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聲音?”清婉蹙著眉頭,兩行血淚掛在臉頰上。


    “沒什麽。”白曄一手扶著她起身,。另一隻手已經握緊了滄溟劍,身上的殺氣迸發出來,做好了展開一場惡鬥的準備。


    常合將長/槍往身前一橫將二人都護在了身後,目光凜凜盯著遠方已經隱約看得見身形的兇獸,急促道:“神君,你快帶清婉離開這兒!”


    白曄萬年波瀾不驚的眼中已經席上兇殺之意,言語之中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你的修為不夠,你帶她離開,本君在此還能和他們鬥上一鬥。”


    常合“嗬”了一聲,道:“神君莫不是瞧不起我常合?我雖修為不如你,卻也是常年與妖族鬥爭的。再說了,正是因為神君你法力比我高深,才能帶著清婉全身而退。聽這動靜兇獸不少,不是你我能抗衡的,你帶著清婉先走,我一個人也好脫身。”


    “不行啊……”清婉搖搖頭,摸索著抓到白曄的一片衣袖,放低了聲音哀求道:“神君,不能留下常合一人!”


    白曄斂迴放在遠處的目光,與常合對視上了,短短片刻,竟像是經曆了一番口舌之爭一般,不過須臾,便已做好決定。


    清婉聽不到迴應,周圍的動靜越逼越近,正想在此開口讓二人一同離開,忽然一隻手攀上她的腰間,一股力量把她帶得遠離了地麵。


    輕唿的聲音被耳邊的風聲淹沒,一片漆黑的世界裏,隻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味撲進鼻子裏。


    身後彌漫開無盡的兇煞氣息,打鬥的聲音大得有些驚心動魄,白曄反手揮下一道紫光罩在常合身上用以保護,頭也不迴地帶著清婉離開。


    /


    前方死一般的寂靜與身後的打鬥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清婉下意識抓穩了白曄的手臂,慌張的心才得到一絲安穩。


    忽地,像是被什麽東西迎麵砸中一般,一直平穩駕著的仙雲顫了一下,似有什麽東西在腳下牢牢將他們拽住一般,巨大力量拉著他們往下掉。


    白曄很快反應過來所遇的情況,見施法並無作用,幹脆也不做無用的抵抗,下意識抓緊了身旁的人,緊跟著身體失去重量的下墜感清晰無比地傳來,一瞬間,似乎天地都倒轉了過來。


    /


    幽深的密林,從未見過的五顏六色的花花草草,忽遠忽近的鳥鳴聲,自上而下籠罩住這片森林的結界——白曄醒轉過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麽副景象。


    依他萬萬年不老的仙軀,這麽跌下來自然沒有什麽損傷,倒是這個仙力剛剛得到飛升的小仙娥,摔得有些狼狽。


    說是狼狽,不過是因為衣裳和頭發淩亂了些,臉上布滿的血跡看得有些觸目驚心,白曄微微皺了眉頭,想替她處理了去,抬了抬手,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她握著。


    心底最深處根本不屬於他的記憶被喚醒,麵前這張睡夢中都不安穩的臉容,和那地仙靈境並不清晰的人影重合在一起,驀地,心竟狠狠抽了一下。


    手中傳來觸動的感覺,白曄心裏竟騰起一絲慌張,明知她此時看不見,還是急忙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被她緊緊握住的手也快速抽了迴來。


    清婉感覺到手中溫熱的手掌離去,一張臉瞬間有些茫然,對著她認為的方向,不太確定地問了句,“神君?”


    白曄強自閉眼定了定神,才稍稍平複了一些,淡淡地應了聲“嗯”。


    摸索著從地上撐著坐起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血因為下落的關係流得整張臉都是,指尖可以清楚感受到幹涸的血的痕跡,想必已經幹了有些時間。


    “你這眼睛,得迴到天宮讓靈藥仙君瞧瞧。”


    清婉有些驚喜,神君這算是……關心?


    “嗯。”輕飄飄應了一聲,眼睛還是有些疼得睜不開,索性摸索著從裙底撕下來一塊布條,折了兩折便要往眼睛上蒙去。


    知道了她的意圖,白曄不急不緩地伸手攔住她,在她一臉迷茫的時候將布條從她手上接了過來。


    “先清理一下。”他迴答得簡明扼要。


    吹了口仙氣將布巾打濕,白曄身體靠上前去,一手扶住清婉的肩,另一隻手指尖輕柔撚著不巾細心將她臉上幹涸的血跡擦去。


    清婉下意識地躲了一下,感受到他指尖的輕柔才乖乖不動任他擦拭。


    神君身上的藥香味近在咫尺,清婉不自覺地紅了臉,臉龐竟然覺得有些燥熱。


    白曄的目光在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變得柔緩,手上的動作也是竟可能地輕柔。


    眼前的這張臉與心底深處契合得越發清晰,那記憶不是他的,可這感覺卻真真實實是他自己的。


    麵上的波瀾不驚和氣息的平緩,都不能掩蓋住內心深處騰起的躁動。


    仙界的閑言碎語他是知道了,當了八萬多年的清水神仙,他也以為自己的那顆心早已不會有了猛烈跳動的感覺。


    卻沒有想到,除了八萬年前的那個人,在經過了幾番滄海桑田後的八萬年後,竟又有人能讓他有這種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白曄神君動情了(???? ?????)這樣的進展會不會快了些?不會!嗯,不會,不接受反駁???????考慮一下接下來要不要喂狗糧(劃掉)


    白曄:本君清心寡欲!


    ☆、清水動凡心


    隨手將沾了斑斑血跡的白布巾放在腳邊,白曄撩開衣袍的下擺,撕下一塊布巾,折了兩折後,欺身上前將布條蒙在清婉眼上,在後腦勺綁了個結。


    淡紫色的布條,和她的衣服顏色不配,和她的臉倒是意外地陪。


    白曄用力閉上眼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她臉上挪開,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才讓燥熱的心靜了下來。


    他不是不會動情,不是不能動情,隻是他不敢動情,他的情都給了那個人,即便她早已挫骨揚灰,他還是沒法講心裏灰暗了許久的位置裝進另一個人。


    “神君?”沒聽見動靜,清婉喊了他一句,雙手下意識往前摸索,觸碰到絲滑的衣袍,才確定他沒有離開。


    看著那雙手落在自己的衣袖上,白曄眯了眯眼,不發一言,倏地將衣袖抽迴。


    手上突然落了空,清婉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後知後覺自己將手放在了神君的衣服上,怕是自己沒有規矩惹了神君不高興了,方才被神君溫柔照顧的溫暖與感動變成了小心和不安,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神君,我們這是在哪兒?”


    “在一個暗洞裏麵。”白曄說著,站起身來,施法試圖打開這暗洞的結界,無奈那幽綠色的結界如同無底的洞穴一般,打出去的神力都被盡數吸收。


    “暗洞?”清婉仰著臉朝向白曄的方向,因著看不見,偏了些許。


    白曄迴過頭看到坐在地上的人臉朝向一個無人的方向,蹙了蹙眉,突然有些後悔方才的動作。


    “自八萬年前的一場災難後,往生海早已不是從前的往生海,戾氣橫生暫且不說,海麵結冰,方圓幾百裏地都被砸出了大大小小的坑,久而久之便成了洞穴。除了肉眼能見到的明洞,還有便是這暗洞,遠古的神仙或是妖獸遺留的法力所致,時間久了洞內便自成一景,有些地方甚至能孕育出生靈,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片密林,想必已經有一些低等生靈存在。”


    清婉點點頭,密林該是一番美景,可惜自己此時看不到。


    "那我們如何出去"


    白曄長長歎了一口氣,衣服摩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他坐下的聲音。


    "等。"他說。


    "等"清婉有些不解。


    "暗洞是自外而內形成天然的結界,從裏麵是沒法打開的。"


    "那我們要被困在這裏!"清婉下意識提高了聲音詢問,隨即覺得自己似乎太過激動了些,降低了聲音為自己辯解道:"我這等小仙被困著倒不足輕重,神君你在天宮有著要職,又是仙界……"


    "我們很快就能出去。"白曄冷聲打斷了她的話,心裏生出一絲煩悶。


    他不是很喜歡她如此貶低自己。


    "哦。"清婉悶悶應了聲,神君不再開口,她便也不再問話。


    自己明明是想拍一拍神君的馬屁來著,沒想到竟然還能把人給惹不高興了,這種情況還是閉嘴的好,萬一等會神君自己走了把她留在這裏孤獨終老了呢。


    不是,仙人沒有孤獨終老這一說法,但是孤獨個千千萬萬年還不如像凡人那般老去死去。


    /


    白曄背對著清婉,兩人相繼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覺得自己方才的話囫圇了些,思忖片刻,還是開口解釋。


    “這天然的結界雖然從裏麵打不破,但是從外麵卻是可以打開的。在往生海的時候我便發了信號,我們幾位上神有約定,一旦往生海出了事,便發出這信號,其他人無論在何處都必須馬上趕來往生海。這暗洞裏的時間不知和外麵是否一致,但估摸著,他們也該到了往生海,尋不見我們自然會……”


    話未說完,便覺得有重物重重砸到自己身上。


    白曄的身體僵了僵,手比腦快先一步轉身接住了往地上倒的清婉。


    手碰到她柔軟的身體,隻覺得隔著幾層衣物都灼燒得火熱。


    仙人雖然修成了不死之身,偶爾也會染上個病痛,白曄在紫霞殿高高在上端坐了幾萬年,這些個頭疼腦熱沒有經曆過,卻還是知道的。


    琢磨著應該是眼疾的原因引發了體熱,白曄伸手探了探她的腦袋,溫度高得有些嚇人。


    什麽時候能被救出去尚且不清楚,總不能放任她這樣燒著。


    將清婉的身子扶正,白曄繞到她身後,雙手抵上她的後背,淡紫色的光芒形成了個圈將兩人包裹其中,純粹透明的紫光從白曄體內流向了清婉的體內。


    輸仙力給她是為了讓她能支撐住,可想到不久前她才在往生海繼承了太多神力,擔心著兩股神力會走她體內衝撞,便適量地收了迴來。


    清婉身體的灼燙半分不減,臉頰燒得緋紅,嘴裏卻斷斷續續喊著"冷",一個勁往白曄的懷裏鑽去,企圖尋找一絲溫暖。


    白曄起初是拒絕的,奈何將她推開了好幾遍都她都會鑽迴來,又怕她有病在身下手重了會傷到她,一來二去便也隨她去了。


    懷裏的人並沒有因為得到了溫暖而溫順下來,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在他胸膛蹭著,額頭上明明冒著汗珠卻還在喊冷,白曄輕歎一口氣,用袖子擦去她額上的汗珠,替她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便用雙手將她環在懷裏。


    她的身體很柔很軟。


    她的味道很特別,是那種雪山之上靈芝藥草的味道,是那種雨後清新的感覺。


    清婉唿出的氣息有些急促,不安分的腦袋倒是沒有再動了,散落的發絲被汗水打濕淩亂地貼在臉上,鬼使神差地,白曄伸出手去將她臉上的發絲一縷一縷撥到耳後別住。


    溫柔得如春水一般的眼波在眼底流轉,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隻覺得眼前少女安安靜靜窩在自己懷裏的樣子,比平時好看了許多。


    指尖收迴時不經意觸碰到了那白嫩柔軟的肌膚,仿佛突然被電擊中了一般,一瞬間,這場景竟和八萬年前有些重合。


    那一日,高高在上整日端著一副嚴肅模樣的少女換上了一條粉嫩紗裙,皮膚白皙臉頰粉嫩,一雙明眸眼底流轉著明媚的秋波,隻叫人看一眼便不由自主彎起嘴角。


    那一日,桃花樹下,她躺在他懷裏,閉著眼睛,拉著他的手揉著自己的頭發,收迴手時,指尖觸碰到了她的臉頰,她睜開眼睛,笑得如同暗夜的星辰一般。


    情起不知何時,情深卻是從那時起。


    心底升起無限的感傷,八萬年了,他還是放不下,想起她時,心裏就像被撕開一道口子一般痛得連唿吸都要窒息。


    隻是出奇地,這窒息的感覺在她麵前並沒有出現,那道傷感被心裏升起的另一種情感磨淡了一些。


    懷裏的人輕聲呢喃著什麽,重複了好幾遍,白曄俯下身將耳朵湊近了一些,才終於聽清,她在重複兩句詩詞——山有靈芝兮野有蔓草,馥鬱美人兮清婉曼妙。


    兩道遠山眉微微挑了挑,他搖了她一下,問道:“你從哪聽來這兩句?”


    懷裏的人沒有接話,不安分的呢喃也停了下來,像隻玩累了安靜睡著的小


    貓,乖巧得有點可愛。


    嗯,可愛。


    白曄嘴角彎了起來,淺淺笑開。


    /


    淡紫色的花開得有些妖嬈,花朵雖小,花香卻飄滿了整間屋子。


    掛滿了重重薄紗的宮殿,被這花香襯得越發神秘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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