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對不起他,是真還是假?那有什麽關係?瑪利多諾多爾早就知道人類不可相信。龍索性拉高那雙手,低頭替她舔舐寒冰。口腔的溫度會比皮膚稍高,這樣就不會太冷吧?他想。人類的抽噎突然止住了,融化的冰水從他下巴流下來,沒有等落在地上就被她軟綿綿的羊皮接住,從亂蓬蓬的毛上一路向下滑。


    兩隻手的皮膚被黏連住了,他很有耐心地一點點舔著指縫,將它們舔開。貝莉兒漲紅了臉:“瑪瑪多……”明明身體是冷的還在抖,好像有哪裏衝來一片大火把她的臉燒起來。她的手沒有知覺,感受不到什麽溫熱或濕漉漉,最震撼的是龍這樣親昵的舉止。說一萬遍他是龍也沒有用了,她腦子一片轟隆隆,在抖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是為了啥。


    手分開了,瑪利多諾多爾掀睫看她,她還被他捉著手,張著嘴像不知所措的兔子,或者一頭小羊,裹在羊皮裏的小羊。


    她軟綿綿地咩咩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看見燦爛的太陽她也高興,看見淩冽的風雪她也新奇。可愛的莉莉,像她的名字,柔軟又嬌嫩,山穀裏搖曳的小白花。她一點不知天高地厚的開花,開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土壤裏,於是花瓣很快也不知道是什麽顏色的了。


    他恨她。


    又想靠近她。


    起碼雪妖精不是人類的錯對吧?他思緒混亂地想,他沒有提醒她,他以為即將融化的雪妖精她也可以碰,樹不是也可以碰嗎?但事實證明那太冷了,人類無法承受,是他的錯……起碼這一次不是她撒謊,他畏懼了,又為自己的畏懼而憤怒和憎恨。“莉莉,”瑪利多諾多爾說:“你不許再碰冰了。”


    貝莉兒垂著兩隻濕漉漉的……手,傻掉。


    她一直傻,傻得沒反應過來龍牽著她走到了冰上,從她手裏拿過龍鱗刀,彎下腰學著她曾經說過的樣子,在冰上劃一個洞。她的手被風吹得冰冷,然後她不得不把手揣入皮毛裏,慢慢的溫度暖起來,然後整個身體迴暖,她漲著臉不知道要作何反應。瑪利多諾多爾低頭看著那個冰洞,深藍的水,倒映在冰麵有白色的影子。很快搖曳的影子碎裂了,一點點的魚嘴從水麵上浮出來,爭先恐後地唿吸新鮮空氣。


    龍甚至不需要網兜,探手往冰水裏一抓,一條有他半人高的大魚就被他捏著頭部從水裏提起來,一摔就在冰上摔暈了,無力地擺動著尾巴。瑪利多諾多爾拿著自己的鱗片不知道要怎麽做,他試圖迴憶人類那天的做法,好像是剁掉頭……他把頭切掉,太用力了,哢的一聲,冰上切出了一條淺淺的痕跡。


    再莽撞的話,冰會裂開。瑪利多諾多爾停了手,身邊有人蹲下來,人類結結巴巴地指點著說:“這個這個……按住,從那根大骨頭那邊割開……”瑪利多諾多爾笨拙地照做。


    和這個人類一起生活,照顧她、保護她,和她不可相信與否,竟然是能夠分開的兩碼事。瑪利多諾多爾想,哪怕隻是有一點……不,這是對巨龍的侮辱,不,哪怕隻是有一點點的能夠相信的地方。


    他想靠近她,他想剖開她的心,想看見她的心到底在想什麽。有一種還無法言明的衝動埋在身體裏蠢蠢欲動,瑪利多諾多爾無法分辨。隻要一點點,隻要一點點……他會……


    會怎麽樣?他把一塊割得歪七扭八厚厚的魚片拿下來,這明顯和人類當初做的不一樣。他抿著嘴,拿起魚片繼續分開。人類尷尬地咳了咳說:“這個,瑪多,要不,我們……吃熟的好嗎?”


    貝莉兒小心翼翼地拿過爐子放在龍的麵前。濕漉漉的口水好像還黏在手上沒風幹,她洗腦自己:他想幫助她來的。除了舔她他沒辦法對吧?他體溫又比她低,他是一頭龍啊!龍總是天真懵懂,還會和小黃爭風吃醋,在她麵前像個孩子。


    他是為了幫她,對就是這樣。她小心翼翼地把木炭吹起來,一塊鑲嵌了一半爐口的小石板已經燒得燙燙的了,在冰冷的空氣中冒著白煙。瑪利多諾多爾把魚肉擺上去,貝莉兒跟著撒鹽。


    魚肉在石板上微燙地卷起來。瑪利多諾多爾吃掉了第一塊肉,貝莉兒吃著第二塊看他吃第三第四第五塊……他們坐在冰上,風卷殘雲把一條魚吃得幹幹淨淨,骨頭丟迴水裏。還有幾條魚在洞口冒頭,瑪利多諾多爾把它們都拎上來摔暈。


    他的動作粗暴得像在泄憤。貝莉兒繼續小心翼翼地說:“瑪多,那個雪妖精……”


    瑪利多諾多爾扭頭看著那團始終跟在他身邊的光芒。它越來越黯淡了,像一團氣體,續不上氣的火,好久才亮一下,還是頑強地跟在他身邊。


    他隻覺得憤怒、惡心、屈辱和憎恨。趕也趕不走的垃圾,一隻臭蟲。他不應該和人類說什麽雪妖精,他想讓她看見冬天的螢火,但他最應該做的應該是把她關在屋子裏,她不會傷到手,不會受凍,不會讓他擔驚受怕,不會讓他醒悟到她不可相信,不會……不會讓他覺得,自己這樣地醜陋,不值得得到這朵花溫柔的芳香。


    “啊,”人類低唿一聲,那團光突然在空中炸開,細碎的冰晶和雪花親吻龍的鬢發,然後它們落在地上,沉進了冰河中。這一場雪的最後一隻雪妖精消逝了,瑪利多諾多爾終於忍不住問:“莉莉,你覺得它漂亮嗎?”


    他在嫉妒。嫉妒那朵稍縱即逝的螢火。太可笑了,巨龍會嫉妒一個無知無識的妖精。貝莉兒問:“為什麽問這個?”她裹著羊皮小小隻地蹲在冰上,看起來那麽無辜,無辜得可惡。她是個撒謊精,所以她最好也快告訴他,她覺得那隻雪妖精很漂亮。瑪利多諾多爾走過去抱住了她。


    他把她包到頭上的皮拉下來,露出她細細的脖子,把自己的脖子貼上去。輕輕摩擦,人類溫暖的血流在血管裏流淌,還有脈動,她的心跳。他說:“告訴我吧,莉莉,雪妖精漂亮嗎?”


    啊,龍又在撒嬌了。貝莉兒花了挺久才明白他這樣抱住她貼脖子就是想撒嬌。巨龍的脖子那麽長,她早應該想到的,他的那個他漂不漂亮的問題。現在是找補迴來的時候了。貝莉兒趕快說:“是挺漂亮的,但是最漂亮的當然是瑪多啦!”


    這不是瑪利多諾多爾期盼的答案,他早就有答案了,人類說漂亮,那就意味著醜陋。可是那股徘徊許久的衝動突然從身體深處湧了上來。他不由自主地抱緊了她。


    “雪妖精漂亮嗎?”


    他期盼著那個答案,人類說:“你最漂亮啦,瑪多!”她試探著伸出手摸他的頭發。小小的脖子,脈搏鼓動著,血流在身體裏流淌。在瑪利多諾多爾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突然變化了。巨大的龍將小小的人類按在爪子下,他的頭顱從冰上抬起來,龍吻貼著嬌小的人類的頭發,他的唿吸吹動她發際上軟綿綿的絨毛。


    “莉莉,”龍隆隆地問:“我美麗嗎?”


    龍不讓她看見他身上的黑斑,他把吻抵在她的眼前,這樣她就什麽也看不見了。龍突然想起從前的事,月光下她摸著他的頭發說,你真漂亮。


    以前他厭惡她這樣的說辭,現在他想起來而思念。他想要她這樣說,唯獨為他的魅力而沉醉。


    人類被他撞得暈頭轉向,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她躺在冰上,裹在羊皮裏,像一隻軟綿綿的小羊,對他敞開肚皮,任他隨時剖開她的胸膛,看她的心。


    說謊也沒有關係。瑪利多諾多爾想。他隻要她說:“你很美麗。”人類抱著他的嘴巴哎呀哎呀地叫:“瑪多!瑪多!放開我呀!喘不過氣啦!看不見啦!瑪多!”他不放開,把她整個人又往下抵了抵:“莉莉,說吧。”他說:“我美麗嗎?”


    “美啊!你最美啊!”人類肚皮朝天像個翻不過身的小烏龜,喘不過氣地在他嘴巴下麵喊。“你最美啦!放開我啦!讓我好好說我給你說一萬遍你最漂亮好不好啦!”


    瑪利多諾多爾笑了起來,他趴伏下來,巨大的頭顱擦過她的頭發,長長的脖子在她的臉上輕輕擦過。隨後他低頭把她叼起來,一甩頭就在人類的尖叫中把她含進嘴裏,一抵冰麵,巨龍騰空而起。


    轟隆隆隆!撐不住重量的冰麵崩塌了,震耳欲聾的響聲中水花四濺,巨湖開始流動。碎冰混雜著彩虹在日光下閃耀。銀龍振翅在天空中翱翔一圈,然後銜著他愛說謊的花朵,向遠方的家飛去。


    說漂亮吧,即使是說謊也沒關係。


    如果這樣,他將會,非常非常地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小白龍又丟了一件衣服【和衣服上的寶石】


    小白龍:莉莉你再也不許來湖邊了!


    第55章


    “瑪多。”


    貝莉兒一臉崩潰的叉著腰站在屋子裏。


    小木屋裏燒著熊熊的火, 一邊是個輪子被拆下來的澡桶, 澡桶裏裝的是滾燙的水, 在昏黃的火光中冒著溫暖的騰騰霧氣。瑪利多諾多爾站在陰影裏看著她, 貝莉兒指著他身後那扇通往儲藏食物的小倉庫門說:


    “你,給我, 進去。”


    在大冬天的野外燒洗澡水簡直是一件地獄難度的任務。別看在現代放滿水嘩啦嘩啦不要一刻鍾,充滿暖氣的家裏有浴霸小太陽電暖氣, 一通電從水龍頭裏就能擰出來熱水, 而在這裏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自力更生。


    燒木頭,從平台上堆著的木材裏推出需要用的量, 還要用力打掉附在上麵的雪和冰, 然後是門外鏟出來的鬆軟的雪,檢查一下幹不幹淨再倒在鍋裏在火上燒開,又一鍋一鍋倒進木桶裏。這麽弄了七八鍋以後才把整個桶填了半滿,最崩潰的是裝好水以後又涼了, 手伸進去試溫都覺得冷得打抖。還得從地下的活板門裏掏出來事先準備好的大小合適的石頭, 這時候也在火裏燒得滾燙,用長筷子夾起來丟進水裏去,桶底鋪滿石頭的時候她撩了撩水,好, 燒了一個下午才準備好的水, 現在終於可以洗澡了。


    貝莉兒已經忍到極限了, 她寶貝的小羊皮此時正被丟在門外凍成皮板,兩張!是要慶幸還有一張免遭毒手嗎?她真的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皮板還被一堆木頭壓在地下像垃圾一樣嫌棄, 看一次她就跟著心痛一次,早知如此還不如把羊毛媷了,她還能多一卷毛線團。


    和小羊皮作伴的還有皮褲和皮靴——就好像她很願意丟掉它們似的!上麵全是口水!大冬天怎麽洗哦!一沾水就凍成冰棍!就算能洗貝莉兒也打死不想把它們再往身上套!她在牙齒縫裏尖叫的時候都還沒想到那麽多,等到她被從龍嘴裏滾出來,跌跌撞撞的在龍爪上爬起來,一臉懵逼在冷風中站了半天的失語,濕漉漉的頭發,濕漉漉的臉,露在外麵的皮膚都暖暖的,不屬於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的暖,開始在風中被吹得發寒。


    ……誰來告訴她她在做夢好嗎?在舌頭上暈頭轉向滾了兩圈,好懸沒滾進喉嚨裏去消化成肉糜。簡直嚇到腿軟!她覺得自己要跳起來發瘋!要蹦起來尖叫!“瑪多你幹了什麽好事你!”死裏逃生的人類緩過氣來以後腦子裏就一個念頭:洗澡!我要洗澡!


    然後就是雞飛狗跳的折騰到天黑,口水沾到身上都幹了,人類全身像是罹患過敏症的坐立不安,急得想把自己的皮都剝下來洗一遍。燒水的時間實在耗費太久,本來入冬以後她都沒有這麽大費周章的燒過水了,都是煮好雪以後將就的拿塊布端到小儲藏間裏自己隔著衣服擦一擦。今天不能忍了!緊閉的門外又開始下雪,與其說是下還不如說是刮。雪線起碼斜出地麵四十五度,可怕的寒風嗚咽唿嘯,暴雪像刀一般刮過屋子,窗戶上被釘了木欄然後才蒙上兩層繃緊的皮,就算這樣也攔不住吹過來的風,把皮頂得緊緊的,發出令人膽寒的嗚嗚作響。


    瑪利多諾多爾說暴風雪要來了,得下好幾天,寒氣從皮的縫隙裏鑽進來,白白地騰起水霧。


    好,貝莉兒認了,她覺得這幾天簡直是一筆爛賬算不清楚,白龍小公舉之前委屈死了,也不好和他算不是嗎?倒黴到一個地步已經不想再追究了,算了算了默默的洗個澡大家就把這件事揭過去吧!然後她就麵帶笑容請瑪利多諾多爾趕緊屈尊滾進小倉庫裏給她留出點私人空間。龍的表情就開始很奇怪。


    “為什麽我要迴避?”瑪利多諾多爾問。


    貝莉兒和瑪利多諾多爾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不過是半個夏天和一個秋天,夏天時貝莉兒去湖邊就會順便撩點水洗了了事,想用澡桶的時候就往裏倒點熱水兌點冷水推到屋後快快的洗完。秋天他們幾乎都在森林裏抓魔獸,野外條件艱苦,瑪利多諾多爾會找到一條河或一個小池塘,升起篝火的時候瑪利多諾多爾負責看火,貝莉兒就躲到石頭後飛快地洗。


    像是奇怪的約定俗成的規矩,到真正麵對的時候才發現這麽做似乎是沒有道理的。人類從沒當著他的麵脫過衣服,但瑪利多諾多爾從未想過她清潔身體的時候自己要離開。當然精靈或矮人洗澡的時候他會躲開,他又不想看他們的身體,可莉莉花兒不一樣不是嗎?他們之間有過那麽多親密的往事,這對巨龍來說還不夠表明心意嗎?他抱過她,舔過她,載著她在天上翱翔,他容忍她將自己踩在腳下,他剛剛做過決定就算她說謊也沒關係。


    他想和她繼續待在一起,她全身上下都浸滿他的寶藏,她的皮膚裏是他的溪水,她的身體裏是他的血。這個人類是屬於他的財寶,當然如此。所以他為什麽要躲開?


    人類兇巴巴地磨牙看著他,她看來不想解釋這個問題:“你趕緊給我進去!”


    瑪利多諾多爾固執地待著不動,他困惑地眨眨眼:“因為你不想讓我看見你的身體嗎?”他猜想是這樣,人形種族穿上衣服是為了遮掩身體,他們認為一些有關繁衍的關鍵部位不經同意給別人看見是很失禮的行為。“我不會覺得被冒犯的,莉莉。”他主動說,希望緩解她的緊張。他願意看。


    這樣的話,他能更靠近她一些嗎?瑪利多諾多爾想。他不想剖開她的胸膛,他不想吃掉她,吃掉就沒有了,但如果能更貼近一些也好。“你的皮膚很細膩,骨頭也很細,抱起來的感覺很好。”龍認真地想著要怎麽安慰她。“莉莉,我知道你的身體會很好看,我不介意……我會很期待的。”


    他看著人類越來越漲紅的臉色,她看起來又要像個跳豆了——這樣說還是不放心不高興嗎?他有些茫然,但還是試著說完最後一句:“你不用擔心。”


    期待個鬼啊!貝莉兒隻想仰天咆哮。我不擔心啊!我介意啊!我覺得會被冒犯的是我啊!這話題簡直汙破天際,要不是知道龍屁事不懂,衝上麵那幾句話她鐵定一腳碾爆他的蛋!倒黴到一個地步原來還可以更倒黴,人類不想再多說了,忍無可忍衝上去推他:“趕緊進去!進去!少廢話!”


    瑪利多諾多爾猝不及防地被她推著動了一步,她的頭發落在他身上,還是他的味道。幹了的話會更加地濃烈,殘留在她身上,臉上、頭發上……手和腳,全身都是。


    占有的宣示在蒸騰的火裏隨著熱氣飄過來,混著她身上的香味,突然有那麽一瞬間龍會滿足酥軟得歎息。他的財寶。瑪利多諾多爾為了這種滿足勉強壓抑下不滿:“巨龍不撒謊!”


    我才不在乎你撒不撒謊呢!你是匹諾曹我也得讓你進去!除非你現在迴去蛋裏重生性轉一迴!來個大胸細腰龍妹我就脫給你看!……等等我也不敢脫給你看,肯定身材好到爆炸,我自卑。貝莉兒崩潰的揪著龍的頭發要他聽好:“是這樣的,瑪多,你看,你是男的,啊不,雄的,我是……我是雌的。”


    人類說著說著就風中淩亂,她怎麽就覺得這個自我形容特別沒有下限呢?


    “我們是異性,你知道嗎?人類不會在異性的麵前裸露身體。”


    龍眨了眨眼,提出異議:“但你們也生孩子。不裸露身體,怎麽生孩子呢?”


    “夫妻才可以!結過婚的才可以!”


    “酒館的侍女會提供陪夜服務,招待的都是陌生人。”


    你還挺懂哈!陪夜服務!“那是例外!”她漲紅著臉努力裝作自己也很懂的樣子。“買賣關係!給錢了啊!”


    “沒給。”瑪利多諾多爾記很清楚。杜維因要是給了哪怕一個銅板,他把自己吃了。“那個人類說……我的同伴很好看,不收錢。”


    貝莉兒忍無可忍了,她就想洗個澡,為什麽要在這裏跟一頭傻龍討論美男優惠!“人家樂意是人家的事,”她惡狠狠地說。“我才不跟你廢話,進去趕緊進去,我洗好再叫你出來!”


    龍看著她睜大眼,他一路被她推進小倉庫,倉庫裏沒有點火,是冷冷的,風刮過木頭嗚嗚的響聲,火光從貝莉兒身後跳躍著投射過來,照在瑪利多諾多爾胸前。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公的母的雄的雌的還是關係都無關緊要,和金子也沒有關係,她隻是還不夠喜歡他,不肯讓他更貼近她。龍沉默一會,臉上漸漸的露出一種讓貝莉兒抱頭尖叫的憤怒。


    “莉莉不願意給我看?”他低聲說,“所以可以給那隻吱吱看?”


    小黃趴灶邊正美滋滋地烤毛,突然無辜躺槍瑟縮一下看過來,搖著的大尾巴都僵硬。貝莉兒快給他跪下來了!三觀都裂了!瑪利多諾多爾出離憤怒。“它也是雄的!”


    好,問題解決了。貝莉兒木著臉噠噠噠走迴去一把把懵逼的小黃拎起來,噠噠噠走迴來一把把它塞瑪利多諾多爾懷裏,吸一口氣,對還沒迴神的龍露出一個和善微笑:“等我洗完就把你們放出來哦~”


    砰,她甩上門,拍拍手,世界清淨了,多麽美好、貝莉兒蹦蹦跳跳去洗澡,哼著歌,脫了衣服,爬進澡桶裏。石頭在腳下滾燙的,踩在上麵整個人都暢快得“啊~”一聲,趴在桶沿,骨頭都軟下來。


    門後沒有聲音,風雪的夜裏也隻餘風雪唿嘯。人類權當門背後的那頭龍死了,高高興興開始刷澡。洗完頭,搓完泥垢,她一邊往頭發上撩水洗肥皂泡一邊想天黑烤頭發不好辦啊,頭發幹了才能睡覺,說什麽什麽就來,一股睡意突兀的湧上來,這麽一想就打個哈欠,“唿啊——”


    啊到一半,下腹突然一冷。熱流從腿間湧出來,肚子猛然的絞痛。


    這些都還來不及管,龍在那頭推開了門:“莉莉!”他手上還拎著那對長耳朵的大步走過來。“莉莉你流血了!”“啊啊啊啊啊——”貝莉兒尖叫的猛沉水裏把肥皂衝他丟去!丟完肥皂丟梳子!丟完梳子丟盆!然後?然後她就冷汗直冒地撲倒在桶裏。劇烈的絞痛,血從水的深處湧上來。


    風雪的夜裏也隻餘風雪唿嘯,倒黴到極點了。龍在那頭靜了一會兒,他怎麽在這種白癡笨蛋地方就那麽鍥而不舍呢!“……莉莉?”


    人類哇的一聲哭了。


    第56章


    世界上有一種現世報叫做大姨媽的憤怒。瑪利多諾多爾一把貝莉兒放下來她就蜷縮在毛毯裏按住肚子, 像隻痙攣到極點的蝦, 臉是青白的, 兩腿之間像是怎麽關都關不住那道水閥, 下身的熱流像失了禁。


    她全身都泛著一股仿佛使用過度的酸痛,像正在發著高燒, 痛得她隻想呻吟。腿間酸痛是最難受的,一路連到下腹的絞痛, 一股一股的刀翻出來, 絞得她按著肚子說不出話。小黃有過幾次經驗了,跳進藤床踩著她的腿想鑽進她手下幫她暖肚子, 瑪利多諾多爾手足無措地看著, 不知要怎麽辦。


    “莉莉?”他無助地問:“我要怎麽幫你?”


    他都忘了要怎麽跟她生氣,說謊的人類,她不是說她不會生病嗎?她不是說她保證過嗎?這樣的流血的時候她曾經有過四次,第一次瑪利多諾多爾還不了解貝莉兒, 他以為她受了傷要死了, 後來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他聞見過她流血。那時人類活蹦亂跳,一點都不想多提又不得不簡略概括一下的告訴他:“這是正常的,女孩子都會這樣。”


    “這樣?”瑪利多諾多爾盯著那個血味傳出來的地方,覺得匪夷所思。“要這樣一直流血?流七天?”


    “五到七天吧。”人類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個月一次, 沒啥大事, 流完就好了。”


    一個月一次, 每三十天,流七天血。龍覺得人類女性在某個方麵簡直刷新了他的三觀。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還活著?但貝莉兒確實活著, 除了流血的時候走路有點別扭,不太愛動,她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你沒有一個月一次。”他指出。貝莉兒也很難和他解釋什麽叫籠統的說法。“這個,那什麽,它比較任性——不是每個人都一樣,天數也不一定固定的,有時候不高興,它還會提前推後來呢。”以防萬一貝莉兒給他舉了一大堆胸痛腰痛背痛長痘痘的例子,姨媽來之前發生什麽都不奇怪。瑪利多諾多爾聽得一愣一愣的,他一度以為這是一種生下來就帶著的詛咒,隻不過人類自己不知道而已。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瑪利多諾多爾才對所謂的流血了解到唯一的一點——這對貝莉兒來說是正常的,不需要擔心的。然而她今晚這樣的跪在桶邊,還撐著自己穿起衣服,額頭上冒著冷汗,臉一下子就慘白。她現在躺在皮毛裏看起來也沒有任何好轉,瑪利多諾多爾本能地摸她的額頭,滾燙,可是她的嘴唇沒有血色。


    她的手和腳是冰冷的,頭發濕漉漉的,沾濕了毛皮背心上的毛,水珠一滴滴在皮料上流下去。瑪利多諾多爾除了把她抱到床裏,不知道要怎麽辦。“莉莉?莉莉?”


    她痛得甚至迴答不了他,咬著唇把頭抵在枕頭裏呻吟,一點點哽咽從齒縫間冒出來。空氣中的血腥味濃重,貝莉兒沒有放開手,小黃沒能趴在她肚子上,它輕聲的“吱吱”叫,搖著尾巴想用頭蹭開她的手,貝莉兒搖著頭,一點點地推開它的接近,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走開,小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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