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怪。她根本不想起來,而且她想到起來後要麵對的那麽多雜事就不想麵對現實。一晚上的沉眠根本不會休息到,她的身體隻感到更疲倦了,再加上不講理的姨媽肆虐……貝莉兒累得隻想偷懶。


    奇怪了,為什麽神奇小溪沒有辦法治經痛?這是不是說明經痛不是毒也不是病?可是上個月好像沒這麽痛……大約就隻是因為昨天太作死。她一邊想著一邊轉動身體,突然覺得腿冷颼颼的,兩隻腳都冰冷。她抬起脖子一看,當被子蓋的葉子不知什麽時候被掀開了,露出兩條沾滿血跡的大腿。


    驚!貝莉兒趕緊把腿往葉子底下鑽。屁股下麵濕漉漉的,想到那是啥都覺得有點膈應,但她還是不想起來。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貝莉兒想。要知道這幾天的勞動量比以前的都不是一個量級。天天收拾那些肉,又拖又拉又切又曬,她在水邊攤開一張又一張毛皮清洗,可是肉永遠收拾不完。


    貝莉兒覺得今天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輕鬆一些,換個任務、換個菜單,換個心情……是不能去湖邊,但她還有積攢一些別的食物,漿果、鳥蛋、花茶,她弄了很多肉鬆,吃膩倒不怕,少吃點就行。血豆腐和剩下最後幾個野雞蛋可以炒個炒蛋,煮個蛋花湯。加上肉鬆佐餐,就是很棒的一頓飯。貝莉兒想念花茶了,她這幾天都沒空閑情逸致,燒鍋雞湯或用於燉湯的開水舀一碗喝下去,想來也有點單調。


    就是不知道白龍接不接受花茶,不然葉子茶也可以、林間找到的針葉,洗幹淨放進水裏一煮,味道有點苦但是迴甘。對了,貝莉兒想起白龍,她還得照顧他,他該去泡水了。他怎麽樣了?她坐起來一看,吃驚地發現白龍正坐在溪邊。他的銀發垂在草地上,在陽光下微微閃爍,包裹他白皙的皮膚和俊美麵龐,華美得如一塊巧奪天工的錦緞。


    他察覺她的動靜,正靜靜地側頭看過來。銀眸冷淡,鮮紅的唇微張,在日光下柔潤,像玫瑰最濃烈的一點芬芳。“……你醒了,人類。”


    貝莉兒有些恍惚。“啊,你可以起來了?”等等這話好像有點熟悉,不知道什麽時候說過。她一時還想不到那麽多,隻是突然醒悟發生了什麽事,白龍站起來了!還能走路!當然是他自己從床上坐起來,站著,走到神奇小溪邊坐下的啊!她純粹地為他高興起來:“太好了,你身體恢複啦?”


    白龍沉默了一會才迴答她:“……是。”旋即他說出來的話就讓她很長時間反應不過來。“人類,我要你離開。”


    貝莉兒的笑容僵在臉上很久,她說:“……哈?”


    瑪利多諾多爾站起身向她走來。貝莉兒還呆呆坐在藤床裏,頭發淩亂,嘴巴大張,看著他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直到他站定在她麵前,居高臨下看著她。她看起來特別嬌小,除了那種奇特的麵貌,讓他討厭的黑發黑眼,她坐在葉子中間,那樣柔弱,柔軟得似乎能讓他隨意揉搓。他麵無表情地重複:“人類,我要你離開。”


    貝莉兒有點搞不清什麽狀況、白龍能動了,他對她除了暴怒以外竟然還會有這樣的……平靜態度,盡管豎瞳看上去沒有圓的瞳孔那樣友善,他應該經受過很多不好的東西,他討厭人類,所以不管她怎麽對待他,那雙銀眸看著她時永遠是冷漠和拒人於千裏之外。這些貝莉兒都知道。


    她下意識地問:“離開去哪裏?”


    “隨你去哪裏。”看著她臉色慘白的樣子瑪利多諾多爾抿了抿嘴。他覺得似乎自己在欺負弱者,但旋即冷硬起心腸。他沒有殺她,已經是大發慈悲。“但這裏屬於巨龍,如果你還記得當初向我承認的錯誤,你就該知道這裏不歡迎你,人類。”


    “你有沒有搞錯?”貝莉兒脫口而出,她慢慢的感受到一種荒謬的憤怒。這問題之前又不是沒談過!“我說過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那裏!我……我努力在補償你了!……”她胸口急促起伏,她有那麽多話被堵住,太多了,都不知道先說哪一句才好。就算開始有她的錯,他難道以為她這樣任勞任怨是應該的嗎?!她有什麽必要把他納入自己的勞動範圍,她一個人就夠辛苦了,她完全可以不管他!


    貝莉兒憤怒的話幾乎都已經到了喉嚨口。那麽多天她給他澆水,她徹夜照顧他,她爬上爬下的給他拖肉、做架子,把他運迴來,她給他梳頭擦身,和他一起聊天一起睡覺一起醒,一起吃早飯午飯晚飯,一起、一起……


    一起她一廂情願的生活。


    然後她就再也說不出口,眼圈慢慢地紅了,貝莉兒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可笑。正如白龍所說:“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偷竊了我的東西,這是事實。”


    她說不出話來,離不開白龍的其實是她,白龍為什麽要接受和忍耐她的靠近?這也是事實。瑪利多諾多爾冷淡地看著她。


    “離開,要不我就殺了你。”


    貝莉兒隻覺得非常非常的難過。喉嚨裏梗了硬塊,她抖著嘴唇唿吸很久才能正常地說出話來。肚子好疼啊,蓋在葉子下的手悄悄捂住了小腹,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表情。


    “對不起,我知道了,你要我什麽時候走?”


    瑪利多諾多爾沒有預料到會這樣順利,他還以為要多恐嚇人類一番,她看起來那麽難過,卻又堅忍,而果決。這些詞放在一起突然勾勒出一個微笑得像天上星星的靈魂,光芒溫柔而耀眼。以至於他愣了一下才說:“……現在就走。”


    貝莉兒試圖和他討價還價:“你應該看到我挺弱的,所以我不敢走太遠,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就在那個湖邊?”


    “我看不見的地方就行。”


    “那我的工具和物品可不可以帶走?”


    瑪利多諾多爾沒來由的煩躁,麻煩的人類,他不想看見她的微笑或哭泣,每一絲情緒都是更多的羈絆,巨龍和人類沒必要有羈絆,他隻想讓她快點從眼前消失。“我也不想看見人類的東西。”


    好吧,他忍她很久了。貝莉兒終於清楚地明白這個事實,白龍其實對她手下留情了不是嗎?當初的計劃就是這樣,當他的救命恩人,以防他睡醒一口吞掉她。目標已經完成,貝莉兒沒有留下去的必要了。不再多話,她站起身,悄悄確定了葉子衣服擋住了流血的腿,然後她開始收拾。藤床和澡桶就是挺好的裝載工具。大大小小的鍋碗瓢盆,幹草、木頭、鞋子和衣服,她珍而重之地把自己當初隨身攜帶的鑰匙、手機和眼鏡埋在葉子的最下麵……當然,還有小心翼翼地放進去的龍鱗刀和其他一眾龍鱗係列。


    她偷眼暼著白龍,把裝著神奇溪水的那一半米高的大木罐和龍血草也放進藤床裏,他環胸神情冷淡地站在一邊監工,豎瞳毫無情緒起伏,看起來對她偷渡自己的財寶算是默許。但當貝莉兒將手伸向肉的時候他說:“食物留下。”


    貝莉兒:“……”你有種自己去打獵啊!你個死龍!但是看在龍鱗和神奇溪水的份上她強行露出討好的笑迴頭和他討價還價:“我生病了,暫時找不了食物。”白龍的眼神在她下腹溜了一圈,他果然知道她在流血。貝莉兒更記恨他了。肉對白龍的誘惑明顯比較大,他的表情明顯猶豫了一瞬才說:“你可以帶一天的份。”


    “一天不夠,要五天。”


    “三天。”


    “四天。”


    “三天。”美麗的人形巨龍冷漠地說:“到此為止。”


    性命的威脅不言而喻。好吧,三天就三天。貝莉兒抿著嘴數了六碗肉鬆拿走,她就不該在白龍麵前念叨說她一頓飯吃多少肉鬆。然後她泄憤地拿走血豆腐鳥蛋和漿果,還有大碗的脂肪油,都拿走拿走,全都不給他吃。媽的,簡直是白眼狼。


    白龍比她想的還白眼狼。當貝莉兒打包好全部東西準備依次拖走,他突然通知她:“每三次日落,迴來一次。要死的時候,也迴來一次。”


    貝莉兒沒聽懂後一句話,但不妨礙她懵逼:“幹什麽?”他不是再也不想看見她了嗎,既然如此還要她迴來幹什麽。


    瑪利多諾多爾說:“作為給你我的財寶的代價,給我帶食物。”原來他並非無視他的偷渡,而是另有所圖。他環顧溪邊的這些肉,隻夠他吃三天。這些不是魔獸,能量遠遠不足以供應他的恢複。人類麵色鐵青,氣得發抖,瑪利多諾多爾想到那美味的湯、各式各樣的肉,不由感受到了一股威脅的快意。


    “記住,給我送食物來,否則就吃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又,雖然不能掩飾小白龍初期的渣,但是巨龍和人類思維是不一樣的啦,相信我他以後會付出代價的,而且他真心為妹子付出以後會很甜很甜甜到心疼他的!


    交代一下小白龍讓妹子死前迴來通知一下確實是有點擔心她的,雖然他不承認。你們還記得昨天晚上他問妹子“你會死嗎”她迴答說“血流完就好了”


    歧義是:血流完人死了就ok了。小白龍以為那血止不住的。


    第24章


    貝莉兒簡直是怒氣衝衝地抱著小黃在湖邊一個靠樹林很近的背風處安下了自己的新家。新家很小,隻是個小草棚,幾根木頭插在地上相互架好,和地麵形成三角形,再用藤條捆捆牢,一層層鋪上大片的葉子和樹皮——勉勉強強遮風擋雨了。貝莉兒隻求這小地方能擠進自己的藤床,然後其他的東西就隻好整理放在外麵用葉子什麽的遮蓋。


    她又累又肚子痛,早上醒來的時候她還想賴床,還在想著今天不幹活就用存糧好好吃頓開心的飯……然後就是天翻地覆。快兩個月的生活和辛勤勞動,她像一隻螞蟻勤勤懇懇建立自己的宿營地,然後在最美好的時候被掃地出門,被迫拖著一堆寒酸的家當在這裏另起爐灶,也不知道是什麽力氣竟然能支撐著她餓著肚子幹這些活。——那還用問,當然是白龍啊!餓什麽肚子!老子氣都氣飽了!


    貝莉兒想起那座小木屋就心痛,想起自己在神奇小溪邊留下的那麽多生活痕跡就傷心欲絕,想起白龍——她想迴到自己見白龍的第一天,趁它吐血的時候衝上去往它臉上踹一腳。


    混蛋白龍!不要臉的白龍!白眼狼白龍!她捂著肚子整理小草棚的草葉,每放一片都咒白龍一聲。何必把房子蓋得盡善盡美呢?隨便搞搞就好了,省得這賤龍腦子進水又來趕她!他長得那麽漂亮,美豔的人皮下是一顆渣到讓人唾棄的心。說真的,他想趕走她,貝莉兒完全能理解,雖然她會很失落,也很難過要離開,她一直都知道白龍不喜歡她……但是還要挾她送飯就太過分了!真的真的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貝莉兒氣得摔葉子在原地跳著尖叫:“啊啊啊啊啊!!”他還有膽子吃她送的飯啊!他就不怕她在飯裏下毒!小黃被她嚇得跳到一邊躲起來,不知道她在發什麽瘋。


    她都沒有力氣繼續整理新家,隻是陰沉著臉埋頭爬進藤床裏。藤床裏的幹草剛清理出來,扔到火裏當燃料,下麵的床墊不夠厚實,膈在身下刺得人痛。她翻了個身,覺得手上被劃過一道,抬起手看看,手背上就是一條新鮮的血痕。


    ……至少可以開始長繭了,她苦中作樂地想。就是以後要小心一點,不可以再隨便受傷。可是往好的地方想想,這裏有這麽大一個內陸湖呢,再也不會缺水喝了,也不會缺食物了。新家的地點很好,真的很好,甚至比神奇小溪那裏還好。沒錯,貝莉兒試圖說服自己。在荒野裏還有什麽地方能比水邊更好?所有的文明聚居地也都是在河流邊發展起來的。


    可是貝莉兒隻想尖叫,隻想痛哭。她恨自己的無力弱小和爛好心,當白龍對她說“給我送食物”的時候她就應該抄起石頭砸他丫的,再不濟她也可以直接打包行李走進原始森林裏讓他抱著他的什麽寶藏一頭龍見鬼去。或者當白龍第一天掉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就應該上去給他一刀幫他走一程。


    他死了她還更方便呢,剝他的龍鱗,喝他的龍血,吃他的龍肉,還不用提心吊膽地等他醒來,怕他一口吃了她,累死累活伺候大爺,最後還要被淨身出戶掃地出門。


    她簡直就是自找麻煩。她傷心欲絕地想。什麽都沒有了。沉睡的白龍給她的是溫暖的依靠和避風港,當他醒來就搶走了她的家。貝莉兒在此之前甚至都沒有發現她已經把那個地方稱之為“家”——那當然是她的家啊。最開始的起點,每天晚上入睡前安心的源泉。貝莉兒閉上眼還能想起下雨的夜晚。那時她還什麽都沒有,一身的狼狽,無處避雨。她躲在白龍的下巴旁聽著他的唿吸,雨聲打在他鱗片上,叮叮當,它們清脆地歌唱。


    什麽都沒有了。


    她將手背按在流淚的眼睛上。過了一會兒,小黃無聲地跳進來,卷著尾巴蜷縮在她的臂彎下。


    或許它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貝莉兒在難過,它隻是養成習慣,當貝莉兒上床躺著它也會跟她一起躺著。貝莉兒轉個身,揉了揉毛團腦袋,抱住它親一口。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鏟屎官都這樣,不管生活如何讓你難堪,當它安安靜靜甩著尾巴湊過來壓你身上,那種毫不客氣的重量會讓你覺得,你真的有一個可依靠的港灣。


    說是這麽說,然而接下來好幾天貝莉兒都情緒低沉。這種低沉和怒氣甚至讓她忽略找到鹽的欣喜——沒錯,她在湖邊找到鹽了。第二天清晨貝莉兒被動靜吵醒,她拿著刀出去查看,發現有幾頭鹿在湖邊飲水,然後它們走進一個山洞裏。


    鹿有什麽必要進一個山洞?貝莉兒也進去看,發現它們在那裏舔石頭,一種黃黃的、半透明的,看起來像是結晶的一種礦物。貝莉兒敲下一塊迴去研究,最後發現那是石鹽。


    好,她有鹽了。貝莉兒拿著這塊鹽死氣沉沉地想,要不她就別醃肉保存食物,要不那頭死龍就終於有理由更加苛刻地壓榨她了。


    不管怎麽說,有鹽還是能讓夥食的質量更加往上漲漲,當然貝莉兒不打算給白龍這種待遇。說來奇怪,貝莉兒沒在這處樹林發現過肉食動物,湖這邊的魚也沒有經曆過捕食者——它們很多,又肥、又傻,拿著魚叉插起來就一條,特別好抓。


    當然插魚技巧也是要時間練的。白龍墜機兩次後這裏出現的動物越來越少了,貝莉兒不想太殺雞取卵,影響自己的長遠攢肉大計,為了姨媽著想,她這幾天還穿上了珍惜的t恤和牛仔褲,吃剩下的肉鬆和鳥蛋,就什麽也不幹,專心觀察湖裏有什麽食物可以吃,一直等到第三天下午期限臨近她才不得不卷起褲腿下水撈魚。


    她叉中了五條魚。貝莉兒給自己留下兩條,另外三條拿去給白龍。大葉子包著三條手臂長的魚放在白龍麵前,他竟然還穿上了舒適漂亮的衣服——他媽的,他竟然還有衣服。一件銀色的長袍,衣襟和衣角嵌滿閃爍的水晶寶石。人形的巨龍靜靜地坐在水邊的石頭上看日落,貝莉兒走近他身後時他才迴過頭來,濕潤的銀發和豎眸在晚霞中煥發燦爛的光輝。


    他大約是剛出小溪,知道她要來,所以特地這樣穿戴整齊等她。啊,被一頭巨龍如此禮貌對待,真是榮幸之至。貝莉兒麵無表情看著他。她一身水,頭發又濕又亂,露在外麵的手臂上都是魚鱗還冒著腥氣,衣服和褲子髒破得像精神錯亂的瘋婆子,在整齊美麗到炫目的白龍麵前她更像是個沒眼看的垃圾。“食物給你拿來了。”她把魚放下來。周圍的肉不見了大半,也對,想想他的體型。抱歉就隻有這麽點食物給你。貝莉兒幸災樂禍。


    白龍往大葉子上看去。什麽也沒動,葉子突兀的少了一塊,露出裏麵血肉模糊的魚。貝莉兒竭力裝作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看著他:“沒問題我就走了?”


    瑪利多諾多爾能察覺她語氣中壓抑不住的嘲諷和怒氣。他看著她,她身上還是有血的味道。“你還在流血。”他說,不由自主地想或許她是來通知他她要死了。但旋即又停止這種想法。人類看起來很狼狽也很討厭他。這樣就很好。除了這種威脅的關係,他們之間不需要更多。“食物為什麽不是熟的?”他問,人類楞了一下然後瞪大眼怒氣衝衝地說:“抱歉,老爺沒吩咐過我不知道。要不我現在生火給你做?”


    她還是一點都不怕他。瑪利多諾多爾想。他不喜歡這樣。他應該露出牙齒威脅人類,讓她害怕聽話。但是看著她這樣淒慘的樣子,他又會覺得這樣是有些欺負她了。“下次送來的時候,要做熟的。”他冷冷地朝她伸出手:“走過來一些。”


    貝莉兒依言走過去。瑪利多諾多爾拉起她的手指甲往手腕上一劃,血流出來,染滿他的手。他靜靜看了一會,這樣就夠了,讓他能接近小溪。幾滴水滴憑空出現在貝莉兒手腕上,她的傷口恢複如初。白龍重複對她說:“死的時候,要來通知我。”


    然後貝莉兒眼睛一眨就已經出現在了草地邊緣,就在白龍當初躺的那個大坑旁邊。白龍的身影遠遠的,他又迴過頭去看夕陽,畫麵和她來時一樣整齊、幹淨、唯美、憂鬱冷豔,除了他手邊多了一葉子包魚。


    媽的,鬼知道那有什麽好看。這家夥的美麗都是建立在壓榨她的勞動之上。貝莉兒怒氣衝衝地迴去烤魚吃。你想吃熟的是吧,好我就給你熟的。


    下一個三天,貝莉兒給白龍送了一袋子螃蟹。


    放進水裏直接煮得紅彤彤的螃蟹,也是又大又肥,張牙舞爪地伸著八隻腳,橫七豎八躺在草兜子裏,還隨著熱氣冒香氣。貝莉兒盡力做得美味,一撈上來就涮殼,泡鹽水吐沙,丟水裏煮,出鍋立刻撈上來送來。


    螃蟹新鮮美味,香氣撲鼻。瑪利多諾多爾看了螃蟹很久都沒說話。人類謙卑客氣地問他:“你會吃吧?不用我教你吧?”


    怎麽吃……他當然知道,怎麽吃。他沒有迴答,直接把人類送到了大坑邊。人類跟上次的怒氣衝衝完全不同,她拍拍屁股哼著歌走了,就好像他聽不見似的。瑪利多諾多爾拿出一隻螃蟹。滾燙的殼在他手上仿佛完全感覺不到溫度。他試著掰下一隻鉗子看了看,紅殼裏麵是雪白的蟹肉,淡淡誘人的香氣隨風送入他的鼻子。


    瑪利多諾多爾猶豫地張口把鉗子送入嘴巴,牙齒合攏,咬下。


    咯吱。他咬碎了一嘴殼。


    作者有話要說:


    莉莉:叫你覬覦老子的廚藝。叫你欺負我。


    第25章


    貝莉兒開始在給白龍送飯的過程中尋找一種報複的樂趣。每三天她給白龍送一次固定分量的餐,送完迴頭離開的下一秒她就開始計劃下一次要送什麽給他才能更爽地膈應他。她不怕費力也不怕麻煩,隻要覺得這能欺負到白龍一瞬間,她就覺得這計劃值。


    她送過一盆超大的雞蛋羹,為了做成雞蛋羹的五十個蛋她掏了六個野雞的老巢——在這樹林動物匱乏的危難時刻,這可不算什麽明智行為。但貝莉兒就是要做。雞蛋羹隻加了一點點水,放了點鹽,蒸出來清香而甜,軟qq地隨著她的腳步搖晃,以白龍的食量,最後吃到肚子裏的估計和水也差不多。


    她送過叫花雞。沒有葉子包裹,泥球直接裹著雞毛燒烤,五個黑乎乎的硬球這樣塞給白龍,貝莉兒確定白龍看著泥球的眼神裏那一瞬間透露出一種迷惘,但他咬牙讓她走了,沒有問她究竟怎麽吃。貝莉兒迴到小木棚裏想起白龍要是會吃得一嘴泥她就捶地大笑。


    她還送過血腸,那是她過了這麽多天才打到的第一頭鹿。腸衣剪下來又洗又刮又煮又用鹽石擦,收拾得幹幹淨淨,灌入鹿血和油脂和碎肉和一點曬幹的多蜜的野花——她沒有香料,所以隻好這麽對付,試調的肉餡嚐起來香氣裏帶著點微苦,但味道不壞。於是貝莉兒這麽花了一天多時間就塞了一條腸子,這活比想象的難幹多了,她塞得坑坑窪窪,大大小小的結把腸子填得像根疙瘩繩,難看得要死,幸好煮出來味道很香,貝莉兒掛起它風幹的時候小黃在旁邊跳著嗚咽鬧著要吃。


    “別急,”她心情愉悅地對小黃說:“這次有經驗了,我們下次做更好吃的呀。”


    鑒於白龍之前看著她做血塊那種憎惡的神色,貝莉兒沒敢放很多血進去,不過畢竟還是有放不是嗎?當她滿麵笑容地把一大掛腸子和一大罐子鹽焗雞爪鹽焗內髒各種鹽焗下水送給白龍,她甚至隻是為這些美味而分量十足的存糧心痛了幾秒鍾。


    瑪利多諾多爾這一次覺得不能再沉默了。他可以容忍人類因為情緒不佳而在這些小地方的捉弄和惡作劇——那些確實好吃卻總是給他造成麻煩的食物——無所謂,他都可以吃掉。人類奇妙的手藝讓他很留戀,貝殼的湯很香,螃蟹的肉很鮮,雞蛋很美味,泥巴球裏的肉汁噴香而滿溢,雖然他不承認,但瑪利多諾多爾願意為這個吃掉那些多餘不喜歡的東西,無論是一塊凝固的水、泥巴還是水生生物的殼。


    但偷工減料是不能原諒的。如果她刻意把好肉省下來留給自己而隻給他吃這些骨頭和腸子,這種隨意踐踏巨龍尊嚴的輕蔑,瑪利多諾多爾一定會殺了她。


    照常弄了血後,他冷漠的質問先從罐子開始。“其他的部位呢?”


    “什麽其他的部位?”貝莉兒誇張地瞪大眼麵露驚詫。她彎下腰把罐子在石板上墊的大葉子上傾倒給他看,墩墩實實的罐子,又矮又胖,塞著滿滿的肉,帶起的風聲又沉又重。“要給你的都在這裏了。”油汪汪的肉倒在葉子上,一大片鋪滿,焦黃可口的顏色充斥葉麵,鹹香的味冒上來。瑪利多諾多爾不妥協:“雞的其他的部位。”


    就算他從前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口吞,對野雞基本的構造也還算明白。沒有翅膀,沒有大腿,沒有胸骨和脊椎。葉子上倒著的是斬碎的雞頭和爪子,更多的是其他看不出形狀的、顏色更深一些的碎肉。


    “哦,你說的是這個。”貝莉兒愉快地說:“上次就給你了呀,你忘了那五隻雞不是整隻給你的嗎?我把雞頭、雞爪和內髒什麽的留下另處理,現在都在這裏了。”


    瑪利多諾多爾沉默了一瞬,他當時沒有想那麽多,吃了一嘴泥巴和豐沛肉汁的時候,確實很難發現究竟少了些什麽。然後他指著另外那些碎肉問:“內髒?”


    “雞和鹿的都有。”貝莉兒說:“鹿的內髒嘛。心肝啦什麽的,也全都在這裏了。說起來,確實有些東西要請求分給我一些的,我另有用處——您——應該不介意我把皮和筋留下吧?”她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


    瑪利多諾多爾不介意,他也不介意人類從這些食物裏扣下來自己的口糧,但是那麽大的一頭鹿隻有腸子和內髒給他,他很介意。


    盡管他知道可能這個人類又要贏了,他默默地看著她的笑容。她是有備而來,每個理由都堵得他無話可說。“一頭鹿,隻有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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