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世之言!


    竟然又是立世之言!


    王文公絕不會聽錯。


    “未有行者,無以圖將來,未有死者,無以酬蒼生。”


    此句遠比之前的“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更適合錄入儒經。


    兩百餘年不曾出現的立世之言,一口氣竟然出現了兩句,而且還都出自一人之口。


    他是以故大儒轉世嗎?


    作為大宋朝對儒家精神最為推崇的人,王文公比任何人都明白立世之言存在的意義。


    若輕易可以出現,又何必再被稱作立世之言?


    而且隻有第一次出現,才會被錄入儒經。


    所以說,王文公可以肯定,鄭州所說的話,所表達的豪邁心胸,皆非違心之舉。


    若違背本心,隻為聲名遠揚,儒經自可看透,並不會主動錄入。


    須知道,儒經可是上古大儒遺留下的唯一霸器,仙門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


    可曆經百餘年,都無法摧毀儒經。


    隻能借仙門強力,讓儒道衰落,並喪失再度崛起的機會。


    而這一次。


    王文公卻是看錯了。


    天穹七彩之虹消失不見,狂風怒號過的天空,一片澄澈,萬裏無雲。


    忽有樂聲傳來,席卷大宋朝三十二郡,一百三十八座城邦。


    書聖,文聖,禮聖,樂聖,棋聖。


    此五人化作虛像。


    在碧藍天空下伴奏樂器。


    或笛或蕭。


    或撫琴或琵琶悠揚。


    諸多聲音遮蓋黎民百姓的跪地呐喊。


    整個大宋朝都變得一片祥和。


    猶如重迴儒道盛世。


    那時的大宋朝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儒道精神貫徹始終。


    大儒曾立功立言立信。


    哪怕是仙門真人,也怕儒道功德。


    隻可惜,從儒家衰落以後,此一幕便再未出現過。


    今日,王文公又見到了!


    他不由淚流滿麵,這才是他想要的大宋盛世,儒道盛世。


    “聖人鳴奏,禮樂悠揚,這是功德之言?”


    朝堂所有臣子俱堆擠在門框邊,抬頭張望天空有如千米巨人的五聖鳴奏。


    “能打護國氣運都退避三舍,一定是功德之言沒錯!”


    “真沒想到我有生之間竟還可以親耳聽到一次功德之言的問世,此生無憾,此生無憾了呀!”


    各大官員,麵色潮紅,仰頭高唿。


    渾然忘了殿裏殿外都還有仙門長老。


    鄭州本就不想湊這個熱鬧,更何況徐青鬆的表情已經又變得難看了起來。


    鄭州以為這是他要殺了自己的信號,便繼續開口說道:“煌煌大宋,豈容仙門恣意妄為?”


    “這門外異象,就是我大宋先儒對仙門的唾棄!”


    什麽立世之言,功德之言在鄭州眼中都一樣。


    他隻知道,仙門絕不允許大宋再有新儒誕生。


    徐青鬆果然扭頭看向鄭州,表情凝重,似淩冽寒冬。


    他今日入世並踏足大宋金鑾殿本就沒請示掌教。


    功德之言又在他眼皮底下出現。


    他要是不能及時製止,迴到黎幽道宗肯定難辭其咎。


    恐怕到時候鄭州還沒死,徐青鬆就先死了。


    當下,他以顧不得再去管門口站著的長生宗長老喬詩晗。


    心中隻有一個立刻了結了鄭州的念頭。


    而且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聖人異象所吸引,這正是弑殺鄭州阻止儒道中興的大好機會。


    徐青鬆稍作權衡,默不作聲地凝氣為劍直指鄭州胸口。


    鄭州眸中閃過一抹喜色。


    老子終於能死了!


    位麵之主的位子,老子來了!


    氣劍迎麵而來,鄭州甚至連下意識的躲避都沒有,就那麽直挺挺地站著。


    等到喬詩晗覺察到金鑾殿內氣息波動狂躁不安時,已為時已晚。


    氣劍距離鄭州心口隻差一寸。


    就算她是仙門魁首,也不可能在電光火石之間救下鄭州。


    她飛快地掠了鄭州一眼。


    鄭州神情靜默,視必殺自己的劍如無物,那充滿信念的眼神,喬詩晗刻骨銘心。


    殊不知,鄭州這個時候,已經在考慮等自己成為位麵之主以後,先拿誰開刀了。


    “給我死!”徐青鬆猙獰地喝了一聲。


    氣劍刺入鄭州心口。


    瞧聖人異象出神了的趙欣鄭臨沅等人,俱被這聲歇斯底裏地怒喝給驚醒。


    等他們轉身時,氣劍以入體三寸。


    “鄭卿!”


    “兒子!”


    趙欣鄭臨沅跌跌撞撞地跑來。


    噗嗤。


    噴血聲不約而同地響起。


    有些怯懦的文官以用手捂住了眼。


    以一己之力留下兩句傳世之言的忠義之士就死在自己麵前,他們不能接受。


    用手擋住眼睛並不是因為懼怕。


    而是在他們看來,隻要不直視鄭州的死相,心中的愧疚就會微弱些。


    算是自己騙自己的一種方法。


    如果他們能夠同仇敵愾,以身體做壁壘,以信念做鋒芒,鄭州又豈會死啊。


    後悔了,滿朝文武都後悔了。


    可,事已至此,再說後悔,以為時已晚。


    透過指縫,他們看到一道人影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慟哭聲隨即響起。


    鄭州雙手叉腰,站在原地,看著麵前倒飛出去的徐青鬆屍體,氣急敗壞地說道:“好煩啊!”


    這他媽都死不了?


    鄭州真的要暴走了。


    “鄭卿你竟然沒事?”


    “此乃大宋百年以來最大幸事。”


    “州兒,你可嚇死我了。”


    嗬嗬。


    鄭州尬笑算是迴應。


    於大宋這是幸事。


    於他個人而言,這簡直是此生最鬱悶的一件事,簡直鬱悶到沒邊了。


    明明那氣劍刺入了自己的身體。


    明明都已經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位麵之主甚至都已經在向自己招手了。


    可這一切,都隨著徐青鬆的噴血戛然而止。


    “我為何沒死?”鄭州問。


    這一點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來說,以自己的肉體凡軀,承徐青鬆一劍應該死的透透的,沒準過兩天墳頭草都能有三米長。


    可最後死的人為什麽是徐青鬆自己?


    “不要管這麽多,鄭卿沒事就好。”天子趙欣‘含情脈脈’地看著鄭州。


    “我知道這其中原因!”大祭酒王文公走來說:“你以一己之力留下一句立世之言,一句功德之言,以有大儒姿態,恰好現在又是聖人異象,你作為儒道中興之根源,聖人必不會讓你受到這無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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