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


    今天不僅沒有雨,還沒有雲,天空高遠,是深邃無邊的藍,刺眼的太陽正懸在當中,光熱襲人。


    連長整好隊伍,拿著名單冊點人答到


    明野雙手背在腰間,叉開腿站在連長身後。


    他軍姿站得標準,眼神目視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


    西稚蹲了不到三分鍾,腿已經開始酸了。又過了五分鍾,她覺得雙腿快失去知覺,那股酸意越來越強烈,刺激得她想上廁所。她小心翼翼朝那邊望,沒人注意到她,也沒人告訴她可以站起來了。


    人類的世界真可怕呀,還要服從命令。


    在他們貓界,惹急了連書記也是可以隨便撓的。


    連長開始教大家基礎的站軍姿,明野在前麵示範,西稚又忘了腿酸,呆呆看著他,


    他真好看呀,腿那麽長,肩那麽寬,還兩次幫她弄走了大黃狗,隻要他在,她就特別有安全感。


    “五分鍾——保持不要動——”連長吹了聲口哨,開始掐表。


    明野在隊伍邊左右轉了幾圈,而後徑直朝她走過來。


    西稚看到別人不怎麽緊張。


    她變成貓看著他也不緊張。


    可每次用人的身體站在他麵前,用人的眼睛和他四目相對,她就緊張得不得了,支支吾吾仿佛失去了語言能力。


    “起來。”明野簡單利落地說。


    西稚撐著水泥地站起來,蹲得太久兩腿發麻,她一個沒反過神朝後邊直挺挺倒下去。


    哇!她抽空想著,這簡直像極了電視劇裏的場景!


    明野會接住她的吧?向前一步,躬起大腿,長舒手臂,用一個浪漫無比的姿勢摟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然後吻醒沉睡的公主一般……


    身體停住了。


    明野揪著她軍訓服的前衣領,西稚與地麵呈六十度角的形狀直直幢在那裏,明野手勁很大,抓了她四五秒都不帶打顫。


    他眉峰翹了翹:“你不直起來,是等我鬆手?”


    西稚害怕摔到地上連忙擺正身體,明野鬆手,她捂著頭忽然又朝旁邊倒下去,明野這下來不及反應,沒接得住她。


    眼前一片發黑,大腦犯暈,周圍的景物和明野的臉都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久蹲後遺症。


    可西稚不懂,她隻以為這副人類的身體出了什麽毛病,嚇得捂著心口躺在地上粗喘。


    “怎麽了?”明野連忙蹲下。


    西稚的眩暈還沒過去,難受地“嗯”了一聲。


    小小低低的調子,柔柔軟軟的尾音,像極了貓叫。


    她剛在太陽底下曬了太久,臉蛋比炭塊還紅,卷毛濕濕的,被汗水浸了個透。


    今天天氣熱,明野以為她中暑了:“能起來嗎?”


    我是不是要現出原型了?西稚心想。


    一股難言的悲切湧上心頭。


    如果在人類麵前顯形,她要三年不能成精啊!


    明野看她一臉難受到崩潰的表情,壓根沒朝蹲久頭暈的方麵想。如果這麽痛苦的表情是蹲久眩暈所致,那大概得蹲上一個小時吧。


    而她才蹲了不到十分鍾。


    明野沒再猶豫,胳膊伸到她腿彎和脖子下麵,輕輕鬆鬆將人抱起來,他快步走到教官麵前:


    “報告連長,這位同學中暑了,我送她去校醫院。”


    西稚閉著眼睛窩在明野胸口,臉紅得跟熟爛了的西紅柿似的,連長看了一眼,絲毫不懷疑她是裝病。


    小訓練場外麵停著校園巡邏車,專門為軍訓受傷、生病的同學提供服務,明野抱著西稚,坐在敞篷小車的後座。


    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趴在灌木叢後注視這一切,而後把腦袋埋進草叢,身子一矮,三秒後,一隻肉滾滾的橘貓跳上了巡邏小車的後篷。


    西稚從眩暈裏慢慢恢複正常,又立即陷入一波更大的眩暈。


    明野抱著她,一路從訓練場走到巡邏車上。


    他胸膛好溫暖,比看上去更有力量。


    明野沒注意到她的反常,隻覺得她臉紅得太可怕了。


    “頭暈?”


    西稚點點頭,幸福得快暈過去了。


    “口渴?”


    西稚點點頭,口幹舌燥好想親他一下。


    “疲乏?”


    西稚點點頭,她恨不得現在剁掉自己的爪子,成為一隻不會動的殘疾貓好讓明野一直抱著她。


    “臉還這麽紅,應該是中暑沒錯。”明野下了判斷。


    他低下頭,看到女孩的頭擱在他胸口,覺得這樣影響不好,於是伸出手指戳著她的腦袋向旁邊推了推。


    西稚的頭發絲很細很滑,明野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隻每天給他送死老鼠的小白貓,它的毛也很軟,摸它的時候,手指像裹在德芙廣告的絲巾裏一樣順滑。


    西稚被他推向一旁,她眨了眨眼睛,沒等腦子轉過彎,身體先做出反應,頭躲開明野的手指又朝他胸口軟軟地垂下去。


    “啊——頭好暈——”


    說完她心裏猛地一驚。


    這股濃濃的綠茶氣息是怎麽迴事?一般這樣都是電視劇裏的矯情女配吧?不行,不能這樣,她可是要當女主的貓!


    可是身體似乎一點也不聽話,西稚手輕輕撫在額頭,覺得這瞬間,於蒼渺的虛空之中生出一股名為心機的力量在支配她的身體。


    她特別矯情女配地又補充了一句:


    “好難受,你別推我,再推我就要暈過去了。”


    第5章 泯滅貓性


    明野不吃她這套,揪著後衣領給她提開,西稚沒長骨頭似的下一秒又軟綿綿倒了迴來,十足一個牛皮糖。


    “你再靠過來。”明野聲音毫無波瀾,“小心我揍你。”


    “揍吧。”西稚用小卷毛去蹭他的手臂,“我喜歡被你揍。”


    明野:“……”


    他竟然拿這個厚臉皮的傻白甜毫無辦法!


    “你最溫柔了。”西稚小聲說道,“你才不會打人呢。”


    明野說:“你又知道我不會打人?”


    “我就是知道。”西稚說,“去年體育學院的大黑熊偷襲你,你住了三天院,頭上縫了十二針,出來都沒找他算賬。”


    明野一怔:“你怎麽知道我縫了十二針?”


    西稚說的應該是體育學院扔鉛球那個又黑又壯的男生,他女朋友在微信上加了明野聊騷,明野從始至終一句沒迴還順便把她拉黑,可那男的知道以後不知是得了什麽失心瘋,使陰招走夜路尾隨在後麵給他開了瓢。


    國防生學院一群男孩子知道以後直接去把體育學院訓練館給堵了,女生全部放走,男的留下單挑。


    明野當時在醫院縫針,聽到消息後打車迴學校攔下了這場聲勢浩大的幹仗,盡管如此,男孩們還是被趙陽罰得不輕。


    明野沒去找過那人的麻煩,不是他怕挨罰或不敢惹事,隻是他在同伴中威信很高,他如果帶頭挑事,男孩們拚著被罰也得給他找場子。


    不過是被狗咬了一口,咬迴去不像樣還塞一嘴毛。


    聽說那男的後來也沒什麽好下場,走夜路被一隻貓襲擊了,臉上抓了三道血痕,褲襠都被撓破了。


    這件事在學校裏不是秘密,但具體縫了多少針明野誰也沒告訴,這女孩不僅知道他屁股上有顆痣,連這種事都知道。


    明野認真地看著她:“我那天就想問你,你怎麽知道杜傑割痔瘡還有我縫針的事情?”


    西稚眨巴眨巴眼睛,又開始賣萌。


    這當然是她偷偷跑去醫院聽來的!


    杜傑割痔瘡的時候需要陪床,明野常常不在學校,西稚想他了就去醫院瞅瞅。


    至於十二針那事,說起來她就生氣,那男的打完人以後怕遭到報複十分警覺不敢走夜路,她不眠不休蹲了一個月才給明野報仇。


    “你家人在醫院工作?”明野隻能想到這種可能,“你怎麽認識我的?也是在醫院?”


    西稚連忙點頭:“是啊,肛腸科呢。”


    哦,明野暗想,這就說得通了。


    他又問:“痣的事情是誰告訴你的?”


    西稚不好說這是她偷看明野洗澡知道的,於是擺出一副很為難的表情,明野見了心下了然:“是不是杜傑那大嘴巴說的?”


    小貓精愣了愣,很沒節操地點了頭,好在她的貓性沒有完全泯滅,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明野:“你不要怪他,他沒有惡意的。”


    ☆☆☆


    醫生幫西稚做完檢查沒發現問題,隻當是輕微中暑,在校醫院分了一個床位讓她休息。


    明野出去了,西稚躺在床上滾來滾去喵嗚喵嗚叫個不停。


    病房的門被推開,西稚耳朵靈,連忙趴下裝睡。


    她感覺來人走到她床頭,輕輕放下一件東西。


    西稚鼻子也靈,聞到那是桂花的香味。


    明野真溫柔呀,還知道給她送花。


    這麽好的男人哪隻貓能嫁給他實在是十輩子修來的福氣。


    西稚懷著期待和幸福的小心思睜開了眼,麵前是書記放大的冷漠娃娃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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