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開發商是怎麽打通了關係,上麵透露了希望能盡快把石棺槨運出來不要耽誤對方施工。而且還給了更為考古著想的理由,說是工地設備簡陋又是暴曬於室外,很有可能破外文物的研究價值,這就讓考古隊隔了兩天就把石棺給搬運迴來了。


    這會來現場的人都把防護口罩與防護服等穿戴完畢,一切準備就緒開始開棺。


    行壹看著正中央處的大石棺,石棺的蓋子已經有了一個缺口,上麵也有了些許裂紋,那些是因為建築工人開挖土機傷到了棺材。石棺的外貌確實平平無奇,沒有見到它攜帶著久未散去的陰魂。


    隨著石棺的棺蓋被工作人員們推開,一股木頭味散發了出來,而下一刻就看清了其中木棺的全貌。


    這是一幅楠木棺材,與什麽刻文都沒有的外層石棺相比,裏麵的木棺上以金漆繪製了不少圖像,大概是仙鶴、祥雲紋等普通的圖案。唯獨有一點奇怪的地方在於,木棺上麵並沒有常見的七根鎮魂釘。


    “熊老,這情況還繼續開嗎?”一個開棺的工作人員看向了一旁的熊老科長,“明代的棺材都該用子孫釘了。”


    熊老科長推了推老花眼,先是繞了棺材走了一圈,再又仔細看了看木棺的圖文。“開!”


    幾個小年輕推開了棺材板,在場的都有些驚訝,因為裏麵空空如也。不,應該說不是什麽都沒有,棺材裏麵有衣物、鞋襪、金銀細軟等等,唯獨沒有屍體。這讓考古所的人暫且都有些蒙了,當下他們是開出了一個衣冠塚,還是開出一個疑塚?


    大夥都開始小心地觀察其棺材內的陪葬品,先是不著急取出來,而是都要全程拍照存檔。


    行壹站在棺材尾部,她眼見地發現有一個東西不對。“那個發簪好像有些不同尋常。”


    “哪裏不同尋常了?這就是一根耳挖簪,造型是有些別致。”


    靠近金簪那一頭的工作人員還以為行壹沒見過頂端有挖耳勺的簪子式樣,“這種耳挖簪在宋代還多見於男性佩戴,是個集掏耳朵與發簪於一體的實用物品,後來在明清就流行開來了,造型多種多樣,成了常見的女性頭飾。”


    行壹笑著點了點頭,但她說的不是造型別致,而是那個發簪頂端的耳勺裏有著一層耳屎。可能還是新鮮的。


    第54章


    白皓聽行壹說完了那句話就上前兩步,準備給白玉耳挖簪一個特寫。他聽著年輕的考古所工作人員簡述了耳挖簪的曆史,將攝像機的鏡頭朝著棺材中的簪子方向推進。


    “唉!你幹嘛!”董苒苒慢了白皓一步,沒想到她剛要靠近棺材就被猛然後退半步的白皓重重踩了一腳。


    此時,白皓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差點將肩上扛著的攝像機扔出去,因為他清晰地看到了簪子頂端耳勺裏的一層耳垢,當即就脫口而出地問到,“誰用過了它?”


    這一句話使得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白玉簪子上。


    其實,活著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有耳垢,這並不值得大驚小怪,而耳垢又分為幹濕兩種,其成因大多是與人的體質有關係。


    剛剛那位年輕工作人員說了耳挖簪原本是一種實用的飾品,此刻他的臉色也瞬時刷白了。因為附在簪子頂部白玉表麵的那層耳垢並不明顯,但是細看就發現它是濕性耳垢,那就必須問簪子在棺材裏放了那麽久,為什麽耳垢還是濕的?


    “熊老,這會不會是棺材的密封性很好,隔絕了與外部空氣的接觸?”


    熊老科長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看著棺材裏其他的陪葬物,每一件都放得整整齊齊,而那些物品稱不上珍寶級別的古董,但也能看出其做工精良。如這般的入葬隨葬品會放置一支使用過沒有擦拭幹淨的白玉簪子嗎?


    “小心一點把裏麵的物品清一清,注意觀察裏麵是否留有任何曾經存放過屍體的痕跡。”


    然而,熊老的吩咐讓室內的氣氛又更安靜了兩分。


    什麽叫做存放過屍體的痕跡?接上剛才的誰用了簪子的疑問,不正是在暗指古屍挖了耳朵然後就消失了?


    不過,在場的工作人員誰都沒有把這些疑問說出來,就安靜地加快速度拍照存檔,接著就開始將棺材裏的遺物一件件取了出來,但都沒有去碰那個白玉簪子。


    等他們仔細檢查了一番棺槨,確定並沒有留下任何毛發、皮膚等殘存痕跡,而從木棺底部鋪的一層綢布也能看出上麵沒有人形重物壓過的痕跡,換言之裏麵應該沒有躺過一具屍體。


    這會有人取下了防護口罩就對在場人搖了搖頭,“沒有屍臭味,隻有木頭的潮濕味,這應該隻是一具空棺。可能就像阿斌猜的那樣,因為棺木保存妥當,所以簪子上的耵聹還呈現出濕的特性。”


    “早年就挖掘出身體不腐爛的古屍,有科學解釋為何不爛,這種耳垢可能也是一樣的原理。”


    董苒苒說著瞪向白皓讓他不要自己嚇自己,如果連這種場麵也會被嚇到的話,那看到一具栩栩如生的屍體就會更加疑神疑鬼。董苒苒想到這裏又瞥了一眼行壹,所謂顧問總是要說點什麽才對得起酬勞,但她還是不要亂說話為妙。


    行壹沒在意董苒苒的眼神,倒是易鹹看向了董苒苒,他的眼神太過平靜,反而讓董苒苒不敢再表示什麽。


    “聽說考古所裏有各種檢測設備。熊老,恕我多此一問,你們會檢測這份耵聹嗎?”


    行壹已經將無人敢去觸碰的簪子拿了起來,她對考古研究也有些好奇。“有沒有可能測定它是什麽年代留下的?”


    熊老見行壹拿著簪子卻並沒有嗬斥什麽,行壹能在眾人都沒有注意之際發現發簪有異,這等觀察力也足以說明她有些本事了。


    “按照程序來說,小組會安排人檢驗。對發掘出的屍體采集一些標本進行科學檢測是現代考古學的一個環節,從中還能看出先人的身體情況而大致推斷出那個年代的生活情況。”


    行壹看著那層耳垢將簪子放到了一旁的托盤裏,她微微點頭並沒有再多話。


    整個棺材都不見陰氣,唯獨這支白玉簪外蒙著一層黑霧,它並不濃鬱卻讓人覺得奇怪。為什麽偏偏是耳挖簪子染上了陰氣?為什麽偏偏要挖耳朵才好?難道說那位不知名的存在耳朵癢了,不挖一挖不舒服?


    當然,行壹不會將這些不著邊際的問題說出來。


    她對似乎想問什麽的易鹹笑著搖搖頭,就默默看著在有些古怪的氣氛裏工作人員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分類工作。


    大概過了一小時左右,工作人員分門別類的陪葬品歸檔放到專門保存與研究的地方,而今日的跟拍任務也將告一段落。


    在離開考古所的時候,行壹出於職業道德將一道折成三角狀的符交給了白皓,還稍微告誡了一兩句,“你最近還是戴著比較好。記住一點,有些話在不該說的時候不要說,或者不要說得那麽直白。我想這也是一種行規,你看考古所的人都很懂得禁口。”


    白皓有些發愣地接下了三角符放到了胸前的口袋裏。他知道行壹指的是剛才他脫口而出的那句話,這會有些擔憂後怕地問,“行老師,難道剛才我的話犯了什麽大忌諱嗎?”


    “難道沒有人教過你,出現場的時候保持沉默是個好習慣。”


    行壹沒有接觸過太多的新聞工作者,但她曾接觸過常常與屍體打交道的仵作。仵作大多沉默不語,所謂禍從口出,有的話不說出來就不會被不該聽到的存在聽到,她想直擊第一現場的媒體工作者也該守著一些陳規比較好。


    董苒苒卻不覺得行壹一個外行人懂什麽媒體行業的行規。“從來沒有誰說過在一線的記者要保持沉默,沉默還怎麽采訪?我們就是要多問多看才對。”


    行壹對著董苒苒笑了,她不喜歡強人所難,這兩位新人要一直在《翻開這一頁》的欄目裏呆下去,那麽他們是該經曆一些什麽才好。


    “百種米養百種人,人的想法都不一樣,不怕也是一種了不起的勇氣。希望你們能一直有勇氣,某種程度上來說人氣強則陰鬼弱。”


    旁觀了這一出的張超宇一直都沒有說話,等到行壹與易鹹坐上另一輛車離開了,他才對白皓囑咐了一句,“寧可信其有,小心無大錯。畢竟現在我們不是做娛記,跑社會新聞是有些‘潛規則’的。”


    董苒苒尤是不信地問了,“還能有什麽古怪的規則?”


    “總之,我們對於亡者還是要有敬畏之心,必須注意言辭妥當。董董,聽你張哥一句勸,你說記者不保持沉默這話是對的,但是你采訪的對象是活人,你難道要讓死人開口迴答問題?”


    張超宇看了一眼頭頂的大太陽又是看向了白皓,他想說什麽但還是咽了迴去,有的話還是不說了免得真讓白皓嚇到。白皓問誰用過簪子,難道是想讓正主親自來迴答嗎!


    **


    崔夢純不喜歡接觸具有曆史痕跡的東西,她總覺得古董意味著伴有說不清的過往,天知道博物館裏的展覽品在被挖出來之前與誰一起長眠地下。可她必須要陪張誌遠去完成暑假的實踐活動,隻得等到周末一家三口去了人氣最旺的一個博物館。


    也許是多年前那場目擊的後遺症,崔夢純不喜歡安靜反而喜歡熱鬧,人多的地方讓她有安全感,而人氣旺就不必擔憂遇到古怪的存在。


    “媽媽,你看這個東西好特別。”


    張誌遠走進了明代出土文物特別展覽館後,他被櫥窗裏的一支玉簪吸引了目光。隻見那支簪子雕工繁複——正是童子抱著胖鯉魚的模樣,它的頂端是耳挖勺的造型。“媽媽,這也可以用來挖耳朵啊?以前的人都是用插在頭上的東西挖耳朵嗎?”


    崔夢純早就剪了短發,她對那些古物不敢興趣,更不可能關注發簪的不同造型。當她看到這支雕工精細的耳挖簪也覺得它挺別致,隻是白玉簪子卻有著兩點殷紅正在童子的眼睛部位。


    崔夢純沒有來由地覺得有些不舒服,似乎這對紅眼睛正如滲血了一般。她急忙拉了一把張誌遠說到,“你是男孩子,怎麽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好了,快點看一看,我們也準備去你外婆家。說好你下周住在外婆家,我和你爸爸到周末再來接你,你在外婆家裏要乖。”


    張凱在後麵看著以極低的聲音嘀咕了一句,“急急急,急什麽急,又不是去趕著投胎。”


    張誌遠被崔夢純拉著但又迴頭看了一眼,似是子肖其父,他也低聲地說到,“我還沒問完,也不知道這東西挖耳朵感覺怎麽樣?”


    當晚,張誌遠在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夜風吹進了紗窗,七月的夜風居然有著隆冬的寒意。


    他覺得有什麽東西靠近了耳邊,然後似乎嘀嘀咕咕說了一句聽不清楚的話,他的耳朵就忽然一癢,正似被別人輕輕用挖耳勺挖耳朵了。


    張誌遠想要伸手去撓耳朵,但發現手仿佛被什麽一下壓住了動彈不得。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夢或是現實,耳邊似乎有誰說了一句,‘挖耳朵的時候別動,不然會戳壞掉的!’


    坊間流傳著一種讓人享受的服務,既是請別人幫著挖耳垢,如果遇到技術高超的師父,能夠有非常舒爽的感覺。


    張誌遠好像也享受到了這種感覺,他也不再想著要去伸手撓癢癢,仿佛先享受了到了盛夏的炎熱被涼風吹去,又享受到了被挖耳朵的莫名舒暢。當他隱約聽到‘那就按說好得來’時,並沒有反駁就睡意漸深地徹底沉沉睡去。


    翌日,日上三竿。


    張誌遠隻覺得好似怎麽都沒有睡醒,終於是經不住外婆一直在門外叨叨叨快點起來吃中飯,他才起床去衛生間洗臉刷牙。


    “小遠,你是不是睡覺沒把紗窗關好?”


    崔外公看了一眼張誌遠的後腦勺,連他的老花眼都看到了張誌遠耳根邊有一塊紅色的小包,“被蚊子咬了就去塗些風油精。你要關好紗窗再睡覺,蚊子喜歡吸小孩的血。”


    張誌遠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耳根,這才想到了有些記憶模糊的夢,昨天似乎有誰在幫他挖耳朵,後來夢裏的大姐姐是說了什麽嗎?


    當然,他沒有把做的夢告訴外公外婆,隻是強調了他在睡覺前肯定把紗窗關好了,那個蚊子肯定是從其他地方鑽進來的。


    **


    白皓因為那支簪子的事情起先總是有些心裏不踏實,特意將三角符放在了貼身穿的t恤口袋裏。不過,當他發現兩天後一切都和從前一樣太平無事,漸漸也就不再那麽緊張,而是有些認同董苒苒說的哪有那麽多的怪力亂神。


    這天晚上,呂晞說要看一下之前拍攝的影像,順便想一想要剪輯哪些版本。


    白皓作為新人又是攝影師隻能草草吃了晚飯再折迴工作室,而他乘地鐵到了半路才發現那枚三角符放在白天穿的衣服裏忘記帶了。幾個小時而已,應該不會有出現什麽大問題,他這樣一想也就不欲多次一舉再迴家取護身符。


    不過,白皓還是第一次入夜後來到工作室。工作室是在淮海路附近的某棟洋房裏。聽說這棟上世紀傳下來的別墅是環球紀實某個股東的私產,後來將一整棟樓出租被就用作了滬海分部所在。


    白皓曾經感歎過誰那麽有錢,這樣一套別墅市價肯定過億了,果然在有錢人眼裏錢真的隻是一串數字。但是他此刻想的再也不是別墅多值錢,而是充分感受到了老建築所擁有的曆史厚重感。


    當白皓一腳踩上了木製的樓梯,樓梯就發出了咯吱作響聲,而聲音迴旋在十分空曠的樓道。


    下一刻,他隻覺一股冷風撫上後背,老建築特有的陰冷感在夜晚充分顯露了出來,走裏麵完全感覺不到七月的炎熱。


    “心理作用,心理作用。白天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白皓嘀咕著三步並作兩步就跑上了樓,當他想要一把推開剪輯室的門,卻發現門是鎖著的。“搞什麽,呂姐開門——”


    白皓又敲了敲門並沒有人應,他才拿出了鑰匙試了試,沒想到門開了後裏麵空無一人。呂晞說了她已經來了工作室,但現在裏麵卻一片漆黑。


    “這是把我先誆過來再說嘛。”


    白皓也沒有多抱怨就直接開燈、開機,一邊放起了影像一邊準備給呂晞打電話問情況。誰想到電腦放映的程序一打開,第一個畫麵直接跳出了對著簪子的特寫,還能清晰地看到上麵的耳垢。


    ‘刺啦——’電燈不知怎麽就閃了閃。


    白皓手一哆嗦下意識地直接關了電腦屏幕,而他想也沒想就朝著門口走去,誰知一開門就發現走廊上的燈也都滅了。偏偏,他看得清楚眼前忽而冒出了一道白影,正是一位穿著白衣的古代女人。


    “這位公子,你問了是誰用了簪子。奴家特意來告訴你,是給……”


    ‘砰!’白皓急忙把大門重重關上並且反鎖,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簪子給誰用了。


    ‘叩叩叩——’敲門聲卻是緊接著響了起來。


    白皓怎麽可能敢開門,他正是緊握著手機不知怎麽辦才好。這時手機鈴聲炸起打破了房內的安靜,讓他又是驚嚇地將手機也扔了出去。


    “白皓,你搞什麽啊!”呂晞又拍了拍門,“你在裏麵怎麽不開門!”


    白皓聽到呂晞的聲音還是有些懷疑,他磨蹭著才開了一條門縫,卻是看到走廊上的燈全都亮著,而呂晞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他。“呂姐,是你啊……”


    “不然呢?還能是誰趕來加班了?”呂晞說著就朝裏走去,“我忘了帶鑰匙,想要給你打電話說一聲。你的手機怎麽迴事,一直都是無法接通。”


    白皓聽到呂晞的話,這也顧不上迴答就撿起了手機直接撥給了行壹,他說話的聲音還有些不利索。“行、行老師,我、我看到了,那個白衣服的女鬼。”


    “你沒有把那道符帶著。”行壹說得肯定,她之前就看出來白皓的麵相有變,是隱隱帶著一絲黑氣,不過並沒有性命之憂。


    “現在剛好晚上七點零七分,聽說那口棺材就是這時候被發現的。你走在社會新鮮事頻發的第一線,難免要遭遇一些事情,不用太緊張了。直到目前為止,對方並沒有太大的惡意。”


    白皓卻半點也沒被安慰到,“我也沒感覺到她的善意。她真是來報複我了,都怪我多嘴問了一句不該問的。她說是來告訴我,簪子是被誰使用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最後的天師[古穿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海十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海十八並收藏最後的天師[古穿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