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欣深以為然地點頭,這淺薄道理他也明白,隻是在朝堂上,他無法說太多,隻能暫時穩定住局麵。


    當下,徐青鬆的屍體還在金鑾殿裏並未挪走。


    鄭臨沅繼續說道:“所以,隻有為州兒找到一個牢靠的避風港,才能暫時保住他的性命。”


    趙欣疑惑問道:“你的意思是讓鄭州加入長生宗?”


    “說實話,我舍不得。”


    “我大宋好不容易才出一個像伯父一樣心懷天下蒼生的忠義之士, 豈由讓給仙門的道理?”


    鄭臨沅搖頭,他瞥了一眼徐青鬆的屍體,淡淡說道:“準備的差不多了,儒道也該中興了,泰州書院或許可以成為州兒的避風港。”


    趙欣隻覺得一股熱血從血管中噴湧到腦顱裏,他忍辱負重,不惜背上昏君之名,就一直在等這個機會,在等鄭臨沅親口告訴他,儒道中興,仙門的仇是時候清算。


    從青年到中年,他一直都在等,在最不抱希望的此刻,他竟然真的從鄭臨沅口中聽到了這迷幻到有點不可思議的話。


    “時機將至,卻不是現在,州兒在傳儒塔的表現越好就越安全,不過這事不能傳揚出去,他還是隻能與你我一樣以紈絝示人,這些話我迴去以後會親自告訴他。”


    “但在仙門麵前,我們勢必要展現出州兒的儒道天賦,如果可以的話,明日的登塔儀式,我想讓國師也來。”


    鄭臨沅侃侃而談,心中已經構想出一副宏偉藍圖。


    “會不會有點太冒險了?”趙欣問。


    鄭臨沅道:“特殊情況特殊對待,當下隻有行平時不敢行的事,才有可能保住州兒的命,請陛下原諒我的私心。”


    趙欣忙擺手道:“鄭州乃至誠至忠至信之人,他就算不是伯父的獨子,我也會竭盡全力護住他性命的。”


    這話鄭臨沅相信。


    剛才他在朝堂之上的諸多行為都有刻意表演的成分。


    唯獨對喬詩晗的突然造訪,是真的驚訝。


    繞是運籌帷幄的鄭臨沅也沒想到,趙欣竟然會付出重若千斤的承諾,隻為保全鄭州。


    這情分不枉費他為大宋朝鞠躬盡瘁,勞神費力。


    “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迴去了,州兒那邊我還有幾句話要叮囑。”鄭臨沅感懷之餘,還惦念著鄭州。


    “至於徐青鬆的屍體,就讓國師親自來處理吧,聲勢最好浩大些,這樣黎幽道宗也不好主動向大宋施壓。”


    臨走前,鄭臨沅都還在為趙欣出謀劃策。


    所謂心係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這句話已經深入鄭臨沅的骨髓。


    “朕明白。”趙欣頷首,他非愚笨之人,自是知道該如何解決。


    就在鄭臨沅即將從另外一道門離開的時候,趙欣忽然開口:“伯父還沒告訴我,鄭州有多大概率登上第七層呢。”


    鄭臨沅腳步停滯,似在思索,開口後卻不容置疑地說:“他若能拿出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現,第七層於他而言,並非難事。”


    “明日或許會出一個自從傳儒塔問世以來,第一個登上第八層的大儒至聖!”


    說完以後,鄭臨沅立刻離開金鑾殿,趙欣卻站在原地,激動的心久久不能平複。


    “大儒至聖?”


    “朕也隻在史書上看到過。”


    “若真如此,大宋還有救,黎民蒼生也還有救。”


    趙欣握拳,剛才上湧到腦顱的振奮久久不曾散去。


    不久以後。


    迴到相府的鄭臨沅立刻換了另外一副模樣。


    “老爺好。”鄭州所在的東跨院朱紅大門前,丫鬟作揖請安。


    鄭臨沅賊兮兮地問:“少爺迴來了嗎?”


    丫鬟忙說道:“少爺迴來以後就說倦了,正在臥房休息呢,老爺要是有話要說,我現在就去喊他。”


    “不用不用,我在這裏等著就行,你們先去忙吧。”鄭臨沅趕緊擺手,雖呈奸像,卻很平易近人。


    相府丫鬟奴才都知道,老爺雖然被人稱作是奸佞小人,禍亂大宋根基的拙劣之臣,但平日在府裏的時候,一直特別溫良,尤其是對少爺鄭州更是深入骨髓的疼愛。


    “是。”丫鬟屈膝行禮離開以後。


    鄭臨沅就站在原地,目視前方的耐心等待著。


    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丫鬟奴才也不覺得奇怪,這樣的畫麵經常出現在相府裏。


    直到天色昏黑,內急到把自己憋醒的鄭州才從房裏走出,他剛一出來就看到一對漆黑如墨的眼珠在看著自己。


    “你怎麽來了?”鄭州問,倒也不是他想如此冷漠,隻是在記憶裏,原主就是對鄭臨沅這樣的態度,沒有變過。


    為了不被鄭臨沅看出端倪,鄭州便隻好進行拙劣的模仿。


    “呀,這大黑天的你出來做什麽?快進屋歇著,你看看你,大晚上出來也不知道披件衣裳,要是傷寒了可怎麽辦?”鄭臨沅誇張地解下自己的外襯短袍披在鄭州身上。


    傷寒?


    鄭州眼珠一轉,這倒是個好辦法。


    以現在的醫療水平,傷寒應該還算是疑難雜症吧?


    靠。


    忘了這世界是有仙術的。


    別說是傷寒,斷腿都能接上。


    靈光乍泄以後的作死計劃pass!


    “你是有話要說嗎?”鄭州尷尬地問道。


    “進去再說,進去再說。”鄭臨沅陪著笑,帶鄭州進了臥房。


    進去以後,鄭臨沅就熟絡地給臥房裏的地龍加些上好的炭塊,又蓋滅熏香,換了種味道更輕柔助眠的點燃。


    儼然一副慈父模樣。


    “有什麽話你就直說,沒必要這樣。”在記憶裏,鄭州跟鄭臨沅的關係一向不好。


    堂堂大宋右相坐在地龍旁加碳的矮凳上,訕笑問道:“沒什麽,隻是聽說你答應了王文公提議的傳儒塔試煉,特意來看看。”


    鄭州看著鄭臨沅,怎麽也不能把他和登上傳儒塔第七層的儒道天才聯係在一起。


    “嗯,覺得有趣,想去看看。”鄭州不冷不淡地迴答,反正自己遲早會死,他不想給鄭臨沅平白無故的希望。


    “我兒大智若愚,征服那傳儒塔肯定是手拿把攥的小事,隻是……”鄭臨沅的話戛然而止。


    鄭州低眉說道:“你要是再大喘氣,明日我登傳儒塔的時候在第一層就主動退出,讓你顏麵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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