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主事的幾個老人都趕忙問到底是什麽事這麽關鍵?太姥姥尋思良久,終還是沒有向大家透露,卻讓姥姥把二子爹叫來,又悄悄地叮囑他以最快的速度去把小靜接來,如果大表哥問,就說讓太姥姥給給小靜叫一叫(民間相傳的一種穩魂兒的手法),以後就能身子不那麽弱了。


    隨二子爹而來的二子娘問:“大奶奶,小靜這麽小,讓她來幹嗎呀?別再給嚇著吧!”


    “嚇著再給叫!如果不讓這孩子來,小蛾那怨屍恐怕不好處理啊。”太姥姥說得很堅決,看來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邊聽姥姥講著,邊玩著二子家灶台上的葦子苗,還不時問著問題,比如,我問:“為什麽不讓村裏的主事的老人們知道呢?而偏讓二子爹娘知道啊?”


    姥姥分析說:“這被撿的孩子命苦啊,打小沒有親娘疼,不能把這消息讓全村人都知道啊,孩子太小,如果不小心被誰透露了這消息,孩子心裏得裝多大的事啊,太姥姥是為小靜著想啊。”


    “那我以後也不把她娘是小蛾的事告訴她,我也為她著想。”其實那時自己並不知道“著想”是個什麽意思。


    書接正傳,話歸原題,太姥姥讓二子爹去接小靜的同時,又來到小蛾家的裏屋,小蛾爹正在土炕上傻傻地坐著呢,炕下蹲著幾個和他關係不錯的村裏人,抽著煙葉,三三兩兩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見太姥姥進來,就都站了起來。


    這個叫:“大奶奶,您來了!”


    那個喊:“昨晚得虧您和那金蟲子了,可讓我們見識了您的本事!”


    太姥姥一擺手,然後就坐在了小蛾爹對麵,小蛾爹放蜂幾十年,也是走南闖北的人,可昨晚在自己家的院子裏發生的事,讓他的思維一下子還轉不過彎兒來。


    待太姥姥坐下,他才一字一頓地說:“大奶奶,您說小蛾這女娃子這是做的什麽孽啊,活著死了不讓我省心啊!”說著老淚已然落到了胡子拉茬的嘴邊,讓人看著很為他揪心。也別說,養了這麽大的閨女,還沒出嫁就出了這樣的事,死了吧,還起了屍,這是咋說的啊。


    “您哪,也別太傷心了,這日子還得過啊,您別怪我話直,您就是太要臉麵了,別老拿自己當外人,雖然您是後來到這個村的,可大家沒拿您當外人啊,您賣的蜂蜜那可是足足的斤兩,大夥誰又能說什麽呀,再說,小蛾,那是好孩子啊,您管的太嚴了,可也不能全怪您,孩子性子暴,這也是命啊!”太姥姥邊說邊盯著小蛾爹的臉色。


    小蛾爹聽過太姥姥的一番話,好像心情好了不少,於是太姥姥就試探性地問:“小蛾是個好孩子,可昨晚您也看了,怨氣太深了,不能由著她了,得燒屍啊!”


    “燒吧,反正到了火化場,死了的都得燒!人家怎麽弄,咱也怎麽弄!”小蛾爹並沒有完全明白太姥姥的意思。


    “不是拉到火化場,是要做法事燒,圈住那怨魂,消掉那邪氣,是要當著大夥麵燒啊!您看行嗎?”


    剛才還淚流滿麵的小蛾爹,一聽說是這麽迴事,立馬從炕上跳了下來,一臉怒氣:“絕不行,我這姑娘清白一輩子,讓人們看著在大庭廣眾之下燒屍,這讓我這老臉往哪擱啊,她活著我沒能讓她過上好日子,這死了不能讓她再遭罪啊,這是多丟臉的事啊,誰敢燒,我就跟誰急啊,我下定決心了,不但不能當眾燒屍,小蛾連火化場也不能去,我得給她埋了,俺這姑娘命苦啊,太奶奶,給小蛾留個全屍吧!”邊說著,小蛾爹邊拿頭撞著牆。


    大夥趕忙上前攔下,太姥姥見小蛾爹心意已絕,也不再勉強,既像是和大夥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似地說著:“由著命吧,這就是命啊!”


    姥姥上前攙住太姥姥,:“這樣行嗎?如果不做利索了,難免日後發難啊!”


    “再按原計劃,隻怕小蛾爹這脾氣,恐又生人命啊,既然用土埋,就做得細一些吧,我想幾年之內不會有什麽事的,畢竟它已被金蟲子傷了元神,魂魄兩離,我再給她上三道往生符,應該不會有太大的事,隻不過以後怎麽樣就要看造化了。”


    姥姥見一向強勢的太姥姥都讓了步,自己再堅持下去就沒意思了,於是就去做埋屍的準備工作去了。


    再說二子爹一大早就找大隊要了全村唯一一輛拖拉機,大隊長早上也聽說了昨晚的情況,見二子爹說是太姥姥讓去接小靜,竟也二話沒說就讓大柱子拉著二子爹去接小靜。


    要說還得是現代化啊,這先進的家夥就是快,也就是兩個鍾點的時間,二子爹就真把小靜接了迴來,接的時候自是受到大表哥兩口子的反複追問,二子爹也把讓太姥姥叫叫,孩子就會更結實的事和他們說了。既然是對孩子好,又是他們的大恩人親自來接小靜,當然是放心的了。最關鍵的是這兩天來,小靜就是不敢迴家啊,還一直住在醫院裏呢,一迴家就說害怕。讓太姥姥叫叫,或許真能治好了呢。


    我也曾問過姥姥,為什麽小靜一到醫院就好,一迴家就害怕呢?姥姥的意思是,醫院是與生死最近的地方,輪迴每天在此上演,按說是最陰的地方,可正是這極陰之勢卻抵擋住了有陰怨的小蛾,看來神鬼怕惡的啊,世間萬物都逃不過一物降一物啊!這個世界太大了,太多的未知未必是虛妄,太多的已知也未必是事實啊。


    在姥姥的敘述下,我終於知道了幾年前發生在這個村的如此神奇的一個事件,據說,那天小靜被太姥姥和姥姥及二子爹娘哄到小蛾的棺材旁邊,哄著孩子衝著那棺材磕了四個頭,又讓她那稚嫩的聲音連說了三遍“小蛾媽媽,放心吧!”才算把小蛾的陰氣泄了下去,可姥姥也說,當時在小靜叫媽媽的時候,分明能聽到那黑木棺材裏有“咚咚”的撞棺的聲音,再看那棺材外麵,在大六月裏卻結上了一層冰霜,寒寒發光,可想而知小蛾的怨氣是多重啊。


    更神奇的是,事後聽小靜說她叫媽媽的時候,看見去她們家親她的那個穿白衣服的阿姨正坐在那個長長的木屋子裏流著眼淚撓木頭呢,就像鄰居家養的花貓那樣撓著木頭。大家一聽頭皮又是一陣發炸,仿佛又都想起了送路那晚發生的事情。


    再後來聽說,太姥姥真的用三道往生符縛住了入土的黑木棺材,又深埋七米,以香灰兒和粘土覆蓋九層,上壓紅泥捏就的七星鎮月塔方才把小蛾這事處理掉。一時間,方圓百裏無不對此事傳為奇談。


    姥姥將小蛾的來曆講了一遍,還囑咐我一定不要讓小靜知道自己的身世。這個時候,太姥姥和二子爹娘也從西屋裏出來了,穿過堂屋,我們又來到了東屋,泥鰍和四輩正玩扳螃蟹爪遊戲呢,泥鰍用衣角裹住螃蟹大爪,正滿臉通紅地使勁兒呢。


    “鰍兒啊,帶太奶奶去看看那向你伸舌頭的姨吧,咱們看看她到底是哪來的,是不是走錯路了?”太姥姥邊說邊向姥姥使了個眼色。


    “對啊,鰍兒,不會是那個女的要偷你家的鴨子吧,要不你怎麽就找不著呢!”姥姥這法兒好,剛說完,泥鰍就坐不住了,“走,我帶你們去!”說完就要掀簾子走,就這急脾氣:)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太姥姥這是要去偵察啊,我可來了興頭兒,一個勁兒吵著我也要去,可自己心裏也有點發毛,越是好奇吧,越是想去,越是想去吧,還越是害怕,就是這小膽兒,天生膽小就是說這個樣子吧:)


    我以為太姥姥會堅持不讓我去,不去就不去吧,去看鬼怪又不是什麽好玩的事,誰成想,太姥姥竟一口答應了,嘿!連個台階都下不了了:)就是我是外甥吧,你們也不能這樣對我啊,就不怕我害怕嗎?這話差點就脫口而出了,誰讓自己剛才如此踴躍呢,要怪就怪自己膽小吧,膽小就膽小吧,還偏偏有個好奇心!


    外麵的雨已經由暴雨變成了毛毛雨,那時的農村沒有正經的雨衣,姥姥攙著太姥姥,她們各戴了一頂草帽,我一扭身,找了一件二子的土雨衣,所謂土雨衣,就是用化肥袋子破個口,稍微改造一下,像個倒扣的三角似的,現在想起那時的樣子,不定有多找樂呢:)最逗的就是泥鰍了,竟找了一個塑料袋兒,還是小號的,再扣在他那個大頭上,如果是現在,都可以給某夜用品代言了。


    二子爹拉著泥鰍在前麵帶路,太姥姥、姥姥和我走在後麵,走到一棵村中央的桃樹下時,太姥姥讓大家停一下,然後摘了幾片桃樹葉子,讓大家一人含一片,說是可以避邪,後來我長大了才知道,哪裏是避邪啊,就是太姥姥隨口一說吧,其實是為了用桃葉障目啊,太姥姥也怕出什麽意外,特意沒跟大家說其中的原因,但後來的知識讓我知道,當時太姥姥在給我們桃葉的瞬間,嘴裏是念念有詞的,這就是最基本的障眼法,是為了迷惑那河邊的鬼魅啊!


    村裏的路本來並不長,可這次走起來卻是如此的漫長,我想,是心裏害怕造成的吧!眼看就要到河邊了,我的心裏卻打起了鼓,就在這時,我發現在前方緊挨著的河岸邊,真的有一個白色的人影在晃動,而同時,泥鰍也指著那裏向太姥姥做著手勢。


    而三個大人卻像什麽都沒看到一樣,我終於明白了,太姥姥這麽痛快地同意讓我一起來,是拿我和泥鰍當眼睛哪,有些東西是大人們看不見的,而我們兩個小孩子卻能看見,這就是很多時候不讓小孩子晚上出去玩的原因吧。


    見泥鰍像是在指著什麽,太姥姥就對我倆說:“從現在起,我問什麽,你們就答什麽,聲音要小啊!”


    於是她問:“幾個人哪?”


    我倆答:“一個!”


    “男的女的?”


    “女的!”


    “那女的在幹嘛呢?”


    “跳舞!”


    “腳在跳,手也在跳嗎?”


    “是的,手也在比劃著!”我倆異口同聲地答到。


    “啊!是屍囊啊!咱們遇到屍囊了,老太太,這下可真麻煩了……”姥姥滿臉愁雲的樣子,讓我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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