團體這麽認可我們,稱唿我們,不帶有任何歧視。我們的危機來源於我們自身的膽怯。麵對一個擁有陽物並且具備其他“男”性生理特征的人,我們很難用“女”或“她”來稱謂。這就是我們的悲哀。我們始終不能走出“傳統文化”給我們造成的陰影,始終不能釋放自己,始終不能做到“表裏如一”。這樣就會造成一種尷尬:一方麵,我們想進一步得到世人的認可,想迫切地展現自我;另一方麵,我們卻消極退卻,沒有那種向世俗挑戰的勇氣。這就是為什麽在平時,我一會兒叫你“兒子”,一會兒又叫你“女兒”的原因。兒子,歸根結底,這還是我們膽怯啊!可兒子,你究竟想國沒有,這究竟是誰的錯?我的兒子,你真的想過沒有?

    在前麵,爸提到讓你找一個人,把自己“嫁”出去,但這並不等於爸讓你孤芳自賞,努力抬高自己,一味地挑選,最後還是一個人孤獨地死去。你的愛人,愛你的人應該是時時顧及你的感受,從每個細節,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吻,輕輕地撫摸,他都會給你傳達他對你的愛。遇到這種人的話,兒子,你就去放手愛吧,因為他值得你去愛。不要沉溺於甜言蜜語和性愛給你織成的夢幻世界。性就像一條蛇一樣,當你沒有靠近它的時候,它就用一種野性的力量誘惑你;當你靠近它的時候,它就用冰冷的軀體纏著你,用它那充滿恐懼的芯子舔噬你,把那充滿痛苦和死亡的液體通過毒牙注入你的體內。但兒子,你千萬不要掙紮。你越掙紮,它就把你纏得越緊,讓你喘不過氣,最後窒息而死。所以,兒子,不要沉溺於性。換個角度想想,如果那個小棒棒撞擊你的前列腺,會給你帶來快感,讓你興奮,那麽你可不可以用其它的棒棒(諸如假陽具)代替它呢。記住,你可以用其它渠道給你帶來快感,而不光靠性。你可以在廁所裏,把你的身體、你的*交予你的雙手或其它棒棒,你也不要輕易把你的身體交給毫不愛你的陌生人。把你自己完全的交給一個陌生人、不愛你的人,這就是一種自我放逐,一種對自己極不負責的表現,一種自戕。

    狄峰不錯,你可以把他當成伴侶,可以把自己交給他,和他度完今生。但爸要提醒你的是,狄峰要比樊帆膽怯得多,也比樊帆心眼多,比較圓滑、世故一些。他所做的事,包括在你生日那天,他跟樊帆說的話,爸都聽見了。他愛你,這是事實,也是發自他內心的,但假如有一天,他像樊帆一樣拋棄你時,他也會比樊帆更會傷你。到那時,他對你的愛就成了一種毒藥,讓你生不如死的毒藥,你哪疼,他就在哪戳你,雖是無心,卻勝似無心。這也是爸爸不把你托付給他的原因。所以,我親愛的兒子,當你想把自己交付於他的時候,你一定要三思。狄峰重感情沒錯,但他的聰明就是一種毒。

    紫穎真的愛你,但她對你的愛注定是一種錯誤。爸很欣賞且讚許你把她認做妹妹。這或許會給她受傷的心帶來一絲安慰,但這去不了她的心病。所以,以後你一定要拿起做兄長的款兒,一定要替我照顧好她,直到她找到真正愛她、肯照顧她一輩子的人為止。在那以後,你就可以適當地放手了。

    不要對爸的死妄加猜測,不要傷及你身邊默默關心你的人。不知為什麽,自從你昏迷的那一刻起,爸就覺得自己很傻、很蠢。爸幹了一件一生中最恥辱的事,就是不該讓樊帆去河北。爸不該活活拆散你們。想起你們在火車站依依不舍分別的情景,想起你在廣場的長登上默默流淚,想起你給樊帆含情脈脈地朗誦《致愛人》的時候,想起你的兩度昏迷,爸就心痛。心如刀絞的疼痛無不折磨著我的良心,讓我不斷反省自己,然後自責。。“嗬嗬,王伯伯,你是個好人啊!你是個挺好的人啊!你的好計謀,多麽高明的計謀啊!你還要怎麽看他,等他咽氣了你才甘心?!你索性逼死他算了!”聽了這幾句話,想想自己所做的事,爸爸更覺得無地自容。直到那天傍晚,爸才有勇氣選擇了這條路。所以,兒子,你不要恨爸爸狠心,也不要因此事遷怒於你身邊的每個人;好好善待自己,也好好善待他人,這也是爸給你寫這封信的目的之一。爸希望你真的理解爸的用苦良心。再說一遍,爸的死於任何人無關。

    末了,爸也該停筆了。爸一生並沒有任何牽掛,唯獨你是爸最難以舍棄的。迴想起爸爸走過的一生,爸不勝感慨。最後,爸交代一件事。爸一生的財產不多,所以你不要怪爸爸沒有本事,嗬嗬。爸大概有近百萬的現金和醫院。爸以你的生日設置了密碼。跟律師商量後,爸把醫院的法人改成了,而那個人就是你,所以爸就不多說了。剩下的現金,50%歸你,狄峰、樊帆各20%,剩下的做為禮物送給夏紫穎。

    兒子,爸該走了。該說的都說了,爸也對這個世界基本沒有什麽留戀了。兒子,珍重!不管爸爸在天堂還是地獄,爸爸始終會看著你、愛你、保佑你。再見,親愛的乖兒子!記住,要好好活!最後一次抱你!                                                                                  爸爸,絕筆

    桐童臉色蒼白,且說不出一句話。他這才明白王醫生自殺的根本原因。“嗬嗬,王伯伯,你是個好人啊!你是個挺好的人啊!你的好計謀,多麽高明的計謀啊!你還要怎麽看他,等他咽氣了你才甘心?!你索性逼死他算了!”這幾句大有來頭;再加上自己詢問狄峰時,狄峰眼中閃過的那一絲慌亂的眼神,他更加懷疑王醫生的死和狄峰肯定有所關聯。再想想,桐童更堅信自己的懷疑是正確的。“狄峰,你好。。。。。糊塗!”如此一想,再想到王醫生平日裏和藹的麵孔和與他一起度過的歲月,在想如今他們已陰陽相隔,桐童心裏一痛,不由得滾下淚來:“爸,走好!是不孝子害了你啊!”他跪在雨裏哭了好久好久。。。。。。。

    當桐童出現在狄峰麵前時,卻看見狄峰正如熱鍋裏的螞蟻一般來迴踱步,而夏紫穎則斜坐在床頭哭著數落狄峰。桐童的出現,是夏、狄二人沒有預料到的。二人先是一愣,然後馬上轉悲為喜,不由得歡喜了起來。“你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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