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遠帝的壽辰在臘月初十三,世稱“萬壽節”,乃是合宮歡慶的大日子,每年這個時候,不止鄭國,連各附屬國都會派使臣入京送來賀禮,端是大街小巷鑼鼓宣響,大有普天同慶之視。宣遠帝又是喜歡熱鬧張揚之人,加之這些年鄭國國庫充盈,這次的慶典由內務府及禮部共同籌劃,力求逞盛世輝煌之景。


    自上次中元節林薇兒與恩寵失之交臂後,她一直等待翻身的機會,一聽到關於萬壽節的消息,便迫不及待來找滿公公求個對策。


    “滿公公,皇上的壽辰就要到了,你有什麽好法子可以讓我一鳴驚人呀?”林薇兒帶著一臉討好的笑容問道。經容篤篤一事後,滿公公早已瞧出來,林薇兒爭寵隻為了自身,豈有半分將蜀國、將楚南殿下放在心裏?她倘若當真得寵,第一個受難的或許就是攬星殿。


    “林姑娘,此事急不得,容咱家好好想一想。”滿公公打著馬虎眼說。


    “那您得可抓緊呀,要不然我們姐妹就沒時間準備了。”林薇兒迫切地說。崢嶸在殿中看見滿公公和林薇兒在院裏交談,便知林薇兒是為何而來,思及前幾日木棉送胭脂過去還受了一番冷嘲熱諷,愈發覺得林薇兒是個不堪重用的人。


    “殿下,萬壽節在即,您可有什麽想法?”


    楚南從書中抬起頭,淡青色繡竹葉的衫子襯得他俊秀挺拔:“即是國君壽辰,父王應當會派使臣入京,送來賀禮。”


    “大王所送的賀禮,代表的是蜀國,但殿下所送的賀禮,卻是代表了自己。”崢嶸奉上一杯茶,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話是何意?”楚南滿腹不解。他是蜀國質子,即便送上賀禮,又怎麽會隻代表了自己?


    “殿下且想一想,蜀國如今仍是鄭國屬地,鄭國有幹涉大蜀內政的權利,殿下雖是嫡子,但倘若鄭國推他們上位,我大蜀毫無反抗能力。”崢嶸沉聲說道,“皇權之上,唯有利益,殿下當在宣遠帝麵前,露治國才能,且願與鄭國永結邦交,如此才能得到宣遠帝這座靠山,在將來安然繼承王位。”


    “崢嶸,你要我去討好宣遠帝?”楚南皺起眉頭。這段時日楚南雖改變了許多,不似過去那般孤傲冷漠,但要讓他去討好大蜀的仇人,還是太強人所難。


    “太過刻意反倒引人注目,殿下可積石成山,漸步登高,也唯有這般循序漸進,方才保萬無一失。這次的萬壽宴,恰巧就是個好機會。”崢嶸明亮如星子的雙眸裏露出睿智的光彩,“萬壽宴上,宣遠帝為向天下宣揚鄭國之國力,必然會安排種種比試與考題,屆時殿下無需事事爭先,隻需稍露鋒芒便可。”


    “既然要引宣遠帝注意,又為何不能爭先?”楚南不解地問。


    “此次萬壽宴,明裏是為宣遠帝慶賀壽辰,實則是向天下展示鄭國之強盛的最佳時機。殿下理應清楚,宣遠帝乃好大喜功之人,倘若鄭國皇子在比試中輸給了質子,你叫他如何能開顏歡欣?”崢嶸的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句都叫楚南聽得十分清楚。


    楚南陷入沉思,他縱然不喜歡此等趨炎附勢之舉,但時局所迫,他倘若一味隱忍不發,確實有可能像崢嶸所說得那般,錯失了大蜀王位。在過去,有太子楚堯在,楚南從未想過自己能登上帝位,但如今皇長兄已逝,他便要擔起所有責任,不單是為了保護大蜀,更為了守護心中那最重要之人。


    有時候,唯有權利,才能真正保護一個人。


    楚南深深望向崢嶸,說道:“崢嶸,我答應你。”


    “以殿下的才能,必可以做到遊刃有餘。”崢嶸篤定地說。她了解楚南,雖然過去她在楚堯的光環下默默無聞,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是那般尋常之人,十年磨一劍,唯在此刻。


    “現下有一件事倒是苦惱。”院中的林薇兒轉身離去,崢嶸看著她的背影,歎氣說道,“大王當日選出十名姿容具佳的女子送入鄭國,便是希望她們能夠在後宮中謀得一席之地,將來能為大蜀出力。但我瞧她們幾個在林薇兒的教唆下,都不堪重用,倘若容篤篤還在世,或許可以……”崢嶸眸光一沉,眼裏浮起哀思之色。


    “但現在再從蜀國挑選人才過來,也已經來不及了。”楚南皺眉說,他對林薇兒等人也十分失望。


    “殿下何不考慮在攬星殿中選出一人?”滿公公從屋外走進,說道。


    “攬星殿?”楚南一怔,連崢嶸都是麵露驚訝之色。


    “外人心思各異,難以把握,殿下若想在後宮安插眼線,唯有親近之人才能信得過。”滿公公的雙眼裏一片深沉。


    “滿公公,你說得是誰?”楚南看了一眼崢嶸,問道。


    “此人一要容貌美麗,二要性情溫順,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便要要對殿下忠心耿耿。”滿公公望向院中,隻見一道粉藍色的倩影正提了水桶在給院裏的花草澆水,長長的秀發散落下來,隱約露出嫻靜柔美之意。


    “香伶?”楚南詫異不已。香伶是楚南十歲那年瑞雲王後賞下來的宮女,今年約摸有十六歲了,她性情最是柔順,總是靜靜站在一旁,從不與其他宮人爭執吵鬧,有時候甚至叫人忽視了她,但隻要楚南交待下來的事,她總能辦得妥妥當當,雖然一直隻是個二等宮女,卻也不曾對此有過半分不滿。


    在攬星殿一幹宮人中,崢嶸的容貌自不必多言,玲瓏也算得上是一位標致的美人兒,木棉和雅風則要遜色一些,但亦清秀可人,唯有香伶,每日素麵朝天,不施脂粉,穿著普普通通的宮女製服,但隻要站在人群中,總能讓人一眼就瞧見她。


    此時香伶正在院中澆花,大約是提花提得累了,她放過水桶,伸手抹了把額頭滲出的汗珠,迴眸環視了一眼在清水澆灌下愈發生機勃勃的花草,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過去楚南並不怎麽看重她,但在滿公公的提示下,不禁將目光投過去,但見那少女發上、衣上都灑著淡淡的陽光,綻開在臉頰的笑容盡是溫柔與秀氣,正應了那句“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或許論容貌,香伶並非十分美麗,較之林薇兒還尚有不如,但她卻天生了一股溫柔體態,眼神柔軟如春日蕩漾水波,恰是最容易激起男子保護欲望的那一種類型。


    難道為了自身權益,就要將這樣一個無辜的少女送進虎口嗎?


    楚南斷然道:“這件事本王會另外再想辦法,香伶的事不許再提了。”


    崢嶸明白楚南的心思,自流星意外身亡後,楚南愈發在意攬星殿眾人的安全,他不想他們中有任何一人再喪命異國他鄉,伴君如伴虎,若真將香伶送進後宮,依她溫柔恭順的性格,又怎能在殘酷的勾心鬥角中生存下來?


    滿公公見楚南神色決絕,便不再堅持,隻道:“殿下,自古成大事者皆是披荊斬棘走上來的,有時候殿下必須要做到狠心。”


    “滿公公,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但事情尚未至此,本王不想平白送人性命。”楚南冷靜地說道。


    院子裏,香伶已澆好了花草,提著水桶走向後院,她的臉龐紅撲撲的,直叫崢嶸也生出一股憐惜之意。崢嶸向楚南行了退禮,走過迴廊,看見香伶正從井裏提出上來,細細清洗著沾了泥土的木桶。


    “香伶。”崢嶸走上前,微笑喚了一聲。


    “啊,姐姐……”香伶被唬了一跳,眼神裏露出怯怯的神色。


    “我方才瞧見你在園中澆花了,這水桶這麽重,你仔細傷著手,下次叫太監去做便是了。”崢嶸看她手掌紅彤彤的,忍不住心疼道。


    “不礙事的,奴婢左右也是清閑,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香伶紅著臉說。


    “殿下又不在這裏,你我都是從蜀國一同過來的姐妹,可不許在我麵前自稱奴婢。”崢嶸輕輕責備道。


    “是,奴婢……啊,不……我習慣了,姐姐莫要見怪。”香伶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娃兒。


    崢嶸不得不佩服滿公公看人的眼力,便是她一個女子,也不禁對眼前的少女充滿憐惜。她就像開在山頭的小白花,即沒有牡丹的高貴,也沒有玫瑰的嬌豔,可那與生具來的清雅與柔順,卻叫人無限憐惜。


    “香伶,你家中還有什麽人嗎?”


    “我爹媽早亡,是哥嫂將我帶大的,不知他們如今可還好……”香伶低低地說道,滿眼盡是思鄉之情。


    “你入宮侍候也有些年頭了吧?”崢嶸柔聲問道。


    “嗯,我十二歲那年入的宮,原本是服侍瑞雲王後的,兩年前被賜給了殿下,便就一直留在殿下身邊了。”香伶恭順地答道。


    按年數來算,她遠不及玲瓏和雅風,卻還願意陪著楚南千山萬水來到鄭國,可想她是個忠心耿耿的人。崢嶸很想問一問她,是否願意為了楚南殿下犧牲自我,但瞧見她柔怯的眼神,那話便堵在喉嚨口,怎麽也說不出來。


    楚南的想法或許是對的,畢竟,事未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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