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白還清晰地記得,大約在幾天前,雷劫山上,他和人辭別時,說了“有緣再會”四個字。


    當時他隻是客套客套,滿心以為對方不會再有登場機會。


    結果現在,這位有緣人白柏就站在他麵前,喜眉笑眼地和傅白打招唿。


    “傅白師兄,看來你我有緣啊。”


    “……”


    傅白的嘴角一抽。


    是我看錯你了,白柏師弟。


    本來還以為你是個可有可無的醬油角色,想不到你竟然有如此多的出場機會。


    白柏也沒想到能在這裏看見傅白,還很驚喜。


    “你怎麽來山莊了?你是代表門派來的?唐掌門他們也一起來了麽?”


    傅白不想引人注目,他就走到更偏僻的一個角落,白柏和韓九跟上。


    “我這次是下山遊曆,碰巧得知有座山莊這裏傳出繡像傘的消息,便過來看看。師門隻有我一人。這位是我遇到的朋友,姓韓。”


    “韓兄,幸會幸會。”


    白柏這才注意到傅白身邊的青年,是和他一行的。


    “在下雲蹤閣三弟子白柏。”


    “原來白兄是雲蹤閣的弟子?素問雲蹤閣地處方外,飄渺無蹤。今日得見閣中弟子,也算是幸事一件。”


    白柏謙虛地說:“哪裏哪裏,在下算是師門中資質最平庸的一個了。”


    傅白看了看白柏的身後,問他:“你師兄師姐沒一起來?”


    “沒啊。我收到了山莊的請帖,問他們來不來,白翡師姐說派個代表過來,應付一下算了。”


    “白兄的請帖,是隻遞給你一個人,還是給了雲蹤閣?”韓九注意到某個字眼,問道。


    “啊,是給我一個人的。山莊的莊主李停雲是我表哥。”


    “你、白兄你和李莊主是表兄弟?”


    “正是。不過我沒我表哥那麽有出息,但小時候我們還是經常在一起玩的!”


    韓九驚訝不已,隨即他又想起一件事。


    “那你就是被安排在竹居的那位莊主親戚?”


    “竹居?”白柏迴想了一下後,恍然,“對對,表哥是說要把我安排在那裏的。傅白師兄你也住在那兒?那我們就是鄰居咯?”


    “鄰居不鄰居,暫且不提,”傅白盯著白柏身側的位置,問他,“白柏,你說你是一個人來的,是嗎?”


    “是啊。這……有什麽不對勁嗎?”


    “那你身邊這位紅衣姑娘,又是誰?”


    白柏愣了一下,隨即扭頭去看傅白手指的方向。


    一個身著豔紅宮裝的妙齡女子,就站在他一步的距離,笑盈盈地望著三人。那女子長得極美,眼波流轉間,萬般風情繚繞。


    可惜一眨眼,她便消失不見了。


    白柏和韓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方、方才此處……有人?”白柏打著顫,小聲地問另外兩人。


    “應該是被邀請的客人吧……”


    韓九咽了咽唾沫,還在自我安慰。


    傅白倒沒怎麽害怕。


    那紅衣女子在他們拐到這個小角落時,便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傅白剛開始以為是白柏的同門師妹,但白柏又說,他一個人來的。


    傅白這才察覺到不對勁。


    他觀察那女子有一會兒,發現她隻是在聆聽三人說話,臉上掛著柔美卻呆板的笑容。普通人很少能讓嘴角保持上揚那麽長時間,而且還是定格在同一位置上。


    她沒有惡意,傅白能感覺得出來。


    仿佛就像某種天生親近凡人的生靈。


    傅白很清楚,她不是人,但又看不穿她的原型。


    這也是讓他在意的點。


    白柏和韓九嘀嘀咕咕半天,也沒能找到一個說服自己的解釋,於是求助傅白。


    “老白,你看呢?方才那到底是不是人?”


    “不是。”傅白直截了當地迴,可他看見二人臉上的驚慌表情時,又改了口風,“但她沒什麽惡意,不必擔心。”


    “唿,那就好,那就好。”


    白柏鬆了口氣。


    韓九也嚇得不輕,用袖子擦擦額頭的冷汗。


    “不過表哥的山莊,怎麽會跑進來這些東西呢?”


    白柏困惑不解。


    “你表哥的病……”傅白遲疑地問,“真的是因為小時候中毒麽?”


    “這個我還確實不太清楚,”白柏邊迴憶邊說,“我記得七八歲的時候吧,表哥還能跑能跳的,身體很好。可後來我便四處拜師修煉,外出雲遊,和表哥的聯係也就少了。等再見到表哥時,他的身體……已經變成現在這樣兒了。”


    看來的確是因為某件事,才毀壞了身體嗎……


    傅白若有所思。


    內廳突然安靜下來,賓客們不約而同地停止了交談,都望著同一個方向。


    咯噔咯噔——


    一陣木輪轉動的聲響由遠及近傳來。


    山莊的主人是被孟管家推著出來的。


    有座山莊的莊主李停雲今日穿了一件素色錦袍,白玉束冠。他麵容清俊,因為多病的身體外加常年不曬日光,所以膚色略顯蒼白。


    李停雲今晚的精神狀態不錯,麵對一屋子身份各異的賓客,還能神采奕奕地寒暄。


    “今日諸位貴客賞光,來到寒舍參加賞鑒會,李某不勝榮幸。”


    賓客們也紛紛客套幾句,無非是誇讚山莊藏寶,或者希望莊主身體安康。


    李停雲坐在輪椅上,聲音和緩,有條不紊。


    “諸位的來意,李某知曉。在場的其他藏品,想必各位看得差不多了。李某也不多繞圈子,現在就請格外,一起來瞧瞧傳說中的仙器。”


    李停雲單刀直入,沒多廢話。他的性子和傅白想象的有點出入。


    傅白本以為李停雲是個溫吞的人,看他麵相也屬於和善的那一掛。


    不過太溫吞的性格,也坐不穩莊主的位子吧。


    廳內鴉雀無聲,眾人連唿吸都放緩了。


    在一片死寂中,李停雲咳嗽兩聲。他拒絕了孟管家遞來的清茶,拍拍手,一位貌美的侍女走上前,來到那個遮著黑布的木架。


    她伸手捏住黑布的一角,輕輕一拽,黑布簌地落下,露出藏品的真貌。


    一柄撐開的手繪油紙傘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這、這就是五仙器之一的……繡像傘?”


    韓九在旁邊發出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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