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斬釘截鐵的道:“這不可能!無心則無愛,無愛便無欲,又怎麽可能會……”


    林賢道:“你會這樣的否認,就說明你心中在遊移不定。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不可能這三個字,不是很諷刺?”


    折枝忽然撲過來,一把掀掉了林賢臉上的麵具,她抬頭去瞧,卻隻是看了一眼,便驚得連退了好幾步,斷斷續續的道:“你……你是……”


    麵具下麵,並沒有清晰的五官,隻有一張模糊的麵孔。


    這樣的人,在不知道多少萬年前,她曾經見過。


    這樣的人,隻要見過一次,就一輩子都忘不了。


    “忽略掉皮囊,每一個人都是這樣。聽說你會畫人的神魂……但那不過是輪迴海中投射的虛影罷了。這,才是真實。”林賢的麵孔扭曲一陣,終於幻化出了清潤的五官,說道:“與其在一片虛假中長生不死,不如同蜉蝣一般擁抱短暫絢爛的生命。你也算是上古之時遺留下來的先族了,為何如此執迷不悟?”


    折枝忽然淚流滿麵,說道:“因為我愛他啊……我活是因為他,活下去也是因為他……我擁有生命的時候,女神拋棄了她的孩子,就因為她的萬物生靈背棄了她?”


    “真是笑話,背棄她的隻是部分而已,可是她的拋棄,卻是拋棄了所有!”


    折枝捂著臉,嗚嗚的哭泣:“擁抱短暫而絢爛的生命?哈哈,哈哈哈哈……胡說八道,真是胡說八道!對於你們這樣的神明來說,旁人是生是死,根本就不屑一顧。”


    自然女神被尊為萬靈之母,可是她卻對她生不起絲毫的敬畏,甚至有著隱隱的恨意。


    如果她是萬物生靈的母親,那麽為什麽僅僅因為自己的愛情,她就可以無視天地所要承受的神遣一意孤行;為什麽萬物生靈因為自保迫不得已做出的決定,就能夠使她從此拋棄自己的孩子,任由他們在苦難中苦苦掙紮求饒,卻再也吝於一顧?


    說到底,不過是寡情的神靈厭倦了慈悲的遊戲的借口罷了。


    林賢隱藏在額前劉海陰影下的麵孔無悲無喜,隻是淡淡的陳述著一個事實:


    “原來,是一朵花啊……”


    或者說,在遙遠的從前,她還隻是一顆初開了靈智的種子。


    神界動亂,神族為天道所棄,天地間生靈沉淪,萬物塗炭,最初的那一批生靈,居然還能有誤落入輪迴海存活下來的,也不知道是這折枝的幸,還是不幸。


    驀地,轟然一聲,那輪迴海忽然從當中被橫劈開來,顯露出了上方的幾道人影……


    ***


    斐鑒扯著手中的青色紙片人,道:“幻術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很不容易了。先前我們居然都沒有發現,這天上客的下麵,居然就埋著東方的龍脈。”


    我戳了戳那個小紙片人,道:“真是沒想到,這居然就是那個主持的青衣少女。聽說東方的龍脈是最強大的,不知道那個折枝,和龍脈有什麽關係……”


    斐鑒說:“不管有什麽關係,能夠借著龍脈修煉就不簡單。而且……應該是老東西了。”


    我道:“老東西,多老的算老東西……”


    雨如晦道:“應當遠至上古。”


    我有些汗顏,道:“上古到現在!她就算閉著眼睛修煉,也該有幾千萬年的修為了吧!林賢一個人……”


    斐鑒歎了口氣,說:“哎,他一直都很不讓人省心啊!什麽都喜歡自己一個人默默的做,不管結果怎麽樣,這個過程真是有夠叫認煎熬的。”


    雨如晦雙手結印,直接捏了一個訣,將這周圍礙事的紗幔全部清理了個幹淨。


    斐鑒隨手將手中紙片人給撕了,道:“小孩子真是不懂事,帶著我們瞎走迷魂陣。”


    雨如晦道:“客觀的說,這個陣法布置的還算精妙。如果不知道它的路子,就隻能徹底銷毀。”


    斐鑒道:“我早說了這些破布看著不順眼,扯了就是,你們非要說觀望觀望……現在呢,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我道:“你們能不能互相消停一點?一天不吵閑得慌?”


    即使清理掉了那些礙事的紗幔,這一片場地依舊很大,我們不知道陣眼在哪裏,所以隻能分頭去找。然而,我們來來迴迴轉了幾圈,這裏一片空茫,除了遍地紗幔的殘骸,還真是找不到任何東西。


    我懷疑的道:“難道那個紙片人騙了我們?”


    斐鑒道:“不好說。她是唯一知情的人了,老鴇就是個幌子,折枝才是天上客千百年來唯一的主人。這裏的秘密,也就隻有她知道了。”


    我一邊抬頭看著黑越越的天花板,一邊倒退著走,忽然腳底下踩著了什麽圓滾滾滑溜溜的東西,腳一崴,若非雨如晦站在我身邊,拉住了我,我就要摔了。


    斐鑒抬頭看我:“你怎麽迴事,走路都不會了?”


    我說:“不是……是我腳底下,踩到了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開學了,感覺自己最近真是……


    情感豐富到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忽然有點想在作者有話說夾帶私貨啊……


    然而想了想,今天就不加帶了吧……


    麽麽噠,愛你們~


    ☆、第153章 一百五十三章


    我腳底下踩到的,乃是一個圓滾滾的珠子。微藍, 透明。


    斐鑒彎腰想要撿起來, 卻發現撿不動。那珠子沉的無法想象,他蹲下來使了半天的勁兒, 也沒見那珠子挪動一絲一毫。


    我也蹲下去戳了戳,發下那珠子的確就好像生根長在那裏一樣, 紋絲不動。


    我問道:“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什麽珠子有這分量?


    斐鑒道:“這怕不是個珠子。”他朝雨如晦招招手, 說:“你過來試一試!”


    雨如晦道:“這是封印,談何拿得起拿不起?”


    斐鑒道:“試都沒試, 就先否定。你就這點膽量?”


    雨如晦沉默一陣,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臉上神色一動,真的彎下腰來拿那顆珠子。那珠子上暗藍色流光一閃, 我們三個都被吸了進去,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再睜眼,發現我們已經躺在了一個島上。這海島漂浮在幽藍色的海麵上, 上麵隻有嶙峋巨石, 連土壤都不見, 寸草不生,真真正正是一座石頭島。


    身為木靈根, 這座島上的環境,可以說是對我很不友好。


    我隻感覺頭昏昏沉沉,整個人都提不上勁兒, 懨懨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雨如晦道:“這裏的時間相比外界,是靜止的。”


    我有氣無力的答應了一聲,走了兩步路,眼前一黑,就軟軟的栽了下去。


    直接用肉身和石頭去對對碰的感覺,怎一個酸爽能夠形容?


    我忽然有點想哭,明明感覺自己意識都在飄了,為什麽身上的痛感還那麽強烈?


    就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麵頂開來鑽出去一樣!


    我難受的很,下意識的就蜷縮起身體來,全身滾燙,仿佛焚燒一般。


    耳邊迷迷糊糊的傳來說話的聲音,卻已經分不清楚說話的是誰。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可以聽得見,但是組合起來究竟是個什麽意思,我卻又理解不了了。


    頭疼欲裂的想著他們說的話,卻隻能迷迷糊糊的記得一句了。他們說的是什麽?


    哦……他們說的是:“離開了土壤,植物就不能活。一旦危及到生命……”


    “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儲存力量自保。”


    ……


    渴……


    好渴啊……


    給我水,哪怕一滴也好……


    給我一滴水,澆在我的根上,哪怕一滴也好……


    等等!


    我哪裏來的根?!


    “嘩啦”一聲,一股水流從我的頭頂兜頭而下,將我澆的一陣茫然,下意識的打了個顫兒。


    “居然有植物落到這裏了麽?”


    一個少年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聲音中若有所思。


    “這裏沒有土壤,你活不下去啊……”


    沒有土壤,活不下去?


    我心中大驚,我這是變成了一棵草還是一朵花!難不成我要因為“沒有土壤”這個奇葩的理由,就此命赴黃泉?


    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因為我現在是個植物,所以隻有感覺,沒有視覺,並看不見東西,所以隻能感受著那少年將我撥弄來撥弄去,然後喃喃自語道:“不如到海中給你尋些砂石來吧,雖然不如土,但總比那連個縫都沒有的石頭好啊……小家夥,你可要堅強的活著。這島上就我一個,你是我幾千萬年來,見到的第二個生命呢……”


    我感覺自己莫名有些不舒服,為什麽要是第二個,而不是他所見到的唯一的生命呢?


    我用力的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啊,現在大概是葉子。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有點不可理喻。


    現在活下去都是問題,別人救了你,感激還來不及……為什麽還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嫉妒?


    嫉妒的還是一個身份不明的人?


    真是好古怪啊……就好像被別人的情緒左右了一樣!


    我心中忽然一驚,被別人的情緒左右,被誰的情緒?


    我現在附身的這朵花嗎?


    對啊,我根本就不是一朵花!


    我明明是一個人!


    現在我所經曆的,並不是真實,隻不過是一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罷了!


    將自己抽離,不是那麽代入,我果然覺得左胸腔內所彌漫的情緒不是那麽的激蕩了。


    我努力去感受這朵花的思維,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和她交流,但最終失敗了,不過她的一些記憶,我倒是接收到了。


    看完這棵植物所有的記憶之後,我陷入了沉默。


    應該怎麽說呢……


    這朵花的經曆,實在是有點苦逼啊!


    神仙打架,踩一踩地都要抖三抖,死一堆的炮灰,而這朵花明顯生不逢時,剛好就是個炮灰。


    而關於這朵花的故事,還要從自然女神開始說起。


    在天地初開不久的現在,空氣中靈氣濃鬱,又無天災,想要修煉,非常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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