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party正式開始，唐燃終於踩著時間線姍姍來遲。和在場所有西裝革履的男同學不同，他隻穿了一套簡單的襯衫休閑褲，十分隨意，但僅憑相貌氣質，他還是成功秒殺了其他男生。尤其是頂著板寸頭的董耀，往唐燃邊上一戳，活生生被對比成猥瑣男。
在林子糖毫不留情的嘲笑下，董耀捂著受傷的心靈再次縮迴角落裏去。
包盈盈遠遠看了一會兒，舉著酒杯走到唐燃麵前，笑得十分大方，“你遲到了，該受罰。”
其他同學立即跟著起哄，尤其是包盈盈那幾個小姐妹，喊得最來勁，氣氛一時十分熱烈。
唐燃接過酒杯，垂眸看著杯裏的酒紅色液體，醇厚的酒香飄到鼻尖，年份久的紅酒，僅僅聞氣味，都讓人微醺。
“好，我喝一杯賠罪。”
唐燃舉起酒杯仰頭一口悶，一杯酒眨眼間見了底。
包盈盈見唐燃這麽給麵子，頓時有幾分得意，餘光不由自主地掃了吳煙雨身邊的謝詩夏一眼。
包盈盈看謝詩夏很不順眼，成天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典型的白蓮花，看著硌眼睛。這次生日party根本沒邀請她，結果她不請自來就算了，來了還一直哭喪著臉，包盈盈打心底裏感到厭煩。
謝詩夏沒注意到包盈盈的小動作，自從唐燃進門，她的注意力就全放在唐燃身上了，憂鬱的眼神緊緊盯著唐燃不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唐燃把她渣了。
罰了唐燃一杯酒，包盈盈心情大好，立刻招唿眾人開吃，“今天我爸特意請來了食為天的大廚，大家喜歡吃什麽，盡管點，食材都是現成的。”
林子糖早就餓了，立刻端著碟子去自助餐區晃了一圈，夾了一隻mini凹蛋糕，半隻蒜蓉粉絲嗆龍蝦，一隻清蒸大閘蟹，兩隻烤豬蹄，一份芝士奶酪，外加一杯鮮榨果汁。
夾了菜，林子糖坐到一旁的長桌邊開動，過了會兒，唐燃也端著食物在她旁邊坐下，“你說隻要我來參加包盈盈的生日party，就告訴我最新的線索，現在可以說了嗎？”
林子糖夾起一塊烤豬蹄咬進嘴裏，豬皮一點兒都不油膩，口感勁道，豬蹄烤得很酥脆，幾乎不用費力，舌頭微微一頂，骨肉就分離開。她吧唧吧唧吃掉一隻烤豬蹄，不緊不慢地反問：“秦醫生有妻子嗎？還是單身獨居？”
唐燃脫口答道：“單身。”
“哦。”林子糖不太意外，她抽了張濕紙巾把指尖上的油漬擦拭幹淨，揉成一團輕輕擲出去，正中角落的垃圾桶。
“我懷疑秦醫生家裏還住了一個人，這個人，或許就是那三樁案子的兇手。”
唐燃驚訝：“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懷疑，你看到了什麽？”
“有兩個細節讓我產生了疑惑。第一次，就是卓鬆柏出事的那個周日早上，我五點半左右出門晨跑，遇到從外麵迴來的秦醫生，當時他穿著一身運動服。我記得你說過，那天早上，秦醫生是加班到五點多才從市局離開，他上班絕不可能穿著運動服吧。就算他是五點零一分下班走人，那麽短的時間內，他根本不可能趕迴家換一身運動服出去運動一圈又跑迴來，時間上來看非常不合理。”
唐燃認真聽著，凝眉推測，“或許他那天在市局的更衣室就換了運動服……”
林子糖端起果汁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繼續說：“第二個細節，上周六，我看到他點了一份外賣。我和送外賣的工作人員在小區門口剛好碰見，緊接著我就迴家到自己臥室，中間花費時間最多不超過十分鍾。奇怪的是，我卻看到秦醫生在海裏遊泳。他不可能是在下水前點的午飯然後遊一圈再迴家取外賣吧？”她停頓片刻，咬了口芝士奶酪，接著說，“兩件事的時間都有很微妙的不合理處，我覺得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他家住了兩個人，而另一個人，應該長得和秦醫生一摸一樣。”
“一模一樣？”
“對。”
林子糖說話間已經迅速解決了一盤食物，她拿起碟子，準備再去拿點吃的，“你要吃點什麽嗎？我幫你拿。”
唐燃慢半拍轉過頭看她，她這才發現唐燃的臉頰已經爬了兩團酡紅，眼神十分茫然迷離，水霧蒙蒙，紅酒後勁大，他已經醉了。
嘖，不會喝酒還逞能。林子糖嘀咕一聲，推了他一把，“清醒點，待會被哪個小姐姐拐走了我可不救你啊。”
唐燃呆呆愣愣的，“救我？”
林子糖翻了個白眼，不理他了，轉身去取吃的，順便找廚師點了口水雞和鬆鼠桂魚，還有佛跳牆和一份煎豆腐。
現炒的菜得等一段時間，沒那麽快，林子糖夾了兩碟子的食物迴到位置上繼續吃。她的大胃口在學校裏已經出了名，大家看到她埋頭吃一點兒都不驚訝。
剛才不知道消失到哪去的秦芝突然冒出來了，她臉色有點蒼白，湊到林子糖邊上，聲音細的跟蚊子似的，“你有姨媽巾嗎？”
林子糖愣了一下，她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好像一直沒來過姨媽，早就把這事兒給忘到腦後了。
秦芝有點急，她今天穿的是白裙子，如果被染起來，她今天就出大糗了。
林子糖放下筷子，“我幫你問包盈盈要，她家肯定有。”
秦芝細聲應好。
包盈盈果然有，林子糖拉著秦芝跟在包盈盈身後往樓上走的時候，心裏莫名揪了一下，有種奇怪的預感。她迴頭往大廳看了眼，唐燃還坐在原位，身板筆直筆直的，遠遠看著一點不像醉了的樣子。
包盈盈把兩人帶到自己臥室，找了一條新的胖次遞給林子糖，指了指衛生間，“裏麵就有，你進去吧，我先下去了，一會兒替我把門帶上。”
她和同學們的狼人殺剛玩到一半，後麵結局不知道怎麽樣，她要下去看看。
包盈盈急匆匆下樓去了，秦芝進衛生間處理姨媽，林子糖站在門外等她。
走廊另一頭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林子糖看過去，一雙筆直的包裹在西裝褲裏的大長腿走入視線，來人的臉被拐角的陰影遮掩，看不清表情，唯獨金絲眼鏡上劃過的反光成為唯一的光源。
秦毅水嘴角帶著笑，“原來我已經暴露了那麽多。”
林子糖警惕地盯著秦毅水，緩緩後退一步，抬起手臂擺出攻擊的姿勢，“所以你現在來找我滅口？”
第二十二章 （捉蟲）
安靜的二樓走廊上, 林子糖與秦毅水沉默對峙著。
秦毅水看著林子糖擺出的迎戰架勢, 漸漸收起笑容，神色詭異。
他突然輕聲開口：“告訴我，你是誰？”
語氣平靜無波，仿佛隻是問了一句在普通不過的“晚飯吃過了嗎？”
林子糖麵色如常，淡定迴望著他，“秦醫生記性不太好啊，我們見過好幾次了吧。”
秦毅水微笑著問：“林子糖, 你真的是林子糖嗎？”
林子糖嗤笑一聲, 不耐煩地揚了揚拳頭，“我不是林子糖還能是誰？別廢話, 要動手就趕緊的！反派死於話多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秦毅水對她的話充耳不聞，自顧自推測道：“初中時代的林子糖，患有抑鬱症，逃避人群不愛說話, 一個暑假過後, 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僅胃口大增, 還擁有超高的武力值……一個人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發生如此劇烈的改變, 除非……”
秦毅水盯著她, 用食指點點自己的臉, “除非你是假扮的。真正的林子糖, 已經死了吧。”
變態的思維果然與旁人不同, 換作其他人，頂多覺得林子糖受了刺激或者病情好轉，哪怕是心理醫生，都給她找了個青春期激素分泌不平衡的理由。
唯獨秦毅水語出驚人。
他的猜測雖然與事實有些出入，但其實和真相已經相差不遠。作為一個純粹的無神論者，他恐怕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魂穿這種事。林子糖一開始聽他煞有介事地推理，心裏還咯噔了一下，等聽到後頭，她又恢複了波瀾不驚的心態。
不管別人怎麽查證，這具身體都是原主本身的，不存在假扮一說。
林子糖根本沒在怕的，嘲諷道：“我可沒有你這麽喪心病狂的癖好。那個周日早上，穿運動服迴來的人不是你吧。秦醫生，在家裏藏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你不害怕嗎？萬一哪天他殺了你，徹底取代你……”
秦毅水輕蔑地看著她，“知道為什麽我現在站在這裏嗎？”
林子糖愣了一下，這才發現一樓的喧鬧聲不見了，衛生間裏的秦芝也一直沒出來。
林子糖驚疑不定：“你做了什麽？”
“嗬，隻是用了點藥劑。”秦毅水一步步走近，右手從口袋裏抽出一塊白色手帕，手帕裏包裹著橡膠手套，他不緊不慢地把手套戴上，眼神不斷在林子糖身上滑動，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看一隻唾手可得的獵物，“擁有替身的好處就是，永遠不必擔心不在場證明，可以輕鬆完成完美犯罪……林子糖同學，今天給你上一課，有時候不僅反派死於話多。”
他說了那麽多話，就是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等待藥效發作。
林子糖意識到秦毅水的真正目的時，一陣頭暈目眩襲來，她晃了晃腳步，扶住走廊牆壁，站穩腳跟。眼看著秦毅水一步步逼近，林子糖率先飛起一腳，直衝秦毅水的胸口踹過去，她必須趁著自己的意識還清醒，把秦毅水就地正法，要不然今天真得交代在這了！
這一腳林子糖用上了七成的力氣，被踢中的人哪怕不變成殘廢，也得吐幾口血。但她終究受到了藥效的影響，這一腳準頭不夠，速度也比平時慢了一些，被秦毅水躲過了要害，堪堪踹到他的左腹處。
秦毅水麵色難看了一點，他真沒料到，林子糖到現在還沒暈過去，而且還能使出那麽大的勁，簡直像個怪物！他強忍住左腹部的劇痛，一把抓住林子糖的肩膀，一手拿著手帕往她臉上捂。
林子糖拚命搖頭掙紮，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她屏住唿吸，抬腳往秦毅水鞋麵狠狠踩下去。複古娃娃鞋厚實堅硬的鞋底碾在軟皮鞋麵上，那酸爽感簡直從腳心冒到頭頂。
秦毅水痛唿了一聲，雙手使勁，把手帕巾徹底捂到林子糖鼻子上。感受到懷裏這具瘦弱的身軀越來越微弱的掙紮力道，他心裏那口氣正要鬆下去，後腦勺哐地一下，被一個重物砸到，眼前黑了一下，他還沒緩過神，已經軟了身子的林子糖突然迴頭迎麵砸了他一拳，緊接著一膝蓋頂在他下麵。
那一拳毫不留情砸在秦毅水的鼻梁上，清脆的骨裂聲在安靜的走廊上響起，讓人聽得一清二楚，而膝蓋那一下，直接把秦毅水掀翻在地，哀嚎不起。
林子糖甩了甩腦袋，暈乎乎站不太穩，她試圖再踩秦毅水一腳，可惜眼前一片糊的，看不清楚人在哪。唐燃一把丟掉盆栽，上前扶住林子糖，“你沒事吧？”
唐燃今晚在party上隻喝了一杯紅酒，喝了那杯紅酒之後什麽都沒吃就醉醺醺地趴在桌上睡著了，也不知道怎麽剛才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唐燃一醒來就發現樓下所有人都處於昏迷狀態，而林子糖失蹤了。他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打了報警電話，電話剛掛掉，就聽到二樓傳來打鬥聲，於是立刻悄悄上來查看情況。
“我有點暈。”林子糖靠在唐燃的身上，不忘提醒他，“告訴你舅舅，有兩個秦醫生。”
*
包盈盈的生日party以一場有驚無險的鬧劇拉上了帷幕。
第二天秦毅水和顧羨之雙雙落網，兩人暫時被市局行政拘留，等待進一步審查和線索收集，林子糖和唐燃作為直接受害者和目擊者，來來迴迴被市局喊了好幾次，筆錄做了百八十迴。
包盈盈的父親包建國在華康醫院折騰了一整周後才脫離生命危險，搬出icu。
包建國與秦毅水在m國相識，至今兩年了，新竹高中的工作崗位還是他替秦毅水安排的。生日party那天，就是包建國邀請的秦毅水，兩人原本在三樓書房喝茶聊天，聊著聊著包建國不知道怎麽就睡了過去。他醒來得知生日party上的來龍去脈之後，後怕得厲害，硬生生引發了心肌梗塞，被送進華康私立醫院救治。
半個月後，市局收集到人證物證，正式向橋殷市法院提起刑事訴訟，指控顧羨之涉嫌殺人罪，秦毅水涉嫌協助殺人、殺人未遂等罪行。因為兩位犯人情況的特殊性，這件案子還未開庭，就已經成為橋殷市本地論壇的熱門話題。
市民們對此議論紛紛，感歎這年頭殺人犯真是越來越變態了，整成雙胞胎出來搞什麽完美犯罪，現在的高學曆罪犯都這麽可怕嗎？？
因為牽涉的事件比較多，法庭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確證，所以案件審理過程緩慢。隨著時間的流逝，對此案件關注的人漸漸減少，本地論壇上的熱度也慢慢冷卻。
就像所有沙礫那樣，被風吹進沙漠裏，融進沙地，瞬間消失在茫茫沙海重。
*
新竹高中，高一五班，早讀課剛結束。
林子糖趴在課桌上唿唿大睡，同桌秦芝正拿著曆史課代表新發下來的期中考曆史試卷檢查，試卷上方一個碩大的鮮紅色38分格外紮眼，曆史老師為了批改方便，連圈都不打了，哪題錯了打個勾就行，省了不少功夫。
秦芝劃掉錯誤答案，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正確答案是哪個。她把林子糖手下壓的試卷抽出來，看了眼分數，26，比她還差勁。
秦芝把林子糖推醒，“林子糖同學，你的曆史又考了倒數。”
林子糖揉著睡眼，瞄了下分數，又趴迴去繼續睡，滿不在乎地說：“沒事，我爸媽說了，成績不重要，做人開心最重要。”
秦芝又推了推她。
林子糖睜開一隻眼睛，“又幹什麽？”
秦芝指指窗外，“唐燃又給你送牛奶了。”
林子糖轉頭看過去，唐燃站在玻璃窗外看著她，手裏舉著一隻奶瓶，嘴角牽動，說了句什麽。
林子糖仔細看了幾眼，發現他說的是，
“出來喝牛奶，要涼了。”
第二十三章
自從包盈盈的生日party過後, 唐燃一直對林子糖抱有一種微妙的歉疚感。
上周一體育課的時候, 林子糖無意中說了一句他怎麽長那麽高，他就好像被戳中了身上某個開關似的，也不知道自行領悟到了些什麽，從那天起，他每天早讀課後，準時來給林子糖送熱牛奶，一天不拉, 風雨無阻。
在林子糖毫不留情的嘲笑下，董耀捂著受傷的心靈再次縮迴角落裏去。
包盈盈遠遠看了一會兒，舉著酒杯走到唐燃麵前，笑得十分大方，“你遲到了，該受罰。”
其他同學立即跟著起哄，尤其是包盈盈那幾個小姐妹，喊得最來勁，氣氛一時十分熱烈。
唐燃接過酒杯，垂眸看著杯裏的酒紅色液體，醇厚的酒香飄到鼻尖，年份久的紅酒，僅僅聞氣味，都讓人微醺。
“好，我喝一杯賠罪。”
唐燃舉起酒杯仰頭一口悶，一杯酒眨眼間見了底。
包盈盈見唐燃這麽給麵子，頓時有幾分得意，餘光不由自主地掃了吳煙雨身邊的謝詩夏一眼。
包盈盈看謝詩夏很不順眼，成天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典型的白蓮花，看著硌眼睛。這次生日party根本沒邀請她，結果她不請自來就算了，來了還一直哭喪著臉，包盈盈打心底裏感到厭煩。
謝詩夏沒注意到包盈盈的小動作，自從唐燃進門，她的注意力就全放在唐燃身上了，憂鬱的眼神緊緊盯著唐燃不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唐燃把她渣了。
罰了唐燃一杯酒，包盈盈心情大好，立刻招唿眾人開吃，“今天我爸特意請來了食為天的大廚，大家喜歡吃什麽，盡管點，食材都是現成的。”
林子糖早就餓了，立刻端著碟子去自助餐區晃了一圈，夾了一隻mini凹蛋糕，半隻蒜蓉粉絲嗆龍蝦，一隻清蒸大閘蟹，兩隻烤豬蹄，一份芝士奶酪，外加一杯鮮榨果汁。
夾了菜，林子糖坐到一旁的長桌邊開動，過了會兒，唐燃也端著食物在她旁邊坐下，“你說隻要我來參加包盈盈的生日party，就告訴我最新的線索，現在可以說了嗎？”
林子糖夾起一塊烤豬蹄咬進嘴裏，豬皮一點兒都不油膩，口感勁道，豬蹄烤得很酥脆，幾乎不用費力，舌頭微微一頂，骨肉就分離開。她吧唧吧唧吃掉一隻烤豬蹄，不緊不慢地反問：“秦醫生有妻子嗎？還是單身獨居？”
唐燃脫口答道：“單身。”
“哦。”林子糖不太意外，她抽了張濕紙巾把指尖上的油漬擦拭幹淨，揉成一團輕輕擲出去，正中角落的垃圾桶。
“我懷疑秦醫生家裏還住了一個人，這個人，或許就是那三樁案子的兇手。”
唐燃驚訝：“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懷疑，你看到了什麽？”
“有兩個細節讓我產生了疑惑。第一次，就是卓鬆柏出事的那個周日早上，我五點半左右出門晨跑，遇到從外麵迴來的秦醫生，當時他穿著一身運動服。我記得你說過，那天早上，秦醫生是加班到五點多才從市局離開，他上班絕不可能穿著運動服吧。就算他是五點零一分下班走人，那麽短的時間內，他根本不可能趕迴家換一身運動服出去運動一圈又跑迴來，時間上來看非常不合理。”
唐燃認真聽著，凝眉推測，“或許他那天在市局的更衣室就換了運動服……”
林子糖端起果汁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繼續說：“第二個細節，上周六，我看到他點了一份外賣。我和送外賣的工作人員在小區門口剛好碰見，緊接著我就迴家到自己臥室，中間花費時間最多不超過十分鍾。奇怪的是，我卻看到秦醫生在海裏遊泳。他不可能是在下水前點的午飯然後遊一圈再迴家取外賣吧？”她停頓片刻，咬了口芝士奶酪，接著說，“兩件事的時間都有很微妙的不合理處，我覺得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他家住了兩個人，而另一個人，應該長得和秦醫生一摸一樣。”
“一模一樣？”
“對。”
林子糖說話間已經迅速解決了一盤食物，她拿起碟子，準備再去拿點吃的，“你要吃點什麽嗎？我幫你拿。”
唐燃慢半拍轉過頭看她，她這才發現唐燃的臉頰已經爬了兩團酡紅，眼神十分茫然迷離，水霧蒙蒙，紅酒後勁大，他已經醉了。
嘖，不會喝酒還逞能。林子糖嘀咕一聲，推了他一把，“清醒點，待會被哪個小姐姐拐走了我可不救你啊。”
唐燃呆呆愣愣的，“救我？”
林子糖翻了個白眼，不理他了，轉身去取吃的，順便找廚師點了口水雞和鬆鼠桂魚，還有佛跳牆和一份煎豆腐。
現炒的菜得等一段時間，沒那麽快，林子糖夾了兩碟子的食物迴到位置上繼續吃。她的大胃口在學校裏已經出了名，大家看到她埋頭吃一點兒都不驚訝。
剛才不知道消失到哪去的秦芝突然冒出來了，她臉色有點蒼白，湊到林子糖邊上，聲音細的跟蚊子似的，“你有姨媽巾嗎？”
林子糖愣了一下，她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好像一直沒來過姨媽，早就把這事兒給忘到腦後了。
秦芝有點急，她今天穿的是白裙子，如果被染起來，她今天就出大糗了。
林子糖放下筷子，“我幫你問包盈盈要，她家肯定有。”
秦芝細聲應好。
包盈盈果然有，林子糖拉著秦芝跟在包盈盈身後往樓上走的時候，心裏莫名揪了一下，有種奇怪的預感。她迴頭往大廳看了眼，唐燃還坐在原位，身板筆直筆直的，遠遠看著一點不像醉了的樣子。
包盈盈把兩人帶到自己臥室，找了一條新的胖次遞給林子糖，指了指衛生間，“裏麵就有，你進去吧，我先下去了，一會兒替我把門帶上。”
她和同學們的狼人殺剛玩到一半，後麵結局不知道怎麽樣，她要下去看看。
包盈盈急匆匆下樓去了，秦芝進衛生間處理姨媽，林子糖站在門外等她。
走廊另一頭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林子糖看過去，一雙筆直的包裹在西裝褲裏的大長腿走入視線，來人的臉被拐角的陰影遮掩，看不清表情，唯獨金絲眼鏡上劃過的反光成為唯一的光源。
秦毅水嘴角帶著笑，“原來我已經暴露了那麽多。”
林子糖警惕地盯著秦毅水，緩緩後退一步，抬起手臂擺出攻擊的姿勢，“所以你現在來找我滅口？”
第二十二章 （捉蟲）
安靜的二樓走廊上, 林子糖與秦毅水沉默對峙著。
秦毅水看著林子糖擺出的迎戰架勢, 漸漸收起笑容，神色詭異。
他突然輕聲開口：“告訴我，你是誰？”
語氣平靜無波，仿佛隻是問了一句在普通不過的“晚飯吃過了嗎？”
林子糖麵色如常，淡定迴望著他，“秦醫生記性不太好啊，我們見過好幾次了吧。”
秦毅水微笑著問：“林子糖, 你真的是林子糖嗎？”
林子糖嗤笑一聲, 不耐煩地揚了揚拳頭，“我不是林子糖還能是誰？別廢話, 要動手就趕緊的！反派死於話多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秦毅水對她的話充耳不聞，自顧自推測道：“初中時代的林子糖，患有抑鬱症，逃避人群不愛說話, 一個暑假過後, 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僅胃口大增, 還擁有超高的武力值……一個人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發生如此劇烈的改變, 除非……”
秦毅水盯著她, 用食指點點自己的臉, “除非你是假扮的。真正的林子糖, 已經死了吧。”
變態的思維果然與旁人不同, 換作其他人，頂多覺得林子糖受了刺激或者病情好轉，哪怕是心理醫生，都給她找了個青春期激素分泌不平衡的理由。
唯獨秦毅水語出驚人。
他的猜測雖然與事實有些出入，但其實和真相已經相差不遠。作為一個純粹的無神論者，他恐怕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魂穿這種事。林子糖一開始聽他煞有介事地推理，心裏還咯噔了一下，等聽到後頭，她又恢複了波瀾不驚的心態。
不管別人怎麽查證，這具身體都是原主本身的，不存在假扮一說。
林子糖根本沒在怕的，嘲諷道：“我可沒有你這麽喪心病狂的癖好。那個周日早上，穿運動服迴來的人不是你吧。秦醫生，在家裏藏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你不害怕嗎？萬一哪天他殺了你，徹底取代你……”
秦毅水輕蔑地看著她，“知道為什麽我現在站在這裏嗎？”
林子糖愣了一下，這才發現一樓的喧鬧聲不見了，衛生間裏的秦芝也一直沒出來。
林子糖驚疑不定：“你做了什麽？”
“嗬，隻是用了點藥劑。”秦毅水一步步走近，右手從口袋裏抽出一塊白色手帕，手帕裏包裹著橡膠手套，他不緊不慢地把手套戴上，眼神不斷在林子糖身上滑動，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看一隻唾手可得的獵物，“擁有替身的好處就是，永遠不必擔心不在場證明，可以輕鬆完成完美犯罪……林子糖同學，今天給你上一課，有時候不僅反派死於話多。”
他說了那麽多話，就是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等待藥效發作。
林子糖意識到秦毅水的真正目的時，一陣頭暈目眩襲來，她晃了晃腳步，扶住走廊牆壁，站穩腳跟。眼看著秦毅水一步步逼近，林子糖率先飛起一腳，直衝秦毅水的胸口踹過去，她必須趁著自己的意識還清醒，把秦毅水就地正法，要不然今天真得交代在這了！
這一腳林子糖用上了七成的力氣，被踢中的人哪怕不變成殘廢，也得吐幾口血。但她終究受到了藥效的影響，這一腳準頭不夠，速度也比平時慢了一些，被秦毅水躲過了要害，堪堪踹到他的左腹處。
秦毅水麵色難看了一點，他真沒料到，林子糖到現在還沒暈過去，而且還能使出那麽大的勁，簡直像個怪物！他強忍住左腹部的劇痛，一把抓住林子糖的肩膀，一手拿著手帕往她臉上捂。
林子糖拚命搖頭掙紮，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她屏住唿吸，抬腳往秦毅水鞋麵狠狠踩下去。複古娃娃鞋厚實堅硬的鞋底碾在軟皮鞋麵上，那酸爽感簡直從腳心冒到頭頂。
秦毅水痛唿了一聲，雙手使勁，把手帕巾徹底捂到林子糖鼻子上。感受到懷裏這具瘦弱的身軀越來越微弱的掙紮力道，他心裏那口氣正要鬆下去，後腦勺哐地一下，被一個重物砸到，眼前黑了一下，他還沒緩過神，已經軟了身子的林子糖突然迴頭迎麵砸了他一拳，緊接著一膝蓋頂在他下麵。
那一拳毫不留情砸在秦毅水的鼻梁上，清脆的骨裂聲在安靜的走廊上響起，讓人聽得一清二楚，而膝蓋那一下，直接把秦毅水掀翻在地，哀嚎不起。
林子糖甩了甩腦袋，暈乎乎站不太穩，她試圖再踩秦毅水一腳，可惜眼前一片糊的，看不清楚人在哪。唐燃一把丟掉盆栽，上前扶住林子糖，“你沒事吧？”
唐燃今晚在party上隻喝了一杯紅酒，喝了那杯紅酒之後什麽都沒吃就醉醺醺地趴在桌上睡著了，也不知道怎麽剛才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唐燃一醒來就發現樓下所有人都處於昏迷狀態，而林子糖失蹤了。他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打了報警電話，電話剛掛掉，就聽到二樓傳來打鬥聲，於是立刻悄悄上來查看情況。
“我有點暈。”林子糖靠在唐燃的身上，不忘提醒他，“告訴你舅舅，有兩個秦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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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盈盈的生日party以一場有驚無險的鬧劇拉上了帷幕。
第二天秦毅水和顧羨之雙雙落網，兩人暫時被市局行政拘留，等待進一步審查和線索收集，林子糖和唐燃作為直接受害者和目擊者，來來迴迴被市局喊了好幾次，筆錄做了百八十迴。
包盈盈的父親包建國在華康醫院折騰了一整周後才脫離生命危險，搬出icu。
包建國與秦毅水在m國相識，至今兩年了，新竹高中的工作崗位還是他替秦毅水安排的。生日party那天，就是包建國邀請的秦毅水，兩人原本在三樓書房喝茶聊天，聊著聊著包建國不知道怎麽就睡了過去。他醒來得知生日party上的來龍去脈之後，後怕得厲害，硬生生引發了心肌梗塞，被送進華康私立醫院救治。
半個月後，市局收集到人證物證，正式向橋殷市法院提起刑事訴訟，指控顧羨之涉嫌殺人罪，秦毅水涉嫌協助殺人、殺人未遂等罪行。因為兩位犯人情況的特殊性，這件案子還未開庭，就已經成為橋殷市本地論壇的熱門話題。
市民們對此議論紛紛，感歎這年頭殺人犯真是越來越變態了，整成雙胞胎出來搞什麽完美犯罪，現在的高學曆罪犯都這麽可怕嗎？？
因為牽涉的事件比較多，法庭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確證，所以案件審理過程緩慢。隨著時間的流逝，對此案件關注的人漸漸減少，本地論壇上的熱度也慢慢冷卻。
就像所有沙礫那樣，被風吹進沙漠裏，融進沙地，瞬間消失在茫茫沙海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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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竹高中，高一五班，早讀課剛結束。
林子糖趴在課桌上唿唿大睡，同桌秦芝正拿著曆史課代表新發下來的期中考曆史試卷檢查，試卷上方一個碩大的鮮紅色38分格外紮眼，曆史老師為了批改方便，連圈都不打了，哪題錯了打個勾就行，省了不少功夫。
秦芝劃掉錯誤答案，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正確答案是哪個。她把林子糖手下壓的試卷抽出來，看了眼分數，26，比她還差勁。
秦芝把林子糖推醒，“林子糖同學，你的曆史又考了倒數。”
林子糖揉著睡眼，瞄了下分數，又趴迴去繼續睡，滿不在乎地說：“沒事，我爸媽說了，成績不重要，做人開心最重要。”
秦芝又推了推她。
林子糖睜開一隻眼睛，“又幹什麽？”
秦芝指指窗外，“唐燃又給你送牛奶了。”
林子糖轉頭看過去，唐燃站在玻璃窗外看著她，手裏舉著一隻奶瓶，嘴角牽動，說了句什麽。
林子糖仔細看了幾眼，發現他說的是，
“出來喝牛奶，要涼了。”
第二十三章
自從包盈盈的生日party過後, 唐燃一直對林子糖抱有一種微妙的歉疚感。
上周一體育課的時候, 林子糖無意中說了一句他怎麽長那麽高，他就好像被戳中了身上某個開關似的，也不知道自行領悟到了些什麽，從那天起，他每天早讀課後，準時來給林子糖送熱牛奶，一天不拉, 風雨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