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平嬸一驚,猛迴頭:“是誰說話?”


    卻隻看見個瘦長身影,一陣風似的過去了,夥計們此時都歡唿雀躍,那人擠在人群裏,好像米粒掉進了米倉,哪裏還看得出是誰?


    “小毛崽子敢戲弄我?!”福平嬸嘴裏訕訕的,可不知怎麽的,卻又有些高興,仿佛那人金口玉言,說了就是似的。


    珍娘放過賞,便該去前頭領賞了,走進前院才發現,小戲班子也撤下去了,也都擠在戲台兩邊的耳房裏,鬧轟轟地又是笑又是叫。


    想必徐公公出手大方。


    珍娘走上樓時,徐公公的房門正虛掩著,外頭卻不見了程廉的身影。


    難道他遂了心意,進去麵見徐公公了?


    珍娘好奇心大作,躡足走到門口,悄悄湊到門縫處看了一眼:咦!


    奇怪!程廉大老爺不在,倒是梁師傅,背對門站著,嘴裏還在說話:“。。。那是他時運到了,我替他多多拜謝徐公公和。。。”


    後麵要說的話,被徐公公的隨從一聲厲喝打斷:“不可!”


    梁師傅便跪了下去,連連磕頭不止,似是賠罪。


    珍娘不由得撇了撇嘴,這隨從好大的脾氣,徐公公還沒怎麽的呢,他倒先鼻子裏安蔥,裝上象了!


    才想到這裏,眼前黑影一閃,珍娘嚇一大跳,忙向後退,門被從裏拉開,原來是梁師傅出來了。


    一見她在外頭,梁師傅臉上表情也變了,本是極欣喜的,這會子卻變得微妙得很,又好像高興,又好像緊張。


    珍娘看在眼裏,不出聲地地蹙了下眉頭。


    “掌櫃的來了?怎麽不出聲?”梁師傅低頭側身:“徐公公正等您來呢!”有意不讓她看清自己的臉,不過樓道上半明半晦的光線下,珍娘覺得他好像在笑。


    珍娘心頭疑問更大,想問剛才他話裏替誰道謝?屋裏的聲音卻逼得她不得不先進去應付。


    “外頭是齊掌櫃吧?來得正好,快請!”


    珍娘拉住正欲離開的梁師傅:“別走,在這裏等我,一會出來有話問你!”


    梁師傅手臂繃得緊緊的,口中卻溫順:“知道了。”


    徐公公笑眯眯地看著珍娘進來,指桌上道:“看看,我吃成這樣,也算對得起你了吧?”


    珍娘看著拚得完整如初的十付螃蟹殼,情不自禁笑了:“徐公公好厲害的工夫!我也算見得多了,沒見人能拚得這樣整齊,若不說,還真是才從蒸籠裏取出來的呢!”


    徐公公擺手輕笑:“這算什麽工夫?我是個伺候主兒的,多少年禦前跟下來,手上這點子功力沒有,還怎麽在皇上麵前站?”說到皇上二字,身子情不自禁站起來,向南麵行了個禮。


    那隨從聽見這話,眼中隱約飄過一絲敬意,也跟著麵向南方行了禮,卻跟徐公公的方式微有不同。


    珍娘心裏一動,卻沒說話。


    徐公公賞了銀子,果然出手不凡,隨從賜過一張銀票,珍娘略看了下,竟是一千兩!


    她忙低頭接了,口中連稱不敢當不敢當!


    徐公公笑:“這有什麽?倒也不是亂花,我雖在外,到底是頂著皇差,什麽事都得顧忌皇上的名聲,有個不好人不說我,倒說聖上了!那才該死!不過這銀子卻不是隻給你這一餐的賞賜,若算算時間,差不多見麵時也該給這個數!”


    珍娘聽得稀裏糊塗的,這話什麽意思?


    全沒聽明白。


    算算時間?


    算什麽時間?


    難道您老也是穿越來的?


    難道前世咱也見過麵?


    你到底是誰?!


    不過徐公公卻不肯再說了:“吃喝了半天又聽戲,我也乏了,要不先迴去歇著?”卻看隨從。


    隨從點頭,便看珍娘。


    珍娘會意,立刻退出去張羅轎馬。


    於是又是好一通忙亂,直到大隊人馬從前門赫赫揚揚地離開,珍娘和眾夥計方才鬆了口氣。


    “姐!”鈞哥第一個撲上來,摟住了珍娘:“咱沒辦壞事吧?”


    梁師傅微笑:“哪能呢?徐公公不知多喜歡你姐!”


    福平嬸不由得沉了臉:“還是少喜歡的好,咱掌櫃就是太招人喜歡,才引出一堆麻煩事!”


    夥計堆裏笑了一聲,福平嬸兇狠的眼光掃過,又沒了動靜。


    珍娘吩咐眾人散開,自去廚房裏用飯,卻唯獨叫住了梁師傅:“師傅跟我來!”


    梁師傅也早有準備似的,臉上掛著常見的笑,要走時還特意向夥計們那邊喚了一句:“給我留一口飯!”


    有人應了一聲,悶悶地,憋著嗓子眼的聲音。


    走進自家院裏,珍娘站在花架子下開門見山:“剛才我不在,你跟徐公公說什麽了?”


    梁師傅笑笑:“不過是些伺候人的話,並沒有大事。”


    珍娘瞳孔猛地一縮,眼底頓時閃過一道寒芒:“你還敢當麵騙我不成?我在外頭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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