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縣令又問:“怎麽不見秋師傅來?”


    文亦童貌似恭敬地迴道:“今兒店裏還做著生意呢,他來不得。”


    言外之意,並不看今兒的擂台賽十分嚴重似的。


    要知道,雅平成可是特意關門一日,以表重視的。


    米縣令臉色一沉:“哦?他不來麽?”


    正說話的諸位老爺,聽見這話的語氣有些不對了,一個個都閉了嘴巴,將目光移到文亦童身上。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又有些緊張。


    文亦童卻一臉的不以為然,反輕輕笑了。


    “請縣老爺恕罪,我家小業重,一日不開張就一日吃不上飯,哪裏敢輕易關門呢?再說宮大人早三個月前就在店裏訂了十來桌,他是我家長久以來的常客了,我不敢不從呢!”


    語氣悠然,如三月微雨一般的溫柔,讓人聽見,由不得就信了他。


    再說,還有個宮大人在。


    宮家,乃是淞州此地的名門望族,有過一門出三個狀元郎的光榮曆史,如今京裏還有著做官的子嗣,根基頗為深厚。


    也因此不太看得上別人,這不,本來米縣令也請了他出席今日盛宴的,可他家愣是不給麵子,主事的長子宮老爺推病,沒來。


    聽見宮家二字,米縣令瞬間沒了聲音,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尷尬不已。


    好在,外間又來報了:“雅平居到!”


    文亦童眉頭一挑,眼神變得深邃起來,立刻轉身,向後看去。


    果然是米邱材,得意洋洋地領著自己家的夥計,飄飄然入花廳來,卻不見那個做菜主廚人的身影。


    自然見麵少不得一場寒暄,卻都是虛與委蛇,各懷鬼胎的。


    文亦童抽個空處,總算從眾人身邊逃出來,走到桌邊看下人們擺桌,也是想看看,要跟自己家對壘的,到底是什麽樣的菜品?


    菜品一一擺上桌來,隆平居左邊一桌,雅平居右邊一桌,兩家的夥計正依次有序地向上擺著盤子。


    文亦童看見對方的冷盤,先就大吃一驚!


    這種擺盤方式他從來沒有見過!


    菜品按顏色,有層次感的羅列在盤中,沒有常見的片狀平麵式擺盤外,也沒有放射性主次分明的擺置,而是用了一種,看起來很怪異,視覺效果卻十分突出的方式!


    這是怎麽迴事?


    為什麽肉和菜如此相對地擺在盤子的兩邊?


    還有,中間那一道調味汁畫出來的線條,又是什麽意思?!


    文亦童本來平靜如水的心,開始有些過速地跳動起來,再抬頭時


    珍娘自進了田家門之後,便與鈞哥一起,被領進了田家廚房裏。


    本來麽,她的身份不過是個農女,說好聽了也不過是個農家來的廚娘,自然上不得台麵,除了廚房,再沒有適合她的地方了。


    不過珍娘心裏倒沒覺得有什麽委屈。她喜歡做菜,也喜歡廚房,這是她熟悉的地方,不會讓她覺得生疏。


    田家廚房裏的下人們都有些好奇地看著她,三分詫異,三分不服,三分鄙夷。


    鈞哥覺出對方目光的不友好來,由不得向門口縮了縮身子。


    珍娘不說話,卻指了指過灶上一位廚娘的鍋鏟,鍋裏正爆雙脆呢,雞胗肚頭同時入鍋,正旺火熱油地炒著。


    “你這樣下鍋,雙脆算是毀了。”珍娘風輕雲淡地開口。


    廚娘大怒。


    你算什麽東西來指點老娘?要不是米家心懷鬼胎又不便從鎮上找人,能有你一個鄉下丫頭什麽事?


    還真當自己是頭蒜了!沒你做不了泡菜了是不是?!


    “你什麽意思?”廚房冷下臉來,就手用鍋鏟指著珍娘,沒好氣地喝道:“這道菜我做了幾年了,沒聽見老爺說過不好,你有什麽斤兩說不好?!”


    鈞哥怯了,上來拉拉珍娘的袖子:“算了姐,別說了。“


    珍娘卻不以為然。


    “不好就是不好,你就是禦廚這樣炒也是不好。也許老爺們吃慣了品不出來,那也是因為沒吃過更好的。”珍娘眼睫一掀,唇角笑容不變,眼底卻有冷光閃過:“你若不信,讓我試試?”


    廚房爆怒。


    “你來就你來!”說著將鍋鏟向珍娘懷裏一塞:“我就不信你能比我好到哪裏!”


    鈞哥愈發急了:“哎呀姐算了!”邊說邊向外扒拉鍋鏟。


    珍娘卻一點兒不急,反衝他微笑:“你等著,姐給你爆天下最好的雙脆!”


    在一屋子人的目光注視下,珍娘先將鍋裏的盛出來,滿是惋惜之情的看著道:“可惜了,都是好東西呢!”


    廚娘氣得恨不能上來捶她。


    老娘怎麽就浪費東西了?你這沒眼力界的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麽天高地厚?敢在這裏大放厥詞?!


    珍娘換上個幹淨的鍋子,下油燒熱,先下鴨胗,火候到了起鍋,再下肚頭,兩樣原料各自過油,然後勾芡,入盤。


    “行了,”珍娘擦擦額角上的汗,含笑招唿廚房裏眾人:“來嚐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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