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藻心上稍緩,又蹙眉問道:“既是習武,不是偷歡,那娘子怎麽不跟奴說一聲?這又不是甚麽見不得人的醜事,旁人曉得,也是無妨。”


    徐三卻故意沉下臉來,皺眉說道:“這雖非醜事,但也斷然見不得人。那郎君乃是金人,我與他來往,如何能讓外人知曉?別人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麽大做文章。似這般是非,能瞞則瞞,能不沾惹,就不沾惹。玉藻,你可明白?”


    她話及此處,唐玉藻哪裏還敢犯那小脾氣,當即收斂容色,點頭應道:“娘子放心,奴自然明白。”


    他稍稍一頓,又蹙起眉來,低低說道:“奴隻是心疼娘子,成日裏埋頭苦學,已然是十分疲累,如今還要跟人習武,練得渾身是傷……”


    徐三一笑,隻沉聲說道:“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我不覺得累,我隻覺得餓。玉藻,還不趕緊給娘子擺膳?”


    唐小郎眨了兩下桃花眼,笑著點了點頭,趕忙將錫盆等物收拾了,這便邁著小碎步,扭著腰身,哼著小調,到後廚盛粥去了。徐三坐於屏風之後,正挽起褲腳,用蒲察給的藥粉,塗抹著身上傷處,卻忽地聽得院外有人叫起門來。


    徐三放下褲腿,起身開門一看,便見眼前之人,方臉高額,濃眉大眼,身披鎖甲,足踏軍靴,正是許久不曾相見的鄭七,鄭素鳴。


    徐三目露驚喜,趕忙將她迎入屋內。鄭七坐定之後,抿了口茶,潤了潤嗓,隨即對徐三沉聲說道:“先前三娘給我出了主意,叫我找些門路,從營房調到城裏,也算是避避風頭。恰好近來土匪猖獗,瑞王借給知縣上百兵士,增補人手,巡守燕樂城。我按著三娘所言,找了相熟之人,遞上了娘子‘借’我的那一枚金錠,總算是如願以償,調來了城裏。還要多謝娘子,雪中送炭,為我饑困解危。”


    先前鄭七一點兒信兒都沒有,徐阿母犯了急,便讓徐三去打聽打聽。徐挽瀾稍稍一想,便猜鄭七是遇著了難處。


    鄭七隻用了僅三年,便能當上小武官,這說明她確有能力,但她能被派來護送崔鈿,這也說明她在軍中,人際關係實在是沒搞好。鄭七若想投門路,靠不了人情,隻能靠銀子。徐三娘這般想著,便托崔鈿給她送了銀子過去,對於鄭七來說,恰是絕渡逢舟,暗室逢燈。


    徐三聞言,點頭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對你好,還不是為了我弟弟。”


    她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抬眼,試探地看向鄭七,隻想看她,是否還有迎娶貞哥兒的心思。


    鄭七聽後,當即正色道:“我今日過來,就是想與三娘說說這親事。我現如今被調來城裏,充作官差,正是得空兒的時候。若是再過些日子,土匪不定鬧成甚麽樣子,我身在何處也是未可知。娘子若是覺得合適,二月廿三,春分之時,即是嫁娶吉日。”


    鄭七這話,說的也是實在。近幾日徐三也聽蒲察提過,說是這北方匪患愈發猖獗,他的貨物幾次三番,都在半道被人劫走了去。蒲察隻丟了貨物,倒還算是不錯,要知道還有那做生意的,為了利錢,親自押貨,結果被土匪剖心挖腹,人財盡失。


    依徐三之見,這燕雲匪亂,愈演愈烈,定然跟瑞王脫不了幹係。鄭七作為瑞王麾下兵士,以後何去何從,還真是不大說得準。


    徐三緩緩抬眼,看向鄭七,淡淡笑道:“我隻是貞哥兒的姐姐,這家中事宜,論著輩分,還要聽阿母的主意。”


    徐三說著,對唐玉藻使了個眼色。唐小郎立刻領會,趕忙去了別院,請了徐阿母過來。那婦人一聽鄭七來了院子裏,便冒著風雪,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徐三還來不及跟她說話,徐阿母便已然滿臉帶笑,對著鄭七說道:“我都聽玉藻說了。二月廿三,乃是春分,陰陽相半,正是大吉之日。”


    這婦人稍稍一頓,又眯眼而笑,緩緩說道:“隻要三書六禮、庚帖文定,一步不差,半步不落,我肯定是沒別的話要說的。”


    她這話的意思,就是在暗示鄭七,想要問問她能出多少彩禮。可那鄭七乃是軍人作風,哪裏聽得懂她這暗示,隻沉聲應道:“定會按著規矩來。”


    規矩?規矩又是多少彩禮?徐榮桂一下子有些著起急來,徐三見狀,無奈一笑,知道跟鄭七說話,必須得直來直去,便緩聲笑道:“貞哥兒是我的心頭肉,他要出嫁,我舍不得他,但也不能攔下不是?思來想去,我能做的不多,不過是貼補些嫁妝罷了。”


    徐三一笑,對她平聲說道:“七姐,不管你以後身在何處,都得在城裏有個家不是?我前兩日看了個小院兒,就在咱這宅子往東,已添到貞哥兒的嫁妝裏去了,卻不知七姐你意下如何?”


    鄭七此時也明白了過來,轉而看向徐家阿母,眉頭微蹙,對她沉聲說道:“我雖俸祿微薄,但因我身在營中,向來沒甚麽花用,幾年下來,也算是攢了些銀錢。我……”


    她話音未落,徐榮桂卻是一歎,搶聲說道:“算了罷,我也想通了。老三她有本事,能養活自己,我就靠著她過了。你是當兵的,日後可說不準。而你那些祿銀,都是拿命換的,也是不容易。依我的意思,你給我彩禮,過後我再還迴去。這錢,你就自個兒留著過日子罷,可不能薄待了咱家貞哥兒。”


    徐三聽著,見她如此通情達理,很是有些意外,不由轉過頭去,深深看了徐榮桂兩眼。而鄭七則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再未多言。


    徐阿母眼瞧著親事定下,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待到鄭七離去之後,她坐在徐三身側,低頭不語,竟是抹起了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小貓香蒲”,灌溉營養液+202017-07-31 11: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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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營養液,哈哈


    差不多十或十幾章之內,這個地圖就會結束了


    第96章 水不西歸月暫圓(四)


    水不西歸月暫圓(四)


    這徐家阿母,刀子嘴, 豆腐心, 平日裏總罵那貞哥兒是賠錢貨, 老大年紀, 嫁不出去,可待到貞哥兒的親事真定下了, 她反倒寢食難安, 憂慮起來。接連幾日, 她總來找徐三說話,一會兒怕那鄭七死在了戰場上,一會兒又怕鄭七苛待了貞哥兒, 愁個沒完沒了。


    徐三對她很是理解,便好言好語,寬慰了她許久。母女二人說起話來, 竟是難得沒有鬥嘴絆舌。


    隻是這未來的事兒, 徐三也拿不定主意。眼下匪患猖獗,瑞王謀逆在即, 鄭七又為瑞王所不喜, 她以後身處何地, 是生是死, 這哪裏是徐三能預知的了的?


    而在這宅子的東院裏, 金元禎手捧暖爐,錦袍大敞,倚坐於軟榻之上, 正聽著自金國上京迴來的探子,向他稟報朝中事宜。


    別看這金元禎在這燕樂城中,錦衣玉食,偎紅倚翠,過的如此愜意,但作為一個皇子,且是一個有奪嫡之心的皇子,他的日子,可絕對說不上是如意。眼下他遠離上京,來到這大宋境內,就是為了避峰藏銳,韜光養晦。


    金國的那位大王,也就是金元禎的親父,總共有四十多個孩子,光兒子就有二十來個。若說哪幾個皇子風頭正盛,一時半會兒,還數不到這金元禎的腦袋頂上。


    但是元禎是聰明人,他懂得一個道理,即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眼下大王尚還龍精虎猛,氣壯如牛,他那幾個哥哥鬥成如今這副模樣,隻怕到了最後,哪個都得不著好。


    金元禎聽罷那探子所報,扯唇笑了一下,又招了招手,喚了小廝近身,對他漫不經心地問道:“西院那徐三娘,跟蒲察那小子,攪合得如何了?”


    那小廝連忙躬身道:“雖親咂過了,好到一塊兒去了,但那小子,卻還不曾留宿過夜。”


    金元禎聞言,眯起眼來,冷笑道:“她若真是‘她’,待到了二月底時,就該成其好事了。”


    那小廝聽不明白,也不敢出聲,隻垂手而立,賠著笑臉。


    另一小廝打量著金元禎的神色,緊接著又步上前來,諂媚笑道:“奴剛得來的信兒,那徐三娘的弟弟,跟瑞王麾下的一個武官定了親。奴聽那徐阿母說,二月廿三,春分之日,便是辦事兒的時候。”


    金元禎聽了這話,瞥了那小廝兩眼,勾唇笑道:“你倒是個機靈的。待會兒下去,到賬上領一錠銀子。”


    那小廝喜不自勝,連忙跪下謝恩。金元禎淡淡瞥了他兩眼,隨即低下頭來,唇角微勾,眼望著那暖爐上所雕獸物,伸手輕輕磨撫了起來。


    這手爐上所雕之獸,似龍而非龍,生得豹身龍首,怒目圓睜。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而他手上的這隻獸,便是龍之次子,名唿睚眥,好勇擅鬥,嗜殺成性,曾為龍王所棄。


    他噙著笑意,拍了兩下那睚眥之頂,隨即抬起頭來,對那小廝吩咐道:“再過些日子,你去找那徐三的母親,叫她帶上兒女,一同來我這東院,就說本王要請她吃酒。記好了,要跟徐阿母說,且要趁著徐三不在時說。”


    那小廝得了令,趕忙應了下來。金元禎瞥了眼他,又喚他近身奉茶,小廝聞言,忙不迭地沏好茶湯,雙手奉上。


    這茶乃是取的梅花上的新雪,配上茶餅,煎煮而成,金元禎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梅雪香茶”。眼下他一邊品著盞中香茗,一邊眼瞼低垂,細細思量了起來。


    他早看得分明,那徐家阿母,是個淺薄之人,便宜送上門,便沒有不占的道理。他說要請她家吃酒,徐三或許會找個由頭,隨口推拒,但是徐阿母卻是一定會應下來的。先前他送過去了幾籠黃金餃,早就將這婦人勾得饞蟲四躥,食指大動。


    徐阿母要來,徐三定然放心不下,縱是滿心不願,也會陪著過來。待到她過來東院,金元禎便要用薑娣來試一試她,瞧瞧她到底是不是江笛。


    若是她果然是呢?


    金元禎思及此處,忍不住彎起唇角。


    他先前已派人去了壽春,將徐三娘打聽了個一清二楚。他知道這徐挽瀾,已經中了壽州亞元,明年開春就要上京趕考,頂多隻能在這燕樂城中待上一年。而她之所以繞到這燕雲路來,也是因著她和那崔鈿交好,慣常為那崔氏出謀劃策,多半是做了那人的幕僚。


    若她果真是她,那他可不能急著自揭身份,打草驚蛇。依著江笛的性子,她若是知道了他的來曆,肯定會急著搬出去……搬去哪兒呢?多半會搬到那蒲察的宅子裏去。那可就不成了,他袁震的老婆,怎麽能住到別的男人那兒去?


    到了年底,若是他在上京落下的棋子,全都派上了用場,那他多半也是要趕迴上京去的。在那之前,他定要找個由頭,將蒲察支走一兩個月,趁那工夫,和江笛一敘前情,再結新緣。


    金元禎倚臥於軟榻之上,抿著那梅雪香茶,越是思忖,笑意越深。他半眯起眼,透過那菱花窗子,穿過那皚皚白雪,向著東麵遙遙望去。


    恍惚之間,他仿佛又看到那個女人,穿著並不合身的吊帶紅裙,踩著黑色細高跟,微微俯身,眉頭輕蹙,對他問道:“請問您是袁先生嗎?”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她由於加班,來的遲了。她身上的裙子,是臨時讓助理買的,並不合她的尺寸。那小裙子緊巴巴地裹在她的身上,將那前凸/後翹的身材完全勾勒了出來,也令江笛的眉眼之間,隱隱帶著窘迫之色。


    金元禎如今迴想起來,不由得輕笑出聲,眉眼也隨之柔和了許多。他撫摩著那睚眥龍首,笑過之後,又歎了口氣,皺眉深思起來。


    幾日過後,恰逢休沐,徐三出了宅院,去和崔鈿會麵。金元禎便趁著這空子,差使小廝,過去跟那徐阿母送了話兒。


    徐母聽過之後,憶起那黃金餃之美味,自是眉開眼笑,連聲應下。待到徐三迴來,一聽徐阿母提及此事,自是臉色一沉,非要那婦人推了不去。母女二人鬥了番嘴,徐榮桂是死不讓步,而貞哥兒出嫁之事,更令這婦人心思十分敏感。徐三一跟她吵,她便帶著哭腔迴道:


    “徐老三,不過是吃頓酒罷了,這你都要作主攔下?你倒給我個由頭啊!你娘以後還指著你過日子呢,你倒好,見天兒的跟她過不去!徐老三,你這個不孝女!待到貞哥兒嫁出去了,你又要如何欺負我?”


    徐阿母哭哭啼啼,鬼吒狼嚎,擾得徐三不得清靜,閱書做題都沉不下心來。眼瞧著連貞哥兒都被驚動,紅著眼兒,過來苦勸,徐三到底是拿徐榮桂沒了辦法,無計奈何,隻得應了下來。


    二月初時,幾番疏雨,東風迴暖。徐三娘陪著徐阿母,來了這東院堂中,坐到那蒲團之上,百無聊賴地抿著茶,隻等著那金元禎更衣罷了,過來一同吃酒。


    金元禎雖還未至,但桌上酒菜,卻已一並擺齊。徐三正微微出神,忽聞香風漸近,抬頭一看,便見幾個美人圍了過來,又是替徐三滿酒,又是給徐阿母捶肩。


    徐三蹙了蹙眉,才要張口,叫那身側美人不必給自己斟酒,遽然之間,忽地聽得簾外有男人笑道:“薑娣,你不管你肚子裏的孩子了麽?”


    這薑娣二字,熟悉而又陌生,驚得徐三薄唇緊抿,猛然抬首,向簾外直直看了過去。她攥緊酒盞,手上骨節俱明,卻見一個小廝掀了簾子,步入堂中,看也不看她,隻走到另一個大肚美人身邊,一邊攙扶著她,一邊笑道:


    “薑娣娘子,你有孕在身,可不能亂走。奴知你貪酒,等再過幾個月,娘子誕下小兒郎了,還不是想喝多少,便喝多少?”


    徐三眯起眼來,驚疑不定,又轉頭向那美人看去。哪知那小娘子低垂著頭,半含著腰,鬢角處又留了幾縷長發,無論她怎麽瞧,都瞧不清她五官樣貌。而那名喚薑娣的娘子才一離去,金元禎便掀了簾子,逕入堂中,坐到席間,與二人吃起酒來。


    徐三娘起了疑心,這推杯交盞之間,自是對那金元禎有了試探之意。隻是金元禎今夜裏,表現得卻是十分尋常,沒有一星半點可疑之處。酒酣飯飽之際,徐三暗暗打量著他,又狀似隨意,向他含笑說道:


    “先前有個名喚薑娣的美人,身懷六甲,卻還來此偷酒,實在叫我心憂不已。俗話說得好,酒多人病,書多人賢。金郎君可要替我跟她說說,這女子有孕在身,那就一滴酒都沾不得,縱是心癢難耐,也得為了孩子,為了自己,咬緊牙關,強忍過去。”


    金元禎聞言,蹙起眉來,佯作嗔怪。徐三見狀,生怕薑娣因自己之言,受了金元禎怪責,趕忙又溫聲勸道:“她有孕在身,自是百般不適。金郎君跟她說話之時,還是該輕言慢語,能哄則哄。”


    金元禎故意皺了皺眉,接著歎了口氣,姑且算是應了下來。徐三心中起疑,欲要再問,哪知徐阿母此時卻已醉得糊塗,口中不住叫嚷,說起了胡話來。徐三無可奈何,隻得暫且作罷,與丫鬟一同,攙著徐母,歸於院中。


    入夜之後,徐三躺於榻上,思前慮後,想了半晌,驀地輕笑搖頭,兀自想道:不過是同名同姓罷了,自己用得著如此在意嗎?先前在壽春之時,有個來找她打官司的,也姓江,本名為荻,發音跟江笛一模一樣。江笛這個名字,大眾得很,何需多想。


    這倒不是她掉以輕心,隻是她心裏頭,袁震這人,早就排不上號了,她雖恨他,卻想不起他。穿越近七載,她隻有午夜夢迴之時,才會憶起前塵過往。其餘諸事,其餘諸人,她無暇去想,也懶得去想,自是已然忘了大半。今日她對薑娣這名字起了反應,不過是靈魂深處的條件反射還在作祟罷了。


    然而袁震卻是不同。他對江笛抱有執念,眼前猛地出現了個穿越人士,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人會不會是江笛。心裏有她,才會總念著她,哪怕穿越數載,也放不下這般執念。


    第97章 指揮玉麈風雲走(一)


    指揮玉麈風雲走(一)


    卻說金烏西墜,月兔東升, 轉眼桃梢無數青, 二月廿三, 倏忽即至。這日裏貞哥兒穿著大紅裙褲, 勾金繡履,淚眼朦朧, 款款別過阿母及三姐, 接著便於鑼鼓聲中上了小轎, 由人抬到了徐三給買的那處小院裏去。


    打從這一日日起,徐守貞再不是徐家雲英未嫁的小兒郎,而成了鄭素鳴明媒正娶的正室夫君。


    隻是他雖嫁了人, 嫁的那鄭七,也算是穩妥之人,但徐三到底還是放心不下, 往後隔三差五, 便要找個由頭,去貞哥兒那院子裏, 見上弟弟一麵, 順便也與弟妻鄭七多些來往。


    這夜裏霜清月白, 風吹細細, 徐三從那書攤上買完了書, 迴家半途,便拐到了貞哥兒的院子裏來。貞哥兒見她過來,自是眉開眼笑, 趕忙擱下繡樣,細聲細氣地道:“七姐還在當差,再過個半盞茶的工夫,約莫就能迴來了。”


    徐三一笑,拉著他坐到簷下,見四下無人,又稍稍蹙眉,輕聲對他說道:“貞哥兒,你便是嫁為人夫了,也是我的弟弟。甭管有甚麽事兒,阿姐都是要替你做主的。若是那鄭七苛待了你,你不必有所顧慮,直接跟我說便是。有三姐我在,哪個也不能欺負了你去!”


    徐守貞低下頭來,含羞一笑,隨即怯生生地道:“阿姐放心。七姐她待兒很好。人常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兒日後,就認定了她,跟著她過了。”


    自打穿越以來,徐挽瀾嚐試過無數次給弟弟洗腦,而起效的次數,始終為零。徐三現如今是明白了,貞哥兒他就是這樣的人,未出嫁時,便對徐母言聽計從,為人夫後,便對娘子百依百順。


    她也不指望著貞哥兒改了,隻盼著他心思能活些,莫要在鄭七這裏受了委屈,卻還藏著掖著,不肯說與人聽。在徐三看來,鄭七雖是平穩持重之人,可她到底有些“大女子主義”,也是因為這點,徐三遲遲不能安心。


    但親事已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強大自我,做母親及弟弟的靠山。隻要她足夠厲害,能讓那鄭七不敢得罪她,貞哥兒多半就不會受了委屈,能安安生生地過他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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