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從牢裏押了出來,錢逸陽隻看了裏麵幾個牢房一眼,就被押了出去。依然是午門外的斬頭台上,被斬。


    禦書房。


    韓耀庭坐下,梁啟明的臉色就極度的難看起來,弓著腰將臉麵對著地,避免臉色被皇上看見了。


    韓耀庭道:“先該處理的,應該是燕國公府。”


    齊國公馬上道:“對!皇上,燕國公當年欺騙您,先皇駕崩的那天哄您出宮,這才失了先機,昏君登基之後,哄騙晉王爺、恭王爺進京,絞殺恭王爺就是燕國公的主意!”


    這麽一說,皇上想起來了很多前事,眼圈都有些泛紅,顫聲道:“恭王是因朕而死。”


    “還有燕國公世子,真真是個無恥禍患!昏君當道三年,被這個無恥之徒害的女子婦人不計其數。就是很多貴胄府中,都有糟他毒手的……”齊國公說起來就是咬牙切齒。


    齊國公世子唐奕時的娘子,也曾被湯玉麟調戲過,而且還是在齊國公府裏。齊國公過壽,京城很多人都去賀壽,湯玉麟最喜歡往女人堆裏鑽,這樣的場合居然裝瘋賣傻跑到了後院,遇見了齊國公世子妃,言語調戲了兩句,世子妃叫身邊的人將他打出去,反倒被湯玉麟把身邊的丫鬟婆子打了。


    幸好人多,一發喊起來,唐奕時聽見過來了,把唐奕時氣的當場跟湯玉麟打了一架,但因為皇後的關係,最後居然將唐奕時給怒斥的一頓,罰了齊國公半年的俸祿。


    齊國公想起來就氣的胡子亂翹。


    皇上一想起表兄恭王爺,更心痛不已,恭王爺一死,那些人連王妃也沒放過,生生逼死王妃,恭王一脈就此斷絕。


    大家都愣住了,這個還真不知道。


    韓耀庭道:“問問太監。”


    屋裏的幾個太監本就被皇上的厲色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聽王爺的話,頓時更嚇得使勁磕頭:“奴婢們不知,奴婢們不知。”


    一個太監‘砰砰’磕頭答應著,趕緊去了。


    皇上轉頭看了看,道:“燕國公府所有男丁賜死,女眷婦人流配三千裏,叫高源一並辦了抄家,燕國公所有家財查抄入官。”


    另一個太監忙答應著是,趕緊去追前麵那個。


    梁啟明聲音很輕的道:“皇上,此事讓高大人辦是不是不太合適?”


    皇上扭頭看他:“為什麽不合適?”


    梁啟明一字一頓的道:“臣聽說,恭王爺的事情,高大人也參與其中,若是沒有這件事,高大人必然受昏君懷疑而……”說到這裏意味深長的停下了,轉頭看韓耀庭。


    皇上皺起了眉頭,看韓耀庭:“晉王?”


    韓耀庭並沒有搶著說什麽,等皇上問到自己了,這才先看著梁啟明道:“不知道梁大人是聽誰說的?可否將此人叫來,本王當麵詢問?”說著看向了皇帝:“皇上,因為臣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實在好奇傳這種謠言的人居心何在?”


    皇上暫時沒說話。


    梁啟明這三年跟著皇帝,已經很了解他了,知道皇上的意思是讓自己說,於是道:“王爺真的是一點沒有聽說,還是有意……”說著笑了:“高大人祖上四代,曾經是晉王府的侍衛統領吧?高大人家也是因為這層關係才有了今天?”


    韓耀庭聽他這樣說,心中冷哼,自作聰明!


    站了起來,一撩前擺給皇上跪了下去:“皇上。高大人祖上確係晉王府侍衛統領出身,但要說到了今天還因為這個關係,這實在是有些小看高大人了,四代人,一二百年都過去了,如此追溯,臣不知梁大人是何意?若是因為臣的緣故,因而給高大人安一些莫須有的事情,那麽對高大人也不公平。若是皇上允許,臣請皇上恩準臣迴封地太原,做個閑散王爺,一直都是臣的願望。”


    梁啟明有點著急了,道:“王爺……”


    “晉王請起。”皇上伸了伸手,旁邊的太監就過來攙扶,韓耀庭站了起來。


    皇上看著他笑著,擺手示意他坐下,道:“晉王無須多心,梁大人對京城的一些事情不熟悉,你也無須怪他,雖然朕走了不過三年,但很多人和事也都不熟悉了,以後還要晉王多從旁協助,你若走了,朕怕連有些舊人都不認識了。”


    韓耀庭聞言這才坐下了,道:“至於梁大人說的高大人牽扯恭王的事,臣從未聽說過,臣當時是和父王、恭王一起進的京,恭王的事情臣最清楚,恭王妃如何死的,臣的母親老王妃曾經專門派人查過,也都是一清二楚,皇上想要聽……”


    說到這裏故意一頓,道:“找個時間,臣慢慢說給皇上。”


    皇上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好,就這樣吧。”


    梁啟明稍微的有點著急,輕聲道:“皇上……”


    皇帝轉頭看了他一眼,聲音也不大的道:“就這樣吧。”


    重新說了一遍,意味就不同了,梁啟明躬身一聲都沒敢多吭。


    安國公七十多歲了,須發皆白,臉上好多的老年斑,站在那裏顫顫巍巍的,原本似乎是打算不說話的,但現在卻咳嗽了起來,道:“皇上聖明。高大人這一次居功至偉,若是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就被降了罪,對皇上不利。朝局才定,皇上正需要用人的時候,總不成身邊就隻一直用那幾個人?現如今是管理國家,不是一個小圈圈,用的人多了,文臣武將全都需要,身邊的人也需要一些容人之量……”


    梁啟明一下子有點怒了,直起身道:“安國公此話何意?!”


    安國公看向了他,慢悠悠的道:“就是這個意思啊,梁大人聽不明白嗎?”


    第112章


    梁啟明剛說了一句:“安國公……”


    皇上也咳嗽起來了,梁啟明隻好不說話了,心裏罵了安國公一句,倚老賣老!


    安國公斜睨著他,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其實,老國公雖然不應該幹涉朝政,但老人有老人的見識,皇上還是很重視。且安國公的話是提醒了皇上,今後是要治理國家的,需要的人更多。梁啟明雖然能幹,但確實心胸狹窄一些,對晉王、對高源都心懷不滿。


    皇上也知道他為什麽不滿,無非就是因為,他才是跟著自己在外流浪漂泊了三年的人,他和鬆濤等等這一群人。


    這些人,皇上當然倚重,當然知道這些人才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


    但是,就如安國公說的,治國不可能隻憑著那幾個跟著自己亡命天涯的人,需要更多的人,這個時候,穩定朝局,安定人心也是很重要的,必要的時候,既往不咎都是應該。


    梁啟明對晉王、高源等人不滿,不過就是因為這些人隻是到了最後時刻才出手而已,最後時刻造反。沒有吃過苦,沒有這三年的亡命之路。晉王親手殺了昏君,著實有搶功之嫌,高源也不例外,處處維護晉王,顯然是已經形成一派,和自己作對。


    不過,皇上的視野和梁啟明不同。


    皇上是做了十幾年太子的人,輔政也有十年了,朝局兇險的時候,有多兇險,他心裏明白。晉王沒有亡命三年,但卻並不一定表示,在京城就過得很好。


    從晉王那晚上幾乎沒有多留一點時間,就將昏君殺死,就能看出來,晉王對昏君有多恨!這種恨,一點不比皇上少,皇上也在想,如果是自己去抓昏君,說不定也會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抽刀捅死他!


    皇上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鼻子有些酸。


    “先太子妃跟著朕出走三年,吃盡了苦頭,最後也沒能見到朕登上皇位,朕應該給她一個後位……”說到這裏皇上聲音都有些哽咽:“傳旨,追封先太子妃李氏為後,著欽天監擇選吉日,為皇後加冕。皇後的諡號,朕要親自擇選。”


    “是。”眾人答應。


    原本說著殺人的事,但現在扯到了太子妃,似乎有些跑題了。皇上傷心,禦書房裏的氣氛就凝重了些,半天沒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皇上才整理了一下心情,恢複聲音道:“繼續。理國公賜死,抄家,所有男丁流刑二千裏,女眷貶為庶民。敬田伯賜死,抄家,家眷貶為庶民。這些全都叫……”想了想,去看梁啟明:“梁大人,你去辦吧。”


    梁啟明忙磕頭:“是。”


    起來了,但是卻並沒有馬上出去。


    門口迴來了一個太監,等著皇上說完了,屋裏的人答應著,間隔時間略長,這才趕緊進來,迴稟道:“皇上,昏君皇後已經絞死,屍首就在外麵。”


    皇上左右看了看,問道:“晉王,你可認得?”


    韓耀庭站起來道:“臣認得。”


    皇上就道:“你去查一下。”


    韓耀庭便出來查看。後宮一向手段多,且陰損見不得人,偷梁換柱什麽的,還真的需要防備。皇上不放心,是因為覺得宮裏的太監們不值得信任。


    不過,皇上覺著不信任的人,可能不僅僅是後宮的這些人吧,好在,皇上到底還是明白,沒有被梁啟明牽著鼻子走。


    他出來就看見大殿前麵青石條鋪就的空地上,擺著一具死屍,上麵蓋著白布。韓耀庭過去,示意旁邊的太監將白布掀開,看了一眼。


    果然是皇後湯氏。死人的臉不是那麽好看的,加上還是被絞死的,眼睛凸出來,幾乎像掉出來一樣,嘴微微的張著,脖子一圈的血痕。


    樣子有點慘。


    韓耀庭示意蓋上,這才轉身迴來,到了門口腳步停頓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


    原本是放在昏君身邊的,自己的探子成渝躬身站在旁邊。韓耀庭微微的歎氣道:“一會兒我稟明皇上,你就跟我迴王府吧。”


    成渝忙躬身:“是。”


    韓耀庭依然停頓了一會兒,才進去。


    在他剛剛出去了之後,梁啟明往前走了兩步,到了禦案旁邊,將自己剛剛看的一個折子找了出來,攤開了放在了皇上麵前。


    皇上掃了一眼,又看了看下麵站著的齊國公和安國公,兩位國公爺垂目看著自己腳下前麵部位,似乎是沒注意。


    但是皇上知道,他們一定是注意了,而且就算是沒看到折子上寫的什麽,也能猜出來一些。


    折子是彈劾高源的。


    幾乎將恭王被殺的詳細經過都寫出來了,恭王妃是如何被逼死的,一幕幕幾乎和親眼看見的一樣。高源在裏麵做了些什麽事,為什麽做這些事,都寫清楚了。


    高源是為了博取信任,為了保護晉王。


    皇上翻到了最前麵,卻沒有看到寫折子人的名字。


    居然是匿名的。


    皇上將折子翻來覆去的折著,半天才抬眼看梁啟明,梁啟明躬身,聲音很輕的道:“臣也是剛剛看到的。”


    聞所未聞,大臣上折子居然還匿名?滑天下之大稽。


    皇上知道,即便是自己命人查筆跡,估計也查不出來,因為這個人很可能並不是朝臣中的一員,這個折子是怎麽跑到自己的禦案上的,估計隻有梁啟明知道。


    雖然跟著自己亡命三年忠心耿耿,但梁啟明有些越界了,忘乎所以了。這幾天做的一些事情,有些看出來他想要在朝堂上一手遮天,這讓皇上對他有了戒心。


    皇上再次看了看折子。他相信,這個折子上寫的東西是真實的,不過,怎麽處理是他來決策,不是別人。


    一旦開始追查高源,晉王第一個就會反對,朝裏的那些勳貴侯爺們,幾乎都是以晉王馬首是瞻,為了一個高源,將晉王卷進來,將更多的爵爺卷進來?皇上心裏明鏡兒一樣,自己的皇位都還沒有坐穩,那樣的話,朝局再次動蕩,誰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梁啟明不是不懂這個道理,隻不過他已經將晉王看成了對手,從現在開始,就要處處打壓了,甚至他可能都已經想到了,皇上會不準動高源的。但,彈劾還是很有必要的,讓皇上心裏清楚,高源在恭王的事情上脫不了幹係,現在不動手,合適的時機來了,也可以動手。


    “你去辦差吧。”皇上拿著那個折子站了起來,慢慢的踱步到了地上放著的一個炭盆前,將折子扔了進去。


    梁啟明看到了,麵色如常磕頭答應:“是。”退下了。


    出門的時候,正好遇見了進來的晉王,梁啟明微微的躬身行禮。


    韓耀庭跨步進來的時候,看見了這一幕,沒動聲色,進來躬身道:“皇上,確係昏君皇後。”


    皇上點點頭,道:“今天殺的人夠多了……錢逸陽長子、長孫,賜死,次子充軍,弟、侄、孫等…”皇上似乎很猶豫,看了一眼韓耀庭,道:“晉王,你覺著應該如何處置?”


    韓耀庭道:“錢逸陽領兵的時候,兩個侄子錢景輝和錢景亮年紀都小,進京之後,兩人也都是紈絝子弟,混日子的,在朝裏也無實職。錢逸陽的二弟錢正陽,因為腿有殘疾,也沒什麽職位,昏君給了個虛職,領薪俸而已。孫子方麵,好像錢逸陽隻有一個孫子,其餘都是孫女,皇上可酌情處理,充軍、流刑都可。”


    皇上就很幹脆的道:“流刑二千裏。對了,後宮裏有個婕妤也是榮國公府的,一起發配。”說著聲音提高了點:“榮國公府抄家。”


    說著看向了韓耀庭:“晉王,你去辦吧。”


    韓耀庭躬身:“是。”


    皇上又道:“先不忙走,還有幾件事。第一,後宮餘下的那些人,原本也都是些女子,先期遴選進宮的大部分還是大臣家的,隻要不牽扯的,留宮裏兩、三個月,太醫院太醫們診脈,到時候無孕的就各家領迴去。如今有幾個,朕這裏有些為難。”


    說著就看韓耀庭:“晉王妃是永定侯府的大姑娘,而永定侯府的二姑娘進了宮,已經是婕妤了,晉王,你說是叫領迴去,還是如何處置?”


    韓耀庭知道,皇上詢問自己,其實衝著的是永定侯府的那位老太太,現在的楚老太太那大長公主身份,已經不算什麽了。皇上沒追究她的罪責,已經是看在列祖列宗的麵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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