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峰等桐童他們走遠了,最後才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他刪掉了桐童手機裏的通話記錄後,狠命地吸了一口煙繼續假寐。他真的很希望這一切都是夢,是一場噩夢!此時正是黃昏時分,夕陽給狄峰臉上鍍上了一層金黃的黃暈,美得讓人不忍再視。

    因為狄峰信口開河的關係,他必須要迴家小住幾天才行。臨走時,他要桐童必須答應他“不許上網,不許打電話,不許在外麵逗留時間太長,不許找夏紫穎。”等桐童無條件的答應他後,他才心事重重地離開了桐童他們的小屋。當然,他必須想好如何向他的老爺子請罪,最好迴家陪他老人家喝幾盅,以此表示自己誹謗他老人家之罪。在他離開這座城市之前,他隻好硬著頭皮去找夏紫穎,想讓她照顧桐童。夏紫穎本來是想賭氣不理狄峰的,但她一聽說樊帆他們的事後,便不顧什麽麵子問題,急急地找狄峰商量對策去了。

    不知為什麽,當狄峰看到夏紫穎身邊的男子時,他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匆匆滾過。一種夾雜著淡淡嫉妒的情緒讓他覺得那個男子很邪氣。是的,他老覺得那個男子很邪門。他好心提醒夏紫穎,要她離開那男子,夏紫穎則冷哼了幾聲,算是答複。最後,狄峰隻好一臉無奈地離開了。話說兩頭,自從桐童聽說狄父病危後,他的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他想起了蓮裳,想起了讓樊帆愛過、想過好幾年的男子,又想到人短暫在世,恍惚幾十年,到最後還是逃離不了死給他們的命運,遂不由地悲戚起來。又有人的生死想到了已去的濤濤,更是淚流不止,寫了幾篇關於人生死無常的文章打發時光。一切看上去很正常。

    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了幾個月,第二十九屆夏季奧運會在北京如期舉行。 北京奧運會的到來並不能給桐童帶來什麽快樂,也補能改變他一些什麽。較之以前,桐童變得更古怪,更喜怒無常了。我和風大哥,還有狄峰、王醫生他們看了都很著急,但我們就是幫不了他。平時,即使是在和王醫生他們說話的時候,他說話也是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的。在平時,更多的時間裏,我隻能看到桐童一個人傻傻的呆坐,嘴裏麵不知絮叨著些什麽。他通宵失眠,會突然之間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會突然之間感到莫名的害怕,然後做惡夢、哭泣。他大把大把地吃安眠藥、鎮定劑,整把整把地掉頭發。一種對現實、對未來的恐懼始終折磨著他。通常,一閉眼,他就看到樊帆渾身是血,躺在一個角落裏喊救命,然後他就害怕,驚醒,最後哭泣。狄峰並不能改變和拯救他些什麽。狄峰除了悉心照顧桐童外,別無它法。但因為狄峰地離開,這讓桐童有更多的機會進行自戕。王醫生和夏紫穎他們看著桐童日益瘦弱的身體和漸漸高起的顴骨,他們的心都碎了。王醫生一邊給桐童做細心的治療,一邊軟語安慰桐童,不在話下。在這期間,樊帆來過幾次電話,但說話不得要領,仍就是想著要和桐童鬧分手。但令桐童吃驚的是,他的電話隻要一響起,狄峰總是第一時間衝過去接電話,說話也是顛三倒四的,也不能說出什麽所以然來,然後匆匆掛線。桐童要是軟語嗔怪狄峰多事,狄峰也隻是說什麽“你也是知道的,因為我不慎把手機丟了,所以不得已我就把你的手機號告訴我們家人了,以方便他們隨時告訴我我爸爸的情況。再者,不知為什麽,樊帆也不給你來電話,你也沒有什麽人要聯係的,不如把你的手機借給我吧。”說完,他便沒收了桐童的手機。不光如此,他甚至暗中偷盜了桐童的qq密碼,隻要樊帆有什麽信息發過來,他也是第一時間把它們刪掉,並不給桐童任何機會看到那些信息。關於狄峰所做的這些,桐童是敢怒不敢言,深怕自己說話語氣重了,會得罪狄峰,所以就有著他去了。沒有了手機和qq,這就意味著桐童失去了和樊帆聯係的唯一機會,這使桐童更憂傷,行為更加反常了。他最終也明白,即使自己拿著手機,樊帆也是音訊全無,隻能讓自己更傷心罷了,不如索性給狄峰好了,所以也就由他去了。所以,當他看到狄峰做這些的時候,心裏倒是輕鬆了許多。隻是有一點,他狐疑樊帆出什麽事了,所以上網比平時勤了好多,不斷發的信息給樊帆,問他在河北的生活是否愜意。因為狄峰及時在第一時間刪掉樊帆發過來的信息的關係,所以,那些足以讓桐童崩潰的信息並沒有落在桐童手裏。一切看似平安無事。

    北京奧運會開幕式那天,王醫生他們醫院布置得煥然一新,王醫生也穿得比平時精神了許多,撫摸著桐童的頭,興高采烈地看直播。桐童的心思不再看電視上,他百無聊賴地給樊帆打了幾個電話,可和往常一樣,樊帆還是杳無音訊。幾次電話過去,都是單調的嘟嘟聲。這讓桐童想起了當初樊帆出車禍後,狄峰給他打的類似惡作劇的電話。往事不堪迴首啊!如此一想,桐童又流下淚來。剛開始是一滴一滴的,漫不經心的,後來卻有了某種內涵在裏麵,淚也隨著他對樊帆的思念一樣,永無絕期。王醫生看著桐童流淚,心痛得也直掉眼淚。“小朋友,聽爸爸一句勸,不要這麽哭了。你看你近來的精神頭越發短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你知道嗎,這樣傷神對你的病情沒有好處啊!你不為其他人著想,你也要想想你遠在河北的樊帆哥啊!”桐童聽了王醫生的話後,又勾起了以前的往事,淚流得更歡了。王醫生關了電視,服侍桐童吃了藥。桐童為了不讓王醫生傷心,隻得假寐。不一會兒,當聽到桐童的打酣聲,王醫生才放心離開。但他並沒有看到桐童的淚眼。在這期間,夏紫穎則捂著嘴,輕聲的嗚咽著,直到王醫生離開時,她才心事重重的跟著王醫生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桐童的房間。狄峰似乎料到什麽似的,給桐童打了一個電話,說什麽“你這麽想他,他倒未必這麽想你,不如忘了他罷。兩地分居時間長了,移情別戀的是也是有的。愛情有時候是經不住時間和現實的考驗的。”之類的話,軟語開導桐童。桐童聽了更覺得難受,氣得王醫生把狄峰狠狠罵了一頓,狄峰隻得沉默著掛了電話。王醫生不死心,繼續打電話給狄峰,反駁:“隻要兩個人待對方心真,不管什麽時候、什麽地點,他們的愛情始終是不會變質的。你這個乳臭未幹的混小子給桐童下什麽毒啊!是不是你看著桐童他們分手、桐童死了才甘心?!”狄峰氣得隻好關機,不再理王醫生。王醫生不放心,又過來偷看桐童,細心照料,生怕他再出什麽意外。不提。

    桐童是被一場噩夢驚醒的。當他迷迷糊糊睡著後,他看到一個和蓮裳很相像的一個人朝自己飄來,要他和自己一起去找樊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繞過多少路,他發現樊帆坐在一個類似農大校園裏的長登上微笑著等他。樊帆又向那個陌生的男子不知說了些什麽,陌生男子笑了笑後,不見了。桐童哭著撲進樊帆懷裏,樊帆輕輕把他摟在懷裏,軟語勸解,並輕輕撫著他。正當桐童陶醉於其中時,他恍惚間聽見一個很像樊帆的聲音叫他。當他一抬頭,他卻被眼前的樊帆嚇了一大跳。不知為什麽,樊帆原本很俊美的臉突然之間變得猙獰可怖了起來,臉上漸漸浮現出蛇的鱗片來。與此同時,桐童驚奇的發現,不知何時,樊帆的身體竟變成蛇的模樣來,緊緊纏著自己的身體。當他再次看到樊帆俊美的臉時,他才意識到此時曾經愛他、寵他的樊帆哥竟然是一條蛇啊!那蛇仍用冰冷的眼神瞪著桐童,嘴裏不斷吐著蛇芯子。這使他想起了早在他被宋佳偉、狄小威二人毆打前做的那個怪夢中毒蛇的眼神來。他“啊”的叫了一聲,然後就醒來了。王醫生看著被噩夢驚醒的桐童,心疼的老淚縱橫。哭罷,他又歎了口氣,讓桐童好好靜臥休息,而自己心事重重地給桐童配藥去了。桐童看著窗外的綠葉,桐童心裏被某種哀愁填滿的情緒充斥著,淚流滿麵。透過淚眼,他看見一群白鴿輕輕掠窗飛過。。。。。。。

    桐童還是在第二天中午起來了,但精神還是萎萎靡靡的,毫無生氣而言。王醫生自知勸說無益,也就沉默了;倒是狄峰經常在言語間暗示和開導著些什麽。桐童聽了狄峰的話後,很不受用,所以他老是關閉手機,然後沉默和發呆。因為奧運會學校放假的關係,加上沒有狄峰給夏紫穎造成的無形壓迫感和尷尬,再加上她對桐童微妙的情感,夏紫穎倒是一得空就往桐童處來,或打或鬧地和桐童說笑一番,所以桐童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很悶。但有些事情並不是因為桐童膽怯就不會發生的。桐童最終還是知道了一切真相,包括樊帆對他的背叛和傷害。當然,這些事就發生在奧運會開幕式後的六七天左右,大概是在8月14號左右的晚上的某刻某分。

    其實那天桐童毫無思想準備,對於樊帆給他的打擊,他根本沒有防備。因為王醫生事務繁忙,無暇顧及桐童;夏紫穎也因一些瑣事牽絆,無法再找他談心;狄峰因為他老爹的關係,也無法及時處理樊帆給桐童發過來的信息;再加上桐童那天晚上的“心血來潮”,於是桐童的悲劇才因這些巧合變成了現實。其實,桐童的“心血來潮”是有因、有預兆的,不是偶然的。自從那天晚上他夢見樊帆變成蛇的可怕夢境後,他就寢食難安。他擔心樊帆出了什麽事,所以他的每一天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過的。但因狄峰他們的原因,他根本就沒有給樊帆發信息的機會,隻能幹著急。如今,他得了這麽一個好機會,他怎麽會不欣喜若狂、迫不及待?

    網吧裏麵昏昏暗暗的,零星的人分開坐著,即使在同一個網吧,他們也不理彼此。網絡即使把我們連在了同一個網吧,我們卻並不能了解對方,隻能對著那些方盒子敲敲打打。其實好好想想,人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冷漠,變得如此依賴這個虛幻的網絡世界?麵對那些素昧平生的人可以在網絡上暢所欲言,卻在現實生活中,即使擦肩而過,卻無法走進對方的世界。當然,在電腦麵前的人是真實的,但我們所說的話、所敲打的文字卻是虛幻且遙不可及的。這就形成了一個反差:一方麵,我們可以通過網絡的虛幻世界完全的釋放自己,一方麵卻在現實生活中包裹自己、偽裝自己。理所當然的,他們就有了雙重性格,一種是內心多愁善感,外表卻冷漠的性格,一種便是熱情奔放而又活潑的性格。這兩種性格,一種可以讓我們更好的融入這個大千世界,一種卻可以讓我們封閉自己,隻能夠在虛幻的世界中得以生存,感情處於異化的狀態。長期下去,現實和虛幻的這種差別足以讓我們崩潰,足以殺死我們。長期下去,這兩種反差隻能讓我們在虛幻中失去真實、失去自我,隻能靠虛幻的世界養活自己,這也是很多人上網的原因,因為網絡可以給他們虛榮、虛幻的權利和財富。桐童揀了一個角落,坐下,然後開機,登上qq,然後他就看到了那些足以讓他崩潰的信息。一條一條的信息就像春蠶一樣啃食著他的一切,包括他那脆弱的情感。

    桐童一上線就看到樊帆的頭像在不停地晃悠,他心裏一陣甜蜜,然後笑著閉上眼,憑感覺不停地摁鼠標,每摁一次,他心裏的甜蜜就多一些。當他摁累了,他便雙手捂著眼,然後放手,再捂手,再放手,就像他以前在樊帆麵前做惡作劇時一樣。此刻的他仿佛真的像看到樊帆在他麵前一般,當他捂上眼,樊帆就溫柔地拉開他的手一樣。但是,最後,他還是睜開了眼,最後,終於,他還是睜開了眼。

    “桐童,我們分手吧,我真的不愛你了。我突然覺得很累,所以我想放手了。我知道我們給不了對方幸福,我給不了你,你也是。”

    桐童隻覺得血直往腦門湧,頭暈目眩,險些坐不住。他努力睜開眼,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可不知為什麽,桐童覺得自己的視線漸漸模糊了。他用力揉了揉眼,可是無濟於事,視線比以前更模糊了。一次不夠,索性多揉幾次。最後,他累了,伏在鍵盤上,一動也不動,像一隻疲憊的大鳥一樣,被流彈擊中,精力就像流水一般被抽幹。過了好久,他定了定神,但他一抬頭,他又看到了那些詛咒他和樊帆愛情的句子,而這些句子讓他肝腸寸斷。

    “你為什麽不說話?忘了我吧,你去找自己的真愛吧。狄峰對你不錯,你們好吧,他戀你很久了。我不配愛你,我也不配談感情。我覺得自己好髒,很髒。因為我髒,所以我看到的世界也是髒的,包括你。你懂我的意思嗎?”

    。。。 。。。。 。。。 。。。 。。。

    桐童真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可他的感官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是無法改變的。一種莫名的騷動和委屈交織的情緒支配著他,給他一種想殺了自己的衝動。他神經質地敲打著鼠標和鍵盤。他想極力地控製自己看完全部信息,可電腦的網速不知為什麽慢得近乎死機;不光如此,他覺得自己木木的,整個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他繼續敲打著鍵盤,嘴裏不知不停地絮叨著些什麽,口水和淚水一滴一滴地濺在手上、鍵盤上。手漸漸濕了,涼涼的,很讓他不舒服,他很想知道此刻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可他發現自己遲鈍了許多,一切,在他周圍的一切感覺都停止了一般。是的,在他的世界裏一切仿佛都停止了,都戛然而止。他繼續敲打著鍵盤,手木木的且不停地發抖。冰涼的液體漸漸多了起來,於是那種涼徹心骨的感覺便又多了幾分。涼徹心骨的感覺漸漸多去了他的意識,讓他分不清東南西北。他仿佛被一條蟒蛇束縛在原地,動一下也成了不可能。冰涼的液體不停地滴落,漸漸在他手上遊走,那種冰涼的感覺讓他生不如死。他想喊,卻發不出聲音,隻是嘴巴幹動而已。嘴一咧,冰涼的液體有多了幾分。然後,他真的,失去了,失去了,失去了最後的反抗能力。“啊”的一聲後,他便昏倒在鍵盤上,接著身子就像冰冷的腐肉一般,漸漸滑離了電腦桌,慢慢墜在地上,然後便是一聲鈍響,然後整個世界都平靜了。

    網吧裏的網民和工作人員開始注意桐童,那是在桐童瘋狂地敲打鍵盤的時候。本來大家都在好好上網、好好工作,忽然,西南角傳來一陣敲打鍵盤的聲音打破了本有的寧靜,把大家著實嚇了一跳。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那個角落又接二連三地傳來敲打鍵盤的聲音,然後就再也沒有停止過。似乎有人在哭,但又不是太確切。當大夥跑過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時,他們卻看到一個人滿眼通紅地淌淚,手卻不停地神經質的敲打鍵盤。正當大家迷惑不解時,卻看見那個人猛地向後栽去。大家都慌了神,七手八腳得上去解救的時候,也正是王磊走進哪個網吧的時候。近些日子因為要在網上做作業的原因,王磊上網也比平時勤了些。今天,當他又準備上網時,他卻詫異的發現網吧的所有工作人員和網民都在西南角指手畫腳地討論著些什麽。當他好奇地走過去看看究竟時,他卻看見桐童躺在地上,兩眼直瞪,口水直淌,不省人事。王磊一下子慌了神,一看桐童未關閉的qq,他仿佛明白了什麽似的,但桐童此時的情況根本讓他無法顧及其它。他不容多想地抱起桐童,逃似地衝出了網吧。王磊把桐童送迴寓所,然後撥通了王醫生的電話號碼。王醫生看到桐童這麽癡呆的模樣,早已嚎啕大哭。老人家本就身體不好,再加上年事已高,他的精神頭也有些不濟了。但他還是撥通了狄峰的電話耳語一陣後,便和王磊把桐童放在床上細心照料。不提。

    狄峰接到王醫生的電話,那正是他和他老爸狂侃的時候。當他聽了王醫生的話後,他的臉色變得煞白。他穩住他老爸的情緒後,便馬不停蹄的趕了迴來。一下車,狄峰不顧路途的勞頓,便輕輕摟著桐童,輕輕撫著桐童的臉,心疼的直掉眼淚。桐童雖經王醫生精心治療,可眼神總是呆呆的,毫無生氣而言。眾人把他扶好,他便坐著;眾人把他放在床上,他便躺著;見了人也木木的,招唿也不打。眾人教一句,他便說一句,眾人不說話,他便淌著口水傻笑。祁老師過來看他,他連理都不理。祁老師歎了一口氣,隻得從王磊那裏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當狄峰得知桐童是在網吧發生這些變故時,他隻覺得自己腦中“嗡”的一聲,如雷擊了一般,被唬得目瞪口呆。但事情已經發生,他自知也挽迴不了什麽,隻得怪自己大意。但不管怎麽說,他還是怪王醫生的魯莽和大意。如果王醫生當初不叫樊帆去河北,那麽桐童怎麽會這麽痛苦;如果他看緊桐童,桐童怎麽會接觸到樊帆的信息;再者,如果王醫生不剛愎自用,或許自己會開導桐童,怎麽會讓桐童如此傷心。如此一想,不管怎麽說,千錯萬錯都是樊帆和王醫生的錯。現如今,當他看到桐童如此模樣,他怎麽會不痛心疾首,怎麽不遷怒於王醫生?所以,他不由得瞪了王醫生幾眼。王醫生本來就對樊帆的事心懷內疚的,再加上桐童現如今又是這般模樣,他更覺得無地自容了;不承望狄峰又如此對他,所以他更覺得灰心,頭也垂得更低了。

    夕陽漸漸西沉,那永久的黑暗又一點一點地把那悲哀的小屋籠罩。那暮靄也好像有無數哀怨似的,像極了桐童對樊帆難舍的情感。祁老師、王磊他們都相繼離開了。狄峰就在這個被黑暗漸漸籠罩的屋子裏靜靜地看著桐童,這個讓人又愛又恨、難以割舍的可人兒睡覺。王醫生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在睡夢中,他還在不停地啜泣,仿佛含有無限哀怨似的,雖無聲勝有聲,雖無心生有心。狄峰看著王醫生花白的頭發,安詳的麵龐,想恨也恨不起來。桐童睡著了,輕輕地發鼾,口水不斷從他口裏流出來。狄峰趕緊用紙巾擦幹,然後把桐童的手放在被窩裏,雙手掩麵,哭了。淚慢慢從他的指縫裏沁出,像一條小溪一樣劃過指尖,然後流出,卻沒了方向,就像他對桐童的情感一樣。狄峰壓抑著哭泣,但他還是驚醒了王醫生。狄峰哭累了,看著滿臉倦容、迷惑神情的王醫生,心不由得痛了一下。“你先迴吧,這裏有我呢。”他短短的對王醫生說。“我還是看著桐童吧,他這個樣子讓我很不放心。”王醫生很沒底細地說。“嗬嗬,王伯伯,你是個好人啊!你是個挺好的人啊!你的好計謀,多麽高明的計謀啊!你還要怎麽看他,等他咽氣了你才甘心?!你索性逼死他算了!”狄峰口不擇言地亂嚷。王醫生聽了,身子顫了顫,淚又流了下來。擦幹淚,他又自歎了一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坐了一會兒,他也想這樣的氣氛再呆下去也是自討沒趣,隻得起身走人。“替我好好照顧桐童,我走了,狄峰!有什麽事要我做嗎?”老人不甘心地乞求,希望狄峰能迴心轉意。但狄峰隻是“哼”了一聲,算是迴答。老人隻好委屈地走了,腳步有些蹣跚。狄峰小心地用紙巾替桐童擦口水,根本沒有注意王醫生的異常。隨著“哐”的一聲,那個被永久的黑暗一點一點籠悲哀的小屋裏隻剩下沉思的狄峰,和神經呆滯的桐童了。

    就這樣過了兩三天,桐童雖醒過來了,但沒有絲毫恢複的跡象,動不動就朝狄峰亂嚷,吵著要他去找樊帆。這不,早上剛起來,他便纏著狄峰,攪得狄峰片刻也不得安寧。狄峰看著桐童流口水的呆滯樣,心如刀剜般難受。“狄峰,要樊帆哥!不嘛,人家就要樊帆哥!”桐童還是不依不饒。近日來,狄峰本就被桐童的事攪得心煩意亂了,如今再看到桐童現在仍是癡呆的模樣,絲毫沒有恢複的跡象,再加上桐童此時不依不饒的模樣,忽然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火,讓他煩躁不安。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心痛毫無預兆地爬上了他那脆弱地心頭,一下子讓他失去了理智。他狠命地抓住桐童的雙肩使勁搖:“你快醒醒吧,傻子!你那負了心的哥哥已經有了新歡了,他不愛你了!你這樣鬧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你非要折磨死我們才甘心!你怎麽能這麽糊塗、這麽殘忍!你怎麽忍心傷害那個愛你、疼你的爸爸!”他如此發泄一番後,狠命地把桐童推倒在床上,然後蹲在地上,哭了。

    桐童本來就被樊帆所傷,神誌有些模糊,如今一聽狄峰這麽說後,恍惚間明白了些,心裏如打翻了五味瓶,什麽味都有。什麽酸的、辣的、苦的、鹹的、澀的齊上心頭,讓他心裏忽明忽暗的。他仿佛在天際盲目地行走,渾身隻感到徹骨的寒冷,卻沒了方向;又仿佛在地獄的邊緣躊躇、彳亍,耳邊傳來地獄深處鬼魂淒慘的叫聲,周身仿佛被熾熱的火焰灼燒,根本無處可躲。他隻覺得萬箭穿心,一股疼痛讓他的思緒清醒了些,腦海裏樊帆和狄峰的頭像不斷轉旋。“他最終還是不愛我了!他還是走了!我和蓮裳兩個人都沒有留住他啊!我們的感情原來如此脆弱啊!”如此一想,他的心不由一窒,接著嗓門一甜,然後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狄峰本因賭氣和委屈才哭泣的,等他哭累了,卻看見桐童兩眼一翻,昏倒在床上,床上有很多血跡。狄峰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他趕緊撲過去,緊緊把桐童摟在懷裏,一邊使勁掐桐童的人中,一邊喊著桐童的名字。過了好久,桐童才清醒過來。桐童一看自己如此下世的模樣,心裏不由得一寒,恍惚間記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也知道這些都是真的,都是自己無法迴避的。他愛的樊帆就這麽輕易地和他說再見,就這麽輕易地離開他了。他現在根本沒有精力去承受這些,但平時聲稱愛他的“宙斯”、他的“上帝”卻不顧他的死活,狠狠刺了他一下,很疼!狄峰一見桐童醒來,心不由得一寬,心頭的石頭一下子落了地,馬上轉悲為喜。但他怕桐童以後會留下什麽後遺症,他還是撥通了王醫生的電話號碼,希望王醫生過來好好照顧桐童。但令他不解的是,王醫生久久不接電話。一次打過去是如此,兩次打過去也是如此,很多次打過去還是如此。隻有單調的“嘟嘟”聲在他耳邊迴蕩,卻少了王醫生的聲音。這令他很不安。他囑咐了一迴桐童,便到王醫生處看看究竟。

    狄峰的腳步聲漸漸輕了,輕了,直到最後聽不見了。桐童看著漸漸西墜的夕陽,淚又一次淌臉頰。陽光的餘暉還是不依不饒地流進了桐童的小屋,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暈。這個安靜祥和的黃昏讓他想起了他和樊帆第一次在農大散步的日子。那時,他和樊帆都是那麽單純,那麽在乎對方,而如今,他的樊帆哥卻就這麽永遠的離他而去了,並且不給他任何理由。“那時,他是多麽愛我、疼我,而如今,他卻硬下心腸和我分手,不顧我的死活。唉~~難道愛情就這麽不堪一擊嗎?愛情,愛情,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東西啊!”如此一想,桐童心裏又是一陣悸痛,接著嗓子又是一甜,又咳出不少血來。桐童看到自己如此下世的模樣,心裏反而輕鬆了不少,恨不得立即殞命。他又咳了一迴,然後想掙紮著站起來。可他哪有站起來的份?過了好久,他才歪歪斜斜地站起來,腿卻在不停地打顫,想挪一步也是不可能的事。又站著閉目養神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心裏明亮了些,腿部也有一點勁了,他又試著邁出了步子。但僥幸如此,他根本邁不出步子。他歎了一迴,隻得歇一氣,閉目養神一迴,然後再邁步,隻得一步一步地挪。看著這個小屋,這個曾經充滿無數歡笑和溫馨的地方;這個曾經說愛他生生世世的人天天居住的地方,他的淚又滾了下來。往事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現,而他仿佛又看到了樊帆高大、魁梧的身影,他仿佛又看到樊帆笑著摟著他坐在沙發上,輕輕地,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他癡醉了,腳步蹣跚地朝沙發挪去,卻什麽也沒有碰到,觸及到的還是冰冷而又布滿灰塵的沙發。再睜開眼,他發現他的樊帆又在門口向他招手,可挪過去,又是什麽也沒有,隻有冰冷的門啊!不管怎麽努力,他就是觸及不到樊帆,一點也不能。最後他累了,他隻好蹲在地上,抱著頭,什麽也不想又什麽都想。“這是怎麽迴事?我的樊帆怎麽說沒就沒了呢?這麽大的人怎麽一轉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呢。”他如此一想,現實和夢幻的反差讓他覺得別樣的委屈和壓抑。他站起來,不由地後退了一步,然後“啊”了一聲,便癱坐在地上,又哭了。逗逗和大黃輕輕在桐童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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