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杜維因開始樂意帶著小黃。因為瑪利多諾多爾老欺負小黃,不許它接近貝莉兒,小黃漸漸地也很樂意和杜維因待在一起了。雖然紅龍常不知輕重地把它全身上下都擼成毛刷,但是吱吱原本就是天性中與巨龍待在一起的動物。


    有時候杜維因也會待它蠻不錯的,比如現在用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撓它下巴。他看著看著就開口問:“瑪多……”瑪利多諾多爾頓時就用很警惕的眼神看他,看得杜維因恨鐵不成鋼。


    他堅持地問:“啊,我突然想起來我們在酒館大道的事,你記不記得你揍那兩個傭兵?”


    紅龍執著地指了指瑪利多諾多爾兩隻手裏一手一根抓著的木槌。縱然嘴角一歪眉毛一揚就英俊帥氣得讓人停止唿吸,仍然不能掩飾尬笑的事實。“我記得兩個都是人類對吧?他們被你打得半死,哈哈哈真好笑,好像這兩個被你捶爛的肉團,血流一地。”


    瑪利多諾多爾抿著嘴不迴答他。杜維因對貝莉兒有偏見。“你的那朵花一看就沒見過血。”黑暗裏他對他這麽說:“小白蟲子,你簡直蠢得要死。你從來沒想過嗎?她來自哪裏?家裏是什麽情況?她的父母親人朋友呢?一個都沒有?她從來沒和你說過嗎?”


    “那又不重要,我也沒有和她說過我的事情。我和莉莉互相喜歡在一起就夠了。”


    “她是人類,你為什麽對她一點戒心都沒有?”杜維因固執地追問:“她是人類,她看起來就是朵關在城堡裏什麽事也不知道地長大的花。你看看她的樣子,和我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瑪利多諾多爾持續著沉默,他明白杜維因說的是對的。這樣的人他曾經也見過,最典型的就是精靈。清泉綠林中的精靈有不少都非常討厭巨龍,雖然有一些會和他交朋友,他們中更多的人會攻擊巨龍。傲慢、嗜血、喜怒無常,一言不合就打架,還有暴發戶一樣的品味。貝莉兒在很多方麵都很像精靈,溫和,善良,樂觀而開朗,嫉惡如仇。


    可是她是人類。瑪利多諾多爾沒有殺過精靈,但他殺過人類。那不是很正常嗎?在大陸上遊曆,遇見了討厭的人,被挑釁了,隨手打個架。巨龍與人類有那麽大的力量差距,他那樣地目空一切,杜維因是暴虐的紅龍,從不錯過任何一個煽風點火的時機。踏上坎塔大陸一年來,那些被他們扔到陰溝裏被野獸吞食的屍體數都數不清楚有多少。瑪利多諾多爾堅持地說:“莉莉不會的。”


    紅龍用譏誚的眼神望著他。“你和她說過嗎?就算不說好了,接下來的那個安特亞呢?洛蘭呢?塞西瓦爾呢?我要把他們碾成肉泥,挫骨揚灰,連靈魂都捏爆。瑪多,你的花會不會被你驚嚇到呢?”


    那些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沒見過世麵,自以為是的偽善,恣意指責他們這樣的惡徒,又會因為他們的美貌而被迷惑,神魂顛倒,輕浮得發傻,愚蠢得可笑。杜維因在最初的月光嶺時也捉弄過一些這樣的女孩,後來他覺得無趣放棄了,但現在再迴想起來的時候也仍能挑出貝莉兒的一萬個缺點。


    他能認可她值得接近,有些想法,有些長處,但他仍然憎惡她,不相信她,這不是由於貝莉兒本身的品行而是因為瑪利多諾多爾,哪怕她麵對銀龍的複仇隻有一點猶豫,杜維因會毫不猶豫地把她殺了。


    她不配得到瑪利多諾多爾的愛情,然而這是個悖論。她是人類,如果她麵對巨龍滿手的血腥鼓掌叫好,她也不配留在他們身邊,連自己的種族都背棄的人,杜維因也不信任她。


    她是人類,杜維因永遠不會相信她。瑪利多諾多爾皺著眉:“杜羅羅,你對莉莉太苛刻了。莉莉聽過法師塔的事情,她答應過會陪我來找你。”


    “隻是找我而已吧,怎麽對付法師塔你和她說過嗎?你說了你要殺他們?”


    瑪利多諾多爾沒有說過,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他保持沉默。


    “我苛刻?”杜維因冷笑:“瑪多,別傻了,我們從小在一起你都不愛跟我玩,坐在一邊看你那些鬼書,還有傳承記憶。那些精靈的人類的什麽七七八八的書你都看過,還有那麽多的傳承記憶,你不明白嗎?人類這樣的善變,隻要心裏有一顆種子,總有一天它會發芽。”


    瑪利多諾多爾沉默了很久:“杜維因,莉莉什麽也不知道,你不能因為這種事情就直接判斷她不值得相信。”


    “她是人類。”杜維因固執地說。


    “要我把她當朋友也好,當一個認識的人也好,我承認她值得信任,隻要你不愛她。”


    這也是悖論,人類是善變的,而巨龍認定一件事情就不會再改變。銀龍瑪利多諾多爾將貝莉兒當做伴侶,終其他的一生,餘下漫長的幾千幾萬年生命,他不會再改變了。杜維因嘖了一聲。


    “如果她值得信任,你又該怎麽做呢?放棄你一半的生命,和她簽分享契約嗎?”


    “……那也沒什麽不好的。”


    “你不想看著她死,卻想讓我看著你死。”


    瑪利多諾多爾終於抬起頭來,銀色的眸注視著火色的眸,黑暗中閃爍的光輝。杜維因冷冷地注視著他,他從來沒有見過紅龍這樣冷而難過的眼神。窗外有喧鬧和亮光,房間裏拉著窗簾,冷而空的石室,塵埃遍布的地板,寂靜而孤獨的世界。


    他想了很久才說:“杜維因……我也是巨龍。我的選擇可能會讓你痛苦,但是請你諒解我。”


    巨龍是孤高的種族,就算覺得朋友是個蠢貨,也永不幹涉別人的決定。


    杜維因笑了笑,好像仍能從笑容中看出他過去的意氣風發和恣意揚灑,可也說不出那個笑容,有多麽哀傷而決絕。


    “小白蟲子,你要記得你今天的話,永遠不要忘記。”


    瑪利多諾多爾以為這樣談話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他沒想到杜維因還不放棄,三番兩次地用各種血案暗示貝莉兒他們是囂張狂拽見人就殺的超兇暴龍。第一次瑪利多諾多爾忍了,第二次他把杜維因拉到一邊阻止,第三次他們打了一架,這次是第四次,瑪利多諾多爾也沒辦法阻止了。他總算明白杜維因為什麽逼他說自己走的路不要別人來逼逼,杜維因等在這裏專跟貝莉兒吹滿手血腥!


    龍幹事!太過分了!想把他揍死!找一個伴侶容易嗎!為什麽要這麽欺負好夥伴!龍艱不拆!!!


    杜維因還在繼續說:“那時候你不是不滿意變的人形還是想研究變形魔法來著?說不明白書上寫的到底是什麽樣,把他們的骨頭都拆來看。”


    瑪利多諾多爾:“……”他打定主意不說話而且打肉團的聲音頓時重了非常非常多,比如揍紅龍的那個力道。


    杜維因:“喂。”他揚聲,貝莉兒本能的知道這是叫自己的,她從善如流的轉頭裝作去看瑪利多諾多爾的肉團打得怎麽樣。紅龍不懷好意地問她:“喂,你覺得瑪多這主意怎麽樣?我覺得挺不壞的。”


    貝莉兒思考了三秒鍾:“瑪多要是想看身體長得怎麽樣我可以畫給你看吧?”她就撿起樹枝在地上想著畫了個人體模型。可能各種漏不過基本的是有了。頭顱,鎖骨,肩膀,肋骨,盆骨腿,心肝脾肺腎。……可能脾肺腎畫錯地方了管它了將就一下就好。


    “哎,說真的,你們變成人是照著這個變的嗎?骨頭器官都一樣的嗎?”人類小花歪著頭一臉天真仿佛沒聽懂窮兇極惡龍拆皮卸骨是什麽意思。杜維因直接卡住了,瑪利多諾多爾興高采烈,順便被肉擋著的腳在後麵悄悄地,狠狠地,碾了杜維因一腳。


    紅龍虎著臉,都沒心情抱腳起來跳。銀龍繼續滿麵笑容迴答:“隻是好奇而已。莉莉怎麽知道這些骨頭分布呢?”


    “不知道啊,記憶裏有,雖然是不太清楚,而且印象也很模糊,反正大概就是這樣子吧。”貝莉兒對著圖隨便比了一下然後湊過來看他捶的肉。“好了好了來我加點鹽加點油你繼續捶哦,就這樣再捶一下我們就可以包扁肉啦!”


    “嗯,好。”


    兩個迴答都很可疑,但好像沒人關心,隻有杜維因坐在那裏看著他們兩個生悶氣,然後中午就泄憤般吃了超多扁肉。瑪利多諾多爾因為很開心所以沒有和他搶,捧著碗和貝莉兒並肩坐在一起喝豬骨頭湯。在幹草街補充了新的進貨,豬骨頭湯裏還放了一點點胡椒(超貴)和香草,超級香!


    三個吃得肚皮圓溜溜迴了旅店。下午貝莉兒準備睡午覺,杜維因把小黃揪走了就沒想著還迴來,瑪利多諾多爾才不管呢,坐在床邊幫她蓋被子要午安。蹭完脖子蹭完臉,貝莉兒這時候把毯子拉到下巴上才猶豫的小聲問瑪利多諾多爾:“瑪多?”


    “什麽事?”


    “杜維因最近對我有什麽其他的意見嗎?”她問:“為什麽和我說你們過去……”她斟酌了一下:“打架的故事?”


    她原來很敏銳,並不是不知道。瑪利多諾多爾沉默了一會兒。


    “因為他覺得這樣的話你就會討厭我吧。”他有一些緊張,又有一些失落地說:“我過去那麽……那麽壞……”


    驕傲的巨龍、囂張的巨龍、眼高於頂的巨龍,不把人命放在眼裏的巨龍。直到這朵花開在他的爪子邊,銀龍瑪利多諾多爾才低下頭來看著人類這個種族。他難過地說:“可是我沒有傷害莉莉,我喜歡的隻有莉莉。其他人,其他人……又不關我的事。如果莉莉因為別人討厭我……”他停住了嘴,他不知道怎麽說。要說法師塔,他也不願意。過去無法改變的事情總比未來要做的事好承認一些,不然能怎麽樣呢?


    他把她合著被子一起抱起來,貼著脖子不願意離開。銀發如海,流瀉在床上。“我和杜維因一起打過很多次架……弄死了……弄死了很多人。”杜維因不在乎這種尊嚴,他總是瞎話張口就來,隻有對朋友才真心以對。可瑪利多諾多爾不屑說謊,就算難過也絕不說謊。他低聲地問:


    “莉莉會討厭我嗎?”


    貝莉兒也想了一會兒才懂,然後她就歎了口氣。


    “這算犯罪嗎?”她問。


    瑪利多諾多爾沒想到她問這個,愣了半天。“不知道,大概……嚴格來說,不算吧。傭兵死亡率很高,一般不算在保護範圍內,法律隻顧及貴族和平民。但是……但是我是龍。龍沒有法律。”


    這個迴答可以說很鑽空子了,一本正經龍很少見這個畫風,貝莉兒噗嗤笑起來。“那就沒關係啊。說可憐別人吧……好像也不太對,我又不認識他們,我認識的是你啊,我跟瑪多在一起這麽久,知道瑪多不是這樣的龍,瑪多很好,不會隨隨便便跟人打架。”她摸著他的頭發:“所以你好好的就好啦。”


    其實貝莉兒隻是將異世界通則當做新的遊戲來看而已。她什麽也不懂,那就跟著瑪利多諾多爾,如果會為過去的事吵架就太蠢了,她一邊覺得杜維因怎麽會想到這個,一邊又覺得杜維因真的很關心朋友。如果轉換了一個角度從瑪利多諾多爾的角度來看,確實貝莉兒是和他們格格不入的人。他厭惡人類,貝莉兒很理解他。


    “瑪多不討厭我就好了,聽起來我這樣挺自私的。”


    瑪利多諾多爾抱緊了她默默地搖頭,猶豫了好大一會,他輕輕的伸舌舔了舔她的臉。“不討厭莉莉……最喜歡莉莉。”舌頭舔得她癢,趕緊推開臉裝嚴肅:“說過不可以舔了!”他就裝委屈:“忍不住……”認真地抱著她,繼續擦臉蹭脖子。


    現在他又覺得有點後悔,應該一鼓作氣,幹脆和她說說法師塔的事情。但是當初她明明知道不是嗎?她跟著他來了。不關心人類也好,自私也好,瑪利多諾多爾都不在乎,就像她也隻在乎他一樣。他問:“莉莉,我漂亮嗎?”


    貝莉兒笑了,這個問題好久沒出現啦!


    “瑪多最美最美了。”她壞兮兮地說:“比杜維因美!”


    瑪利多諾多爾把臉埋在她脖子裏笑了。


    他的心情一直好到了第二天,第二天他們去了與紅發傭兵約定的噴泉廣場,哈亞德在晚上投了口信說到了,杜維因沒見過哈亞德好奇地跟過去。


    今天的天氣也是很不錯的,陽光燦爛,花海爛漫。廣場上的人多得擠成了狗,杜維因眯著眼睛老遠就看到了那個一臉笑容朝這邊走來的男人。他已經把胳膊夾板拆了,人洗洗幹淨好好刮了胡子也顯得有那麽點英俊瀟灑,手上拿了幾朵姑娘們送來的花。


    “這就你約的人?”紅龍第一時間迴頭質問:“死蟲子你沒毛病吧?他看起來喜歡你那朵花啊!”


    第115章


    麵對杜維因的質問瑪利多諾多爾呆了三秒鍾。他想了想要怎麽說:“那又怎麽樣?”


    “那又怎麽樣?”


    杜維因怪聲重複, 看著他的眼神大概是覺得他有病。“瑪多, 你不在乎的嗎?他是你情敵哎!”


    “莉莉不喜歡他就行了。”


    “他是人類啊!”杜維因匪夷所思, 再迴頭看看貝莉兒走在前麵沒有注意他們趕緊拖著瑪利多諾多爾落後幾步, 瑪利多諾多爾用詭異的眼神看著他:“你幹什麽?”這副神情真是無辜得讓龍想吐血,杜維因覺得自己在幹傻事, 他扶額。


    “喂,瑪多, 那邊是人類啊, 他們是同族。”


    同族在愛情這場戰爭中有加成是很正常的事情,杜維因不太明白小夥伴腦子裏在想什麽。巨龍的進攻欲與獨占欲何等地強烈, 瑪利多諾多爾從來不會因為別人覬覦他的伴侶而不高興嗎?就算對方不是人類, 不是同族,也斷然不能容忍自己愛慕的雌性被別的雄性這樣地覬覦吧?杜維因也沒少和別的雄性爭風吃醋打架過,他很懂這種規則。


    但是詳細解釋了一番,瑪利多諾多爾明白了卻完全不在乎。“莉莉不喜歡他。”


    其實瑪利多諾多爾私底下並不是沒有一點不高興, 但他知道杜維因對貝莉兒十分詬病, 因此想要表現出他們之間感情的忠貞和誠意之處。在瑪利多諾多爾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他隻是不知道要怎樣和杜維因表達。紅龍認知中的愛情是熱烈的,像他的靈魂和他的明亮,他流淌在血液裏的都是決絕的火焰, 就算逢場作戲, 也一樣恣意揚灑, 轟轟烈烈。


    可是瑪利多諾多爾體會到的愛情溫柔而深沉。在落日山脈裏的那些永遠深藏於心中的,最珍貴的迴憶。小木屋裏的歡笑, 懸崖上的明月,巨湖中漫天而落的雨,還有冬日掛滿了一樹的雪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而不能自拔。傲慢的巨龍不會對所有人都低下頭顱,將自己像孩子一樣拱在別人的懷裏,對她撒嬌和無度地索求,聽她的心跳,聽她的血流,聽她的聲音。


    瑪利多諾多爾不會對杜維因講那些踩斷哈亞德兩根骨頭諸如此類的事情,吃醋和委屈都隻是要求自己得到更多注目的手段而已,他當然永遠都相信貝莉兒隻喜歡他。這無法說出口,無法形容,隻是那種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毫無雜質的信任與依賴。杜維因原本就詬病貝莉兒,瑪利多諾多爾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這沒有一點好處。大街上沒法好好地談,他隻是很篤定地說:“杜維因,莉莉喜歡的是我。”


    他充滿自信地說:“我比那個人類強大也美麗得多,莉莉隻喜歡我,所以杜羅羅,你不用擔心。”看著杜維因再重複一遍,不是沒有一點小得意的。“她覺得我比你美麗。”


    杜維因當然不明白,他看著他的眼神更詭異了。


    但這時離哈亞德已經很近了,於是這個話題隻能先告一段落。紅發傭兵坦然地站在原地,沒對他們的隊伍中突然多了一個完全不打算介紹的紅發美男有任何質疑。他在摩肩擦踵地經過的獸人與花海中向他們行禮問好,滿麵笑容熱情地提議:“閣下不如找個舒適的酒館,坐下來邊喝酒邊談?我請客。”


    除了那讓龍各種看不順眼的似乎很輕浮的外表以外,他本人的工作能力確實是沒有什麽可指摘的。雪溪穀也是哈亞德來過不少次的地方,由他帶路輕而易舉地拐進小巷裏,找了一家奶牛開的酒館。哈亞德介紹:“這家有很香醇的牛奶,小姐一定喜歡喝。”


    貝莉兒笑了笑,被這麽體貼而細心地對待覺得有點不自在。側頭看了眼瑪利多諾多爾,他沒有什麽異樣,本能地再看一眼杜維因,紅龍站在一邊環胸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那眼神像能把她吃了。


    閑話不多說他們坐下來交接了魔晶。


    “所有的都在這裏了。”


    啪嗒,一個人頭大的、濕漉漉的,沾滿泥土的粗麻袋子,被紅發傭兵從隨身的行李袋裏掏出來放在長滿坑洞的深棕色桌子上。瑪利多諾多爾直接在桌緣搓了根細木條挑開,袋子裏露出來的是一塊又一塊,層層疊疊擁擠著的美麗晶體。


    貝莉兒萬萬想不到傭兵一直拎著的破舊烏漆嘛黑袋子裏裝著的就是貨物。她有限的知識裏知道這是很貴的,可以換來幾萬金幣,絕對可以讓許多傭兵和盜匪鋌而走險殺人越貨。但哈亞德就這麽輕輕鬆鬆地將東西甩上桌麵,如同甩一袋子泥土。她那一瞬間有種感覺自己果然找對了人啊哈亞德真的挺厲害。哈亞德很坦然地說:


    “都是五級魔晶,六級的換不到。”


    貝莉兒問他:“原來在巨爐城約定好的不是說在戰鼓平原這裏找地方換嗎?”


    “原本是這麽打算的。”紅發傭兵笑眯眯:“不過可敬的小姐,那都要靠您加持的祝福,我才有這個好運氣在路上遇到一名慷慨的魔法師。”他停頓一會兒給他們一點消化的時間,然後詳細解釋起來。


    魔晶的兌換比率比金幣和寶石要迷很多,因為畢竟它和一般的等價交換物不同,是屬於擁有實戰價值的商品。魔法師、煉金師和矮人鐵匠廣泛使用魔晶,從自己充能或是製作魔法道具到冶煉武器,這些對魔晶都有極其廣泛而大量的需求。當然越高等級的魔晶越不愁賣,但問題在於買方市場與賣方市場地位的轉換是要看緣分的,在這個空間傳送陣隻在貴族和大佬中間流傳的異世界裏,不好說你是不是正好能遇到一個緊缺魔晶的大肥羊。


    作為單身打工左右逢源的傭兵哈亞德,他自有其渠道和人脈聯係市場。雖然之前說好去戰鼓平原換魔晶,但哈亞德實際上隻把它作為是最後手段。有很多魔法師為了進階和獲得魔晶會臨時加入傭兵團,哈亞德要做的就是在其中找到一個足夠強大——可以安靜迅速地交易,不至於引起紛爭,還有足夠有錢——可以痛痛快快宰一筆,讓利益達到最大化——的買主。


    說起來簡單,但其實很艱難而危險。魔法師們沒錢就殺人越貨的也不在少數,怎麽挑選買主進行接觸是個微妙的活。幸運的是臨近秋季,月光嶺與戰鼓平原之間這樣的肥羊很多,哈亞德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一個。


    貝莉兒聽得很入神:“那真的很幸運啊。”哈亞德滿麵笑容迴她一句俏皮話:“所以要感謝小姐的祝福呢。”


    他又開始說一些怎麽選擇買主和公會裏交易的一些訣竅,這是一場經曆非常吸引人的談話,傭兵有非常出色的交流技巧,信口拈來妙語連珠。瑪利多諾多爾在專心檢查魔晶,看著似乎在檢查袋子上麵的泥巴的樣子,實際另一隻手放在袋口,將魔晶一顆顆地隔空取出,驗證沒問題後就塞進自己的亞空間中。


    這時老板上了酒,一大托盤放在桌子上任他們自取。哈亞德伸手去拿的時候不巧和杜維因撞上,兩隻手撞在一起,哈亞德本能看一眼,杜維因朝他咧嘴一笑,眯起來的那雙火紅色豎眸中傳來不懷好意的狂暴殺氣。


    紅發傭兵迴想了一下當初在月色下偷看到那頭銀發時的情景,心裏有一點點結論。他淡定的撤迴手對杜維因比了一個“您先請”的手勢,杜維因哼了一聲一把把杯子搶過來。


    哈亞德笑了笑,不以為意轉了方向,另取了杯牛奶放在貝莉兒麵前,然後才是給瑪利多諾多爾的酒,最後是自己的,這才坐迴到座位上繼續說。


    “我們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候,因為那場引發山洪的暴雨趕出了藏在森林裏的不少魔獸。”他將一路的兇險輕描淡寫地略去,隻挑有趣的說給貝莉兒聽。“路上有個用於中轉的小鎮,洪水來襲的時候所有傭兵都有義務前往抵禦獸潮。我是在那兒認識那位魔法師大人的,他要從戰鼓平原去月光嶺,正急需我手裏這顆珍貴的魔晶。……嗯,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我過手的中介費。”


    連瑪利多諾多爾也抬起頭來。哈亞德若無其事,滿麵微笑朝他們舉了杯:“大約五十枚金幣,我放在公會裏啦。不過請這頓酒的錢還是有的,請閣下們暢飲。”


    杜維因在桌子下踢了瑪利多諾多爾一腳,瑪利多諾多爾想了想又低頭專心檢查魔晶。拿點中介費倒不算什麽,傭兵見錢眼開多正常,這樣貝莉兒當然就更不可能喜歡他。杜維因又狠狠碾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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