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年輕,覺得有使不完的精力,就算是前一天看了午夜場的首映電影或是通宵唱了歌,第二天上課的時候還是目光炯炯,頂多在不那麽重要的課上打一會兒瞌睡,等下了課就又是一條好漢。不像現在,下了班吃了飯連街都懶得逛,隻想安安靜靜坐著看會書,超過了十一點就哈欠連天,偶爾失個眠第二天一整天就沒精神。


    就像昨天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這會兒雖然音樂震天,可南望卻有點困倦。


    那人也不知道是依舊沒聽清還是壓根沒聽懂她的話,“啊?”了一聲坐著沒動,抬手跟端著酒杯來迴走動的侍應生要了一杯紅酒,嫻熟地搖了那麽幾下遞給南望,說道:“女孩子別喝雞尾酒,你覺得酸酸甜甜沒有什麽味道,後勁兒足得很,小心醉倒了。”


    南望心裏想說紅酒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不過也沒反駁,接過了高腳杯放在一邊沒說話,隻是忽然想起大學裏有一年的萬聖節,幾個係也一起聯合辦過一次化裝舞會,不過不像今天這麽清新,大家紛紛扮作恐怖的模樣。


    她記得自己是把臉塗了個慘白臉烏眼青,還抹了一個大紅唇,但丟人的不是她不人不鬼的妝容——畢竟大家都差不多,而是那天晚上她喝多了。


    南望這二十幾年是胎裏帶來的單身,沒談過一次戀愛,要說喜歡過什麽人,大概就是那次舞會上遇見的一隻吸血鬼了。


    她遇見那人的時候,已經喝得有點多了,但沒妨礙著在那人進場成為焦點的時候犯花癡,對方雖然帶了一個非常精致但遮住了半張臉的麵具,但下頜優美的線條和挺拔的身姿依然使他很快就成為了全場女生注目的焦點。


    南望當時是一眼就相中了他,端著半杯酒搖搖晃晃地走過去,直接薅了人家的衣服前襟兇巴巴地問人家要不要跳舞。那人許是被她嚇住了,愣了那麽一下,就點點頭答應了。


    她還記得那人握住她手的微涼指尖,擱在她腰上的手十分溫柔但又有些微微顫抖,也記得華爾茲舞步跳得緩慢,她搭在那人肩上的手剛剛好,後來迷迷糊糊整個腦袋都搭在人家胸前,臉上硬生生被硌出了一道印子。


    那時候也不知道是色膽包天還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經,一曲快要終了的時候,南望還一手揪著人家衣襟、另一隻手勾著人家脖子,硬生生地把那人一米八幾的個子拉低到和她同一水平,湊過血盆大口把對方給強/吻了。


    南望自己的記憶就到她強行邀人家跳舞為止,後邊的事情都是斷片以後的事了,之所以知道,不是因為事後記起來,而是因為隔天怎麽都找不到隨身攜帶的鋼筆,問了朋友才知道,自己不但強吻了人家,還把自己鋼筆硬塞到人家口袋裏,說留個信物保證對他負責來著。


    掰著手指頭算過來,那也算是南望的初吻了,還是強吻的人家,據說血盆大口貼過去的時候對方整個人都僵住了,直到她咧著嘴把鋼筆塞到那人胸前的衣服口袋裏,對方才從被強吻的震驚中迴過頭來。


    後來南望還真的認認真真地找過那個吸血鬼,不過當天大家都打扮得不人不鬼,不是相熟一起的人也很難分出來,再加上對方當天戴了麵具,想要找起來就更麻煩了。南望大張旗鼓地在當天參加舞會的幾個係裏翻遍了,也沒找出來那個光憑著一個下巴就把她迷住的男生,找到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方麵那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另一方麵,他手上明明有南望塞給他的鋼筆卻在南望翻天覆地找他的時候保持了沉默,可能也就從側麵說明那人根本對她沒半點意思了。


    這一整個事件直接導致了兩個後果,其中一個是南望幾乎是迅速地練出了千杯不醉的酒量以防自己再次出糗,另一個就是在遇見了舞會上那個一眼萬年的美少年以後,南望這心裏就曾經滄海難為水、再沒在大學裏看上過別的什麽人了。


    她可憐的,還沒開始的初戀,就以那麽搞笑又玄幻的方式發生,又颶風過境一般以鬧劇的方式結束了。


    南望歎了一口氣,想起往昔歲月裏自己做過的那些荒唐事,就覺得這現世報來得飛快,自己現在胃不大好的毛病大約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她想過這些事的時候,腦袋轉的飛快,對於坐在一旁跟她搭訕的男同事來說,也不過就是須臾,後者見她支著下巴眼神有點迷離,咳嗽了一聲開始闡述自己坐過來的目的,“不如我們交個朋友吧,這是我的名片。”


    對方說著就掏出了一張印刷精細的名片來,南望終於看出自己是入圍了對方今天晚上廣撒網的隊伍裏,接過名片笑了一聲,迴了句“我沒有名片”,就打算婉言提醒他別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了。


    春宵苦短,他最好還是尋個認認真真想要脫單的姑娘比較好。


    這時候舞池裏的大家紛紛已經放開了手腳放飛了靈魂,也都有點瘋的累了,一曲罷了,音樂漸漸舒緩起來,南望聽出是一首比較常見的圓舞曲,心裏暗道終於不用那麽大聲地和對方說話了,餘光卻瞥見四周的女性同事們紛紛有點不對勁,眼風有意無意地望一個方向飄,就也跟著看了過去。


    沒想到這一看,就是心髒停跳級別的一愣。


    擁擠的人群中有那麽一個人,帶著一個遮住半張臉的羽毛麵具,穿著倒很隨意,隻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純色白襯衫,雖然質地精良卻毫無花樣,大概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使得他因為自上而下解開了三顆扣子而露出來的鎖骨既搶眼又性感,視線再下移,是隨意挽起的袖口下線條完美的小臂和被一條黑色長褲包裹住顯得修長筆直的大長腿。


    南望的視線從他纖塵不染的手工皮鞋重新移迴到臉上,苛刻的目光經過他露出麵具之下的半張臉,線條完美的下巴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隻是他似乎有些不高興,下頜線有些緊繃,薄唇也抿著,致使他周身彌漫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氣場。


    男人步速和緩、旁若無人地穿過擁擠但已經不再喧鬧的人群,一步一步地來到了南望麵前,好像已經完全和她迴憶中的那個輪廓重合在了一起,彎起唇角朝她伸出了手。


    “本來不打算來的,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的評論作者君都看到啦,會抽空慢慢迴噠,固定的更新時間在上午09:09:09,如果雙更的話,第二更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隨機~


    25、chapter25 ...


    這是程修謹。


    南望眼睛瞪得老大, 剛剛因為震驚而驟停的心髒忽然之間開始撲通撲通地蹦躂起來,甚至遠遠超過了旋律歡快的圓舞曲的聲音而變得震耳欲聾。


    剛剛坐下來耐著性子撩了半天的男同事見自己半路被截了胡, 當下也火了,一麵說著“哎我說哥們你這不地道啊”,一麵放下杯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為了把已經石化的南望的注意力拉迴來,還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男性尊嚴。


    原本程修謹隻是定定地看著南望, 好像並沒有把那男同事看在眼裏,可這會兒對方說話了, 又是一副茬架的口氣,也就紆尊降貴地將注意力分給了他一點, 扭過頭朝他瞟了一眼。


    隻一眼, 那男同事的氣焰便消減了一大半。


    說不出為什麽自己突然就慫了,但眼前帶著麵具的男人身上那股冷漠的氣息並沒有因為麵具遮擋而減卻半分,反而托了麵具的福將他極具攻擊性的眼神收斂了一些才顯得沒那麽可怕。此時此刻這男人不像是半路過來截胡的路人甲, 反而像極了被侵占私人領地的某種大型食肉類貓科動物。


    南望就是他的領地。


    原本有意無意掃過來的眼風因為男同事突然之間大著嗓門站起來的舉動紛紛聚集了過來,肆無忌憚地將明明是站在昏暗角落裏但莫名其妙叫人覺得他在發光的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視線在對峙的兩個人之間掃來掃去, 很快就以旁觀者的角度給兩人分出了勝負。


    這人的氣場太強, 先叫囂的那個勢頭反而一下子就被壓了下去。


    南望像是被忽略了的壁花, 乖乖地坐在一旁並沒有人注意, 直到程修謹用一個眼神將那男同事恐嚇住以後,重新將視線轉迴到她身上,這才多了幾分存在感。


    “賞臉跳支舞?”男人微微側頭聽了會兒節拍, 正巧是一首曲子的末尾,伸出來的手沒動,凜冽的下頜線微微變得有些溫柔。


    南望梗著脖子仰頭將他望著,好不容易分辨出了現實和過去,幾乎是沒經過大腦、遵循著本能地點了點頭,抬手搭上那人幹燥溫暖的掌心,立刻就被拉了起來。


    兩人就這麽旋進了舞池,借著兩隻曲子之間的短暫空白,南望聽見周圍的抽氣聲和唏噓聲,心裏感歎了一句幸好她臉上的麵具夠大夠嚴實,除了親媽也沒人能認出來,不然她今晚這樣出風頭,明天還不知道要被編排成什麽樣子。


    不過話說迴來,除了親媽都認不出來,程修謹是怎麽一眼就將她認出來的?


    南望一隻手搭上那人挺括的肩膀,另一隻手被他很輕很柔地握住,沒等音樂開場,低頭抿了抿嘴唇,聲音小小地問了出來,“你怎麽來了?”


    “不放心。”迴答很簡單,但聲音很溫柔,和剛才那個冷冷的、充滿攻擊性的人幾乎判若兩人。


    南望被他這個無理取鬧的答案噎得不知道說什麽好,隱隱察覺出他還在生氣,就沒繼續問下去,隻低低地“嗯”了一聲,頭還是低著,又聽見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握著她手的那隻手微微收緊,捏了捏她的手。


    “總怕你一個人來這種地方要出事,來了果然看見那混賬在灌你酒。”


    這人是在跟她抱怨嗎?南望難得聽見程修謹用這個口氣跟她說話,被他字裏行間的無奈給逗笑了,“什麽叫這種地方,我們公司包的這個酒店很正經的;還有別叫人家混賬,那是我同事,就是見我一個人坐在這兒過來和我聊聊天。”


    “同事?”某人的神經似乎仍然處於一級警戒狀態,“你們項目上的?”


    南望笑得更深了,一麵隨著音樂緩緩移動著步子,一麵解釋道:“今天剛認識,還不知道他是什麽項目哪個部門,就被你一下子嚇跑了。幹嘛嚇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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