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被觸怒般地叫了一聲,尖銳刺耳。感覺它非常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能確定是因為獸性難以控製,還是它本身的性格就是如此。貓的尾巴砰地一聲打在木頭上,肉墊噗噗作響,它在狂怒地走來走去,爭吵猛然劍拔弩張起來,兩方的口吻都一樣地刻毒誅心。


    “還有誰?你塞進房間裏的那個女人!那個醜丫頭,那個賤人。她有什麽好處要你們都對她青眼有加?你讓她躺在你床上,等把我趕走了你就去體驗一下龍幹過的女人是什麽滋味?”


    “看在你跪在地上叉開腿也沒能□□過的份上我原諒你那愚蠢的嫉妒心。”洛蘭對這種無理取鬧的拜訪理由沒有一點耐心。“沒話要說的話就滾出去。杜維因不是要你去弄死塞西瓦爾?既然如此,好好幹自己的活,別在我這裏指手畫腳。”


    黑貓被激怒了,喉嚨裏發出嘶嘶的氣聲和咆哮。“嫉妒心?我?!不要讓我發笑了!就那個乳臭未幹的幹癟丫頭!一副窮酸樣,穿的衣服都是她的男人撿剩下的!我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垃圾!”


    “既然這麽明白,就滾出去。否則我就把你的這張皮剝了拿去給那垃圾當腳踏——想必你會享受非常。”


    房間裏靜了一會兒,黑貓似是強忍著怒氣來迴走了兩步,貝莉兒聽見她舔自己爪子的聲音,舌頭刷刷作響,尾巴淩厲地在空氣中揮舞。蹭,她閃電般地跳上桌子,想必那雙熒光綠的眼睛正瞪在洛蘭麵前。


    它齜出牙齒,皮毛摩擦牙齦,聲音陰鷙。


    “洛蘭、洛蘭——”它喵喵地叫喚,聲音拉長,多變又嫵媚。即使從聲音也能聽出來這個女人的是何等的張揚豔麗,驕奢陰毒。那種陰暗的魅力是致命的毒蛇的信子,如果膽敢沉浸在她的聲音裏換來的就是繞頸的窒息。剝皮拆骨,侮辱踐踏。黑貓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真正魅力所在,它喉嚨裏發出格格的笑聲。


    “洛蘭,聽我說,洛蘭。你何必對我這樣冷漠,即使我沒能滿足你,我們兩仍是同一陣營的人不是嗎?杜維因照顧那個臭丫頭——你不好奇嗎?你不想看看他能為她做到哪一步嗎?這很簡單,洛蘭。”那個女聲讚歎般地說,那個聲音能拉人下地獄。


    “折磨她、刑罰她,讓她痛苦,洛蘭,我看她正讓杜維因活著呢。對銀龍下手太刺激他了,但銀龍有個女人,這不是最好的機會嗎?讓你看看杜維因還能做到怎樣的地步?你不是一直希望他更有活力嗎?——我可以幫你,我不否認我有一點兒小小的嫉妒心,你要看看,那丫頭和我簡直是雲泥之別。看見你們這樣對她,我會這樣耍點兒小脾氣,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它蠱惑般地說:“她怎樣吸引你,也不可能重要過杜維因對嗎?目的不同也不要緊,我可以幫你。”


    洛蘭居然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他說:“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整個房間的靜都很讓人恐怖,黑貓得意地笑起來。貝莉兒身上直接湧起了冷汗,在她瘋狂地思考自己要怎麽逃脫的時候。羅蘭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要怎麽對付她,惡毒得像處置一枚丟棄的棋子。


    “她有龍血呢,劃傷兩道傷口肯定也痊愈得很快。你不想研究研究她的身體?”羅蘭越說越興奮:“劃花她的臉,撕裂她的手腳,讓你的那些老鼠啃咬她的身體,讓你的那些仆人也嚐嚐她的滋味……”


    不死煉金師直接冷笑一聲地打斷她。“但我不想這麽做。”


    這是被耍弄了,黑貓發出狂怒的嘶叫。洛蘭用最尖酸刻薄的語言諷刺它:“杜維因是比她重要,可惜的是她比你重要。”


    “幹好你該做的事。不要以為你改了個和我相似的名字就可以這樣自以為是,借著血緣關係對我頤指氣使。你以為我在乎?你對我而言一文不值。”


    隨之而來的是歇斯底裏的叫喊:“你是個蠢貨!洛蘭!”洛蘭的聲音比它更加氣勢洶洶而狂怒:“你才是蠢貨!你這個一腦子稻草和垃圾的豬!滾出去!婊子!少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這裏不是你的城堡!……啊!”


    黑貓重重地跳到地上,然後是稀裏嘩啦的震耳欲聾,許多東西掉在地上碎了,砸破一地喧囂。不死煉金師怒氣衝衝地直接追出門去大叫大嚷:“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弄傷我!羅蘭!你最好把那隻貓藏穩妥點兒,否則我抓到你就把它的皮剝了!”


    黑貓已經跑遠了,在黑暗和野外它能把弱雞洛蘭甩出天際。洛蘭狂怒地闖迴了房間裏,一地都是被他踩破的東西的吱嘎和清脆的碎裂聲,他直接把一個什麽東西踢飛出去,咬牙切齒地詛咒:“那個賤人,居然下毒!”


    稀裏嘩啦,他把一堆東西掃到地上。貝莉兒心驚膽戰地握緊拳頭,生怕洛蘭可能會遷怒跑過來弄死她。但不死煉金師開始喘著粗氣,隨即尖銳的畫板聲,他的聲音隨著寫字的聲音低而狂亂地重複:“折磨那個女人……”


    “那個賤人……”


    “杜維因,杜維因……”


    “秘銀,太陽石,紅晶,高芒石……”


    他掀了整張桌子,房間震耳欲聾的爆響。無數紙張和書籍從天花板上飛下來,洛蘭大喊著:“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聲音痛楚,帶著絕望的狂躁。他撕扯著紙,砸爛了工具,把整個房間能破壞的東西都破壞個徹底。然後他打開地板上的門,風一般地衝下去,過了一會兒又風一般地衝上來。


    “我不信!”他陰沉著說。貝莉兒聽著他的聲音,那個聲音像在破掉的風箱裏嘶啞地糾纏,他中毒了,心髒急促地跳起來,那個毒一定非常厲害,洛蘭發狂地說:“那就來試試看!”


    “砰!”重重的關門聲,他用力甩上臥室門,但尿壺還卡在門口,被砸碎了,門直接反彈出去,更加地敞開。洛蘭看也沒看,仿佛一點也不在乎貝莉兒是不是會被這種恐怖的動靜嚇醒。他大步去了隔壁的醫療室。“砰!”門被更大聲地甩上了。


    貝莉兒心驚膽戰地握緊了胸前的石頭。在洛蘭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她就立刻拿出來戴上了。那是瑪利多諾多爾曾經在去獅鷲群的時候給她的石頭,她救哈亞德的時候丟在獅鷲窩裏,又因為獅鷲誤踩到了半夜突降到他們的營地,龍打死獅鷲以後把石頭重新送給了她。


    她本來想著如果洛蘭要過來殺她她就先跑再說,謝天謝地或許事情不需要到這麽可怕的地步。隻是不能浪費時間了,她從床上迅速地溜下來,小黃早就嚇醒了窩在被子裏,見貝莉兒要離開就亦步亦趨地跟著。貝莉兒立刻把它的頭按迴去,緊緊捏著它的嘴……小黃的眼睛水潤潤地看著她,差點要哭出來。貝莉兒堅定地把它塞進了床底下。


    它個子小,這麽藏進去很穩妥。貝莉兒左右看看,也沒時間確定石頭是不是起效,她身材嬌小,從門口擠出去不費多少力氣。……外麵的房間整個毀了,像龍卷風肆虐的現場,一地的書、玻璃、紙,火在燃燒和蔓延。地上最醒目的地方有一個活板門。


    貝莉兒不假思索地衝了過去。在東西還在劈裏啪啦從書櫃上掉下來的時候她那本來已經很輕的腳步聲幾乎聽不見了——她在森林狩獵的時候專練這個。她打開門,謝天謝地沒有咒語,下麵是樓梯,她托著板走下去,不確定自己在合上板的最後一瞬間有沒有聽見開門聲。


    ……世界在黑暗的一瞬間又重啟光明,沿著階梯點亮,螺旋向下的一長列的魔石燈。黑黝黝的樓梯仿佛一直通往地心,……或者通往地獄。腳步聲在地下樓梯狹窄的空間中迴旋著,像死神在說話。


    貝莉兒飛快地往下跑,顧不得聲音是不是越來越大。她一直往下,往下……好像短暫又漫長的一瞬間,她看見最底端的那個結界。


    仍然是青光,整個圈成的一個圓,一個屏障。地上畫滿奇形怪狀的符文,貝莉兒看不懂,那些刻痕濕漉漉而猩紅,詭秘又恐怖,簡直讓她不敢直視。或許洛蘭已經先把它破壞過了,貝莉兒看見一個角落有被砸過的痕跡,不遠處掉落著一個四肢散落還在掙紮的……那種怪物。而那個靜靜在正中間躺著的人。


    紅發在地上流淌,白膚紅唇,纖長的睫毛蓋著唿吸。杜維因靜靜地躺在那裏,躺在自己一片火海般的發中,如躺在葬身他的寶石中。貝莉兒不知道為什麽隻有這時候突然怕得要命,她撲上去,慌亂地摸他的胸口。……皮膚是冷的,但杜維因是有心跳的。有力的勃動,帶動他的氣息。


    謝天謝地!她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杜維因!杜維因!”邊哭邊把他抱起來往旁邊挪!龍的腿太長,腳拖在地上,劃出滋滋的聲音。那一頭紅發撲在她臉上,馬上蓋得什麽都看不見。她踩到他的頭發絆了一跤,直接摔在杜維因身上。


    可能那一下砸剛好嗆出了他胸中堵著的最後一口氣。身下的龍的唿吸吐了出來。貝莉兒喊:“杜維因!”


    杜維因在昏沉的深處聽見了那個叫喚。很熟悉,很熟悉,是他一直執念著的聲音,帶著哭腔,在喊他的名字。闖入鼻端的香氣,觸碰到的柔軟和溫暖。他不喜歡這個聲音,一直不喜歡,這個聲音,他憎恨過、厭惡過、嫉妒過、絕望過,最後他選擇……選擇,為了將來,放棄了的聲音。


    他說:“……莉莉?”


    龍睜開了眼睛,那雙如火的豎眸,在深黑的地底下,熠熠生輝。


    第143章


    杜維因醒來的一瞬間就明白自己被洛蘭那個王八蛋陰了。


    ……老實說, 無論是洛蘭還是杜維因, 他們兩個都沒有把這個脆弱的三天約定當一迴事。洛蘭框進了杜維因就沒打算放他走。而杜維因原本和洛蘭私下協議是為了找到他的藏身地。他在上次撕開了他的亞空間結界後去精靈那裏丟了線索, 遺憾的是洛蘭跑得快, 精靈沒能抓住他。杜維因本來打算這麽再幹一次,隻是他現在沒法甩掉瑪利多諾多爾。


    他原本定的主意就是再次找到洛蘭那個亞空間的坐標。他隻要找到坐標再立刻衝出去就好。這事兒原本瑪利多諾多爾幹最合適, 空間的銀龍可以毫發無傷地尋找定點。但沒有辦法,杜維因不能叫他知道他和洛蘭是有聯係的。


    杜維因自己有心理準備, 暴力撕開結界擠出空間的縫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好在他不在乎受傷,而洛蘭自己是沒有足夠的武力的, 紅龍打定主意要跑, 洛蘭也抓不住他。隻是這次卻不小心卷了貝莉兒進來。


    這就把他陷入了非常不舒服的境地。即使喝過了龍血,人類的身體在杜維因看來也是完全不堪一擊的,何況貝莉兒本身完全沒有意識運用這種逆天光環的饋贈。這件事情本來由他而起,杜維因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貝莉兒受一點傷——可這樣一來, 他原來的計劃就無法實施了。他可以自己擠出去, 但是帶著貝莉兒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不然她一定會被刮成血人,斷手斷腳都算是幸運。——紅龍不得不和洛蘭虛與委蛇,裝作自己最為守信, 毫不作怪地想要和不死煉金師切實完成交易的樣子。


    杜維因一醒來就明白自己被騙了, 貝莉兒眼淚汪汪地在他身邊, 而他頭暈目眩,甚至無法站穩。紅龍咬牙切齒地說:“……洛蘭!”他被貝莉兒著急忙慌地拖出來, 那個怪物被弄斷了身體,趴在地上喘吼著想要朝生人過來——杜維因在這裏的時候它還沒有那麽大的反應,貝莉兒一下來它就仿佛聞見了新鮮血肉,陡然狂躁起來,扭動著自己殘缺的肢體想過來加害她。


    貝莉兒不明白那種東西醒著的唯一本能就是殘殺,她拖著杜維因想往旁邊跑,長手長腳的龍要抱起來得花點時間,她現在沒有那個時間。杜維因居然腿軟得站不起來,他的樣子看起來非常虛弱,連手都沒有力氣,撫著胸口的時候臉色慘白。他非常痛苦,可是那雙紅眸朝旁邊一瞪,熾熱的龍火熊熊燃起,那種渣滓就直接在火焰的威勢下化成塵埃。


    地下室太過封閉,爆燃的烈焰燙紅貝莉兒的臉。她本能地退了一下,又醒悟過來趕緊上前扶起杜維因。紅龍勉強被她撐起來地問;“……今天……是第幾天?”


    “第四天了!”貝莉兒趕緊擦了眼淚,堅定地迴答他。“現在是第四天晚上。”


    紅龍的臉上露出一個刻毒的笑。


    “那個渣滓……!”


    他喘了兩口氣,似乎實在走不動,示意貝莉兒先站住。他扶著石壁,勉強地半站起來,修長的脊背佝僂下來,手指摳入洞壁裏,捂著胸口抽搐的喘息。貝莉兒擔憂:“杜維因你不要緊吧?”他說:“等會兒就好。……洛蘭呢?”縱然這樣雙眼仍然熾熱得發亮。貝莉兒盡量簡潔快速地交代:“中了毒,在吃藥的房間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


    杜維因點了個頭就說:“我們現在就走。”


    “誒?……但是你還不能動!”


    “那就抱著我走!”杜維因偏頭看了看她:“這個力氣你是有的吧!”


    紅龍倒是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貝莉兒即使在這種感覺危機重重的逃跑時刻也覺得有點囧。她有點慌地張著兩隻手,就算剛剛想著抱著杜維因讓他避開那個怪物,但是真的要抱著一路跑上樓梯感覺就特別好笑了。扶著杜維因的腰和膝彎比了兩下:“嘿喲!”把紅龍直接舉過頭頂。


    然她就被那頭長長的紅發直接蓋了臉。哈亞德的頭發可沒有杜維因長。貝莉兒:“……”她隻能把杜維因放下來公主抱,龍的長發從她手臂上垂下來,垂在地上,如濃鬱的紅藻。她走了兩步又被頭發絆住……踩了好幾腳,不得不先把他放下來收拾頭發。


    杜維因不能不說是不在意地往下看了一眼,吐出一口氣才自暴自棄的抬起頭,仍是按著胸口,臉色蒼白地皺眉:“嘿什麽喲,難聽死了。”


    “那、那個,習慣。”貝莉兒一邊幹笑一邊趕緊把一大坨頭發卷起來塞在他胸前。這迴再重新抱起來走。他們爭分奪秒地往上爬,謝天謝地魔石燈是自動聲控的——大概吧。幸而不會滅,能讓貝莉兒看得見。隻是腳下的路是肯定看不見了,隻能事先看準了前麵幾步,憑借腳感一路向上跑。


    樓梯上是活板門,緊緊地閉著,頂上不僅是逃生的機會也可能是大魔王的陷阱。杜維因示意貝莉兒把他放下來,他那麽高,頭已經頂到木板上了,貝莉兒拉著他下了兩步台階才放心,她為難地看他,下意識地連聲音都放輕。


    “他可能……”她小聲說:“他已經出來了也不一定。而且小黃在他的房間裏。”按洛蘭之前治她的傷那個藥效,喝幾瓶解毒藥應該也不用很久。


    杜維因知道洛蘭的房間在哪裏。他冷笑:“這個距離夠了。要在乎的可不是我們,是那個渣滓。你捂住耳朵。”


    他走了一步,擋在貝莉兒麵前,舉起手,隔著門輕輕一敲。


    轟!地動山搖。


    貝莉兒目瞪口呆地看見了外麵的天色。燦爛的星和月,樹梢狂卷出去,無數被炸飛的落葉。紅龍的發被氣流旋得向後飛舞,他的臉被照得無比明亮,雪色的膚和紅唇,還有那對跳動著冰冷的怒火的赤瞳。火幾乎燒遍了半邊天,好像有狂怒的尖叫從遠處傳來:“……杜維因!”


    整個木板門已經被爆燃的火舌炸飛出去,碎在了天際,整個房間被轟上了天,從遠處一聲接一聲的巨響,是墜物紛紛落地的震動,如流星墜落,在龍焰的狂嘯下化作齏粉。


    洛蘭已經被炸成了兩截,下半身倒在活板門不遠的地上,看來他的確是站在門口這裏守株待龍。而上半身不見蹤影,已經被炸飛出去,不知道到哪裏。……很好,這有利於拖延他複活的時間。貝莉兒膽戰心驚地抱著杜維因穿梭在火場中,隻要和紅龍在一起,她可以直接穿越火焰。


    那種感覺非常奇妙,踩過灼熱的火,火苗舔舐她的腳底,那如同溫熱的水,柔軟地浸潤著腳踝。杜維因被她抱在胸前,是以他替她擋去了大部分衝擊——除了火焰外,還有更多的傷害,高空墜物、濃煙,在燃燒中爆炸而被噴濺過來的種種碎渣。紅龍環著她的頸項,手握住了她的後腦勺,貝莉兒直到杜維因稍微抬了抬身體替她擋住一塊直往臉上撞來的尖銳三角形木頭才確認他是有意的。


    他收迴手,好像那隻是後來被接上的手,被劃破了,開始流血。“杜維因,你沒必要——”房間雖然小,因為被炸毀了,需要繞很多不必要的路。貝莉兒一邊跑一邊急急地叫,紅龍直接用扶著後腦勺那隻手打她的頭。雖然力氣很小但是表達不爽的情緒相當到位了。“你的腳我就沒辦法了,趕緊走!”


    烈火柔軟如水,隻是火中也沒有平廣的坦途。溜出房間去找杜維因的時候為了保持靜默她沒有穿鞋子,赤腳踩在地上,還快速地向前跑,碎石銳木紮在腳心痛得鑽心。她不再說話,咬緊嘴唇衝進洛蘭的房間裏,杜維因將距離掌握得很準,那扇虛掩的門隻塌了半邊,火舌已經躥上門板,在剝奪地燃燒。


    貝莉兒先把紅龍放下來讓他靠著牆邊,用力抹了抹腳底刺進去的東西,,跪下來伏在地上朝床底看的喊:“小黃!”


    轟!整麵牆在杜維因麵前帶著噴薄的烈焰飛出去,露出屋外的一片草地,殘骸落在樹林外,幾點火星搖晃,開始燎原。貝莉兒也沒空管這會不會造成山火了——小命要緊!起碼這還提供了照明的光,讓他們,主要是作為苦力的她不至於摸黑跑路。她把炸著毛衝出來的小黃甩進杜維因懷裏,自己急急忙忙穿著鞋子地問他:“我們往哪裏跑?!”因為爆炸實在太劇烈了她不得不用喊的。


    紅龍坐在地上不假思索的指了個方向。“往那裏,跑到有水的地方。”他似乎好一點了,神情暢快,扭過頭來,望著貝莉兒的眼神是炸光了這塊地方的滿滿愉悅。貝莉兒雖然很想和他一起載歌載舞現在還是得喊:“你能跑了嗎?!”


    他太高了,被貝莉兒抱著腳一直拖在地上,腳底也擦過各種殘渣,小腿以下的衣服已經被劃得不能卡了。貝莉兒替他膽戰心驚。杜維因咧嘴一笑:“怎麽的你還想偷懶?”紅龍雖然神色萎靡,還是那種賤賤的笑容,坐在地上衝貝莉兒伸出手。


    “我的力氣可不是用來跑的,趕緊過來抱老子過去!”


    煉金師想要擁有可以建造煉金塔的亞空間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從位麵的不穩定處割下一塊地方,直接上鎖據為己有,另一種是耗費大量的資源,包括空間魔獸的鮮血和魔晶和種種珍稀材料在內,以自己的靈魂為錨點生生拉開一個亞空間。這兩種方法都有利有弊,第一種方便便宜但容易被人搶奪,而且地點是固定的。第二種雖然性狀穩定,移動靈活,卻等於是生造了一個自己的弱點,因為亞空間與靈魂相連,就像那些空間魔獸一樣。如果被人破壞亞空間,那就等於破壞靈魂。


    作為幾代以來不世出的天才,號稱不死煉金師的洛蘭,他選擇的是第三條路。他發明了一種絕妙的方法將以上兩種辦法混合起來。他生造了一個亞空間,並將一半錨點丟在了一個風暴海深處找到的位麵不穩定點上。這樣如果要毀掉他的藏身地就必須雙管齊下,將內部的錨點和外部的錨點同時破壞。而洛蘭永遠躲在自己行蹤不定的煉金塔中,另一半的錨點看起來是永遠沒有被捉到的機會的。也因此這個亞空間看來應該是完美而無解的一個藏身地。


    但一件物事不可能毫無弱點。洛蘭的亞空間唯一的弱點是:他的錨點是固定的,無法像別種方法一樣自由轉移。杜維因正好知道那個錨點在哪裏——在樹林外的一個湖底。上一次他要離開的時候幾乎把這周圍一片地方挖地三尺,這次他隻需要指使貝莉兒直奔湖邊。


    湖非常大,是已經可以泛舟其上的那種大,望出去有百米方圓。水麵並不平靜,時不時地卷起旋渦。貝莉兒朝湖心望,月光倒是明亮,照在水上卻不像她以前看過的那些平靜清澈的湖麵,它看上去極幽深而危險。貝莉兒吞了口口水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就這裏?”她問杜維因。


    杜維因看了看湖。如果他一個人,直接跳下去就行了,隻是還有貝莉兒,不能讓她受傷。他示意她把他放下來,問:“有沒有帶肉?”


    我大種花家子民絕不可能兩手空空地逃難。貝莉兒立刻從戒指裏掏了一塊切好的肉給他。所有空間戒指都自帶滯時功能,肉精心挑選切割,新鮮帶血,看著就好吃。杜維因看了眼:“有更大的嗎?”


    “要多大?”


    “半扇豬那麽大。”


    貝莉兒一邊驚奇於杜維因還會知道“半扇豬”這種專業術語,一邊表示才不會有那麽大的肉——那都已經不能用“肉”這個詞來形容了。好在可以積少成多,她立馬拿出好幾塊肉疊在一起用繩子捆起來打個結,這麽也有一個人頭這麽大。杜維因看了看勉強滿意:“隻有這樣?……好吧,你帶著吱吱退後。你能扔多遠?把肉扔水裏,越遠越好。”


    貝莉兒沒有廢話。她立刻掄了掄胳膊比較了一下距離,一邊抓起小黃讓它不至於亂跑,一邊後退了一個距離問杜維因:“這裏可以嗎?”紅龍坐在岸邊,腳幾乎垂到水中,他動作非常輕地拉著自己的頭發,不讓它們沾上水,一邊迴過頭,看著她退的距離。


    “……再後退。……到這裏就可以。”


    杜維因示意她停,這時貝莉兒已經退了差不多十米遠,幾乎要退到樹林邊緣。她不由自主地迴頭看了一眼,林間深深,月光星光都照不進深處,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好像那種恐怖片的橋段,下一秒就會有什麽東西躥出來把她抓緊裏麵。


    她不敢多想,放下雜念吐了口氣,再次掄了掄胳膊活動開,手上的肉塊太大,握不住被被捏緊了,沒有放幹的血水因著這力氣被擠出來,流在她細細的胳膊上,冰冷得詭異。她走到杜維因麵前道:“我丟了。”杜維因點了點頭,扭頭望著湖麵。


    她掄圓胳膊,心裏不是不緊張,不知道湖下麵是什麽東西要喂肉,還要退後。她給自己默數:“一、二、三!”沉重的肉塊在最高點脫手而出,帶著動能挾起一陣風。嗖——於湖上掠過的拋物線的終點,突然憑空躍起一道水花,嘩啦!將那肉奪下,沉進水中。


    貝莉兒因為正抱著小黃往後飛跑,以至於沒有看見這景色。她聽見了一陣水聲而迴過頭來的時候,水麵突然亂了起來。恐怖的擊水聲,毛骨悚然的撕扯的動靜,尖銳的哀鳴和嘶吼,血腥從水中央向外擴散。僅是一塊人頭大的肉塊就如惡鬼的誘餌。被爭奪的根本不是落下來的肉而是先出頭的蠢材。


    月光如此明亮,貝莉兒恐懼地看著水中的那些東西——那非人的吼叫和彼此瘋狂地撕扯的東西。長著利牙的魚吞掉了肉,小魚被長著六根金屬足的大魚吞掉,大魚被一半身體露著骨頭的半骷髏水怪拖進水中,將骷髏骨架拆散的是一條尾巴近十米長的潰爛的海族——


    她隻覺得發抖,毛骨悚然。但是想來當然沒錯,石堡僅是陸上的,水中當然也會有。杜維因關注著那裏地叫她:“莉莉,丟把刀出去!”


    她脫手丟出龍鱗刀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驚到地叫了一聲,她一直拿著龍鱗刀,從未想過有一天下意識取出它來為的是把它丟出去。想要搶迴來卻來不及了,冷光閃閃的龍鱗旋轉著飛出湖麵,砸在海族身上,穿過它的身軀,把它切成兩半。


    刀沉進了水底,海族和下半截尾巴分開了的上半身還在喘息著和那頭水怪撕咬,而它卷在水怪身上的尾巴陡然地鬆開亂跳著,在水麵攪起一長串波紋。更多的怪物圍擁上來吞吃那塊死肉,迎風也能飄過來的惡臭的腥氣。……然後,水麵突起旋渦。


    嘩啦。


    整個戰團從空中升起,如山的陰影如陡長巨峰,令人悚然地向上直衝。空中如下起瀑雨,急流湍淮。一頭近二十米高的怪物吞掉了這群嘍囉。那是一條海蛇,洛蘭唯一從風暴海中引進的外物,錨點由它相連。海蛇的身上墜著鎖鏈,它合攏巨口,鋒長的利齒上流著腥臭的血水,混著碎肉和淋在身上的瀑流向下滾落。但那是不能吃的東西,血肉裏混滿腐爛和靈魂的惡臭。它張開口,嘔出那群垃圾,翻了個身,掀起巨大的水花,那雙燈籠般的巨眼剛剛轉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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