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真搞不懂鬼使黑和鬼使白誰是哥哥誰是弟弟。


    “那個……主殿?”今天擔任近侍的五虎退在門外敲了敲,小心地探了半個腦袋進來,“時,時之政府來了人想要見您。”


    “有說什麽事嗎?”宗玨問道。


    “他們說是,嗯……關於前幾天在總部的會議還有事情要向您詢問。”五虎退扣著門邊擔憂地看著宗玨,小短刀短暫刀生中僅有的被時之政府找上門的經曆就是前任審神者被執法隊帶走的時候,雖然當時多少有著逃出生天的慶幸,然而前任審神者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帶走的經曆也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小短刀的擔憂純粹又可愛,讓宗玨笑著拍拍他的腦袋叫他安下心來,“他們來得倒是快。”


    鬼使黑輕輕嗤笑一聲,哢嚓哢嚓咬著宗玨放在桌上的仙貝道:“您居然還沒擺平那邊?”


    “興許是年紀大了。”宗玨笑笑,“叫人覺得能欺負到頭上來了。”


    他說著讓五虎退把時之政府的人帶過來,對鬼使黑笑道:“現在可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鬼使黑連連搖頭:“打打殺殺的叫我去還行,這種活我可做不來,萬一出事了您可不得扣我工資。”


    他還要存著工資給小白買新年禮物呢。


    “出事了也無所謂。”宗玨也捏了片仙貝放進嘴裏,“這可是個人口爆炸的時代。”


    他的後半句正好叫推門進來的時之政府官員聽了個正著,當即就覺得腿軟了三分步子都邁不開,抬眼一瞧宗玨那張笑著都壓迫感十足顯得極其刻薄陰沉的臉,更加覺得腿肚子打轉冷汗直冒。


    宗玨好像察覺不到他們的心虛一樣微笑著點點頭,溫聲道:“不知道幾位今天要來,久等了。。”


    “不不不。”為首的人連連擺手尷尬地笑了兩聲,“是我們不請自來,請勿見怪,請勿見怪。”


    鬼使黑哢擦哢擦嚼著仙貝含混道:“這就是那個什麽……時之政府的人?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嘛。”


    他此話一出,時之政府派來的人中就有幾個臉色不太對了,宗玨半點也不走心地訓斥道:“莫要失禮。”


    帶來的小兵沉不住氣,為首的卻是不怎麽在意宗玨的態度,中年男人用手帕擦擦額頭上冒出的汗,點頭躬身道:“是我們這邊失禮打擾二位了……實在是事情緊急,才不得不冒昧來訪。”


    他當然知道後頭的年輕人沒幾個懂事的,心裏忍不住大罵那群大禍臨頭還想著給自己拖後腿的白癡同僚,麵上還得點頭哈腰的生怕不小心惹惱了麵前的哪一位——縱然他們這些能做到時之政府高層位置的一個兩個也都是靈力或者科技方麵數一數二的天才,他自己年輕時也曾經被冠以諸多名號,但他們這些人到底也不過是人類極限的天才罷了,根本不可能去跟早已超脫凡俗的鬼神相比,越是強大,他就越是能夠深刻的感受到這一點。


    隻可惜並不是所有的同僚都跟他一樣腦筋清楚的——人類強大後往往會走向兩個極端,或是明了自身渺小而愈發敬畏謙卑,或是因為自身強大而愈發傲慢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不幸的是伴隨著時之政府最初那些元老一個個或是離世或是退隱,時之政府之中後者逐漸占據了主流。


    他們就不能在幹蠢事前多想想嗎?!自己想死別拉著他一起啊!


    中年人在知道會議室發生的事情後就氣得砸了整間辦公室,現在還得點頭哈腰地來給他們收拾爛攤子,簡直想直接投敵。


    “你是說那幾位發言格外讓人印象深刻的先生吧。”宗玨一拍手道,“倒是趕巧,再晚一點可就見不到了。鬼使黑,讓這幾位見個最後一麵吧。”


    “您還真是好心。”鬼使黑嘴角挑著嘲諷的弧度,把揣進口袋裏的罐子拿出來晃了晃丟在桌上,“喏,有什麽話就快說,我還有工作沒時間浪費。”


    小小僅有茶杯大小的玻璃罐子裏被宗玨強行塞進去了十幾個靈魂,擠得每個靈魂的臉都是變形的,罐子大抵是哪個小短刀吃完沒收拾好的果醬罐,罐底和玻璃壁上還掛著沒刮幹淨的紅色草莓醬。


    “您就不能洗幹淨裝嗎?”鬼使黑也忍不住抱怨道,“靈魂會被染上味的。”


    “你們又不吃。”宗玨說道。


    “萬一弄髒了我的衣服呢。”鬼使黑道,“這可是很貴的。”


    他們倆旁若無人地互相聊著,為首的中年人忍得,後麵的年輕人卻是忍不住,心火一起張嘴叫道:“你們怎麽能這樣!太過分——”


    “是誰太過分了?”宗玨尚且帶著笑,鬼使黑的臉已經完全沉了下去,他下意識握住自己巨大的黑鐮眯起眼睛看向宗玨,“您的脾氣何時竟這麽好了?”


    宗玨隻是笑,懶洋洋把玩著罐子道:“如此汙濁的靈魂,血池裏泡上幾萬年也洗不幹淨。”


    “火海總歸能焚盡罪業的。”鬼使黑說道,眼神自為首的中年人掃到最後被自己突然發作嚇得麵露怯意的年輕人,毫不客氣地對他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道具科那邊也正卻試驗品呢。”


    年輕人一顫,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行了,幹你的活去吧。”宗玨把桌上的罐子丟迴給鬼使黑,“不然可又得加班了。”


    “脾氣太好可是會被跳蚤爬到頭上的哦。”鬼使黑笑嘻嘻接住罐子,“那我就先走啦,會記得幫您給鬼燈大人問好的。”


    他嬉皮笑臉沒個正形,走的時候還不忘攬住剛剛開口的年輕人道:“你死後的審判我一定會親自出席的,年輕人。”


    鬼使黑拎著一罐子時之政府高官的靈魂拍拍屁股走人,留下嚇得戰都站不住的年輕人一屁股跪坐在地上,為首的中年人心裏罵娘還得給嘴上沒把門的小年輕擦屁股,差點把手帕撕成抹布。


    他那樣子可實在可憐,宗玨搖頭歎了口氣,抬高聲音叫守在外麵的五虎退端了茶水點心招待他坐下,才捧著茶杯溫溫和和道:“我知道在你們心裏,我們這些個鬼神都已經是被時代淘汰的老東西了。”


    他一句話把中年人毫不容易消下去的冷汗又激了起來,訥訥道:“沒有,沒有。”


    “其實這麽說也沒錯,我們本來就不該幹涉人類的內部戰爭。左右你們的曆史怎麽樣也和我們無關,即使曆史真的改變了,也不過是換一種形式存在而已。”宗玨的語氣不帶半點火氣,內容卻讓人如坐針氈後背發涼,“不過是因為到底是這麽多年的情分才沒忍住插手進來,現在想來倒是我們多管閑事了。”


    不論曆史再怎麽變,自然誕生出的神明是不會改變的,他們會永恆的存在於所有的時間與空間之中,最多也不過是因為人類的信仰被套上了不同的殼子分化出不同的外在表現罷了。


    比如說黃泉,當希臘人信仰的時候就會是哈迪斯,當基督徒信仰的時候就會是撒旦,日本人信仰的時候會是閻魔大王,會是伊邪那美,但歸根究底他們都是“生死輪迴”這一存在借由人類信仰所分化出的不同外在表現。


    隻要人類對於死亡,對於輪迴的信仰存在,他們就會永存。


    “人類的事情,還是由人類自行處理為好。”宗玨說道,“如果失敗消失了那也是命運的軌跡。”


    “不!請您——!”不僅是為首的中年人,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宗玨的話無疑給被近些日子良好戰局衝昏頭腦的人潑了一大盆冷水,叫他們再次記起一件重要無比的事情——黃泉也好高天原也好,純粹是出於憐憫弱小的角度向時之政府提供了援助,而不是什麽互利互惠的合作,除了刀劍付喪神多少能撈到一點好處之外其餘都是又出資源又出力半點好處都沒有的義務勞動,把人惹急了完全可以隨時撤迴這些援助。


    索性宗玨也就是嚇嚇他們叫時之政府別玩得過火,畢竟曆史真的被改變的話還是挺頭疼的,很多卷宗啊檔案啊都得重新建立,少不得得被鬼燈拖去加班到天昏地暗。


    稍微恐嚇了一下時之政府坑下一大筆好處,宗玨笑眯眯地叫五虎退送走了近乎虛脫的時之政府一行人,掂量著鬼使黑送來的盒子半點也不想動彈。


    悠閑的假期之後真的一點也不想幹活啊……


    “主殿……”送完客人迴來的五虎退抱著小老虎站在門邊,猶豫著要不要提醒審神者今天的日課還沒有做,“那個……鍛刀……”


    審神者應該都還蠻喜歡鍛刀的吧,他們本丸的成員又那麽少。


    “好好好,鍛刀——”宗玨拖長了尾音抱著茶杯又磨嘰了一會,才拿著盒子走進了鍛刀房。


    盒子裏未成形的刀胚丟進鍛刀爐,刀劍們都被他叮囑了離鍛刀房遠些所以宗玨可以肆無忌憚的加大火力不必擔心過熱的溫度會不會傷到脆弱的刀劍,也不知道刀胚到底是用什麽材料鍛造的極其堅固穩定,甚至連不知見過多少好材料的宗玨都有點想要偷偷私吞了這塊刀胚。


    “轟————!”


    本丸之中的刀劍們聽見了一聲巨響,緊接著就看見金光從鍛刀房的方向升起,滾滾煙塵之中一聲清嗬響徹天際。


    刀劍們聽不懂,跟隔壁中國神係有過交流的月讀命卻是聽懂了。


    “何方妖孽!吃俺老孫一棒!”


    作者有話要說:


    小黑至今依然是我的狗糧大隊長,勞苦功高又乖巧,所以雖然知道性價比不高依然給他升了六


    今天三十抽連出妖刀和酒吞,果然單抽出奇跡啊【煙】


    要不要猜猜新來的武器是誰【雖然並不需要猜】


    第九十四章


    事實上當鍛刀爐炸裂的時候宗玨就已經忍不住罵出了聲。


    很不幸的是日語裏並沒有足夠的髒話讓他表達自己現在內心的憤怒與暴躁, 急火攻心之下隻覺得眼前發黑幾乎要當場暈過去。


    鍛刀爐炸裂的瞬間宗玨就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刀胚之中所泄露出的分明是屬於太古時期的氣息。


    太古時期, 中國, 兩個詞隨便哪個都足以讓他頭皮發炸想扭頭罷工。


    到底是哪個腦子進了水的家夥不知死活地去動那些存在的東西的。


    宗玨硬著頭皮抗下當頭一棒,毫不意外地聽到自己手臂骨骼劈裏啪啦碎裂的聲響,喉頭一癢湧上一股腥甜, 張嘴血就帶著細碎的內髒碎塊一起被吐了出來。


    這大抵還是收了力道的結果,不然自己現在就差不多該被打迴原形了。


    “你這小狐狸倒有些意思。”一擊過後也沒有第二擊落下,煙塵散去顯出正主的模樣。


    古早到可能比宗玨年紀都大的兵器,看上去卻是年輕得很,蹲在斷裂的屋頂上探著腦袋往下瞧, 一身亮晶晶的盔甲晃得人直眼花,多少有些猴兒的模樣臉頰脖頸皆生著絨絨的軟毛, 兩隻眼睛咕嚕嚕轉著看看周圍又瞧瞧宗玨, 蹦蹦噠噠從鍛刀房的廢墟上跳下來去拽宗玨的尾巴。


    他說的是中文,而且跟現在通行的普通話不同帶著點奇怪的口音——宗玨頗為熟悉的,唐代時期中國通行的官話的口音。


    那個時期不光人類的往來頻繁,神明之間也是有著很多交流的。


    “見笑了。”宗玨撐著軟趴趴使不上力道的手臂勉強站起身, 就當沒看見他抱著自己的尾巴悄悄往下揪毛的動作。


    “嗨呀,哪的話。”一雙咕嚕嚕的猴兒眼看看宗玨不自然垂著的手,眨巴眨巴盯著宗玨的眼睛,“還當你跟那群黑漆漆的家夥是一夥的沒收住手, 差點給你砸死了。”


    他身後也有一條長長的猴兒尾巴,轉啊轉啊的卷著宗玨的尾巴蹭了蹭, 哎嘿嘿地笑起來:“我是如意金箍棒,剛剛那個是我主人最有名的台詞,是不是超厲害的!”


    他說著又眉飛色舞地重複道:“呔!何方妖孽,吃俺老孫一棒!”


    “超帥氣的!”金箍棒強調道,“人間有好多女孩子還天天叫著要給我家主人生小猴子呢!”


    前一次是被鍛刀爐爆炸和鍛刀房倒塌的聲音蓋住沒聽真切,這一次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當年不管是齊天大聖大鬧天宮還是後來的唐三藏西天取經那都是各個神係暗搓搓關注過的大事——畢竟神明的生命漫長,幾百年也難得這麽熱鬧一迴——因此對隔壁那位上能捅破天庭下能攪翻地府的齊天大聖孫悟空宗玨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畢竟中國地府跟日本黃泉近得不能再近,隔壁閻羅王重新錄生死簿抓被放出去的厲鬼人手不夠的時候還跟他們借調過獄卒支援。


    哪家的黃泉都是加班成災,一想到生死簿被撕十八層地獄亂套要加多少班增加多少工作量,就足以讓宗玨對孫悟空心有餘悸敬而遠之。


    甚至於現在看到金箍棒都覺得後背發麻想趕緊通知鬼燈把他們的生死簿藏好。


    “那你怎麽會被時間溯行軍……”宗玨明智地放棄了被時間溯行軍抓住的說法,轉而道,“怎麽會在那個盒子裏?”


    金箍棒是孫悟空的貼身兵器,走到哪帶到哪從不離身,宗玨可不相信時間溯行軍的本事能大到從那位的眼皮子底下把金箍棒給偷出來,要是時間溯行軍有那麽厲害早八百年時之政府就被剿滅幹淨了,哪裏還有他們的事情。


    宗玨一提金箍棒的臉就垮了下來,滿臉晦氣地切了一聲,似乎是頗覺得有些丟人好一會才哼哼唧唧道:“我……一時大意。”


    再多的他就不願意說了,往地上一蹲孩子氣地拽著宗玨的尾巴搓來搓去,儼然委屈大了的樣子。


    他不說宗玨也就不問,隻是笑著道:“來即是客,不嫌棄的話請留下喝杯茶水吧。”


    “主殿!”宗玨一迴頭就看見小狐丸和月讀命一前一後跑過來,下意識鬆了口氣道:“一點小誤會罷了,我沒事。”


    “你這可不像沒事的樣子。”月讀命挑眉看著宗玨垂下的雙臂和不怎麽正常的臉色,稍顯粗暴地把宗玨的尾巴從金箍棒手裏拽出來,旋身把難得虛弱的野幹往肩上一扛對小狐丸道:“你招待一下客人?”


    “交給我吧。”小狐丸眯眼看著地上的血,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稻荷神大人跟東方神係的交流很多。”


    善於交際的稻荷神不管在哪個神係朋友都很多,順便情人也不少,因此她的神使多少都會些外語以便交流,太過艱深的不說日常會話還是沒問題的。


    “那我帶他去休息。”高位神明的威壓之下即使是宗玨也做不了什麽太過激烈的反抗,再加上他現在兩隻手用不上力氣渾身都在疼,掙紮幾下之後也就認命地往月讀命肩上一趴不再動彈,“我受傷的事情別說出去。”


    被黃泉的自家人坑了這種事情想想就丟人,就沒必要和自家小短刀們宣揚了。


    “我知道。”月讀命的臉頰被宗玨的大尾巴一掃一掃微微發癢,心裏也跟著有些癢起來,“需要去夜之食原休養嗎?留在這裏很容易會被察覺的吧。”


    宗玨這個傷勢沒有一兩個月輕易好不了,以他十天裏七八天都是小短刀輪班做近侍的習慣有個半點不對都會被那些小家夥們發現。


    “這幾天讓江雪左文字做近侍好了。”宗玨看著自己的手臂不受控製地垂著左右晃蕩,雖然有點疼更多的卻是覺得有點好笑,“小夜還蠻想讓他的哥哥們跟我親近起來的。”


    宗玨對小夜左文字的偏愛並沒有怎麽特意掩飾過,尤其是對於其本體的欣賞幾乎溢於言表,時不時就要拿來仔細觀賞一番並且大力誇讚其美妙的刃紋和淬火技術,導致小夜左文字最近對遠征出陣充滿了熱情。


    但是與之相對的,宗玨和左文字家剩下兩位兄長的關係就非常微妙了,沒經曆過織田信長磨短銘刻束之高閣命運的宗三左文字跟宗玨的關係還算馬馬虎虎,起碼在小夜左文字麵前能做出個和和睦睦的表象來,但是江雪左文字就是完全的消極怠工拒絕交流,安排給他的出陣或者內番他也會好好完成,本丸裏的其他刀劍找他聊聊天之類的他也不會拒絕,然而隻要涉及到審神者他就自動擺出一副社交障礙的樣子,能和宗玨麵麵相對沉默整整一天。


    讓這樣的江雪左文字來做近侍,宗玨完全不擔心他會隨便亂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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