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國子監舉薦他的人不必想,必是太子的人。他替太子解決了瘟疫和“鬼兵”傳聞的事,還犧牲名聲以換吳君茹倒黴,東宮投桃報李,便替蕭景鐸解決了讀書的難題。


    尋一個安心讀書的地方對蕭景鐸來說困難重重,可是對太子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蕭景鐸歎氣,他虧欠太子的恩情越來越多,他和東宮的羈絆,也越來越深了。


    前幾次蕭景鐸解決了瘟疫後就抽身而退,沒有參與接下來的事情,但看東宮大手筆的迴報就知,太子殿下一定獲利良多。引得舉國慌張的怪病居然是當朝高官的夫人搞出來的,其中甚至還有宰相的家眷,這件事一旦散播開,這幾位都不必做官了,迴家約束夫人好了。為了世家和宰相的顏麵,鬼手印的真正原因自然要牢牢瞞著,而這場鬧劇中的苦主太子,也隻能繼續委屈下去。太子很大度地表示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他不會公之於眾,但宰相和各位高官表麵上嘿嘿笑完,一轉身就得替自家夫人善後,畢竟好心辦錯事也叫錯事,更別說把柄還被苦主太子拿住了。


    吳君茹被嚴厲喝斥,想必就是皇後的退步,為了世家顏麵,皇後不可能說宮中訓斥吳君茹是因為她給災民下毒,隻能換一個不大不小的罪名,蕭景鐸就是這個由頭,畢竟吳君茹偏心、苛待前人子女僅是她自己婦德有虧,但是世家女在粥裏下毒,那就是牽扯崔吳兩家的醜事了。


    經此一事,吳君茹的名聲算是徹底完了,她這個出嫁女也基本上被吳家放棄。可是如今孝道當行,子不言父母之過,子女就算有天大的道理也不能告父母,所以這對蕭景鐸的名聲也是巨大的打擊。蕭景鐸自己不在意,東宮卻不能坐視不理,所以東宮已經盡量將蕭景鐸摘清,染有天花的杯子是太醫署的醫正來做客時偶然發現的,吳君茹苛待蕭景鐸一事也是其他人上報的,蕭景鐸從頭到尾什麽都沒有做,依然一心一意孝順繼母。這樣的說法雖然可笑,但多少都能為蕭景鐸挽迴些聲譽。


    多虧了吳君茹,吳家的聲譽也大受打擊,連帶著崔家都討不著好,被東宮好一通奚落。崔家的家主忍痛割了塊肥肉給太子,他心裏憋氣卻又無處可說,隻能衝著吳家發火。


    吳家家主也很委屈,他會遷怒與誰,自然不言而喻。


    但這些和蕭景鐸無關,他並不關心朝堂上太子如何和世家博弈,而不關心舉報繼母的惡名會不會伴隨他終身,他全部的心神,都在即將啟程的國子監之行上。


    蕭景鐸要去國子監讀書的消息不脛而走,定勇侯府再次掀起探訪清澤院的熱潮,這迴就算蕭景鐸冷淡以對,都無法拍滅這些人的熱情了。


    府中形成了劇烈的反差,就連老夫人都蠢蠢欲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長孫的價值,想拉攏過來利用一二了。


    蕭景鐸去老夫人那裏晨昏定省的時候,老夫人也說出了自己的算盤:“鐸兒,之前一直忙,沒來及的給你安排人手,現在你可算迴來了,清澤院的丫鬟,也該規矩起來了。”


    蕭景鐸朝老夫人身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雪蘭笑吟吟地站著,他心中冷哼,果然是雪蘭的主意,又想借機往他身邊安插人手。


    蕭景鐸想也不想地迴絕:“不必,我已經習慣了,就這樣清清靜靜的也好。”


    “這哪能成,別說你是嫡長孫,就是玉芳玉麗幾個姑娘每人都有兩個貼身丫鬟,四個二等丫鬟,身邊還跟著一個管事嬤嬤。你在清源寺住了三年,好不容易迴來了祖母我又忙的脫不開身,竟然沒來得及給你配置人手。你是堂堂嫡長孫,身邊隻有秋菊一個人,這成什麽樣子?”


    也虧老夫人好意思說,這五年蕭景鐸身邊一直缺人,一時忘了說得通,可是忘五年算什麽道理?蕭景鐸懶得和老夫人理論這些,他本來不打算加人,可是一來秋菊一個人確實忙不過,二來他身邊也不能沒有人手,於是蕭景鐸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同意了。


    “好。”


    老夫人喜出望外,連忙揮手,將安排好的丫鬟帶上來。


    “按規矩,你該有兩個一等侍女,四個二等侍女,兩個長隨和四個跑腿小廝。秋菊算一個一等侍女,芙蓉那個背主的奴婢發賣了就是,這樣算來,你還缺五個丫鬟、六個男仆。”老夫人把幾個丫鬟喚過來人,讓她們在蕭景鐸麵前一字排開,“鐸兒,海棠這個丫頭聰明伶俐,就撥給你添了一等侍女的空,隨身伺候你。這四個充做二等的,平日打發她們做些針線、賬房之類的活計就成,至於灑掃、洗衣這些粗活,自有其他的粗使丫鬟去做。”


    海棠穿著鵝黃色的半臂襦裙,俏生生地站在隊首。她峨眉臻首,眼角微微上挑,顧盼間頗有些伶俐勁。其他四個侍女穿著綠色的衣裙,老老實實低著頭,相貌比起海棠就遜色了許多。


    蕭景鐸掃了一眼就收迴目光,老夫人還在絮絮叨叨地介紹:“這個是海棠,後麵那四個是惜琴、惜棋、惜書、惜畫。小廝你父親已經給你備好了,住在外院,隨你召喚。聽說國子監隻允許帶一個書童,你挑一個帶過去……”


    等蕭景鐸被封賞後,蕭英也意識到這些年自己疏忽了,對長子散養太過。蕭英此人控製欲極強,無論長子是不是還在記恨當年的事,他都要將人控製在掌心才安穩,這其中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給蕭景鐸調度人手,安插眼線。


    這些小廝全是蕭英的人,就連蕭景鐸即將帶去國子監的書童也是。


    蕭景鐸開口打斷了老夫人的話:“書童我已經準備好了,不勞祖母煩心。”


    “準備好了?是麽時候的事,這個人靠譜嗎?”老夫人連忙問道。


    蕭景鐸哪裏有這樣一個書童,但他還是眼睛都不眨地點頭道:“早已準備好了,這幾日還沒有過來。”


    老夫人打消了強行給蕭景鐸安排書童的念頭,早就準備好了,人卻不再蕭景鐸眼前,這豈不是意味著書童是某個大人物安排的,現在還沒派發過來?老夫人想起這幾日蕭景鐸莫名其妙的賞賜和好運,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哪敢得罪這位大人物,當即便不再提書童這件事。


    “既然書童準備好了,那我就不插手了。你先帶著她們幾個迴去,過一會那幾個小廝會來和你請安。對了,差點忘了,你院裏還沒個主事的人,我想想哪個管事嬤嬤得力……”


    “我不需要。”蕭景鐸斷然拒絕。


    “你幾個妹妹院裏都有,就連虎兒都配著兩個嬤嬤呢,你院裏沒管事嬤嬤怎麽行?鐸兒你別任性,有個嬤嬤幫你管教丫頭,你不知道要省心多少呢!”


    蕭景鐸心中諷刺,六個長隨全是蕭英的人,這五個丫鬟也指不定是哪兒來的,現在還要給他安插一個管事嬤嬤?他看起來就這樣好說話嗎?


    “我不需要,她們直接聽我的吩咐就行了,我不需要別人替我管事。”


    老夫人尷尬,為難地和雪蘭對望,雪蘭強笑著出來圓場:“罷了,既然郎君不願意,那就算了吧。”


    “那算了,就依你吧。”老夫人歎氣,蕭景鐸主意極硬,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動搖,他執意不要管事嬤嬤,老夫人還能怎麽辦?她現在甚至不敢逼迫長孫,生怕他翻臉不幹,一個人都不要。老夫人歎氣,她可是祖母,後宅輩分最高、權力最大的老封君,為什麽她給孫子安排幾個丫鬟都會變得小心翼翼?


    形勢一時有些尷尬,老夫人動了趕客的心思,於是道:“行了,時候不早了,你迴去休整休整罷。你先帶著海棠五個人迴去,清澤院應該住得下吧?”


    蕭景鐸諷刺地笑了笑,既然擔心他的院子不夠大,那為什麽不提換院子的事?老夫人的心思很好猜,位置最好、地方最大的寧遠院是留給吳君茹的兒子蕭景業的,所以老夫人生怕蕭景鐸提出院子的事,畢竟按照規矩,最大的院子當歸嫡長子所有。


    蕭景鐸並不想離開清澤院,他不會在這裏久待,住在哪裏根本沒有所謂,所以他也懶得揭穿老夫人那些小心思。既然老夫人已經開口,蕭景鐸也順勢道:“祖母保重,孫兒告退。”


    蕭景鐸出門時隻有一個人,迴來時卻待了五個丫鬟迴來,秋菊都被這陣仗嚇呆了。好在清澤院偏僻歸偏僻,地方卻是足夠大的,帶了這麽多人迴來也不顯擠。蕭景鐸雖然不喜歡這幾個侍女,但是既然人都帶迴來了,他少不得要替她們安排住處。


    清澤院正房足有五間,那是趙秀蘭居住的地方。趙秀蘭走後,蕭景鐸將正房原樣保留了下來,隻有待客時才會動用,其他時候都是鎖著的。他還像原來一樣住在東廂,東廂有兩間房,裏麵的一件是臥房,外麵被整理成書房。西廂裏麵這間存放貴重東西,外麵則由秋菊住著。


    秋菊領著海棠及琴棋書畫四個丫鬟熟悉院子,走到西廂時,海棠四處望了一眼,露出羨慕的神色:“大郎君竟然有這麽多金銀賞賜?”


    這話不假,雖然蕭景鐸在家中不受重視,但架不住他奇遇不斷,所以積累下的資產很是可觀。三年前他奉太子之命去清源寺守孝,走時東宮賜下許多財物,可是蕭景鐸在清源寺根本沒有花銷,吃住免費不說,連筆墨紙硯都是由寺裏供給,蕭景鐸反而還積攢下些許餘錢。等迴到長安後,他還沒來得及花錢就遇上了瘟疫,緊接著又被宮裏大肆封賞,聖人出手自是不凡。如今這些賞賜都堆在西廂,布帛、金銀等物都快擠到地上了,若是外人第一次看到,吃驚是難免的。


    海棠沒有想到看似不受寵的大郎君身家居然這樣豐厚,可是還沒等她看夠眼福,就被秋菊強行推了出來,當著她的麵給西廂裏屋落鎖:“西廂看完了,我帶你們去倒座房看看。”


    清澤院坐北朝南,正房在正北方,寬敞明亮,冬暖夏涼,東西廂分居兩側,倒座房就是南牆根下背光的那一溜房間,因而取名倒座房。海棠嫌棄地看著這幾件屋子:“我也是一等丫鬟,憑什麽我就要住在這裏?”


    海棠眼珠子轉了一圈,仗著自己姿色好,扭身就朝蕭景鐸跑去:“大郎君,倒座房見不著太陽,而且還一顧黴味,奴不想住那裏!”


    秋菊追過來就聽到這句,她氣憤地喊了一聲:“你……”


    海棠這話明顯衝著秋菊來的,她們倆一樣的品級,但廂房隻有一間,顯然這就到了拚寵愛拚手段的時候。而海棠顏色好,聲音甜又會撒嬌,靠著這樣的殺手鐧她在後宅無往不利,更別說麵前還是位男主子。


    蕭景鐸卻非常平靜地看了海棠一眼:“怎麽,你的意思是我把西廂聖人和太子的賞賜騰出去,換給你住?”


    海棠信心滿滿,勢在必得,猛不丁卻聽到這樣一句話。她立刻漲紅了臉,低聲囁嚅:“奴不是這個意思……奴哪敢……”


    “知道不敢就好。”蕭景鐸道,“出去,我要看書。”


    海棠委委屈屈地出去了,秋菊忍了又忍,這才憋住笑意。


    蕭景鐸冷淡又絕情,海棠隻能滿肚子委屈地把南房裏最大的一件收拾出來,當作自己的房間。其他四個二等丫鬟就沒這麽好的待遇了,她們隻能兩人擠一間,最後南房裏還剩下一間屋子堆雜物。


    海棠一邊收拾一邊抱怨:“大郎君真是的,如果他去住正房,這不就空出來了嗎?正房那麽大卻要空置,反倒要我們來擠。”


    秋菊聽到這句話,直接冷笑出聲:“你這話在我麵前說說就罷了,若是讓大郎君聽到,可別怪他和你翻臉!”


    海棠被嚇到,立刻知道趙夫人就是蕭景鐸的逆鱗,於是囁囁閉了嘴,不敢再提。


    安置好海棠和琴棋書畫五個人,秋菊這才有空幹些別的。她沏了一壺熱茶,正要端給蕭景鐸,卻猛不防被海棠搶了過去。


    “秋菊姐你累了一天了,給郎君送水這等瑣事就交給我吧。”海棠得意地端著茶具,轉身就要往東廂走。


    秋菊自然不肯,追過去和海棠搶,其他四個丫鬟也圍過來,各勸各的。向來安靜的清澤院還從沒見識過這等陣仗,蕭景鐸在屋內感到頭痛。


    簡直夠了,他就不應該帶這些丫鬟迴來!


    六個丫鬟在院子裏吵成一團,身後的門卻突然開了。她們懵怔地迴過頭,就看到蕭景鐸站在門內,麵如冰霜。


    “要麽安靜,要麽離開清澤院。”蕭景鐸冷冷地說道,“國子監開學後我會住到學舍,在我留府的這段時間,你們如果不遵守我的規矩,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麵。”


    海棠等人立刻萎了,隨即她們反應過來,尖聲叫道:“什麽,郎君你不住侯府?那我們伺候誰?”


    “這問你們自己,是你們要跟著我迴來的。”蕭景鐸對海棠的心思不屑一顧,他說道,“我已經和祭酒說好了,開學就搬到國子監,無論你們都有什麽心思都最好歇下。我最後一次奉勸你們,盡早另尋高枝。”


    第34章 書院


    國子監坐落在皇城裏, 北邊是皇宮, 南邊是順羲門, 東邊是右衙, 可以說被全國最惹不起的機構包圍,唯有西邊的安福門可以供學子們往來。


    作為大宣的最高學府,國子監開學自然不同尋常。第二波晨鼓的鼓點剛剛落下, 長安各坊市的坊門將將推開, 一架架馬車便魚貫而出, 最終匯集在安福門外。


    國子監一年隻招三百人, 這些子弟可謂非富即貴,其中國子監又分六館, 分別是國子學、太學、四門學、書學、算學、律學,其中書學、算學、律學培養書寫、算術、律法等專才, 另外三個卻是培養通才。


    國子學、太學、四門學主要研習儒學經典, 其中又屬國子學為貴。國子學置生七十二員, 取三品以上子孫;太學置生一百四十員,取五品以上子孫;四門學置生一百三十員, 取七品以上子孫。若有才學出眾的寒門子弟,也可由地方官舉薦, 推薦入四門學就讀, 不過可想而知, 這種人是極少的。


    蕭景鐸進入的便是國子學。宣朝三品基本便是最高官職, 一品、二品多賜給病故或者致仕的老臣, 多是虛銜, 真正在朝掌權的都是三品官,而國子監國子學隻允許三品以上子孫入學,可想而知條件有多麽苛刻。蕭英的官職雖然還不夠三品,但他有爵位在身,乃是正二品,所以蕭景鐸入國子學的資格是夠的。


    定勇侯府的馬車將蕭景鐸送至安福門後便停了,不光是定勇侯府,其他人家的馬車也多止步於此,再往後就是朝廷重地,朝廷命官尚要步行,官眷的馬車怎麽會被允許通行?和身邊依依惜別的學子不同,蕭景鐸毫無留戀地辭別定勇侯府之人,大步帶著書童朝安福門內走去。


    那日拒絕老夫人塞書童之舉後,蕭景鐸隨後就去西市買了個書童迴來。蕭景鐸問他名姓,這個人隻是搖頭,後來蕭景鐸幹脆讓他姓蕭,取名林。蕭林話不多,多數時間都悶不做聲,但是辦起事來倒十分利落,蕭景鐸暗自滿意,便從人牙子手中將他買下。


    蕭景鐸本來打算自己背書,卻被蕭林強行搶去,蕭景鐸也不堅持,自己樂得輕鬆。


    進入安福門後,第一眼就能看到國子監。此時的國子監人來人往,到處都是生氣勃勃、綸巾束發的年輕人,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希望盎然。蕭景鐸的心情也不知不覺變好,他嘴邊帶上笑意,快步朝國子監走去。


    蕭景鐸是第一年來國子監,手續要繁雜些,不比返學學生的輕鬆隨意。這些手續按理該由家人陪著辦理,勢力再大一些的人家幹脆讓下人代勞,但是蕭景鐸卻是其中的異類,所有事情都自己出麵。


    辦好文書後,就可以去學舍了,蕭林悶不吭聲地跟在蕭景鐸身後。蕭景鐸隨意瞟了一眼,沒有多做理會。


    那日在西市時,其實蕭林並不是其中最出色的人選,他甚至還沒有合格。畢竟作為一個書童,要聰明嘴甜會看眼色,國子監環境複雜,一個伶俐的書童再重要不過,所以其他人家都會從隨從中挑最機靈的出來,再不濟也要會來事,可是蕭景鐸的書童卻悶的像個鋸嘴葫蘆。


    蕭林作為一個書童,無疑是不合格的,但是蕭景鐸本人卻不在意。蕭景鐸反倒覺得多說多錯,這種少言寡語但做事麻利的人最好。


    學舍轉瞬就到了。蕭景鐸循著號碼,推開了自己的寓所。


    屋子地段有些偏僻,但勝在朝向好,采光好,而且清靜整潔。許是因為這件屋子偏遠的原因,這裏看著比其他學舍寬敞。屋內東西兩側放著兩張床,窗下並排放著兩張書案,蒲墊就疊在書案之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東西。


    對於國子學學生的身份而言,這樣的學舍未免也太簡陋了,但是蕭景鐸覺得非常適應。相比於清源寺,學舍已經豪華許多了,他在佛寺都住得慣,更別說這裏。


    蕭景鐸早就知道學舍是兩人住一間,看樣子他的同舍之人還未到來,蕭景鐸受佛寺影響,平日極愛幹淨,他正打算動手收拾屋子,卻被蕭林搶了先。蕭林搶過水盆,從外麵打了水迴來,就開始擦洗學舍。


    蕭景鐸這才意識到他身邊有了書童,他捏了捏眉心,努力適應這種變化。既然蕭林搶了他的活,蕭景鐸無事可幹,就隻能坐到書案前看書。


    過了一會,門猛地被大力推開,一個大咧咧的聲音隨之響起:“見鬼了,為什麽分給我的屋子這麽遠,累死小爺了!”


    蕭景鐸聞聲抬頭,門外人跨過門檻,等他看到蕭景鐸後,忍不住“哇”了一聲。


    蕭景鐸頓生不悅。


    對方也知道自己反應誇張了,他笑了笑,說道:“失禮失禮!但這也不能怪我,你也知道你長什麽樣子。話說我還真沒想過一個男人能長成你這樣……”


    蕭景鐸更加不悅了,對方看到蕭景鐸越說越生氣的樣子,隻好訕訕閉了嘴。


    蕭景鐸這三年在終南山上修身養心,被山間的空氣滌蕩得白淨出塵,而他臉部的輪廓流暢清俊,而且眼珠極黑,皮膚極白,對比之下既清又美,但蕭景鐸的五官和輪廓卻很明顯是男子,並不女氣,隻是第一眼看去是個幹淨又漂亮的少年,這才把白嘉逸驚了一跳。


    本來蕭景鐸已經習慣了別人的目光,這些年他越來越受女子歡迎,蕭景鐸性情冷淡,對此不做搭理,倒也平安無事,可是麵前這個人身為一個男人還做出這種反應,這就太過分了吧?


    白嘉逸卻沒接收到蕭景鐸的嫌棄,他還盯著蕭景鐸的臉嘖嘖稱奇,他未來的舍友竟然這樣好看嗎?白嘉逸突然對自己悲催的讀書生活期待了起來。


    白嘉逸又圍觀了一會,這才意識道自己似乎忘了什麽事情,他連忙說道:“剛剛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白嘉逸,普通人家的孩子。”


    普通人家?蕭景鐸可不信,他毫不留情地揭穿對方:“入國子學最低也得是三品官的子孫,這豈能叫普通人家?”


    白嘉逸撓了撓頭:“啊,還有這說法?我祖上確實出過大官,聽說我祖父在前朝官至三品,但是後來我們家不是敗落了麽,亂世中男丁接連凋亡,隻留下一家子女眷,到如今,隻剩下我一個男丁了。”


    蕭景鐸沉默了一下,心中想道,那確實是敗落了。


    白嘉逸並不知道蕭景鐸在心裏埋汰他,他還在長籲短歎:“祖母真是的,非要把我送來讀書,我實在不想再來一遍啊……”


    白家如今隻剩下白嘉逸一個男丁,他就是萬花叢中一點綠,平時被嗬護的不行,白嘉逸頗為享受這種待遇,可惜舒服日子沒過多久,他就被強行送來讀書了。為此,祖母還特意托了故人,就是為了讓他好好讀書,早日恢複白氏榮光。


    白嘉逸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更不想祖母為此浪費珍貴的人情,可是木已成舟,他還能怎麽辦,隻能淒淒慘慘地被送到國子監念書。


    白嘉逸長長歎了口氣,一雙桃花眼也黯淡了。白嘉逸白淨清秀,一雙上挑的桃花眼自帶笑意,頗有些風流倜儻之姿,就算此刻一臉萎靡,也仍能引起女子的愛憐。


    這就是蕭景鐸對自己同屋之人的第一印象,一個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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