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還以為,你們出的是最危險的任務呢,我從電視上看到,覺得你們懂好多啊。老實說,自從看到林隊你跟我們出一樣的任務後,我是又安心又害怕。”


    王雷的耳朵動了動,這家夥自從跟著葉明曉蹭上《生死逃亡》這節目後,就特別關注身邊人類似的話題。


    “為什麽?”他忍不住插嘴問道。


    葉明曉在裏麵歇夠了,則舉著相機又走到了最外麵的車廂。


    “林隊長真拚!”小戰士歎了一句,又有點窘迫地笑:“安心,當然是因為你們是高手,跟著高手行動,我心裏覺得安全。但是,你們這樣的高手,肯定出的是難度大的任務。想到這,我又有點害怕了。”


    他似乎對自己慫慫的樣子有點害羞,說完後,整張臉都紅了。


    對這樣的新兵心理困擾,王雷老練地安慰道:“每個人都是從新兵到老兵的,隻要你做事情膽大心細,臨危不亂,就會好好地活著迴家。”他補充了一句:“你覺得我們懂得多,我們不也是從什麽都不懂學來的嗎?你也可以學。”


    “學來的?”小戰士瞪大眼:“可我們部隊裏還給我們放《生死逃亡》,叫我們學你們呢。你們又是打哪學來的?”


    “是啊,我們還下發了材料,有專門教學呢。”有人插嘴說道。


    王雷:“……”張建立那老匹夫,看他在機場裏橫的二五八萬的,還不是背地裏在學我們!


    一直集中精神在拍攝的葉明曉突然扭頭道:“你不是問我們從哪學來的嗎?過來,我給你看老師。”


    小戰士掙紮了片刻,對未知事物的好奇最終戰勝了那丁點恐懼,他小跑著往外探頭一看,頓時驚呆了。


    一排排低矮的建築物上,上空是蛛網般顏色各異,型號不一,縱橫交錯的電纜線和晾衣繩。這在華國十八線小城鎮都絕對不可能看見的景象,在m國是比比皆是。


    這兩天他們隨隊的翻譯已經科普過,m國由於政府管理混亂,貪腐嚴重,民間私搭電線偷電的現象一直屢禁不止。


    而在這一排排的電線之間,有一個人正手持一把簡易木柄,將繩套環在電線上,在上麵穿梭滑行!


    因為電線過於低矮,他不得不蜷起雙腳,以免自己被那些蹦著高的感染者拽下來。


    這比雜技還驚險的場麵令小戰士看得腿腳發軟:“那個人膽子太大了,他就不怕這些電線斷了,他掉下來嗎?就是不掉下來,也不怕觸電嗎?”


    他旁邊,另一個戰友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你是不是傻了?我們從進m國開始,在哪找到過電的?”


    車隊越開越近,近到車廂裏的人都可以看見,那個黑得像炭精似的男人在空中做著各種驚險的動作。


    他絕對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他靈活地在電線之間來迴折轉,每當快到牆壁或障礙物時,還會算好時間蹬上一腳助力,眼看他即將成功跳進一個陽台中,這時,他看到了來自公路的,他們的車隊。


    那人渾身一震,他頭上的電線隨著他的震動劇烈地彈動了一下,突然猛地下墜!


    葉明曉心裏一個咯噔,她的旁邊,柳江濤已經連射四槍,在那男人落地的同時,放倒了他旁邊的幾個圍在附近的感染者。


    但是,這沒有用,其他的感染者就像聞到了血的蚊子一樣,飛撲著一層一層地圍了上去!


    小戰士麵色發白,不忍地閉上眼睛:“完了完了。”


    他的戰友突然高聲喝彩了一聲:“好樣的!真是厲害!”


    小戰士忍了片刻,身邊卻再沒有其他的動靜,而卡車轉了個向,越開越慢,最後居然停了下來!


    他抵不過好奇心,又偷偷地張開了一隻眼睛,塵土飛揚的土地上,一個黑炭精似的男人向車隊的方向狂奔而來!


    他頭發足有半尺長,赤|裸的上身像抹了層油一樣,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他的下身不知是不是被感染者撕扯的,隻剩下一圈碎布條圍在腰間。


    他速度極快,幾乎在小戰士剛睜開眼,人就已經到了他麵前,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撲上了軍卡的車廂!


    幾乎在他上車的前後腳功夫,四五名感染者也殺到了眾人的麵前!


    即使這幾天看慣了這些癲狂的瘋子,小戰士也忍不住心肝發顫,但那個男人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一腳一個,把他們蹬了下去!


    葉小山“喵嗷”一聲大叫,彈起來就向那人揮去!


    “你……嘔!”小戰士腰一彎,差點吐了。


    小戰士原本還為自己的表現羞慚,但聽見耳邊不止他一個人在“嘔”,轉身過去,果然那個男人所到之處,戰友們無不掩鼻皺眉爭相躲開。


    無他,他身上太臭了!


    這個人就像從糞坑裏洗過澡,又在陰溝裏發酵了三天三夜一樣,全身上下籠罩著讓人窒息的臭味。


    臭得葉小山在半空揮了一半的爪子,還沒撲到他身邊,便一個收勢,夾著尾巴躥到了車廂的邊沿。


    我的天,他是怎麽把自己弄到這麽臭的?就是半年不洗澡也到不了這味道吧?


    小戰士相信,這一刻,車裏所有人一定想問這同一個問題。


    對身邊人的態度,這個人恍若不覺,他上了車,因為角落都被華國士兵占據,他很快找了個最裏麵,靠車廂的位置席地坐了下來,一雙黑色的長眼睛警惕地盯著眾人。


    這是三天以來,眾人在托萊姆省遇到的第一個活人。


    一時誰也沒開口,這人上了車仿佛一點也不著急對方會把他運到哪去。


    等車子開遠,確定附近不會再有感染者跟上來後,葉明曉讓司機停了車,找邵峰要來了從隨隊開始就沒有派上過用場的翻譯。


    “那個本地人呢?在哪?”翻譯的身邊,穿著筆挺的邵峰也跟了上來。


    問完這一句,他也皺緊了眉頭:“我的天,他怎麽把自己弄得這麽臭的?”


    “為了保護自己。”答話的是葉明曉,但她隻說完這一句,就沉默著開了遠象鏡頭,對準的,正是那一群衣衫襤褸,即使跌倒了還在拚命往這個方向爬的感染者。


    “保護自己?”


    “不錯,”葉明曉收了攝像機,道:“感染者的視覺退化,嗅覺卻變得異常發達。幸存者為了麻痹感染者,往往會用各種辦法遮掩自己身上的味道,弄臭自己是最好的辦法,因為感染者也不喜歡臭味。”


    “你真的是很有經驗。”邵峰感歎道:“我在東南亞出任務時,有時候也見過體味大的人,但從來沒見過這麽臭的人,”


    “不這麽臭,他可能活不到現在。”葉明曉單手搭上車廂,輕巧地翻了上去,走到不住皺眉,喉頭不住滾動的翻譯麵前,問道:“他說什麽了嗎?”


    翻譯搖頭道:“他一直不吭聲。”


    葉明曉從背包裏翻出一塊壓縮餅幹打開,那人的眼睛立刻放著光,一隻黑色的爪子跟著覆了上來。


    但葉明曉在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之前,怎麽可能讓這人得逞?她眼明手快地收迴餅幹,對翻譯道:“告訴他,迴答問題可以吃餅幹。”


    他大約有178公分左右,肩胛骨寬闊而健碩。這麽高大的男人,瘦得肋骨根根可見,整個人隻剩下了骨頭架子,不是經常處於極端饑餓下,不會是這個體型。


    果然,翻譯還沒發幾個音,那個男人對著他“咿咿哦哦”地嘶啞地說起了話。


    翻譯卻傻了眼:“林隊,他的話,我聽不懂啊。”


    葉明曉一怔,才想起來,m國是個多民族多語言的國家,整個國家的官方語言就有28種之多,時常過條河就聽不懂對岸人的話了,翻譯學的也隻是最通用的一種。據他說,在華國駐m國大使館工作時,他還自學了四種其他語言,已經算大使館裏少見的人才了。


    “他會想辦法的。”葉明曉盯著那個眼巴巴望著她,急得不住抓耳撓腮的人。


    在這樣的人間地獄能活到現在的人,絕不可能隻憑著一身肢體力量。


    在眾人的目視下,他突然將手指放到嘴唇裏咬破,在翻譯的驚唿下,用車廂為紙,快速地畫起了畫!


    他的畫極為簡單,這是一幅地形圖,圖上的建築物有高聳的尖頂,這是一種老式的糧倉。


    “他在畫糧倉的地形圖嗎?”翻譯也認了出來,跳起來要去找邵峰:“我去找邵團長,告訴他這件事!”


    翻譯帶來的消息令整個車隊都很振奮: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來尋找糧倉,每個國家的糧倉可不會直接標示在地圖上,如果現在有個本地人帶路,那就太好了!


    這個惡臭的人很快得到了夢寐以求的食物,吃飽喝足,他嘴裏吱吱哇哇地指著方向,沒過多久,在軍隊強火力開路在前,眾人很快被帶到了目的地。


    然而,隔著大老遠,眾人便看見糧倉一扇木門歪倒在地上,從洞開的大門外看去,那裏麵,一粒糧食也沒有。


    第98章 098


    這個糧倉位於一處村落當中,他們剛從城中衝出來不到二十分鍾,從距離和建築物類別判斷,這裏應該是當地的城鄉結合處。


    周圍除了隔得較遠的土屋外,中間的空地顯然是糧倉曬穀颺穀的地方。場地上東一處西一處地,起碼躺著數十具屍體。


    聽見車子的動靜,還有三三兩兩的感染者從各個方向跑了出來。


    看見這些感染者,葉明曉心底一沉。


    果然,前去查看的車輛中,有人很快跑了出來,匯報道:“裏麵一個人也沒有,也沒有糧食!”


    步話機裏,邵峰問道:“糧食是被人搬走了,還是被感染者吃了?”


    “裏麵非常幹淨,連塊多餘的破布都沒有。被感染者打掃不了這麽幹淨,應該有人捷足先登,把糧食都搬走了。”


    邵峰喃喃地罵了聲娘,沒過片刻,他從一輛車的駕駛室跳出來,自己親自領著一小隊人馬勘測了一遍,葉明曉帶著攝像機跟上,發現了更多的細節。


    在薄薄鋪著一層穀糠的水泥地上,淩亂地疊著數個鞋印,這些鞋印中間印著有點像樹葉脈絡一樣的紋路。


    葉明曉轉出去看了眼那群感染者,絕大部分都赤著腳。


    說明搬走糧食的不可能是這些連鞋都沒穿的本地人。


    這時,另一隊去看屍體的人也有了結論:“所有的屍體都是感染者的,大部分一槍爆頭,子彈是a國的g20標配,死亡時間在三到四天之內。”


    “難道說,糧食是這些子彈主人弄走的?那——”邵峰眼睛亮了亮。


    “別想了,就算那些人沒走遠,難道你還想把糧食搶迴來?我們又不是強盜,撿點無主之物的漏也就算了。”葉明曉收起攝像機,指向一個方向:“那有塊地方怎麽是黑的?”


    邵峰看了一眼,眼神立即定住:“走,去看看!”


    這片五米見方的黑地上散落著數十塊小指粗細的鐵疙瘩,還有一些細小的黑色炭灰。


    兩根細白的手指拈起這幾枚鐵疙瘩:“e國產的sh31步|槍子彈,c國產的cw42手|槍子彈——”她語速極快地報出這些鐵疙瘩的來曆,語氣之肯定,完全不需要再度確認。那些幸存的感染者還沒跑到這幾人麵前,地上的子彈已經被她認了個七七八八。


    邵峰和戰友們警戒著,突然聽她頓了一下,不由轉頭:“怎麽?”


    “還有一枚金戒指。”葉明曉手一鬆,將它扔了迴去。


    “都燒成這樣了,你怎麽認出來的?我隻看得出來,它們應該是子彈殼。”邵峰也撿了兩塊鐵疙瘩,拿在太陽底下看了看。


    “材質,色澤,它們在火焰下的燒灼彎曲度,你會慢慢學會的。”葉明曉一邊說,又蹲下身,用手在地上黑灰裏扒拉了幾下。


    在前世出任務時,他們時常會遇到燒毀的場地,有時需要在裏麵尋找線索,葉明曉跟著老練的隊友們,也學到了不少。


    “你又在找什麽?”邵峰一槍崩掉離幾人最近的感染者,問道。


    葉明曉舉起一根黑乎乎的東西,用力擦拭了兩下,又將其掰斷,指著最中央微黃的橫截麵,說道:“這是人的小指骨。這塊地方應該是用來焚屍的。”


    “燒熔的子彈,炭灰,人骨,還有紋路一致的鞋印。”邵峰曆數著剛剛的發現,串起了一整條線索:“這是一塊焚屍地,從他們使用槍械的種類之複雜來看,應該跟剛剛那些g20的主人不是一路的!也就是說,至少有兩隊武裝先後來過這裏!”


    “那弄走糧食的又是哪一隊呢?”有人問道。


    “目前隻能推測,焚屍的那夥人來得更早。”葉明曉拍拍手站起身。


    “你怎麽知道?”


    “還用問嗎?”看到最後一個聞著味兒朝他們趕來的感染者倒下,王雷才放鬆了一點,抽空答道:“要是焚屍的那群人是後來的,糧庫的屍體肯定也幫著一起焚了。”


    “為什麽?”


    “明顯焚屍的人怕屍體在高溫下引發瘟疫,才處理掉的嘛。”王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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