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禁衛道:“旨意一傳就吵起來了。”


    高源道:“注意著點,也許會有什麽行動。”


    大家道:“是!”


    朝堂上。


    眾大臣上朝叩拜完畢,皇上便命人宣讀了讓晉王輔政的消息,果然不出所料,太監傳旨的聲音才落,金鑾殿裏就炸了。


    一個三十來歲的大臣先忍不住的出來了,大聲道:“皇上!此舉實在於理不合啊,我大豫朝建朝二百年,就沒有親王輔政的規矩!”


    這個第一個出來的人,是禮部右侍郎叫牛席。他原本隻是禮部的一個主事,但正經科舉進士出身,因此一直都有種懷才不遇的感覺。


    鬆濤到了禮部之後,提拔了他為侍郎,牛席對鬆濤有知遇之恩,因此已經很自覺的站在了梁啟明、鬆濤這一陣營,現在聽見了皇上的聖旨,心想這就是禮部該管的事情,正好也是他出頭露臉的機會。


    因此跳了出來。


    皇上皺眉看著他,道:“你是何人?”


    牛席跪下道:“臣乃是禮部右侍郎牛席。皇上,我太宗皇帝定的規矩,皇子年滿十八歲就要封親王,移居封地,不奉召不可進京,無事不可在京城中逗留!晉王應該馬上迴到他的封地去,而不是做什麽輔政王爺,這完全的不合規矩!”


    皇上冷冷的道:“你之前任何職?”


    牛席大聲道:“臣啟皇上,臣之前在禮部任主事,已經十年了。”


    他想說他的資曆夠的很。


    皇上冷冷的道:“既然在禮部十年了,晉王因何事進京,你總該知道?晉王在前朝昏君治下被軟禁京城,怎麽不見你出班稟奏?為晉王說話,請晉王迴封地去?”


    牛席一下子就被問住了,臉漲得通紅,嘴巴動了動想要反駁,但馬上知道自己要反駁的話是有些強詞奪理的。他雖然是文臣,善於強詞奪理,跟人辯論,但現在說話的是皇上,他總不能和皇上去強詞奪理去?


    一個敗下陣來。


    鬆濤皺眉看了一會兒,出來了,反倒沒有牛席那麽的看起來氣憤,躬身道:“啟奏皇上。臣亦覺此事不可,牛大人所說的本是正理。我朝規製,親王是需要迴封地去的,晉王之前因為一些緣故滯留京城,雖然不是他的責任,但現在事情已了,晉王應該迴封地了。我大豫朝從未有攝政王之說,且皇上正當壯年,聰穎明智,為何突然地讓親王輔政,此事若讓天下人知道了,必然憂心皇上是否誤聽了讒言?做了不和祖宗規製的決定?”


    皇上輕聲咳嗽了幾聲,斜倚在了龍椅上,對韓耀庭道:“晉王,鬆大人既然是針對你的,朕便準你為自己辯護,駁斥他的言論。”說著咳嗽了幾聲,繼續道:“一會兒若是還有人質疑,均允許你駁斥。”


    韓耀庭便出來躬身道:“是。”


    這才看著鬆濤,笑道:“鬆大人,你的詢問皇上的旨意裏麵有。聖體違和,加之近年來朝廷事務處理不勤,積壓了不少,皇上心裏著急,但龍體實在無法支撐,這才允許本王輔政。”


    “皇上聖體違和,也隻是短時間內而已。有什麽必要立輔政王爺?”鬆濤說著,目光炯炯的看著韓耀庭:“晉王爺,您這是想暗示什麽嗎?”


    韓耀庭道:“皇上龍體自然是很快會痊愈的,所以,本王輔政也是短時間的,隻是在皇上生病期間,幫忙處理一些積壓的朝政而已。”


    韓耀庭說著,也看著鬆濤:“鬆大人,你覺著本王暗示什麽了?”


    鬆濤臉色一沉,哼了一聲,就不跟他說,依然是對皇上稟報道:“皇上,朝中文武大臣齊備,六部尚書在列,無一缺員,皇上龍體欠安,但朝政絕對不會壓著,被說是十天八天,便是三五月,小半年,朝政也不會亂。各司其職,各管各事,職能不出錯,便沒有出錯的地方。讓晉王輔政,實在是多此一舉,且這樣的話,反倒還多了一個掣肘臣子們的人,六部的事務,還要詢問輔政王爺,晉王乃是王爺,從未參與國事,不是臣大膽貶低王爺,但王爺能不能對國事有助益?怎麽確定他不會起了反作用,反倒讓六部大臣步步難辦,事事無法?”


    皇上沒說話,倚在龍椅上。


    既然說了讓晉王駁,就由晉王駁。


    韓耀庭道:“本王尚未輔政,鬆大人倒先派了一堆不是,鬆大人如此有先見之明,不應該在禮部,應該去欽天監啊。”


    鬆濤冷笑:“翻動嘴皮子拌嘴?這裏可是金鑾殿。”


    “正是金鑾殿,所以本王奇怪,鬆大人是怎麽確定本王一定會掣肘六部的?”韓耀庭道:“隨意汙蔑本王,本王也不能答應。”


    鬆濤頓了頓,躬身恭敬的行了個禮道:“下官放肆了,王爺請恕罪。”他如此不過就是為了顯示晉王身份比他高,仿佛拿身份壓他的感覺。


    韓耀庭冷冷的道:“你是不是還有話說?”


    鬆濤冷笑著直起身,大聲道:“晉王從未參與國事……”


    韓耀庭淡淡的道:“誰不是從未參與國事開始的?誰生下來就在這個金鑾殿上,指點江山的?皇上在做太子的時候,也是從不知道國事開始,一點點學的。本王怎麽就不能學了?”


    “為什麽要慢慢學?現在放著一殿的文官武將,為什麽要勞煩晉王重新學習如何理政?”鬆濤努力的想讓皇上說話,所以但凡長篇大論的駁斥,就去看皇上,給皇上說:“皇上,臣覺著實在是有多此一舉之嫌。輔政王爺,那是朝局危及時刻,或者帝君年幼的時候才會有的安排,且本朝從未出現過親王為輔政王爺的先例,這實在是壞了祖宗的規矩啊。”


    韓耀庭皺眉道:“本王倒沒有鬆大人更熟悉我朝的規矩了?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哪條寫著親王不得輔政?鬆大人賜教一二?”


    “皇上……”鬆濤還想讓皇上說話,但上麵坐的皇上眼睛都快閉上了。他隻能對晉王道:“晉王,祖宗規矩不是每一條都寫在紙上的,也有口口相傳的……”


    “強詞奪理。”韓耀庭冷冷的熬:“說親王不能輔政是祖宗的規矩,本王問你規矩哪裏寫著,你又說不是寫在紙上。你是想說,你憑一張嘴也敢定我大豫朝的規矩了?”


    鬆濤皺眉,一下子還窒住了,頓了頓躬身行禮道:“王爺如果如此說,下官也沒辦法說下去了。”


    晉王的質問是有些嚴重的,他也不敢就如此托大,且這時候了,別的人還沒說話,他這個禮部尚書領頭的作用已經差不多了,該別人出場了。


    第175章


    韓耀庭便將手裏拿著的幾個折子舉起來給金鑾殿上其他的朝臣們看:“眾位大人請看看,這些折子是前年地方上遞上來的。這一個是江浙總督遞上來的折子,時間是前年秋天,內容是:海盜猖獗,去年一年便襲搶了三十多艘過往的商船,而朝廷海軍的船艦已經老化,其中五艘需要修船上的武器裝備,六艘幹脆是要換龍骨……等等。”


    韓耀庭看著眾大臣道:“這樣的折子報到兵部,兵部當年的十月份便上呈到了皇上的禦案,然而,昏君荒誕無道,隻顧玩樂,卻將如此重要的軍需折子壓住了,現在兩年都過去了,需不需要盡快處理?”


    說著又拿出來另一個折子:“這個折子也是江浙總督遞上來的。江南去年風調雨順,桑農蠶農全都大獲豐收,所以生絲也格外的豐收了,江南絲織局比往年多收了三成生絲上來,需要添加織機一百架,才能將所有生絲織成絲綢,現在這個折子已經被壓了半年,收上來的生絲已經變黃,變質。趕快處理還能挽迴些損失,若是繼續壓著,多收上來的生絲全都黃了,臭了,沒用了,這虧損的錢朝廷出還是誰出?責任又誰負?”


    鬆濤道:“這些隻需要各部商議便能有結果的,何須王爺在大殿上拿出來說項?前朝昏君隻顧玩樂,不理朝政,積壓的也不是這一件兩件的,王爺若是一項一項的說,說到何時去?又有何意義?”


    韓耀庭道:“鬆大人今年正月十六日一開衙,應該就上任了吧?你禮部到現在處理的多少件積壓的政務?”


    鬆濤心裏冷笑,隨口道:“一二百件總有了。”


    韓耀庭淡笑:“皇上登基大典之後,上一任的禮部尚書交出職位,當時積壓的政務共三百二十三件,其中緊急一百零五件,副急五十三件,餘下的都是不急的,緊急的一百零五件,現在光本王知道的數十件,依然沒有處理。”


    “你!”鬆濤聲音突然嚴了很多大聲叫道:“皇上!晉王這是擅自參與政事,祖宗早有立下規矩,各地藩王不得幹政,晉王這是謀逆之罪!”


    此言一出,韓耀庭還沒說什麽,有人已經忍不住了。


    一個穿著深藍官服的官員站了出來道:“鬆大人,皇上說了,大人們可以提出來疑問,王爺反駁。針對的是輔政這件事,鬆大人何必亂扣帽子?”


    站出來的,是大理寺卿廖景瑞。


    平常跟著晉王的都是國公爺,侯爺們,但這些爵爺沒有實權,不上朝。因此朝堂上麵倒暫時沒人幫著晉王說話,廖景瑞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鬆濤冷笑起來:“我何曾扣什麽帽子了?”


    廖景瑞道:“晉王尚未開口,鬆大人便說晉王為輔政王爺就會掣肘六部,這難道不是扣帽子?禮部尚書異人,禮部積壓了多少的政務,這是公事,又不是私事,朝廷各人心裏都清楚,賬也都在明處,王爺身在京城,知道又有什麽奇怪的,鬆大人因為晉王知道了禮部積壓的公務,揭穿了鬆大人當麵撒謊的事,你竟然就給扣了謀逆之罪?!鬆大人,你可知道,汙蔑親王,陷害皇族,也是殺頭誅滅九族之罪!”


    廖景瑞是大理寺卿,這番話說的才是有理有據。


    鬆濤又被質問住了,因為剛剛說快了,以至於脫了口,現在也不敢在說下去了。


    梁啟明暫時還沒有站出來,專心的聽著鬆濤和韓耀庭的辯論,眼珠子轉著,大部分時間倒是落在了龍椅上斜倚著的皇上身上。


    皇上此舉,確實太讓人意外了。


    梁啟明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皇上如果隻是小病,等著好了就是,怎麽可能會有立個輔政王爺的想法?輔政王爺立的容易,但要是病好了,撤的時候可就難了。皇上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前幾天殺了劉禦醫,到底是因為什麽?


    看見鬆濤暫時不說話了,梁啟明轉動腦袋看了看,盯住了一個人。那個人感覺到了,便馬上站了出來道:“啟奏皇上。晉王身份敏感,實在不宜擔當輔政王爺之職位。臣保舉一人,朝中重臣,忠心耿耿,在朝廷裏人緣很好,官員們都願配合,且對朝政非常熟悉,那便是戶部尚書梁啟明。”


    鬆濤馬上就道:“臣附議!皇上,若是真的要設立輔政王爺,應該在現有的朝臣中尋找合適的人選,而不是對朝政不熟,身份敏感的晉王殿下!”


    廖景瑞便道:“晉王身份敏感?”他問才出來的那個人:“湯大人,你此話是何意?”


    湯大人道:“晉王身為親王,不能幹政。”


    廖景瑞冷笑:“今有皇上的聖旨,皇上都允了,你有什麽資格說晉王不能幹政?你是質疑皇上,還是質疑晉王?”


    那湯大人就張口結舌,說不出來話。


    梁啟明又找了找,有些看見了,忙縮了縮脖子,有些倒是對上了梁啟明的目光,但是梁啟明的目光又轉開了,因為一看那些人口才就不行,根本說不過。


    這樣轉了半天沒找到合適的人,想想鬆濤都被說敗了,別人還真不行,於是隻能自己親自站了出來。


    躬身行禮道:“啟稟皇上,立輔政王爺並非小事,此事應該朝臣們商議,立不立,立誰……皇上現在病中,隻恐生病期間懶見朝臣,身邊一兩個人,聽了一些誤導之言,便……”


    “梁大人,你是說皇上偏聽偏信了?”廖景瑞道。


    韓耀庭倒不說話了,現在有人幫他,他便可以歇歇。


    梁啟明皺眉看著廖景瑞道:“廖大人,你是不讓人說話還是怎麽迴事啊?皇上都說了,有問題就提出來。本官心中有這方麵的疑問,提出來難道不對嗎?王爺若是有話就駁,沒有就請皇上公斷,亂扣帽子的話還是不要說了吧?”


    之前亂扣帽子的就是他那邊的人,現在他倒義正言辭的說不要亂扣帽子。


    廖景瑞忙道:“本官並非扣帽子,而是梁大人話中有話。皇上生病,不能出力朝政,但朝廷積壓的政務實在太多了,皇上想到找輔政王爺,為國分憂,這是正理,本官實在不明白梁大人為何要如此多的問題?輔政王爺乃是重要的職位,皇上自然是深思熟慮,不會隨便找個人來,皇上聖旨都下了,難道梁大人讓皇上收迴旨意不成?”


    梁啟明皺眉道:“本官並無此意,有問題可以提出來,這也是皇上的意思。本官身為戶部尚書,身在要職,平常裏處理政務也是兢兢業業,小心謹慎,更何況是如此事關朝廷的大事?本官提出來疑問,沒什麽不行吧?”


    “提出來疑問當然可以,但不能話裏有話的先下定論呐,什麽生病期間懶見朝臣,身邊一兩個人,聽了誤導之言……這些話,分明才是誤導吧?”


    梁啟明皺眉道:“廖大人,說這些跟輔政王爺無關的話題有何意義?既然是商議輔政王爺的事情,隻說這件事就就是了,顧左右而言他的,那是為何?”


    “誰顧左右而言他了?”廖景瑞不高興了:“話都是梁大人你說出來的,你說就是議論朝政,本官說就成了顧左右而言他了?梁大人這種藐視別人一切言論的做法實在有失公道吧?”


    梁啟明道:“本官至始至終就想問,即便是要設立輔政王爺,也應該是朝臣們商議。”他看著廖景瑞:“就這麽簡單,廖大人,你說呢?”


    廖景瑞稍微的停頓了一下,需要想想這話如何迴答。


    韓耀庭便道:“朝臣們商議,也是可以……”說到這裏並未停頓,後麵明顯有話沒說完的。


    但梁啟明已經大聲的打斷了叫道:“既然晉王都說了應該商議,皇上,此事乃是關係今後朝廷施政的大事,應該大臣們商議啊!”


    皇上淡淡的道:“梁卿家讓晉王把話說完。”


    梁啟明低頭道:“是。”低頭下去,眉頭深深一皺。其實皇上聖旨都出來了,顯然這是皇上想好了,讓人說話反駁,也許是另有其他的目的?


    梁啟明當然是非常不願意晉王做這個輔政王爺,這一下子就站在了最有力的位置,別的人甚至都夠不著了。


    但皇上為什麽會做這樣的決定?既然決定了,聖旨都念了,為什麽又讓人反駁,難道是……抓把柄?或者,查看自己這邊到底都有哪些人?看看今天是不是有皇上不清楚如何站隊的人亮明身份站出來?


    梁啟明頭皮有點發麻。


    此事不簡單,不能再說了,他需要時間仔細研究。隱約的,起碼的一些事情他心裏已經明白了。


    關於皇上的病情,晉王必然是知道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一些事,而這些事情非常重要。


    韓耀庭正好便將話說完了:“皇上聖心獨斷,當然也行。”


    說完了這番話,大殿內安靜了很長時間。


    梁啟明這邊的人都在等梁啟明的反應,但他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麽,半天沒抬起來。


    皇上還在等著。


    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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