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黃昏是短暫的,夏爾帶著幾百人的隊伍抵達南希城的城門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駐守城門的家族戰士提前看到了獵人騎士之旗,才破例推遲關閉城門等待自己的領主大人。


    南希城可不是納塞爾那種晚上九點才會關門的大城,幾百年以來的慣例就是天色一黑就關閉城門,高高的城牆給城裏的人提供了足夠的安全感,也維護了謝瓦利埃家族的領主統治。


    “你說他們都不能入城?”


    夏爾到了城門口之後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天黑之後,任何貴族的私軍都不能入城駐紮,隻有貴族本人和限定的貼身衛士能夠在城內留宿。


    “老爺,這是祖輩留下的教訓,雖然這些年輕人都是您的忠實部下,但是如果今天破了例,以後就會有第二次破例,會給家族的安危留下隱患。”


    當著這麽多年輕的騎士、男爵甚至子爵的麵,管家羅伊不好跟夏爾說祖先的教訓是什麽,但是他對不能讓私軍戰士進程的意見卻很堅持。


    夏爾也是看過《三國》的人,自然明白“祖先的教訓”是什麽,不外乎清君側、逼宮、謀反等等套路而已,不許軍隊入城也不算什麽稀罕事。


    當初袁崇煥帶著大隊步兵追著清軍的尾巴到了燕京城下,隆冬時節兵困馬乏實在難熬,便請旨要求進城修整,然後沒過多久他就被拖到大街上淩遲處死了,十萬大軍入城,你這是要作甚?可見一個帝王對軍隊入城的警惕有多高,忌諱有多深。


    不過夏爾這次隻有幾百手下,所以他也沒往那方麵想,說得難聽一點兒,現在就算這些少年騎士、少年貴族們真的敢謀逆,自己也能直取首腦將其斬之,把他們衝的潰散大敗。


    “我們趕的太急,他們的帳篷還在後麵的車隊裏,不讓他們進城的話,他們要怎麽禦寒?”


    “他們會去附近的村莊借宿,或者生火取暖!”羅伊指了指城外的方向,跟夏爾解釋了一下。


    “去附近的村莊借宿?”


    夏爾轉頭瞭望周圍的大片田野,遠處幾點燈火顯然是城外的農民村莊,這些騎士扈從過去之後會不會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他心裏實在是沒有多少把握。


    夏爾想了一下後吩咐道:“讓城裏送些帳篷出來,還有食物、酒、燃料,我今天不進城了,跟他們在這裏露宿一夜。”


    “老爺,您的身份跟他們不一樣,這樣做有損您的威嚴,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這附近的農場都是老爺您的私產,他們不會亂來的。”


    羅伊壓低了嗓子悄悄的繼續說道:“老侯爵以前的時候也會跟戰士們同吃同宿,但那一般都是在戰場上,而且隻是偶爾那麽做,他說過,如果總是跟戰士們混在一起,那麽統帥就沒了權威,士兵也不會領情。”


    夏爾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後醒悟了過來。


    跟士兵同甘共苦固然可以加強彼此間的信任,但是也會消除掉士兵對統帥的敬畏之心。


    士兵習慣了跟統帥一起睡帳篷、吃糟糠,當某一天統帥吃豬蹄子的時候,士兵會不會怨恨不把豬蹄子分給他們?


    士兵習慣了作戰的時候統帥衝鋒在前,但某一天統帥拉肚子,士兵們會不會認為統帥是在怕死?


    所以這種“作秀”要選擇時機,更要適可而止,在平時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讓他們覺得領主老爺高不可攀,然後在需要的時候突然來一次身先士卒、同甘共苦,才能達到激勵士氣的效果。


    而且平時表現的越高貴,到時候表現出來的反差就越強烈,士兵會就越感動、越賣命。


    同樣的,越成功的大人物,越需要演技。


    “唉!做一個成功的貴族好難,不但心要黑,演技還要好,怪不得那麽多貴族都是昏庸無能的,一般人哪裏有那麽厚的臉皮啊!”


    “羅伊,我今天不進城是有目的的,帶我到附近最大的農莊,我要給大家上一次大課!”


    貴族的心意是不可捉摸的,這也是保持神秘高貴的一種手段,夏爾自然也不會讓羅伊看出他心裏在想什麽。


    兩個小時之後,幾百號人終於在城外最大的農莊歇了下來,打穀場上點起了幾十堆篝火,熱浪驅散了寒冷,也照亮了一臉懵逼的暗夜教徒賈巴爾。


    “大家看到他跟我們的不同了嗎?看他的耳朵,看他的眼睛,再看他的指甲。”


    賈巴爾是個危險人物,夏爾自然要把他帶在身邊,這會兒終於到了“我有用”的時候了。


    “你們猜的沒錯,這個家夥是個暗夜教徒,而且還是個暗夜超凡者。”


    “奧!!!”


    “天啊!你看他的爪子,竟然是彎曲的,還是黑色的......”


    “混蛋,我見過這種東西,就在前幾天......我們的朋友斯德豪被他們殺死了.......好可怕.......嗚嗚嗚”


    “哐啷啷!”


    一個酒瓶子砸在了那個哭泣的少年麵前。


    夏爾板著臉,指著少年厲聲問道:“你,什麽名字?”


    哭泣的少年茫然了半天,才知道夏爾指的是自己,趕緊站起來低著頭迴答:“侯爵大人,我是來自新堡的希沙姆,是您的......男爵。”


    “在洛林,沒有膽小怕死的男爵,你剛才是在哭泣嗎?”


    希沙姆感動一陣涼氣上頭,眼眶內的眼淚全部憋了迴去,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來吧!證明你不是一個膽小鬼。”


    一把硬木削成的長劍扔到了希沙姆的腳下。


    希沙姆看了看腳下的木劍,茫然的撿了起來,順著夏爾的手指看向了打穀場中央的賈巴爾。


    “侯爵大人,您要我殺了他嗎?”


    希沙姆咬了咬牙,舉起木劍朝著賈巴爾走了過去,暗夜教徒雖然兇狠,但隻要把木劍捅進他的心髒或者砍下他的頭顱,他們一樣會死。


    “不,你要跟他比試一下,贏了你就是男爵,要是輸了......就像你的祖先那樣,從騎士扈從重新做起吧!”


    希沙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上。


    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一群人在半山村的遭遇,心裏怕得要死。


    但是他又想到失去男爵爵位的下場,覺得自己現在就要死了。


    夏爾可是自己的直屬領主,取締自己的爵位那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哪怕他就是喝醉了酒發酒瘋說要拿去你的爵位,那第二天肯定也會有人來沒收你的領地、你的侍女,甚至你的妹妹、老婆、老媽。


    夏爾站起身來,走到賈巴爾身邊,拔劍、歸鞘,玩了一次拔劍式。


    賈巴爾身上的繩索斷了,他恢複了身體上的自由。


    “餓嗎?”


    惘然的賈巴爾點了點頭,暗夜教徒看似不是人,但跟人也沒多大區別,依然要喝水吃飯睡覺娶媳婦生娃,不吃飯照樣肚子疼。


    “去跟他打,打贏了有肉吃,打輸了......吃這個!”


    明晃晃的火把杵到了暗夜教徒賈巴爾的麵前,裏麵有一絲特殊的光芒一閃而逝。


    “滋啦!”


    賈巴爾的身上冒了一道青煙,不過在黑夜中不那麽顯眼。


    “我要是......打贏了,能放我走嗎?”


    “嗯?你想走?”


    夏爾邪邪的笑了笑,“你打贏了我,就讓你走!”


    賈巴爾激靈靈打了個哆嗦,摸起另一把木劍站了起來,打算先把肚子混飽了再說。


    反正一無所有了,那就光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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