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講武堂出來,武生們奔向了夥食堂,這是理應來的地方,也確實到了該填飽肚子的時候。隻有那麽少數人,對訓武院有著意猶未盡的興致,仍舊隨意遊覽著,欣賞著他們將要麵對好幾年的景色。


    所謂的景色,隻要見識過了那座古怪的“鷹”,以及鷹身前的那片廣闊的訓術場,剩下的也就有些捉襟見肘了。倘若非要找些新鮮,那也隻好數到覺醒閣身後的那片竹林了。


    六個女孩不知什麽時候已撮合到了一起,而且看起來好似彼此間純粹、親密了很多,遠遠看去,各個花枝招展、陽光燦爛的模樣。她們相談甚歡,此刻好似在與這訓武院“互搏”,用腳下的功夫,來搜尋出它所剩無幾的美感。於是,她們便走進了那片竹林。


    進來才發現,竹林不容小覷,越往裏走越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就算蹲下身來,仍是看不到理應該看到的盡頭,更是不見訓武院的圍牆。


    她們不打算“不撞南牆不迴頭”,沿著一條小道開始橫向遊蕩。走了一會兒,便看到了一所茅屋,繼而看到了那隻鍾,那隻安排、製約著所有人的鍾。


    她們想上前去看看,特別是茅屋裏的景象更讓她們感興趣。走在前麵的安玫剛想靠近那茅屋,便被身後另一個名叫伊雪的女孩拉住,安玫疑惑的迴頭看著她,伊雪衝她笑了笑,用頭輕輕地朝一旁努了一下,示意安玫朝那兒看。安玫會意,目光掃去,便看到了一塊釘在一根枯木柱上的木牌,木牌上寫著四個字“閑人止步”。看到木牌,安玫當即收迴了腳步,打消了再往前走的想法,站在原地跟她們聊了起來。


    “看來是不能過去看看了。”安玫悻悻說道。另一個女孩接話兒笑道:“嗬嗬,不讓看就算了,我想也沒什麽好看的,這麽簡陋的茅屋,裏邊有沒有人還不一定呢,你說是吧?”安玫衝所有人笑了笑迴道;“你說的沒錯,不過我還是挺好奇的,越是讓人止步的地方,反倒是越發吸引人,嗬嗬……”聽完這話,大家都笑了,卻仍舊沒有靠近那茅屋。


    幾人在木牌限定的區域外待了片刻後,發覺茅屋裏開始傳出聲響,是咳嗽聲,老人的咳嗽聲。又過了片刻後,便真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兒從茅屋裏慢騰騰地走了出來。幾個女孩大驚失色,好似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般,個個臉紅身燥,眼神躲閃起來。也不好立即轉身跑掉,那樣真就成了“畏罪潛逃”的了。


    老人出來後,抬眼看了看那幾個此時猶如含羞草一般的女孩,衝她們笑了笑,隻是那笑容很難被人捕捉到,然後輕輕點了點頭,好像是對她們能站在界外的一種讚許。


    “迴去吧,要敲鍾了。”老人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那口老鍾走去。他忽又變得異常矯健的步伐被安玫捕捉在眼中,心中暗暗稱奇。幾個女孩聽了這話,頓作猛然覺醒狀,立即朝竹林外奔去,邊跑邊把“哎呀”,“壞了”之類的慌亂話留在原地,飄蕩在竹林中。她們的確玩得有些太盡興了,雖然並沒有找到海市蜃樓般的景色,卻也因“海市蜃樓”而精疲力竭,以致於現在的驚慌失措。


    講武堂此時是清一色的男人,男人們對六個女孩的遲遲未歸頗感好奇,心想是否有什麽自己並不知曉的便宜事,已被她們捷足先登了,而自己卻像怨婦一般,在苦苦期盼著晚歸佳人。


    黃搏在上一次鍾響之時便已做好打算,此番要早些到講武堂去,為的是想占到位子,靠近安玫的位子。下午的時候他留意過安玫在座位上的喜好,選那個位子的人一般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選擇,就像大多數人不會輕易選那個位子一樣。不過,他不是一個主動的人,所以即便早來,也不會選擇緊挨著安玫的座位。選一個有著很好觀注視角的位子也便心滿意足。


    當走進講武堂時,黃博一眼看去便大失所望,圍繞著那個位子幾乎座無虛席。這個並不難解釋,因為都是男人。難以理解的是下午原本望而卻步的事,為何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就煙消雲散了。或許,沒人願意永遠把自己當成失敗者來看待,所以把阻礙自己向美人靠近的事拋諸腦後,也是情理之中最擅長的選擇。再者,致使女人傾心愛慕,除了讓自己有強者魅力之外,還是有著不計其數的招式。比如,由自己來告訴女孩,她,多有魅力;又或許,這是受了孫二虎的激勵,一時的失意說明不了什麽,於是那搖擺不定的勇氣又重新安定了下來,讓自己再一次擺出了不甘落後的姿態。


    黃博無奈,隻得坐迴原先的位子,盡力使出若無其事的眼神,有意無意的觀察著此刻正談笑風生的那撮“早起的鳥兒”,心裏卻也同他們一樣,等待著同一條貌美如花的“蟲兒”。


    幾個女孩快要跑到講武堂之時,方意識到已經跑了有些路程了,為何還沒有聽見鍾響?漸漸地也就把腳步慢了下來。“明明看到那老人要去敲鍾了,為何還沒聽見呢?”伊雪首先問了出來。另一個女孩喘著粗氣勉強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難道那…那…老頭在耍我們?”此話剛一出口,鍾聲隨即襲來。幾人又重新慌亂起來,拚上全力往已在眼前的講武堂門口衝去。


    在“清一色”的疑惑、好奇以及看熱鬧的眼神注視下,女孩們隨著鍾聲的消逝慌張的衝進門來。她們意識到了那些看似友好的眼神,臉色在劇烈奔跑之後顯得越發燥紅,於是很默契的盡皆表現出低頭竊笑的神情,已好掩飾了此刻眾目睽睽下的羞臊。


    在驚慌失措的狀況下,人最想做的大概就是找到熟悉的“過去”。而幾個女孩的過去,便是曾坐過一次的座位。其餘幾個女孩無疑是幸運的,她們很順利地找到了歸屬,而安玫卻要為難了。


    她麵帶微笑,盡量表現出平靜的姿態,的確也做到了別人沒有的優雅,最後一個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向了下午曾坐過的座位,位子此刻自然還是空的。這不免讓她有些意外,不過隨即看到了周遭的人便明白了緣由。安玫心想,如果坐過去,有人會心滿意足,而有人卻會罵自己不知體統,甚至覺得自己是個淺薄風騷的貨色。可倘若不坐過去,對那些上趕著的人便不好說話,畢竟初來乍到,共處一室,和諧共處才是上策。除此之外,還需重新找個位子。


    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幾步的工夫足夠她思慮再三得了。隻見她走到了那個位子旁,微微頓了一下,好似在跟所有人打招唿一般,眼睛迅速掃視了一圈,然後繼續朝前走去,最後竟出人意料地坐在了黃博的身旁。看得出來,她的選擇是最恰當不過的了。那位子的另一旁是過道,而過道的另一邊是剛剛坐定的兩個女孩。這在多數人看來,安玫是奔著姐妹們去的。如此既保全了那些人的臉麵,也不易招來是非。至於自己對位子的喜好,也會讓此刻的自覺聰慧而衝淡不究,況且她完全有信心,一定會重新坐在那個位子上,並且周圍坐著最合適不過的人。


    安玫的突如其來,倒是讓黃博誠惶誠恐起來,不敢相信這就是夢想成真的時刻,隻是自顧自的局促不安著,忘記了開口打招唿。


    安玫這樣做,雖然意在維係一團和氣,但那些人為此失望還是在所難免的。此刻那幫心思落空的人,是否正在對黃博有什麽在所難免的情緒,那就很難知曉了。因為單從表麵來看,仍舊都是一副平靜無事的姿態,各自流暢地續演著“事不關己”的戲份。畢竟選擇位子的理由不僅僅有“別有所圖”這一種。不過,他們還是會憎恨那些自始至終圍坐周身的看客們的存在,這一幕他們情願無人欣賞。


    無奈看客們還是發出了肆無忌憚的譏笑聲,這是必然會有的,既然已看到了那撮人事與願違的窘態,那麽,另外成功避免此番失意的人,怎肯放過此等羞辱他們的良機。然而,那撮人並沒有輕易亂了方寸,在盡力克製此刻的羞恥感。他們知道,如若情感稍有溢出,便是不打自招。


    眾人的笑聲,同時也讓安玫羞紅了臉,正在低頭獨自羞怨起來。其實這本該是可以避免的,隻怨一旁的黃博,此刻他像個被人說中心事的少女,在盲目的甘心承受這原本並非給予他的“哄笑”。待安玫留意到麵紅耳赤的黃博後,事不關己的姿態再也難以繼續掛在臉上,隻好極不情願地做出了“招認”神情。


    隻是安玫的這種“招認”,卻隻會讓她在男人的心目中更加的完美,更加惹人憐愛。至於自作多情的黃博,此時卻已招來多少或明或暗的“矛頭”,那卻是他難以知曉得了。此番,他或許是第一個讓一大隊“眾誌成城”了一迴的人。


    就在這個“水深火熱”的時刻,孫二虎一聲不響地站在了門口,頓時整個屋子鴉雀無聲。偷瞄著孫二虎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以及怒火中燒的眼神,他們覺得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直逼心頭。終於,他還是解脫了他們,窮兇極惡的一副嘴臉說道:“趕集嘛!沒聽見鍾聲響啊!再這麽無組織無紀律,立馬都給我滾蛋!”相比於沉默,這般倒是他們容易接受的,因為他的責罵是沒有具體針對誰,誰都可以裝作不是在罵自己。不過,他的反複無常,雖在意料之中,卻也委實挑戰著他們的神經,一時難以適應。


    他站在原地,持續怒視了人群良久後,方才邁著矯健的步伐走了進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眾人試探著把目光注視過去,看到了一張故作深沉的臉,是王純仁的臉。由於王兄身居“山唿海嘯”之後,所以即便同樣濺濕了全身,卻也不必像屋裏的人那般,用“自欺欺人”來作自我安慰。


    王兄手拿一張紙,神態如若第二個孫二虎一般,隻單單缺了那“應時應景”的怒容,緊隨孫二虎身後走進屋來。進來後,小聲問道:“孫師,這……這個貼在哪裏?”孫二虎收迴收斂怒火,轉瞬間語氣平和地迴道:“嗯……貼那個牆角上就行。”就這簡單的兩句對話,讓王純仁成了大家心目中唯一跟“魔鬼”好似在“稱兄道弟”的人。這也繼黃博之後,第二個把一大隊成功劃分為人數上相差懸殊的兩個陣營的人。而眼前的這個“小陣營”中的唯一兩個人,卻好似淩駕在所有人之上,這讓多少的嫉怨羨恨在不知名的軀體裏逆流成河。


    若問這位王兄是如何成了魔鬼的“寵兒”,那便要說到王兄“笨鳥先飛”的事跡。與往常一樣,王純仁喜歡比別人早一步,這也是他為何能進一大隊的原因。吃完飯他便立即迴到了講武堂,屋裏空無一人,這是他想要的結果。當自己獨自坐在了講武堂,不論之後來的是誰,“勝人一籌”的心思便足可在心裏站住腳跟。而當積極的形象傳遍開來,他便自然而然地在所有人心目中留有了“芥蒂”,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放在高出眾人一個等級的層次上去。


    正當王兄百無聊賴之際,突然間講武堂就來了第二個活物。單從形態上來看,便知是一根“老油條”,是個快要結業的老生。王純仁一聞到人味兒,便立即作“埋頭苦幹”狀,好似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中一般,這是他想到的最恰到不過的領受別人敬畏時的姿態。哪成想老油條站在門口,上來的第一句話,便好似把所有的事都擺在了台麵上一般。


    “嗬嗬,就你自己呀,來的挺早啊。”這一定是一句很單純的話,王純仁聽到後不停地這樣說服著自己,甚至忘記了作必要的禮貌迴應,失魂一般,麻木的盯著來人,幸好還勉強作出了疑惑不解狀。那人也不管這些,接著說道:“那什麽,你們的孫師叫個人去刀訓師室,看來就隻能你去了,嗬嗬……”沒等說完便轉過身去走了。他那最後的笑聲,再一次刺激著王純仁的三叉神經,他想看清楚伴隨著嗬嗬聲所作出的那張嘴臉,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渴望的那副“單純”的表情。無奈的是,他隻看到了老油條模糊的背影。


    一大隊的人相繼走進講武堂,陸續進來的人,倒真覺得王兄此刻是活在“自我世界”中的人了。當他迴過神來時,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忽視的東西,便立即起身走出講武堂衝覺醒閣奔去。隨著機遇感的逐漸強烈,他漸漸地說服了自己,心中終於作出決斷:那人算個屁,管他什麽意思!


    他越接近刀訓師室,心裏越是忐忑,不由自主的心神慌張起來,好似來此行竊一般。戰戰兢兢地來到門口,使勁喘息了幾口氣兒,方才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裏邊傳出聲響,王純仁應聲推門閃身進入,恭恭敬敬地閉上門後,再轉過身來,探尋孫二虎的位置所在。屋裏隻有四個人,所以一眼便找到了他。


    孫二虎衝他首先點頭示意,王純仁急忙上趕著親近過去,開口說道:“孫師,我是新一大隊的王純仁,是一位學長說您要找……”不等說完,孫二虎便開口迴道:“哦,對對對,王純仁是吧,時辰也快到了,先等一會兒,我忙完同你一道兒迴講武堂,先拿著這個。”王純仁不明其意,但也隻好木然地接過來連忙說好。


    原本孫二虎想找人把訓息表拿迴去,先讓一大隊的人大致了解一番。正巧看到老一屆的一個武生在眼前跟他的主訓師議事,便讓他下去的時候,去趟一大隊的講武堂,幫忙叫個人來。那老油條雖萬般不情願做這等溜腿遞話的麻煩事,可也隻能含笑應下來。應下歸應下,具體怎樣做,卻全在於他自己。於是,他故意在途中邋遢拖延,等覺得時辰差不多了,才悻悻地朝一大隊講武堂走去。


    孫二虎見遲遲沒人上來,便知是那武生在搗鬼,徑自氣憤起來。氣憤中還不忘安慰自己,心想還好沒直接把表給他,不然還指不定給扔到哪兒去呢!這快要掙脫“牢籠”的東西,有膽子不再把老子放在眼裏了。


    等孫二虎見到王純仁時,心想此刻才來已無多大用處,故此才對王純仁說了那般話。隨後王純仁緊隨孫二虎來到了講武堂,聽得屋裏的笑鬧聲,便意識到自己露臉的時候又到了,而事實也確實如他所願。


    王兄在眾目睽睽下忙完了手上的活計,然後氣定神閑的走到位子上坐下來,依舊是那故作深沉的模樣,完全陶醉在自己營造出來的氛圍中。


    更難得的是,孫二虎也在安然地等著他。見他坐安穩了才開口說道:“咳咳……這訓息表呢,已經貼在那兒了,以後就要嚴格按照它來作息。之所以這麽晚還要來講武堂,是因為這個時辰是屬於你們晚訓的時間。看到四周牆壁上的油燈了沒有,每天晚上都會有專門負責添油的人,這燈油也是定量的。什麽時候這燈熄了,你們也就可以迴去休息了。當然,也是有著規定的鍾響,但是,我們一大隊的人,都必須要有進取心,‘燈不息,人不憩’是一大隊長久以來的作風,你們也要遵循這樣的傳統。至於晚上你們該做些什麽,我想即便我不說你們也會想得到。好了,我還有好多事要忙,剩下的時間你們自由安排。再有,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不守規矩!”邊說邊狠狠地瞪了台下一眼。


    等孫二虎走出門去,眾人才反應過來,都覺得這不符合他的作風,應該不會這麽簡單。他們不相信一場“中燒怒火”會這麽輕而易舉地平息掉,仍在擔心會不會再有“迴馬槍”殺來。


    良久,他們終於放鬆了下來,想來他確實有許多事要忙。武生們意識到這等時局,便又開始躍躍欲試起來。雖然王純仁的一時得意,重挫了多數人的戰鬥信心,可哪有輕而易舉便承認自己是“溫順羔羊”的事,此刻便是自己最好的“反擊”時機。


    在幾人的帶動下,講武堂開始躁動起來,先是互相低聲攀談,漸漸地聲情並茂的高談闊論起來,這是唯一不想被埋沒人群的最直接的方式,因為拉出去某個人較量一番,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做法,在此刻顯然是不合乎情理的,同樣也有著失敗或者“出力不討好”的風險。所以,在任何“你死我活”的場景中,都是“先動嘴後動手”的。


    王純仁此刻卻不能肆意妄為,恰恰相反,他在為這樣“不守規矩”的行為而怨憤。因為他已自恃是“魔鬼”的寵兒,必定要站在魔鬼的陣營當中,唯其馬首是瞻。他們的做法是在赤裸裸地挑釁,如同在挑釁自己一般,豈能不令他憤慨。


    雖如此,可眼前的“寵兒”依舊是那不動聲色之態,這便是徹底成為“魔鬼”之前僅存的理智在作祟,不然早就做出那不識時務之舉。雖然不宜直接宣泄自己的不滿,可還是要把令他氣憤的目標探尋到。在喧嚷的人群中,找幾個張牙舞爪、張狂無度且又目中無人之輩是輕而易舉之事,隻有這樣的人,才能讓他的怨憤心安理得的有了針對點,這是第二階段的理智,因為在成為“魔鬼”之前是還要有自知之明的。把整個不守規矩的人群都當成敵人,那是要有著絕對的“實力”與“勇氣”的。


    就在有意無意的猶如坐立不安一般的探尋中,王純仁看到了一幕他更不想看到的場景,那便是安玫正在與黃博小聲交談的畫麵。隻見兩人神情緊張,臉色紅暈,眼神羞怯的不敢對視之態著實羨煞旁人,這旁人,自然是旁邊的男人。看到這一幕,王純仁瞬間醒悟到,原來自己的氣憤,僅僅是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自己仍舊不是這個屋子裏的“主角兒”,僅僅是激起眾憤及其鬥誌且又被不屑一顧的人。想及此,頓覺心乏力竭,理應越發豐滿的怨恨之氣,也停滯在那上下難為的境地上。


    同眾人一樣,王純仁此刻視野中“男歡女愛”的畫麵,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濃墨重彩”的呢?這對於多數人來講,都已無從知曉,隻能各自認定為是在自己“高談闊論”的時候。之後,也同樣是不經意間察覺到,事實也確實如此。


    方才那兩人見群情開始蕩漾,便也有躍躍欲試之心。隻因這彼此該要去交涉的人,有招人側目留意,說三道四之險。除此顧慮之外,二人之間存在已久的尷尬是首先需要攻破的屏障。


    最終還是女孩首先打破了沉默,抬頭斜眼看了黃博一眼,抿嘴笑了笑說道:“你叫黃搏對嗎?”黃博聽到這話,心神為之一震,即因安玫會開口跟自己說話,又為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趕忙抬頭對視過去,報以更加熱情的笑容迴道:“你……你怎麽知道的?我……我是叫黃博。”“嗬嗬,我無意看到了你的劍。”“嗯?哦,原來如此。嗬嗬。”黃博想起自己刻在劍柄上的名字,明白了她的話。“你……從小就練劍嗎?”安玫又問道。“嗯……應該不算,小時候對劍不了解。”安玫有所了悟的樣子,繼續問道:“那……為什麽又練上劍了呢?”“因為,因為……又喜歡上劍了。”“哦,應該練得很好了吧。”“沒有沒有,上不了台麵的,嗬嗬……”黃博急於彰顯誠實的笑聲,遠不止傳入了安玫的耳朵,同樣不受控製地淌入了一群人的心裏,猶如熾熱的岩漿流到了潮濕的土地一般,所經之處,灼人熱痛之感瞬間滋生。他的笑聲,落實了他們心中二人相談甚歡的“事實”,那是心有期許之人難以接受的事實,因為那事實原本也可以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此,黃博如同是把眾人都看進眼裏的一塊肉,獨自含進了嘴裏。


    過多的“食肉動物”,是不會允許這種吃獨食的行徑發生在自己眼前的。至於到目前為止,除了嫉羨的眼神外,仍沒有做出更顯“饑渴難耐”的爭搶舉動的原因,要麽是因為他們有信心能把黃博吃進嘴裏的肉給完整地弄出來,要麽便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容忍黃博這癟三捷足先登一迴。


    兩人感覺到了異樣的氛圍,便又開始彼此沉默起來。為了讓自己舒服一些,安玫開始跟另一旁的伊雪交談起來。她看到伊雪的頭上有一小片竹葉,便探過身去幫她拿了下來,還不忘開玩笑的說:“怎麽,還帶迴來做紀念嗎?”一邊說著一邊把竹葉舉在伊雪眼前。“別瞎說,快收起來,讓人看見真像去做賊了。”伊雪趕忙奪過竹葉,眼神慌忙地四下掃了一圈。不說這話倒好,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停下嘴,目光齊刷刷地盯視過來。有時候,很難確定自己無關緊要的言行舉止,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想是被人所忽視的。這樣出人意料的引來關注,著實給她們上了一課,其實敲醒了在場所有有心之人的警鍾——以後說話,需謹防隔牆有耳。


    眾人直直地看著伊雪,見不再有下文,便又恢複了原本的狀態,繼續旁若無人般的在各自陣營中費盡口舌。伊雪察覺出眾人對她的大赦,慢慢地抬起羞紅的臉來,斜眼瞅著旁邊的安玫。安玫見狀,連忙說道:“不要怨我啊,誰叫你這麽大聲的,嗬嗬……”伊雪見她還不顧死活的嘲笑自己,便故作嗔怪狀,扭過頭去,不再理會她。安玫便也不再多話,轉過身來作托腮沉思狀。


    安玫在想竹林中的那個老頭兒,明明看到要去敲鍾了,怎麽會那麽久才聽見鍾聲呢?這本是件無關緊要的事,其餘五人都是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卻單單她在意著。她覺得,要麽是那老頭兒故意在戲耍她們幾個,要麽就是故意拖延,讓她們好有時間趕迴講武堂。可如此一來,這整個訓武院裏的人,豈不完全玩弄於一個老頭兒的鼓掌之中,這在她看來是件隨心所欲的差事。


    訓武院的夜晚燈火通明,訓術場上,各路兵器相互碰撞之聲不絕於耳,每個人看起來都是那麽勤奮刻苦,在火光的照射下,汗體竄上盾下。而在那燈光波及不到的地方有著難得的黑暗,那些黑暗的地方更加吸人的注意,因為越黑暗的地方,越適合隱藏。有人用黑暗隱藏的是對決;有人隱藏的是男歡女愛;而有的人隱藏的卻是努力精進。相比於偌大的訓術場,黑暗角落裏的內容才更加豐富多彩。


    若是相比於訓武院外的世界,整個訓武院便又顯得單調了。鍾聲響後,一大隊的人大都走出屋來,欣賞著眼前一整份的“單調”。


    幾個女孩扶倚著身前的圍欄,看著眼前的景致。伊雪隨口說道:“難道每天晚上都會有這麽多人修煉嗎?未免太壯觀了吧!”安玫盯著刀光劍影迴道:“聽說是快要結業了,備戰終極考核呢,沒看到都是些老生嘛。”“誰說的,”伊雪狡辯道,“你看還是有新武生的,你看那兒,那些人今天我見過的,是二大隊的人。”說著手指指向一邊,示意她們朝那兒看。


    安玫早就看到了人群中明顯稚嫩的那些同樣揮舞兵器的人,她知道伊雪說的沒錯,所以就沒再迴話。倒是站在身後的一個女孩好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二大隊的人大多數是窮苦人家出身,從小就勤奮刻苦。”伊雪茫然問道:“你怎麽知道的?我看未必,倒像是些裝腔作勢、博人眼球之輩。”“你看到他們的兵器都很普通的,還有他們的穿著也都是些粗布破衣。當然,你說的那種人也一定混雜其中的。”那女孩說完衝伊雪笑了笑,因為前半句的口氣略顯幹硬,以示友好。伊雪也不計較這許多,倒是有心誇誇這位一開始就讓人刮目相看的女孩,便說道:“怪不得能跟安玫一樣,挨罰堅持到了最後,果然有不一樣的見識,嗬嗬……哦,對了,這就見外了吧,到現在還沒有跟姐妹們說你的名字呢?”那女孩被伊雪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趕忙說道:“伊雪你千萬別這麽說,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介紹自己,我叫蘭花,玉蘭花。”


    安玫聽到那女孩的名字後也轉過身來衝她笑了笑,說道:“蘭花,很好聽的名字,我叫安玫,哦,你大概已經知道了,嗬嗬……”蘭花衝安玫笑著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安玫老早就想認識這位同樣堅持到“勝利”的女孩,隻是見她同那黃博一樣好像也是個少言寡語的悶葫蘆,即便想了解,卻也不想主動上前搭話。當聽到蘭花這個名字的時候,心中暗自猜度,那不是來自名門望族中的姓氏,所以之前的沉默寡言,就不會是自恃高人一等的孤傲,心下便也釋然了。


    同樣蘭花對安玫也有著非一般的“心路曆程”,可她的心就沒那麽容易釋然了。想她這麽一個超凡脫俗的女孩,為何會選擇習武,又為何偏偏同自己一樣有著如此好勝心及堅韌的性格。難道同自己一樣,是為了給家族爭氣?同她相比,可不是僅僅略勝一籌的優秀呀!


    在伊雪故作嬌嗔地埋怨下,其餘三個女孩也各自又相互做了番介紹。一個叫周冰然,一個叫陳甜甜,另一個則叫林守平。隻從名姓上就可以知道,皆是出自平常人家。伊雪又繼續建議,要求大家把年紀報出,按照大小排位,這樣往後就可以老大老二的同家人般地叫著,顯得親切。起初,守平以及安玫萬般不情願暴露自己的芳齡,深覺伊雪是個挑事兒精,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一點不顧及旁人的感受!可既已被她提出,兩人又誰也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也隻好硬著頭皮,咬牙含恨地說出了年紀。


    另外幾人也相繼講出,次序便排列了出來,林守平果不其然排在了第一位,六人中她年齡最大,雖然做得了老大,可這樣的老大她委實不情願做。而安玫排在了第三位,加之排在伊雪之後的雙重驚喜下,心中頓感暢快。第四位是陳甜甜,老五周冰然,而小六便是那玉蘭花。自此,一大隊唯一一支女子“幫派”正式宣布成立。


    在六人忘情的評三排四之時,同樣立於圍欄前觀賞的男人們相繼按耐不住,手持兵刃走上了訓術場。這一刻他們已等待多時,都已經憋屈了一整天,是該亮亮自家本事的時候了。他們也是不甘被無視,企圖抓住眼下這博來佳人留心在意的最佳時機。安玫等人相繼也覺察到了周身的異動,看出眼前的場麵中又平添了奪人眼球的幾筆。她們同樣對男人們的功底有著好奇心,所以自然而然地扮演起了看客的角色,恰巧滿足了男人們的心願。


    剛走上表演舞台,最初的確是需要“表演”一下的。能看得出,他們為彰顯自我用足了心思。想來,此番作為一定要表現的“委婉”一些,不能一上來就把自己的意圖表露無遺,於是,都會事先把手裏的兵器隨意揮舞幾下,好似是上來隨性玩耍一般,然後再漸入佳境。在此過程中,不出意外的話,那種逐漸遞增的驚奇、欽佩以及敬畏的心理反應,一定會在旁觀者的心裏滋生與蔓延,這等另眼相看的過程才算是最恰當不過,最稱心如意的了。


    不過,除此之外一定還會有洞悉一切的主兒,把一切都看穿,或者根本不需要此等睿智,盡人都已心知肚明,隻是不必捅破窗紙。又或者招來的遠不止驚奇與欽佩,也許還會有鄙夷、輕視與敵對。至於這些風險,他們不是沒有預想過,隻是心高氣傲的年紀,根本不適合做權衡利弊的事,何況那事先的“表演”已充分說明,他們至少不是完全莽撞的。


    果然,敢在老油條麵前賣弄,確實有真材實料的人。此刻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是一個舞槍的。此人純熟的槍法,猶如龍飛鳳舞一般,甚至引來了老油條們的側目,紛紛有人停住身形,圍將過去觀賞。而一同上來“獻醜”的其餘人等,卻隻好繼續黯然失色下去。


    仍舊站在原地的姑娘們早已注意到此人。伊雪用驚奇的語氣說道:“這人是誰呀,有點貨真價實的意思,佩服!安玫,是不是呀?”說著看了眼也在目不轉睛觀賞著的安玫。安玫呆愣了一會兒才開口迴道:“是不錯呀,怎麽著,‘老姐姐’看上了嗎?”“怎麽說話呢,是妹妹動了春心了吧,嗬嗬……”伊雪故意把妹妹叫的柔聲細語,好似在哄教小孩兒一般。安玫沒能如願氣著她,反倒招來了嬌嗔氣受,白了她一眼說道:“這麽好的槍法都不能俘獲你的芳心,老姐姐還是趕早剃度出家去吧,不要在這兒迷惑他們了……嗬嗬……”這話不等說完,她便開始懊悔,後悔自己同伊雪一樣不知了分寸,後麵的笑聲,是想極力挽迴不小心丟失的優雅形象。伊雪也對她略顯刻薄的話吃了一驚,即便明知這是開玩笑的話,可還是很難完全當作玩笑話來聽。為了能將尷尬順利緩衝過去,伊雪勉強拿出那原本收放自如的嬌嗔狀說道:“你才要當尼姑呢!”之後兩人便很默契地一同沉默了。


    沉默的安玫在反思自己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猛然間迴過神來,抬眼再次看到仍在舞槍的那位時,她似乎找到了答案。大概是那人的槍術太過精彩,給了她一番突如其來的刺激。她開始試圖說服自己:的確,眼前的這個人比自己優秀。不對,隻是槍術比自己優秀,可那又怎樣!她用了片刻工夫便重新迴歸本色,平靜如水地繼續觀看著那個肆意閃動的人影。


    覺醒閣上,也有著幾雙好奇的眼神留意到訓術場上。其中槍術師室中幾位訓術師的神情最顯意外,雖然都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不過槍術在近幾屆中,一上來就如此有模有樣的倒是少見,所以不免議論開來。一個勁裝結束的魁梧大漢聲如洪鍾地說道;“這是哪一隊的,真要撞上運氣了,如果能調教他,是會很出彩的。”旁邊一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向窗外的腦袋轉了迴來,對那大漢說道:“嗬嗬……趙師就別眼饞了,是一大隊裏的人,這運氣是要給我戰某人的了,嗬嗬……”“哈哈,恭喜恭喜,戰師總算得著了寶貝,哈哈……”那趙師趕忙做喝彩狀,臉上的橫肉在賠笑中猛然皺合,兩隻原本就很小的眼睛,越發得沒了蹤跡,倒是恰巧讓人難以看清他眼睛裏真正的內容,成了最佳的隱蔽內心的方式。


    早在新生入院前,大漢嘴裏的戰師就已經在所有的新生名單中排查過,他想知道所有人中到底有多少是練過槍的,練得是哪家槍法,誰又是有水準的……也就因此知道了那舞槍之人是一大隊的,自然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作東方宇。當然遠不止他一個人如此,這與仕途緊密相關的“捷徑”,是不甘安於現狀的訓術師們必會去走的一步。


    刀訓師室裏,孫二虎也掃了眼東方宇,視線在他身上停頓了片刻,微微皺起了眉頭。也不知是反感自己的武生在嘩眾取寵,還是對東方宇的槍法有所見地。不過,對於旁邊其他訓術師的讚許還是欣然接受了,畢竟此等人才是自家的,臉上連帶著沾光,豈有不接之理。“禮”既然收了,就要替自家人客氣一番,對幾位“送禮”的同行不住地迴道:“哎……早著呢,早著呢,一身的毛病,還需細心調教,嗬嗬……”


    訓術場上,東方宇已收槍定勢,矗立在人群的包圍圈內,接受著來自老武生們稀稀拉拉的掌聲。這已經很不錯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放下自尊,不由自主地給他人所表現出的自己也渴望達到的精湛技藝而喝彩,確切的說是昔日想要達到的精湛。對於槍術,他們不是沒見識過更精湛的,隻是一來就如此賞心悅目的確值得驚奇,他們欣賞的也僅僅是那份驚奇罷了。


    東方宇額頭稍稍見汗,唿吸也有些急促,看來是真下了氣力。他對於期待已久的滿場喝彩沒能如願以償,心中雖稍感失落,不過僅從環繞自己的人群來看,此番還算基本達成心中所願。


    掌聲熄畢,東方宇朝眾人抱拳行禮,以示謙遜。隨後人群開始散去,個個臉色始終如昔日平常恬靜,即便是報以掌聲的人也是麵無表情,不悲不喜,讓人難以捉摸。待東方宇提槍迴身,則看到了稍顯正常的敬畏神色,那些神色的主人便是新生大隊裏的人們。準確的說,他們的敬畏,之所以能夠輕易顯露出來,除了少數的真情實意外,多數還是並不情願的,隻是難以自控,實屬自然而然的外露。如此神色,不論在哪一方看來,都會看成是一種示弱,看到此種神色的人心下滿足,顯露此種神色的人卻是心有不甘。


    在不甘的驅使下,他們會盡量潤色自己沒能克製住而表露出來的神色,會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真就如同那少數人的“真情實意”一般。這樣,既可以暗示自己以及昭示天下,自己有著大度的胸襟,可以容納他人的出色,以及真誠地表示欽佩。而且,又可以讓自己在他人看來,尤其是在東方宇看來,以及自我審視之時,仍舊是體麵的,。


    故此,“自家人”呈現給他的讚美敬佩之情是正常的,合理的。他也看懂了自家人的“正常反應”,在即允許了自家人對內心反應本能地“潤色”之時,又欣然接受了那不論是潤色前還是潤色後的所有“敬畏”之情。


    東方宇走到講武堂前,縱身躍上兩丈高的圍欄,落入了圍欄裏的幾個女孩身前。伊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突然開口道:“嗨!槍耍的不錯,敢問尊姓大名?”東方宇正沉浸在自我陶醉當中,猛然間聽到了這話,同樣吃了一驚,故作鎮靜地轉過臉來,看到了一臉燦爛笑容的伊雪,眼神充滿期待地看著自己。“你好,那……敢問姑娘芳名?”他同樣一臉燦爛笑容的反問道。“我叫伊雪,該你了。”伊雪收迴了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迴道。東方宇對於她神情的轉變有些不解,見她變了臉色,便趕緊說出了自家名號。“東方宇?嗬嗬,不錯,繼續努力,我看好你,迴去吧。”伊雪又恢複了滿臉笑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脫口而出。東方宇同眾人一樣再次錯愕,當自認為她是在開玩笑時才繼續說道:“嗬嗬,過獎,過獎。”說完便抱拳施禮,惶惶然走進了講武堂。


    待東方宇身影消失,安玫斜眼看了看伊雪,悻悻說道:“我說什麽來著,還不承認,可以呀,真夠直接的。”“你想哪去了,我是代替你們給予他應有的問候,不然人家白在我們麵前使那麽久的氣力了,那多不好。”聽到這話,安玫心頭一震,看不出外表如此清秀的伊雪,原來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心想既然有人已把事情挑開,自己也不好再故作懵懂,繼續讓自己“蒙在鼓裏”,便迴道:“嗬嗬,瞧你這話說的,讓你那心上人聽見了,人家該有多傷心呀。”“去去去,再胡說八道,人家就不理你了。”此話一出,瞬間讓幾個女孩一同咋舌,伊雪頃刻間心智遊走於兩個極端的本領,讓她們好似又重新認識了她一迴。安玫故意誇大驚詫的表情替大夥兒說道:“佩服佩服,原來,讓人刮目相看的人竟然在這裏……”


    “要你誇我呀,哎哎,別說我了,快看,又有好戲了。”伊雪用下巴示意姐妹們看向訓術場,幾人便同眾人一樣,又把目光聚焦在了訓術場上,伊雪也成功逃過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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